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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部落:旅游背包客情感共鸣空间建构探讨

2021-11-21陈思悟

当代旅游 2021年31期
关键词:旅舍背包客部落

陈思悟

东北财经大学旅游与酒店管理学院,辽宁大连 116025

引言

21世纪初,背包客的概念被引入我国:离开熟悉的城市,告别固定的生活,背上行囊在大地上漫游,去看新的风景,也去认识新的人。放眼更大的社会背景,后现代到来,血缘、地域等纽带渐次崩裂,流动与不确定成为时代主流[1],人们从紧密镶嵌在共同体中的分子“脱嵌”成一个个自由散漫的原子,“再嵌入”亲密温暖的共同体成为其内心矛盾的渴望[2],“新部落”应运而生。其成员以共通的情感体验构建出身份认同与群体归属,倘若共鸣消散,也可以自由脱离,不受束缚[3],与旅游背包客形成奇妙的契合:旅游背包客较常人先一步迈入这个流动的时代,开始了异乡的漫游,但依旧无法抵挡孤独的侵袭,交通网络的完善打破了地缘藩篱,吸引了众多相似价值观念的背包客聚集到一起,新部落的汇聚的水到渠成。新部落除了独特的联结方式,还与空间有着密切关联:Hetherington将空间描述为一个表演场所,成员的身份在此得到了公开展现[4]。Hughson则认为新部落的出现依赖于人类对特定空间的集体殖民[5]。Aubert与Cova提出空间是部落聚集、仪式和避难的固定场所[6]。由此可见,空间是新部落形成的支点。背包旅行中,目的地的重要性被削弱,最重要的交往体验常产生于旅游通道的移动过程或停泊点中[7]。青年旅舍独特空间属性和交往氛围,成为背包客最喜爱的聚集空间。

新部落主义作为一个新兴的社会学概念,近年才被应用到旅游领域,尤其缺乏对新部落的空间特点的解读。因此本文采取质的研究方法,探索背包客新部落情感共鸣空间的构建,即青年旅舍如何推动背包客交往,令其产生空间依恋,萍水相逢的背包客如何在其中进行情感共鸣,建立起身份认同和群体归属。

一 文献回顾

(一)新时代的背包客

背包旅游是一个不断发展的概念,诞生至今的60余年中,其名称与内涵已经发生了多次变化。直到20世纪90年代,“背包旅游”的概念才被Loker-Murphy和Pearce提出并得到普遍认可,其特征包括:自主制定行程、偏好廉价食宿、强调与他人交流、较长的旅行时间和参与非正式的节庆活动[8]。21世纪初,背包旅游的概念进入我国并受到广泛欢迎,产生了“驴友”这个本土化的名字,相关的研究随之产生:盛蕾率先介绍了背包旅游的概念和在我国的发展[9]。随后,朱璇、周玮、严霞等对背包客的定义、特征都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本文采用余志远的定义,即背包客是倡导自主精神,采取自助旅游方式前往异地寻求深度旅游体验的人。抓住自主和深度体验的本质,不再强调节俭[10]。

(二)新部落与背包客

1996年,Maffesoli提出“新部落”的概念:以血缘、地域、阶级等关系形成的稳定有形的社区不再是聚集的主要形式,新部落以情感共鸣作为纽带,拥有相同价值取向、兴趣爱好的人因此在现实或虚拟中结合在一起。因此,新部落松散、不断流动,具有结合的偶然性和解体的任意性。部落主义研究最初集中在社会与营销学,近年才拓展到旅游领域,其中吴少峰与戴光全探讨了迷笛音乐节线上线下循环的新部落形态,解佳等则以川藏公路中的背包客为对象探究了涂鸦实践对新部落构建的参与,为背包旅行的研究打开了新的思路。

(三)空间生产视角的背包客新部落

后现代主义思潮不仅推动了新部落概念的产生,也推动了对空间问题的思考,此前空间被看作静止空洞的容器,1974年,Lefebvre中批驳了将空间属性简单划分为物质和精神的二元对立思想,提出了空间的三重辩证:在社会空间中,空间实践、空间表征、表征空间三个层次相互作用,三位一体。在旅游学方面,明庆忠和段超构建古镇旅游景观空间模型,达到三方平衡。王曼曼和张敏以太湖迷笛音乐节为例探究其空间生产过程与矛盾,周玲与焦月娇则分别以上海和西安青年旅舍为对象,考察了空间媒介对背包客交往空间的建构,这些都对本文起到了启发引导作用。

二 研究设计

本文以国内背包客为研究对象,数据来源包括:(1)通过滚雪球抽样法对背包客进行选取和访谈,采取信息饱和法,共计访谈15人,编号为FT01-FT15。为保证受访者隐私并提升访谈信息的真实性,以受访者提供的网名交流。访谈内容围绕受访者基本信息、与其他背包客交往的详细经历与感受、客栈状况等展开,同时依据其不同回复适当调整问题形式并进行追问,每位访谈时间约为20—30分钟;(2)访谈中向受访者询问是否有拍摄青年旅舍或者其他交流地的照片,有8名受访者提供了共计52张图片。同时在马蜂窝、小红书等背包客常用APP搜索背包客游记与图片,作为补充材料。

三 空间实践:为背包客交往而塑造的物理空间

1909年,德国教师理查德首次提出了青年旅舍的概念,并通过游说得到支持,第一家青旅因此于1912年在德国Altena古堡落成,青年旅舍的概念也广泛流行起来。1932年,国际青年旅舍联盟成立,并逐渐成为背包客首选的停泊之所。美鹿就在访谈中说:“我是觉得在青旅是最能找到情感共鸣的,你在路上或景点找什么共鸣?给别人讲我的故事吗?我犯不上呢。”(FT14)青年旅舍的英文(hostel)与酒店(hotel)相比只多一个字母,但内涵完全不同,中国国际青年旅舍协会官方网站上写:“青年旅舍不是经济型酒店,我们提倡:文化交流,社会责任,实践环保,爱护大自然,简朴而高素质生活,自助及助人。” 每一种生产方式都有其对应的空间,青年旅舍的公共交往空间宽敞且设施丰富,多人宿舍则显得相对狭窄,构成了青年旅舍最显著的特点。

(一)宽敞丰富的公共空间

青年旅舍主要由单/双人间的私密空间、多人宿舍的半公共空间与公共交往空间构成,公共空间是青年旅舍的核心吸引物。

经济型酒店轻视并压缩公共空间,度假酒店注重公共空间,但大多装饰富丽正式,相较之下,青年旅舍的公共空间风格多样,并已逐渐体现出青年一代的趣味和爱好。在受访者的镜头下,青年旅舍有阳光下慵懒的猫、江南韵致的窗花廊灯、摆满了书和当地特色饰品的书架、仰望星空的玻璃屋顶等。受访者行者谈及一次与其他背包客交往的经历:“就是那时候在和他们打桌球,就一起玩,然后认识了,”(FT11)他还展示了几张活动室照片,从桌球、扭蛋机到手风琴、手鼓,还有哑铃、瑜伽垫和立式拳击沙袋,各式的器材玩具随意摆放着,夹杂着几个可以自由移动的豆袋,极具生活气息,形成了识别力和诱发力,吸引他们从私密空间聚集到公共交往空间中,为背包客新部落的形成提供了外在推力。

涂鸦墙与留言板也是青年旅舍不可或缺的组成,留言常带有内心的思考与情感的抒发,瞳瞳说:“有一次在斯里兰卡的一个青旅,有人写我们台湾怎么样,然后边上有人把台湾改成中国,就很感动。”(FT10)小小易也提及:“在那家青旅里面看到一个留言本,在那个本子上看到了90年代的留言……表述了90年代的风景,而我再看了下如今的风景(感慨顿生)”(FT15)想象自己在时空上与同好联系是新部落形成的重要的原因。涂鸦墙与留言板作为空间媒介,搭建起“远方的人们与我有关”的想象,催生了背包客对身份的认同与归属。

(二)推助交往的半公共空间

并非所有住客都热衷于前往公共空间进行社交,半公共空间则提供了机会与推力。小金桔说起她初次住青旅的经历,拘谨得只敢和同伴聊天,但随后有背包客与她搭话,便一起聊了起来,“聊得非常开心,最后还加了好友。”(FT02)对大多数人而言,交往需求与状态的转变有时欠缺的只是一个契机。青年旅舍多人合住宿舍的亲密空间与其中彼此志趣相投的背包客,使得身处其中的人们极易对其他住客产生亲切之感。

(三)空间实践下的背包客新部落

新部落拥强调共通的情感,必然具备一定的排他性。青年旅舍通过空间布局、装修风格、住宿模式充分迎合了背包客群体的需求,刻意与酒店相区分。虽然存在一些缺憾,例如行者提醒“如果对睡眠质量要求比较高,可能会有点影响”(FT11),以及小怪兽抱怨“没什么隐私,还需要跟别人共享洗手间。”(FT07)但恰好体现了新部落空间温和的排他性,过滤掉一部分为价格或猎奇而前来的制度性游客,保证这一空间中的人群以背包客为主,构建起背包客们的秘密花园。

四 空间表征:分离与归属并存的象征空间

倘若说空间实践是物质的,那空间表征则是精神的空间,青年旅舍作为背包客新部落的聚集地,逐渐被塑造成以自由、流动和共鸣为主要符号的表征空间。

(一)脱离生活世界的自由空间

谢彦君提出生活世界和旅游世界的概念:生活世界中的人们受到社会关系网的约束,而旅游世界则是异地的暂时休闲,部分人际约束在其间消弭,背包客与大众游客相比更长久地逗留在旅游世界中,他们汇聚的青年旅舍也成为了旅游世界中的典型意象,衍生成自由的象征。小怪兽坦言:“你就很愿意对他敞开心扉,讲一些平常生活中最熟悉的人都不会讲的事。”(FT07)箫洛也认为:“可能大家在这种环境下会更放松吧,它不像那种朋友之间,会有一定的顾忌。”(FT06)青年旅舍中背包客们萍水相逢,极为默契地不去触及彼此的日常空间,反而可以更坦诚和自由地畅聊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与感想,碰撞出共鸣的火花,构筑起“连接价值”,共性由此转化为身份。

(二)流动的新部落

除却身处其中时交往的自由,新部落聚集的空间还具有任意出入的自由,因为不存在等级和权威,缺乏准入与惩罚机制,成员的到来和离开流动易变。飞扬与Edith都曾是青年旅舍的常客,但婚后不得不减少了出游的时间,并出于照顾孩子的需要选择服务更好的酒店,认为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背包客了。飞扬还提及一次不愉快的拼团经历:“她又想当背包客出去玩儿,又娇气不能吃苦,我们矛盾比较多……就直接分开了。”(FT01)甚至“我背包生活过得越久,我可能甚至会越来越难顾及别人的情感。我不需要什么互相迁就,非常自我。”(FT14)成员之间的矛盾可以通过流动自行消散,使得新部落基本处于和谐状态,令其中的情感共鸣愈发纯粹,反而更吸引成员的汇聚。

(三)情感共鸣的温暖氛围

杨-盖尔曾批评一些自以为是的设计:“觉得人要休息,就放了一把椅子;认为人要交流,就加上一张小桌……但有了椅子,人就会去坐吗?有了小桌,人们就会交流吗?”空间表征作为设计师构想的符号空间,与住客的实际感知并非完全重合,因此经营者需要经常安排聚餐、演唱、电影等活动,鼓励住客交流。点儿回忆,2017年春节,她与一群背包客在西藏一青年旅舍跨年,他们白天一起出门采购食材,入夜后就在院子里吃火锅,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守岁,“氛围特别好,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春节”(FT12)。受访者“The answer”曾在青年旅舍中做义工:“除了一些打杂的时间之外,我更多的时间就是要活跃这个客栈气氛。”背包十年的掌柜小鹏也在2021年1月发长文,提及疫情下青年旅舍经营的艰难,“但我们的活动不能少,氛围不能丢”。青年旅舍不仅是背包客们旅途中暂歇的落脚点,也是同好聚集的大家庭,缺乏共鸣气氛的青年旅舍注定难以形成群体认同,也无法令背包客产生空间依赖。

由此,分离与归属看似对立,却辩证统一于背包客新部落的聚集空间中。

五 结语

在许多人眼中,背包客如风一般一直行走在路上,从不停留。但正如后现代的人们挣脱束缚的同时,也怀念着团体的温暖,新部落正是激流中一方暂时安详的港湾,漂泊中的人们偶尔躲入其中,享受同好聚集的共鸣与安心。本文以背包客聚集的青年旅舍作为研究对象,探究青年旅舍公共及半公共空间的交往属性,以及背包客新部落的聚集特征,对于其空间管理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然而因为种种原因,笔者主要通过深度访谈、相册图片和旅游OTA平台进行原始资料搜集,未能对更多的青年旅舍进行实地考察,对新部落成员之间及其与空间的具体互动缺乏探讨,有待后续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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