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知识管理视角的经济制度优势研究
2021-11-23陈搏
陈 搏
(深圳市公共管理学会,广东深圳 518048)
科学认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一直是理论界探讨的重要议题,也是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不断探寻的重要问题。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取得的成就令世人瞩目,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方面的成绩向世界充分展示了我国制度的优越性。中国共产党十九届四次会议总结了我国国家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的十三个优势,在理论上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在实践上向世界其他国家提供了宝贵的发展经验。当前,人类社会已经进入知识经济时代,新时代下如何进一步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还需要广泛吸收知识经济学界的研究成果做深化研究。
一、文献综述
所谓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是指社会主义制度在同资本主义制度和其他社会制度的比较、竞争中所发挥的独特优势。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是坚定人们社会主义信念的基础,更是指导社会主义实践的出发点[1]。关于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都有重要论述,列宁曾明确指出,“劳动生产率,归根到底是使新社会制度取得胜利的最重要最主要的东西。资本主义创造了在农奴制度下所没有过的劳动生产率。资本主义可以被最终战胜,而且一定会被最终战胜,因为社会主义能创造新的高得多的劳动生产率。”[2]毛泽东认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体现在“能够容许生产力以旧社会所没有的速度迅速发展,因而生产不断扩大,因而使人民不断增长的需要能够逐步得到满足的这样一种情况。”[3]陈源生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因为它具有比资本主义更为先进的本质特征,那就是公有制和共同富裕[4]。刘国光认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优势,首先表现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所有制上,它有利于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 而国有经济还有保障社会正义和公平的经济基础的作用。其次,表现在国家的宏观调控能力上[5]。刘勇于2012年从社会主义制度优势的基本概念、研究动因、认识维度等几个方面,对先前的研究成果进行了简要的梳理、归纳和评析[6]。党的十八大之后,学者们继续在理论和实践上研究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至于社会主义国家制度体系,朱鹏华和王天义认为,基本经济制度是国家制度体系中的基本制度,直接影响着生产力的发展以及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是一个国家社会制度优劣的集中体现。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同时,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又是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优越性的重要体现[7]。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具有改革创新、与时俱进的优势和特点。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我们党深刻认识到,劳动、资本、土地之外的其他要素,即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形成全要素生产率的投入要素,对生产力发展的作用越来越显著[8]。将知识、技术、管理和数据等纳入生产要素的行列,将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所有制结构、分配制度和运行机制等产生重大影响,亟须对此展开深入研究。
制度研究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到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和文化学等不同学科。因此,开展社会主义制度优势的研究,不仅要遵循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方法和立场,还要广泛吸收这些学科的既有研究成果[6]。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在生产中占据主导地位,不仅其自身的生产、分配、流通和消费需要深入研究,而且其对其他生产要素的影响也需要深入研究。知识经济学是一门研究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活动与经济规律的经济学分支学科。其对象是建立在知识生产、扩散和应用基础上的经济问题[9]。知识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古典经济学就开始关注了,但知识作为生产要素真正成为经济学界研究热点的事件是1996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发布的一份报告《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代明等对知识经济学50年的发展历程进行梳理后认为,知识经济学作为一门经济学分支已具雏形,但整体上仍处于欠成熟状态并滞后于知识经济实践[10]。实践中,从中美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率的贡献程度来看,1981—2012年中国广义技术进步(资本积累效率和技术进步)贡献占经济增长率的份额远大于美国[11]。中国的科技进步贡献率从2001年的39%增长到2020年的60%,平均每年增长1个百分点。虽然与美国和德国的80%还有差距,但说明知识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在中国正在显著加快。
综合现有文献可知,一是制度优越性研究对知识经济研究成果的吸收和借鉴还不够,虽然已将知识纳入生产要素范畴,但是对知识在不同制度中的作用机制认识还不清晰;二是知识经济研究基本上在西方经济学的框架中内卷,应用的工具也是西方经济学的常用方法,很少有结合基本制度差异性的创新性研究。
二、知识经济时代“知识”作为核心生产要素的主要特征
人类生产的早期,知识依附在劳动和资本等传统要素中。在传统的生产三要素理论中,资本、土地和劳动是主要的生产要素。这三个要素具有以下几个特征:(1)有形性。资本指的是生产的工具和设备,如机器、交通工具;土地是指来自大自然的未经加工的资源;劳动是指劳动者体力和脑力的消耗。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有形物。(2)稀缺性。土地、劳动力和资本在数量上有明显限制,在使用过程中具有排他性,若用在一种产品的生产上就不能同时用在另一种产品的生产上。虽然人类正在外太空寻找资源,但是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有可能找到,而且完全取决于人类太空知识的积累速度。(3)价值性。土地、劳动力和资本作为企业生产过程的投入要素具有使用价值,加之具有稀缺性,构成了生产要素的价值性,受到价值规律的支配。
人与动物的关键区别在于人能利用工具。人类利用工具可以实现迂回生产。工具是人类知识累积的载体,工具上积累的知识越多,人类直接改造自然劳动对象的劳动量就越少。例如,现代“黑灯工厂”中,人类生产的工具——机器人自动完成生产任务,从原材料进入生产线到产品下线包装,人类都可以不出现。当迂回生产方式发展到一定阶段时, 知识就成为独立的生产要素[12]。
知识作为生产要素具有不同的特征:(1)可复制性。知识被创新后,可以无限地复制,而且复制的成本非常低,接近于零,或称为边际生产成本为零。这是知识与其他传统生产要素之间的最大最有价值的区别。这使得我们有机会近乎免费地享受他人制作的音乐、课程、游戏等产品和服务。(2)非排他性。同一知识可以被多人同时分享和利用,并且可以无限次重复利用,这是与传统三个生产要素相区别的典型特征。正是因为知识的这一特征,为了支持知识创新,只能通过制定产权法律来强制某些知识必须经授权才能使用,即人为地制造稀缺性,为知识创新者获得价值回报。(3)高价值性。产品中凝结的知识越多,其价值越高。融入高科技知识的产品,其价值远高于一般商品,例如,凝结杂交知识的水稻种子能带来产量的成倍增长。值得注意的是,知识不仅可以给社会带来通过市场价格表现的物质价值,也可以为知识创新者带来声誉、尊重或同行的认可等精神价值。
三、推动知识创新和价值实现的制度环境
知识成为独立的生产要素,并且成为企业生产中的决定性要素后,有效推动知识创新和利用成为社会制度改革的重要标准,也成为评价和比较社会制度优越性的主要标准。目前,中国在5G 通讯、金融科技、人工智能、量子计算机、电动汽车和电子商务等领域的知识积累与欧美等西方国家相比已经难分伯仲,有些方面甚至更胜一筹,而在半导体、医药品、机器人和航空发动机等领域的知识积累还存在差距,但差距正在快速地缩小。基本社会制度的竞争进入了知识经济时代的决胜阶段。
(一)知识创新的社会制度环境
人是知识创新的主体,激发知识创新实质上是激励社会成员创新知识。现代的知识创新是各创新主体与创新要素交互复杂作用下的一种智力活动,例如,科学知识就可以被视做科学家个人利益和有关社会规则之间互动的产物[13]。制度环境上至少要实现以下几点才能激发知识创新:(1)能够确保创新投入有所回报。科学知识经济研究者认为,科学家创新知识是为了追求研究领域内的声誉或威望等方面的回报,以及凭借它们可预期得到的诸如物质财富、社会地位或更优越的研究资源[13]。商业化知识的回报通过市场机制来实现,但是需要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法律环境。(2)保证知识创新所需要的资源能够方便获取。现有的公开知识能够快速地被检索、下载和运用,信息通讯技术和知识网络设施等能够以较低成本被知识创新者使用。有一定的机构或组织对现有知识进行构件化和模块化,以便利知识创新者在短时间内学习和掌握。(3)能够推动知识创新生态不断完善。这个创新生态至少包括以下几点:①具备促进创新的文化氛围,社会能够容纳创新失败者并给予再次创新的机会。②大力建设可供创新者使用的科技创新设施,因为开放共享的科技设施和数据是现代科技创新的必备条件。③为知识创新者提供与知识应用场景直接接触的机会,帮助其实现双螺旋动态式创新。
(二)知识分享的社会制度环境
知识的非排他性和高价值性决定其在合法的范围内分享传播的速度越快,知识就会被越多的主体利用,知识给整个社会带来的价值就会越高。推动知识高质量分享和传播的社会制度环境至少要实现以下几点:(1)鼓励和支持集体主义倾向的社会成员。集体主义倾向的个体认为个人利益应当服从于集体利益,通常具有更强烈的知识分享意愿、更频繁的知识分享行为,并且对所分享的知识质量的感知更好[14]。好的社会制度能够有效塑造服从于集体利益的典范,倡导社会个体以集体利益为重,引导更多的社会居民形成集体主义的倾向,催生更多愿意分享知识的个体。(2)有利于形成促进知识有效流动的组织网络。在知识市场不发达条件下,组织网络是促进知识流动、推动区域创新的有效方式[10]。世界银行(World Bank)的实践经验表明,建立有利于促进知识流动的组织网络为互惠互利的学习过程提供了空间,可以增加地方自主权和领导能力[15]。(3)有利于建设便利知识分享的基础设施。信息基础设施能够提高显性知识的传递、检索和处理的效率。美国在本世纪初建设的信息高速公路是进入知识经济时代的关键设施,推动了美国的知识创新和发展,形成了在信息产业、生物产业和电子商务产业等产业的新优势。当前区块链技术在社区知识分享过程中存在应用潜在优势[16],发展了十多年的区块链技术日趋成熟,知识分享在与区块链技术结合之后会产生催化巨变,困扰其发展许久的“成本”、“效率”、“信任”问题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得以解决[17]。完善和发展以区块链技术为基础的知识分享基础设施有利于制度优势的发挥。
(三)知识积累的社会制度环境
知识积累对组织和个人都具有决定性作用,因为组织和个人动态能力的形成都要经历知识积累的过程。对企业而言,“知识积累”的差异将直接决定企业“竞争优势和成长潜力”的差异[18]。对个人而言,“知识就是力量”是著名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强调个人知识积累作用的名言。推动组织和个人积累知识的社会制度环境至少要实现以下几点:(1)能够塑造尊重知识的社会文化环境。只有当一个社会制度能够确保已经积累知识的“知识分子”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时,才能产生示范效应,激励更多的人去积累知识。中国改革开放后,知识分子的价值得到认可,地位不断上升,激励着社会各个阶层在知识积累上加大投入,中国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员数量成倍增长就充分地证明了尊重知识的社会文化环境的重要性。(2)能够推动各种类型的组织积累知识。企业积累知识越多,动态能力越强,产业积累知识越多,技术创新水平越高[19,20]。一个地区各组织的知识积累水平直接影响产学研协同发展的技术创新效率[21]。组织的知识积累可以经由外部获取和内部创造两种途径实现。社会基本制度要能够推动技术市场交易,简化交易程序,降低交易成本,支持企业从外部获取知识。同时,保护企业知识产权,确保企业技术创新的合理回报,可以激励其在内部创造知识。(3)能够帮助社会成员以较低的成本积累知识。知识积累既是内部隐性知识显性化的过程,又是外部知识内在化的过程,需要付出时间成本和资金成本。如果这部分绝对成本过高或与社会成员的生活费用比较相对成本过高,就都会使社会成员积累知识的积极性下降。社会基本制度要能够保障社会成员在知识积累的机会前面平等,不需因为获得机会而付出成本。社会要能够推动知识的数字化,便利社会成员利用数字化工具完成知识的积累过程并降低知识积累的成本。
(四)知识应用的社会制度环境
知识分享和积累都是知识应用的基础,推动知识应用和创新才是制度竞争的真正目标。从知识经济发展的过程来看, 任何一个国家或企业在适应和发展知识经济方面成功与否,归根结底都要落实到知识的应用上,落实到知识的社会应用的效率和创造知识的新用途上[22]。知识的应用有三大主要方向,一是利用核心知识创设新的企业,将知识转化为产品或服务;二是将知识产权转让给其他企业,将知识嵌入到企业产品形成新产品或服务;三是将知识转化为一种工作技能以完成一定的工作任务。推动组织和个人应用知识的社会制度环境至少要实现以下几点。
1.有利于居民创业的制度环境
社会制度要能够尽可能地降低企业准入门槛,简化创设企业的审批流程,基本上能够实现零门槛准入;还要能够有利于资金流向创业企业,为创业企业提供贷款援助、风险投资和资本市场直接融资的便利。
2.有利于知识交易市场的繁荣发展
社会制度要能够降低技术交易成本,助力技术中介发展,形成合理高效的知识(技术)交易体系。
3.有利于激励社会居民形成应用知识的技能
弗兰西斯·培根强调知识积累,更强调知识应用,其名言的全句是:“知识就是力量,但更重要的是运用知识的技能。”可见,激励社会培养居民应用知识的技能非常重要。社会制度要确保居民应用知识的技能能够公平地获得相应的回报,技能越高的居民,其社会地位也越高,这样才能激励居民不断提升应用知识的技能水平。
结语
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已经成为经济发展中的第一生产要素,由于其具有与实体要素不同的特征,对社会制度环境的要求也不一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以公有制为经济基础,以人民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代表先进生产力,有利于推动知识的创新、分享、积累和应用,并形成知识总量螺旋上升的趋势,代表了人类社会制度发展的主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