关于建构会计史料学的设想

王遂昆（副教授）

（河南大学商学院 河南 开封 475001）

会计史研究是会计理论研究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能够揭示出人类会计实践活动的演进规律，借鉴历史经验助推会计事业发展。会计史学包括会计史料学、会计史学史等分支学科，建立完整的会计史学科体系是推动会计史研究繁荣发展的基础。会计史料学学科建设的完善程度，在一定意义上标志着当前会计史研究的水平，也预示着未来会计史研究的发展前景。迄今为止，经济史学、法律史学等学科史料学的建设已相当成熟，也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史料整理与研究范式。然而，除了寥寥几部史料汇编性论著外，至今尚无一部系统探讨会计史料学学科理论的著述问世。这表明，目前学术界对会计史料的整理与研究工作重视不够，我国尚未建成完整、科学的会计史学科体系，中国会计史学的发展还有待进一步走向成熟。因此，全面、系统地推进会计史料的整理与研究工作，构建并完善会计史料学，以推进会计史学术研究的可持续发展，已是当务之急。

一、会计史料的基本内涵

要了解和认识人类过去的会计活动，就必须凭借具体材料加以考察，这些材料的总和即通常所说的史料。会计史料是指人类在会计实践活动中遗留或保存下来的各种痕迹、实物和文字资料，是了解会计演进历程的唯一载体，可以帮助人们认识和重构会计史演进历程。会计史上仍有很多问题搞不清楚，就是因为目前还没有掌握详实的史料。会计史料有其特定的材料范围，如果随意把非史料的东西当作史料使用，那就失去了会计史研究的科学价值。其一，会计史料反映的是客观存在的历史事实，并不完全等同于历史材料，而仅仅指其中可以作为证据来使用的事实材料。不是任何历史材料都可以拿来作为会计史料使用，应防止将会计史料的范围随意扩大，否则，会计史研究就会失去严谨性。其二，会计史料不仅包括没有经过后人加工整理的直接史料，也应包括仅仅对直接史料进行简单整理和汇编而形成的间接史料。在会计史研究中应尽量搜集和利用直接史料，因为其是一切间接史料的源头，可信度和利用价值较高。但是由于年代久远，许多直接史料已亡佚毁损，无从查阅，在缺少直接史料的情况下可以使用与之最接近的间接史料。当然，对间接史料要进行审慎考证，以做出正确的分析和判断。

二、会计史料研究具有独立的学术价值

会计史料研究具有独立的研究领域和学术规范，需要一套严密的科学方法。会计史料应按照特定的原则和方法进行搜集、鉴别、整理等，需要在史料发掘、史实考证等方面下足功夫，而后才能服务于会计史研究。史料的搜集、鉴别和整理本身就是学问，史料研究既需要利用人文社会科学甚至是自然科学的知识，也需要历史学、古文字学和文献学等诸多其他学科知识的辅助，是综合利用各种科学知识从事专业研究的一门学问。会计史料研究能够发展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研究领域和学科分支，要想提升会计史研究的水平及会计史学的发展水平，应该树立科学的史料意识，对会计史料进行必要的理论升华。史料研究是会计史学术研究和学术创新的基础支撑，具有自己独立的学术价值、治学方法和研究范围，在会计史学术研究的格局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位置，需要将其作为一门学问来认知和构建。会计史料研究能够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有其深刻的必然性与合理性，是现代社会学术分工日趋精细和专业化的客观要求，应当充分认识与尊重会计史料研究相对独立的学术价值。

三、会计史料学的学科属性及研究意义

（一）会计史料学的学科属性。会计史料是指反映特定历史事实原貌的各种实物和文字材料。任何历史理论问题的完善都要依赖“大量的、批判地审查过的、充分地掌握了的历史资料”，史料研究在会计史研究中具有基础性地位。会计史学是运用史学理论和方法，以史料为依据来考察人类会计活动的基本规律，并利用这些规律来指导人类会计实践的一门社会科学。会计史料散乱地存在于各种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献之中，需要用心去搜寻和查阅，同时并非所有能见到的会计史料都可以直接拿来作为研究之用。因为年代久远、人为篡改等诸多原因，许多会计史料的真伪和价值往往模糊不清，需要对搜集到的会计史料审慎地进行鉴别分析。因此有必要建立会计史料学，对会计史料问题进行专门研究，以服务于会计史研究之用。简言之，会计史料学是专门探究会计史料的源流、价值及其利用方法的学科，能够为进行会计史研究提供详实和可靠的史料，在学科属性上属于会计史学科体系中的基础性分支学科。

（二）会计史料学的研究意义。

1.继承与发扬传统会计文化。我国是没有中断历史记载和发生文化断层的文明古国，为人类社会的文明宝库留下了丰富和连续性的会计记录。会计史料是人类历史遗产的组成部分，也是中国会计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会计史料能够更全面地了解中国文明。构建和完善会计史料学，可以更好地继承会计方面的历史遗产，提高国家的文化软实力。如果不注重会计史料学的建设，必将影响到中国历史的整体结构，也将影响到中国文化发展的民族特色。会计史料的搜集与整理工作可以视为一种文化的传承，是弘扬、传播我国优秀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比如，具有会计文化特色的结绳记事、刻符记数标志着人类文明的起源，而明清商业账簿史料是有着历史价值与现实价值的中国商业文化遗产。会计史料是国家和民族的宝贵财富，做好会计史料的搜集、整理和研究工作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2.稳固会计史的学科基础。史料研究是会计史研究的基础工程，会计史学科建设需要史料支撑。会计史研究需要充分掌握史料，以史料为依据进行合理判断，而不能主观臆测和草率论断。会计史研究的创新与会计史料的新发现有着密切的关系，包括甲骨文、金文、敦煌吐鲁番文书、明清内阁大库和民间账簿档案等，每一次的重大发现都会极大地推动会计史研究的创新。比如，在敦煌文书公布以前，人们普遍认为四柱结算法始于宋代。但敦煌文书中大量诸色入破历算会牒的记载表明，四柱结算法在唐五代时期的官厅会计中已得到广泛运用。史料的搜集、考证、整理和使用是会计史研究的基本功夫，丰富、发展、创新会计史料整理与研究的方法和手段是繁荣发展会计史研究的重要途径。只有做好史料整理与研究工作，才能找到会计史研究的真正活力所在，才能稳固会计史的学科基础。史料研究不仅是会计史学科建设的基础工作，也具有推动会计史学科发展的作用，加强会计史料学研究有助于克服学术浮躁，追求学术严谨，形成朴实学风。将会计史料学置于会计史学发展的整体中加以系统研究，对会计史学的整体建设和发展具有战略性意义。

四、构建会计史料学的必要性与可行性分析

（一）构建会计史料学的必要性分析。但凡成熟的史学类学科必有其稳定的史料基础，重视史料建设是会计史学不断成熟的标志之一。目前，学术界对会计史料的整理与研究工作重视不够，史料研究的滞后已对会计史研究的可持续发展造成了阻碍，主要表现在如下两方面：其一，会计史料的搜集、考证和整理工作在学术界还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许多著述中涉及的会计史料大多转引自第二手史料，常常出现随意引用、错误疏漏时有所见等不规范现象，“以论代史”、重理论阐释轻史料整理的不良研究作风盛行。比如，有些学者在引用杨时展教授关于会计的重要名言“天下未乱计先乱，天下欲治计乃治”时，不作认真考察而误用为“天下欲乱计先乱，天下欲治计乃治”，或者是“天下未乱计先乱，天下已治计后治”等，使论述失去了严谨性和科学性。其二，目前，已有的会计史研究成果还没能完全清晰地揭示出人类会计演进的基本路径，尚有许多需要填补的空白，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没能找到直接相关的会计史料加以佐证，从而使人们的认识受到局限。如关于龙门账、国家审计制度起源等的研究目前尚无定论，就是因为没有找到相应会计史料的佐证，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史料建设基础薄弱，史料有关基础理论和方法论研究滞后，是导致目前我国会计史研究处于边缘化困境的重要原因。

（二）构建会计史料学的可行性分析。自改革开放以来，会计史学术界在研究中形成了重视史料搜集和考据的优良治史传统，史料整理与研究事实上已在逐步展开，形成了较为深厚的会计史料工作积累。例如，会计史学家郭道扬教授非常重视史料的重要性，在《会计史研究》（第3卷）中就搜集、考证和引用了近千条史料。目前，学术界虽然还没有产生会计史学和会计史料学的分野，构建会计史料学的学科意识还较为淡薄，但实际上，无论是从已有的科研成果、还是从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来看，都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会计史研究和会计史料研究两种趋向。随着对会计史料研究意义认识的不断加深，已陆续出现了一批热心于会计史料研究工作的有识之士，付出了相当的精力来搜集和整理会计史料，并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其中比较典型的有中国会计学会《中国会计研究文献摘编（1979～1999）》、魏文享《民国时期之专业会计师论会计师事业资料汇编》、方宝璋《民国时期审计史料汇编》等史料学论著，为会计史料研究打下了基础，也为构建和完善会计史料学提供了必备条件。当前，学术界迫切需要改变过去那种自发和零散的会计史料研究状态，进一步开展会计史料基础理论与方法论研究，从而形成一个适应会计史研究持续发展需要的完整学科体系。

五、会计史料学的研究体系与研究内容

会计史料的搜集、整理与研究是一项涉及不同学科领域的系统工程，这项工程要上升到“学科”的高度，以学科的面貌建立起来，就必须在研究中逐步强化学科意识导向。借鉴其他学科史料学已有的研究范式，会计史料学的研究体系与研究内容可细分为如下三个专题：

（一）会计史料学基础理论。基础理论是任何一门学科都必不可缺的核心内容，若不重视自身的理论建构，不仅难以形成系统化和理论化的学科体系，其学科价值也难以得到社会普遍认可。本专题主要探讨会计史料学的学科基础理论，并对学科的基本概念进行清晰界定。具体研究内容包括：会计史料的内涵、特点、类型、分布和价值；会计史料学的研究对象、任务和价值，以及会计史料学的学科定位和学科发展等问题。

（二）会计史料学方法论。主要探讨会计史料搜集、整理、鉴别与利用的一般性规律和方法。本专题的具体研究内容包括：搜寻会计史料的途径和方法；重点会计史文献书目；电子数据库史料和常用检索工具的使用；会计史料的电子化和网络化；会计史料引用致误的主要原因；使用会计史料的学术伦理问题。

（三）会计史料举要。主要探讨某一历史时期或某一专门领域会计史料的搜集、鉴别、价值和利用等问题，目的是为学术界提供具体的会计史料，或为会计史料研究提供线索和路径。本专题的具体研究内容包括：首先，在断代分期研究上，可按照中式会计的演进脉络划分为古代、近代和现代会计史料三部分。在每个阶段的历史划期中首先评价该时期的社会经济环境和会计发展概况，然后按照会计职官建设、账簿设置、记账方法、会计法制、会计思想与文化、典型会计人物等分类标准介绍基本会计史料和必读文献书目。其次，在分专题研究上，可划分为革命根据地会计、钱庄与票号会计、寺院会计、少数民族会计等，介绍基本会计史料和必读文献书目。

六、开展会计史料学研究应当注意的问题

（一）在思想上充分认识会计史料研究的重要性。从事会计史料研究需要具备一定的史学素养，需要广泛查阅文献和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史料研究是会计史研究的基础，在思想上要有学科建设的自觉，勇于摒弃急功近利的思想，要有历史担当和使命感，惟其如此才能为会计史料学学科建设尽心尽力。

（二）在研究中要兼顾已有史料和新出史料。中国是文明古国，历代典籍文献浩如烟海，在会计史料研究中既要以已经掌握和熟知的会计史料为线索，实行“竭泽而渔”式的搜捡，通过扩大搜索范围，重新发现以前不曾关注过的会计史料信息；同时，还要及时关注最新出土的文献和考古成果中的会计史料，以期为会计史研究打造新的学术增长点。

（三）在研究思维上，要善于树立跨学科思维。会计史料学具有典型的跨学科性质，在搜集和整理会计史料方面具有特殊性。进行会计史料学研究要善于打破思维定势和学科壁垒，要以开放的姿态充分借鉴经济史学、法史学等其他学科在史料学建设方面的成果和既有的研究范式。

（四）在数字化时代要重视利用网络和古籍数据库史料。在数字化时代，古籍和文献数据库的使用为会计史料学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文献资料的大规模整理与检索手段的引入，有效地扩展了会计史料整理与研究的范围。应充分关注会计史料学与数字化技术相结合的问题，积极探索会计史料汇编与集成的数字化建设工程和网络交流平台建设，以提高会计史料的利用效率。

（五）要重视会计史料人才队伍的培养工作。从事会计史料学研究需要具备传统史学的专业知识与技能，应重视开展会计史教学，在大学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积极开设会计史料相关课程，在教学活动中要注重对史料搜集、整理和考证等基本功的训练。同时，应改善教学方法，以近现代会计审计史内容为教学重点，积极开展案例教学，以吸引更多的年轻学子积极投入会计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