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中的丰碑
2021-11-19栗亮
栗 亮
1.急救室 日 内
[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机械地鸣响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医护们忙碌着检查他的呼吸、心跳、瞳孔……终于，停下了动作，面色凝重，神情哀戚。
2.走廊 日
[医生步出监护室，守候在门外的亲朋纷纷起身。
桂 英 医生，怎么样了？
医 生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患者颅内出血不止，生命体征微弱，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桂英眼前一黑，身子歪斜，幸
亏儿子应国祥眼疾手快架住了她。
国 祥 妈！
[此时，靠山村小学青年教师林安平热泪滚滚，簌簌下落。
3.急救室 日 内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单调地鸣响，众人围坐老应床前。
桂 英 老应啊，老应。
[老应缓缓睁开眼，嘴唇翕动。
为 民 （微弱）水，水……
[安平赶紧倒了一杯水，准备喂给老应，但老应却缓缓抬手指向窗外。
桂 英 安平，老应是问外面的水。
安 平 书记，水退了。
为 民 好，好……
[老应闭上眼睛，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国 祥 医生！医生！
[滴滴声变成刺耳的长鸣，屏幕上拉出直线，老应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
桂 英 老应！
安 平 应书记！
[安平痛苦地捶打着墙壁，抬眼望向天边高挂的雨后彩虹，陷入回忆……
4.车站 日 外
[字幕：三年前， H县。
[安平提着行李下了高铁，意气风发、步履矫健。
5.教育局门口 日 外
[老应挎着帆布包下了小公交。他穿着朴素，打扮得像个老农民，正大步往教育局里闯，被保安拦下了。
保 安 应书记！
为 民 马局长在吗？
保 安 局长在给新招聘的大学生开会呢，你改天来吧。
为 民 大学生？正好！
[老应不顾一切闯进教育局，保安边追边劝。
保 安 哎哎哎，应书记——
6.会议室 日 内
[马局长端坐主席台上，台下坐着安平等十几个年轻的大学生。
局 长 在座各位都是经过严格的笔试、面试，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材生，你们即将投身到火热的教育事业中来，我有几句话，与你们共勉——
[会议室外传来吵吵声，赵科长上前耳语几句。
局 长 让他在我办公室等。
[话音刚落，老应闯了进来。
为 民 （声似炸雷）局长，开会呢！
[大学生们循声望去，局长无可奈何，他挥手让保安下去。
局 长 老应，先去我办公室喝口茶，我这就来。
[老应熟门熟路找了个位子坐下。
为 民 你开你的，我听听。这都是大学生？好，好，哪个是第一名啊？
[安平迟疑地举起手，老应一把攥住。
为 民 这位高材生怎么称呼？
安 平 林安平。
为 民 哪个大学的？什么专业？
安 平 省师大，中文硕士。
[安平好不容易把手拽了回来。
为 民 我叫应为民，跟你说啊——
局 长 老应！大家等会儿，老应跟我来。
[老应跟着局长离开会议室，恋恋不舍地回头。
为 民 （冲着安平）后生，我看上你了，哈哈哈！
7.局长室 日 内
[局长和老应隔桌而谈。
为 民 小马，你爹去世前跟我说，有困难就找你，一准帮忙，记得不？
局 长 记得、记得。
[局长吸溜着茶，不敢抬头看老应。
为 民 （自顾自地）咱靠山村小学好几十个娃娃呀，我是村书记，得为他们的学习负责。就说教语文的老黄吧，他是个老民师，给村里做过贡献，我儿子国祥都是他教出来的。可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隔三差五请假，还有一年就到龄了，没心思教书。教英语那小徐吧，一直吵吵着要回城，没准儿哪天招呼不打就跑了。小马，我的马局长，你把大学生分我两个，一个，一个就行。
[“啪”，局长把茶杯按在桌上，梗起脖子。
局 长 应叔，那些大学生城里都不够分，到你的村小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为 民 咋的，我那些娃娃都是小鸡子？
局 长 不是不是，别误会，我没有瞧不起靠山村的意思。这样吧，你给我一年时间，我把县里的教师盘一盘，引进一批，培养一批，肯定少不了靠山村，好不好？赵科长，赵科长！
[在门外偷听的赵科长立马进屋。
科 长 局长。
为 民 一年？
局 长 嗯。
为 民 一年到，我就要刚才那个第一名。
局 长 那个……
为 民 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局 长 好好，我研究研究。赵科长，派车送应书记回村。
为 民 不用，我坐小公交。一年，一年啊！
[老应念叨着离开，局长长舒一口气。
8.县一中 日 外
[安平精神抖擞走进校园。
9.教室 日 内
[于主任领着安平进了高101班教室，郑老师正上数学课。
主 任 郑老师，打断一下。小林，这是班主任郑老师。
[安平和郑老师握手问好，于主任介绍安平。
主 任 同学们，这位是林安平老师，今年全县公开招聘教师考试第一名，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中共党员。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了，大家欢迎！
[同学们热烈鼓掌。
主 任 林老师，讲几句。
安 平 谢谢。同学们，关于语文学习，我既是老师，也曾经是个高中生，如何学好语文我总结了一些经验……
[趁着安平与学生交流，郑老师和主任小声谈话。
主 任 我把林老师配给你，别的班都说我偏心呢！
郑老师 哟，改天请你吃饭。于主任，新老师有编制吗？
主 任 暂时人事代理，不过县里答应了，一年给解决。
[安平侃侃而谈，自信潇洒，同学们满眼崇拜。
10.靠山村小学 日 外
[老应背着手走进校园，一眼看见村民应小牛在操场上晒稻子。
为 民 小牛！
小 牛 哟，书记。
为 民 谁要你在这晒稻子的？这是上体育课的地方。
小 牛 连个体育老师都没有，上啥体育课？
为 民 再跟我耍嘴皮子？
小 牛 收收，我收。
为 民 快点儿！
[老应又溜达到教室前，他发现其中一间没老师，闹哄哄像个菜场。孩子们看见老应赶紧坐好，小手规规矩矩放身后。
为 民 （虎着脸）黄老师呢？
班 长 请假了。
为 民 又请假……
[突然，传来一阵凄惨的鸡叫声。老应循声来到教室后，只见十岁的双胞胎兄弟汪满福和汪满财，一个抓脖子一个抓脚，擒住一只老母鸡。
满 福 脖子拧了，咱们去河边把它烤了。
满 财 嗯嗯。
为 民 干啥呢！
[兄弟俩被吓了一跳，想藏鸡已经来不及了。
为 民 满福、满财，又是你俩。
[两个皮猴子丢下鸡跑了，母鸡咕咕叫着从老应胯下逃命。为民孩子没抓着，鸡也没逮住。一片混乱中，靠山村小学校长应大江端着一盆衣服赶来。
大 江 （懒洋洋）书记来了。
为 民 大江你过来！这鸡哪儿来的？
[校长一副无所谓的样儿，手里还攥着衣服盆儿。
大 江 我哪儿知道，缝里钻的呗。
[原来围墙缺了个大口子，墙下还种了一大片蚕豆秧子。
为 民 咋还种上菜呢？大江啊，你是校长，都破成这样了也不修修？
大 江 没钱咋修啊？
[老应叹了口气，用手机拍了几张照，临走前狠狠瞪了大江一眼。
大 江 书记，留下来吃个饭呗。
为 民 不吃，气饱了！
[大江嘿嘿一笑，晒衣服去了。
11.公寓 日 内
[郑老师送安平住进了公寓。公寓里阳光充沛，窗明几净，家具家电一应俱全。
郑老师 这是公寓里最好的一间，校长亲自挑的。（递上饭卡）给你充了三个月的伙食费。
安 平 谢谢。
郑老师 别客气！小林啊，咱们一中可是全县最好的学校，得好好干啊。
安 平 嗯，一定。
12.镇长办公室 日 内
[老应又缠上了镇长，镇长抱着茶杯一脸苦笑。
为 民 镇长，人的事儿解决不了，钱总可以吧？你没去看呐，围墙都快倒了。
[老应掏出手机，一张张展示破败的围墙照片。
镇 长 我单独给你们靠山村批钱，别的村有意见。
为 民 看看、看看，这都啥样了，要是真倒了，把学生砸出个好歹，你得负责呀！
镇 长 哟嗬，你威胁我？
为 民 不是不是，我负责、我负责，可不是怕连累您嘛。
镇 长 你们村有集体经济，那什么山鸡繁殖中心还有茶园，这点钱掏不出来？
为 民 那些个不挣钱！
镇 长 你少蒙我，都上电视介绍经验了，还不挣钱？老应你是属铁公鸡的，能在外扒拉绝不动家里一分钱。
为 民 （嘿嘿笑）用钱的地方多，等着扩大生产呢。
镇 长 唉，怕了你了。
13.靠山村小学 日 外
[老应双手背后，满意地看着泥瓦匠修墙。
为 民 好！好！
[老应转头望向教室。黄老师倚着讲台打瞌睡，班级里闹腾成一锅粥。另一间教室里，徐老师正写板书，满福蹑手蹑脚溜到她身后，往她书下塞了什么。满财一脸坏笑拿出手机录像。徐老师转身拿起书本——
徐老师 啊！
[讲台上跳起一只蛤蟆，徐老师吓得花容失色，全班哄堂大笑。
徐老师 满福满财！是不是你们？
[兄弟俩做着鬼脸，一边录像一边往外跑，徐老师抄起教鞭追出去。
徐老师 给我站住！
为 民 兔崽子无法无天了！
[老应追了上去。黄老师被吵醒了，揉揉眼睛。大江懒洋洋地端着饭碗从屋里出来，事不关己地看闹剧。
黄老师 应校长，才十点半就吃上饭呢？
大 江 饿了。
14.小公交 日 内
[村路上驶来一辆小公交。一个年轻的姑娘刷着抖音，正播放汪家兄弟俩恶搞徐老师的视频，她看着看着扑哧笑出声来。
[小公交停站。
司 机 靠山村到了。
[女孩提着行李下了车。
15.超市 日 内
[村头挂着“长生超市”招牌的小卖部里，老板应长生低头摁着计算器，坐公交来的女孩踮着脚尖来到柜台前。
佳 佳 （憋着粗声）老板，来包华子。
[老板头也不抬，继续摁计算器。
长 生 华子？年轻人都给手机教坏了，（一抬头）佳佳！
佳 佳 爹。
长 生 冬梅，佳佳回来了！
[老伴儿冬梅搓着手跑出来，搂着女儿不放。
冬 梅 闺女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16.校园 日 外
[下课铃响过，安平夹着书本走出教室，于主任已经在等他了。
学 生 林老师再见！
安 平 再见！于主任？
主 任 小林啊，这次模拟考你们班语文全年级第二，新老师能有这么好的成绩，不容易。
安 平 谢谢于主任。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更好的成绩。
主 任 嗯，有志气！对了，问你个私事儿。
安 平 您说。
主 任 有女朋友吗？
安 平 啊，没有。
主 任 给你介绍一个。
安 平 我还没打算这么快谈恋爱。
主 任 见一面嘛，合适不合适再说。
17.咖啡厅 夜 内
[安平和一个文静漂亮的女孩儿相对而坐，他显得有些紧张。
白 朵 我叫白朵，在县文联工作。
安 平 我叫林安平，在县一中教语文。
白 朵 那你一定很喜欢文学吧？
[一番交谈下来，两人已经完全放开，聊得十分投机。
白 朵 我喜欢顾城的诗，充满了生命力的悸动。
安 平 我也喜欢，不过最佩服的还是海子。
白 朵 （欣喜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8.长生家 夜 内
[一家三口正围桌吃饭，长生突然猛力把筷子拍在桌上。
长 生 辞了？大商场的柜台经理多气派呀，为啥要辞？有人欺负你？
佳 佳 是我主动辞的。这几年我一直关注靠山村的发展，为民大伯带着乡亲们劳动致富，集体经济办得红红火火。现在农村是一片新蓝海，国家还给扶持政策，我寻思着是个机会，就想回来。
长 生 （蹭地站起来）回来干啥？
佳 佳 我要种贡菊。咱村的贡菊品质没得说，卖到城里都是好价。
长 生 种菊花那是个苦活儿，翻土除草驱虫摘花，一年忙到头挣不了几个钱！要不我为啥开超市？
冬 梅 是啊闺女，你爹种了半辈子菊花，他懂。
佳 佳 那是过去的生产方式落后，现在技术进步了。
长 生 你说啥，我落后？
佳 佳 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生气得不轻，猛地灌下一杯闷酒。
19.河畔 夜 外
[长生坐在河边生闷气，为民巡夜经过。
为 民 长生？咋在这坐呢？
[长生摇头叹气，老应坐下来陪他。
为 民 咋了？
长 生 佳佳把城里的工作辞了，要回来种菊花。
为 民 我侄女靠谱，我信她。
长 生 跟你说不了！
为 民 长生，我俩是亲兄弟，你不跟我说跟谁说？我得劝劝你，年轻人脑子活办法多，比咱们跟得上时代。再说了，现在搞乡村振兴鼓励年轻人回乡创业，佳佳这个事儿，我看行！
长 生 嘿，为民，要是国祥把出租车卖了回村当农民，你答应吗？
为 民 说你的事儿呢，咋说到国祥了？
长 生 站着说话不腰疼。（起身离开）
为 民 长生！长生！
20.菊花地 日 外
[佳佳和工人们从小货车上卸塑料膜，合力搭大棚，长生背着手、黑着脸走来。
佳 佳 爹来了。
长 生 我来看你折腾钱儿。
佳 佳 爹，这技术是县农科所指导的，错不了。
长 生 哼！你才种几天地？
[长生搓搓泥土，抓了一把种子闻了闻，没说什么又背着手离开。他前脚刚走，老应来了。
佳 佳 大伯？
为 民 佳佳，我来看看你这个新技术试验田。
佳 佳 您看（拿出手机），这里有视频求助，遇上不懂的，直接连线，省里的专家帮忙把关。
为 民 哟，这么先进。佳佳，回乡创业这个事儿，你爹有些想法，好好跟他说，说透了，别让他心里有疙瘩。
佳 佳 嗯。
为 民 刚才我是以大伯的身份跟你说话，现在我是村支书了啊。
佳 佳 （立正）请书记指示。
为 民 你创业，村两委全力支持，我帮你问了县里，有专项贷款，一会儿我让翠月把文件发给你。
佳 佳 谢谢书记。
为 民 遇上困难就开口，村里支持你。但是，等你的产业办起来，不许一个人独享，村里还有不富裕的，你得带带他们。
佳 佳 没问题！
21.一组蒙太奇镜头
[佳佳查看菊花苗的长势，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通过视频连线专家，调配营养液，长生悄悄在不远处观察。
[安平上课、批改作业，为学生单独辅导。老师们恭喜安平的班级再创好成绩。
[安平与白朵牵手走进电影院，两人已经恋爱了。他们一起看电影，同吃一份爆米花，吃火锅，在月下散步。
[老应在村部开会，村民们听得很认真。
[黄老师在课堂上睡着了，汪家兄弟俩丢粉笔头砸他。
[大江没精打采地给孩子们上数学课，孩子们睡成一片。
[马局长下班正要出门，看见蹲在门口的老应，赶紧换了个方向。
[老应愁眉苦脸在小学溜达。
[佳佳在菊花地里劳作，长生手把手教她。
[菊花长势喜人，父女俩笑得合不拢嘴。
22.村部 日 内
[老应接着电话，猛地站起来。
为 民 啥？跑了？我这就来！
[老应急忙出门，碰上妇女主任苗翠月。
翠 月 书记，你这着急去哪儿啊？
为 民 小学。
翠 月 小学咋了？
为 民 徐老师跑了。
[村主任裴家富提着暖水瓶走来。
家 富 谁跑了？
为 民 裴主任啊，哦，是小学的徐老师，教英语那个。大江没辙了，跟我哭惨呢，我去去就来。
家 富 好。
23.靠山村小学 日 外
[老应和大江站在操场上谈话。
大 江 二十分钟前来了一辆车，徐老师上车就走了。这是辞职信，说是村里太苦了，学生太皮了，条件太差了，钱太少了，还入不了编。
为 民 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 江 说是一家私立学校，收入比这儿强。书记，老黄退休之后，我已经把语文顶了，现在教英语的也走了，我咋顶啊？24个字母我都认不全。
为 民 26个。
大 江 26个呀。唉，这回我真成光杆司令了，进新老师的事儿不能耽搁了，这学期已经走了四个孩子了。
[老应捂着胸口，找石凳子坐下。
大 江 书记，又不舒服啊。
为 民 （在口袋里掏药）给我倒杯水。
大 江 诶。
24.县一中主任办公室 日 内
[安平被于主任喊到办公室谈话。
安 平 当时马局长和校长都说过，只要带出成绩，一年后一定入编。
主 任 此一时彼一时，编制突然收紧，领导也没办法。小林，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只管安心工作，耐心等，会解决的。
安 平 那要等多久？
主 任 这个……难说。
25.白朵家 夜 内
[白朵的父母把安平叫到家里吃饭。白朵家宽敞豪华，布置着高档家具电器。
白朵母 （夹菜）安平，来，多吃点儿肉，看你瘦的。
安 平 谢谢阿姨。
[白朵的父亲气质儒雅，干部模样。
白朵父 安平啊，跟朵儿认识有一年了吧？
安 平 嗯。
白朵父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啊。听说你编制的事情没解决？
安 平 学校说还要再等。
白朵母 要等到什么时候？明年行不行？
安 平 不知道。
白朵母 那后年呢？你是研究生，还能没编制？
[安平尴尬地笑了笑。
白 朵 妈，你别问了。
白朵父 我问过教育局马局长，他也没办法，这是市里的统一政策，暂时都停了。安平，你自己怎么想？
安 平 我也没办法，只能边干边等。
白朵父 我在体制内工作了一辈子，早看透了。捧着铁饭碗饿不死人，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当初于主任介绍你，我是看在他说一年解决编制才答应的，要不然一个外地人——
白 朵 爸！
白朵父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图的就是她一生安稳。你编制没有，买房的钱也没有，叫我们怎么放心把朵儿交到你手上？我看，编制不要等了，等来了也就是个不上不下的教书匠。你的事儿我找了老同学，他开了家公司，生意大，缺人手，你去他那儿不会亏待你，收入至少翻一番。
安 平 可是我喜欢教书。
白朵父 没前途喜欢有什么用？
[安平不知所措地望向女朋友，白朵却回避了他的目光。
26.教师公寓 夜 内
[安平在床上辗转反侧。（闪回）
白朵父 我看，编制不要等了，等来了也就是个不上不下的教书匠。你的事儿我找了老同学，他开了家公司，生意大，缺人手，你去他那儿不会亏待你，收入至少翻一番。（闪回结束）
[写字台上摆着他高举“课堂教学大赛”冠军奖杯的照片。（闪回）
[安平在礼堂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忠诚党的教育事业，遵守教育法律法规，履行教书育人职责……”（闪回结束）
[忽然，手机来了微信。
白 朵 （微信）睡了吗？
安 平 （微信）没。
白 朵 （微信）我爸说话不好听，请原谅。
安 平 （微信）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
[好半天白朵再次发来消息。
白 朵 （微信）他说的建议，我觉得有道理。不过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论你怎么选，我都爱你。
[安平打出“我喜欢当老师，我不想……”几个字，片刻犹豫又删除了，重新编辑了一句话。
安 平 （微信）我会认真考虑的。
27.县一中门口 日 外
[校门对面马路旁，停着一辆破面包车。副驾驶位上的老应警惕地瞅着大门，大江躺在后座上打盹，小牛抱着手机打游戏。
[安平从学校出来。
为 民 哎哎哎，来了！
[大江一惊，差点儿翻倒。
28.马路 日 外
[面包车缓速行驶，悄悄跟踪安平。
小 牛 是他吗？
为 民 应该是。
大 江 怎么应该是？
为 民 我也就见过一面。
大 江 书记，咱这样犯法吗？
为 民 犯什么法？马局长答应的。
[安平来到书店。
店 员 林老师来了。
安 平 挑几本教辅资料。
为 民 就是他。
[小牛停下车，拿出几副墨镜。
小 牛 戴上这个。
29.书店 日 内
[安平在书架前翻看教辅资料，三个戴墨镜的“大佬”大摇大摆闯进来。
店 员 哎，你们是？
小 牛 没你事儿！
[三人径直来到安平面前。
为 民 林安平！
30.面包车 日 内
[面包车奔驰在道路上。安平被为民和大江紧紧抱着，拼命挣扎。
安 平 你们抓错人了，我就是个老师。
为 民 抓的就是老师！
[挣扎中，为民的墨镜掉了。
安 平 你、你是那个——
为 民 嘿嘿，咱们见过。
31.书店 日 内
店 员 （打电话）对，三个黑社会，一辆面包车，车牌号码是……
32.面包车 日 内
安 平 放开我！救命！
[挣扎中，他一脚踹在小牛脑袋上，方向盘一歪差点儿撞到对面来车。
小 牛 我的娘哎！
[小牛把车急停路旁，警车鸣着笛追来。
小 牛 书记，警察来了！
大 江 （立刻丢开手）跟我没关系！
33.派出所 日 内
[大江和小牛被关在铁栅栏后，两个警察审讯老应。
老警察 你就是为了让他给孩子们上课？
为 民 嗯。
年轻警察 这是绑架知道吗？要坐牢的。
为 民 别吓唬人，我是请老师。
老警察 你是村支书？
为 民 如假包换，靠山村党支部书记应为民，三十年党龄。
年轻警察 我查了，是真的。
老警察 你这老党员法律意识淡薄呀。……
[老应被关进铁栅栏后，小牛连忙让出一个位子给他坐。
小 牛 书记坐。
大 江 完了完了，留前科了。
[老警察请安平坐下，和颜悦色地商量。
老警察 没什么严重后果，这事儿我看就算了吧。
安 平 不行！
34.会议室 日 内
[佳佳刚签署完菊花销售合同，与对方代表握手。
对 方 明天我就派车去拉菊花。
佳 佳 没问题。
35.马路 日 外
[翠月驾车如风驰电掣，副驾驶位上坐着满面焦急的裴家富。
家 富 快点，再快点！
翠 月 不能再快了，再快我也得进去。
[翠月瞥见佳佳从公司出来，一脚刹住车。
翠 月 佳佳！
佳 佳 苗主任、裴主任？你们怎么进城了？
翠 月 快上车，你大伯被抓了。
佳 佳 啊！
36.派出所 日 内
[佳佳等人急匆匆闯了进来。
佳 佳 大伯！大伯！
为 民 佳佳！
年轻警察 哎哎，你们谁呀？
佳 佳 我是家属。
家 富 我是靠山村村主任裴家富，来赎人的。
老警察 正说这事儿呢。你们这个书记是法盲啊，这是事主，就是被绑架的。
家 富 （握手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佳佳隔着铁栅栏握住老应的手，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佳 佳 大伯，您这是怎么想的！
[另一边警察劝了许久，可安平还是没消气。
安 平 我不接受调解，我要求严惩！
佳 佳 你一两肉都没掉，我大伯关也关了，骂也骂了，你这个研究生的心眼儿怎么比针尖还小？
安 平 你怎么骂人呢！
佳 佳 我说的是实话。
家 富 别添乱！林老师，这个事儿肯定是老应的错，但他也一把年纪了……
[做了好一阵子思想工作，安平终于点头了。
安 平 不追究可以，但是他们必须诚恳道歉。
家 富 这个没问题！
[“绑架小组”在安平面前站成一排，逐一道歉。第一个是大江，但他似乎觉得很委屈。
大 江 我是被逼的。
老警察 还没认识到严重性啊，（指铁笼子）要不要回去？
大 江 不不不，我重说。林老师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安平微微点了点头。
老警察 到你了。
小 牛 我也错了，我不该当帮凶，我应该阻止应书记的法盲行为，他的行为是对社会主义法治的挑战，是对平安社会的践踏，是目无王法——
老警察 行了行了，到你了。
[老应如蚊子般哼了一句，好像是说“我错了”。
安 平 还是法庭见吧。
佳 佳 大伯！
安 平 应书记，靠山村小学缺老师，真缺到要用绑架这样的手段来解决吗？
为 民 ……我是真急眼了！孩子们没老师，天天放羊，时间像村口的运通河哗啦啦地淌。不读书孩子们哪能有出息？哪能成林老师这样的人才？咱村儿过去多少人吃了没文化的苦，受了没文化的穷。现在日子好了，可咱农民还想过更好的日子不是？“两不愁三保障”，还缺一个呀。（渐渐动情）我是带头人，是我没做好工作，我无能！林老师，我就想着您去村里看看，看到条件还凑合，兴许就能答应，就不走了。哪承想，我、我……
翠 月 林老师，书记把办公室都腾出来了给您做宿舍，自己搬到大厅去了。
为 民 大厅里和乡亲们更近乎，办事方便。
翠 月 被褥、床、衣柜都是新的，是书记上县城亲自挑的。还有电视机，按规定不让配，他就把自己家的搬去了。
为 民 说这干啥！林老师，对不起啊，我老糊涂了。
[老应深深鞠了一躬。
老警察 怎么样，林老师？
[终于，安平点了点头。
老警察 那行，人带走吧。
安 平 等等，还有一个没道歉。
老警察 谁呀？
安 平 （指佳佳）她。
佳 佳 我？
老警察 你这姑娘也是，人家是受害人，你一进屋反倒凶人家。
翠 月 佳佳，道个歉。
佳 佳 （没好气地）对不起！
37.面包车 日 内
[回村的面包车上，为民紧紧捂着胸口蹙着眉。
大 江 又忘吃药了？（拿出水）赶紧的。
[老应吃了药，缓了缓。
为 民 小牛，给我办件事儿，除了我们三个，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38.小牛家 夜 内
[小牛在房间噼里啪啦打字，媳妇把饭菜端上桌，扯着嗓子喊。
小牛媳妇 小牛，吃饭了！
小 牛 就来。
[小牛按下了确定键，一篇名为《靠山村小学急缺教师，村支书强绑高材生》的文章上了本地论坛。
39.局长室 日 内
安 平 （轻轻敲门）马局长。
局 长 林安平，来来，坐。前两天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没伤着吧。
安 平 （摇摇头）局长，您喊我来有什么事？
局 长 跟你谈谈入编的事儿。
安 平 入编？……
[安平离开局长室，赵科长敲门进来。
科 长 局长，他同意了？
局 长 说要考虑考虑。赵科长，你跟一中联系一下，让他们务必做通小林的工作，同意到靠山村小学支教。
科 长 是，我这就办。
局 长 这个老应，怎么会干出这么出格的事儿？
科 长 局长，我觉得我们可能着了老应的道儿了。
局 长 什么意思？
科 长 老应是故意的，故意用绑架这种极端的手段把靠山村小学缺老师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连县长都过问了。他在您这儿要不到人，但县长能。
局 长 （一拍脑门）这个老狐狸。
40.公园 日 外
[安平和白朵坐在长椅上谈话。
白 朵 要去两年？
安 平 嗯。两年后带编制回一中，这回白纸黑字写清楚，错不了。朵儿，我想过了，我们还年轻，两年等得起，我要去。
[白朵不搭话。
安 平 怎么了？你不是希望我能入编，有个稳定的工作吗？
白 朵 我爸说的公司，你不考虑了？
安 平 我喜欢当老师，不想离开讲台。
白 朵 安平，我不要当阔太太，不要名牌包包，可是将来结婚咱们总得有套房吧！当老师的工资，够吗？
[安平沉默了。
41.宿舍 日 内
[老应欢天喜地扛着行李进了单间办公室改造的宿舍，虽不如县城教师公寓宽敞，但基本生活设施齐全，布置得温馨舒适。
翠 月 从这儿三分钟到食堂，五分钟到小学，可方便了。
为 民 林老师，你先休息，半个小时后到小学，有个欢迎仪式。
安 平 欢迎仪式？没必要吧。
为 民 不，有必要。你收拾收拾，我们等你。
安 平 诶。
[两人离开后，安平舒舒服服伸展四肢躺在床上。他一抬眼，注意到挂在墙壁上半新不旧的电视机。
42.靠山村小学 日 外
[操场中央摆着一排铺着红布的桌子，煞有介事地放了席卡，拉起“热烈欢迎林安平老师！”的横幅，一派热烈隆重的气氛。见翠月领着安平走来，大江抓起麦克风。
大 江 林老师来了，大家欢迎！
[全体学生和上百号村民起立鼓掌。
[小牛手一挥，红白喜事乐队唢呐、长号齐奏，《好日子》响彻校园。老年腰鼓队咚咚敲锣打鼓，挥舞彩绸。安平被吓得不知所措，翠月硬把他推上主席台。
安 平 不行，不行！
[佳佳带人在大棚采收贡菊，听见动静出来观望，正看到安平被赶鸭子上架，安排到主席台C位。
[小牛手一收，乐队和腰鼓队瞬间停下。
[孩子们伸长脖子瞧林老师，满福满财两个甚至站上了凳子。
大 江 同学们、乡亲们，欢迎仪式现在开始。
[雷鸣般的掌声中，大江掏出稿子。
大 江 在县教育局的关心帮助下，在镇领导的亲切指导下，在村两委的共同努力下，靠山村小学迎来了建校历史上第一个正宗的师范大学研究生，他就是林老师。
[掌声再次雷动。
[老应捣鼓安平站起身挥手，安平尴尬地照做。
大 江 林老师是县一中重点班的语文老师，我们可是费了吃奶的功夫才把他弄来的。他的到来是靠山村小学的大事，也是全体同学、全体……（找下一页纸）哎，咋少一页？
[大江满头大汗找不到稿子，老应抢过麦克风。
为 民 我说两句吧。乡亲们，同学们，林老师是研究生，不像你们校长，当会计总算错账才被派来教数学。
[全场大笑，大江浑然不知，继续低头找讲稿。
为 民 孩子们可得珍惜啊，林老师把城里的工作都放下了来靠山村，你们要是不好好学，对不起林老师！
[佳佳也来到台下聆听。
为 民 林老师，讲几句。
安 平 不讲了不讲了。
为 民 讲，讲，一定要讲！大家欢迎！
[安平只得接过麦克风，站起身环视全场。小学校安静下来，众人都全神贯注望着他。
安 平 同学们，乡亲们，我一开始是不想来靠山村的，是应书记的一番话打动了我。（闪回）
为 民 咱村儿过去多少人吃了没文化的苦，受了没文化的穷。现在日子好了，可咱农民还想过更好的日子不是？（闪回结束）
安 平 应书记说得对，“农民还想过更好的日子！”但是好日子不是躺在床上自己就会来的，要靠双手去劳动，靠头脑去创造。读书、学习、拥抱知识，这才是成功成材的通天大道。同学们，我林安平今天在这里起誓，我会陪伴你们，帮助你们，实现梦想，建设家园！
[全场再次掌声雷动，老应喉头哽咽，佳佳赞许地注视着安平。
大 江 （突然举起一张纸）找着了！
43.一组蒙太奇镜头
[安平在教室上语文课，孩子们认真听讲。
[黑板上抄写着工工整整的英文单词，安平带着孩子们练习口语。
[林老师上双胞胎家家访，送给兄弟俩一套书。
[篮球场上，动作笨拙的大江被安平断了球，一个三步上篮成功。
[大江遇上数学难题，愁眉苦脸不得其解，安平主动帮助解疑。
[白朵打开安平的朋友圈，是他和孩子们在河边野餐的合影，笑容明媚灿烂。
[佳佳雇佣村民称菊花、装菊花、封包装，大家忙忙碌碌，充满干劲儿。
[小货车把一盒盒优质菊花送到公司，验货人竖起大拇指。
[佳佳从银行取了钞票，村民们排队领工资，过年一样开心。
[老应在小学里溜达，满意地看着补好的围墙和修整一新的操场，他望向教室，看到安平的课堂上同学们聚精会神，双胞胎踊跃举手发言。
[面包车停在校门口，大江拿腔拿调地走下车，高高举起“优秀小学”的铜牌。
44.山林 日 外
[安平独自一人爬上山顶，俯瞰靠山村。村里新建的小楼整齐有序，道路宽敞笔直，田地阡陌纵横，好一派新农村景象。
安 平 啊啊啊啊啊啊——
[安平对着广阔天地呐喊，聆听回声，又拿出手机拍照，用微信发自拍给白朵。
[他欣喜地发现松树下长着一丛灰白色的蘑菇。
45.咖啡厅 日 内
[白朵的对面是一个衣着得体，戴着名表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 想吃点什么？
白 朵 随便。
年轻男子 服务员。
服务员 点餐吗？
年轻男子 白小姐，牛排可以吗？
[白朵点头。
年轻男子 两份上好的澳洲谷饲菲力。
[他看白朵心神不宁的样子，便自我解嘲。
年轻男子 别有压力，其实我也是被我妈逼出来的，咱们就是吃个饭交个朋友，我不耽误你。
[白朵感激地点了点头。
46.村部 日 外
[安平在洗手池边哼着歌洗蘑菇。
47.宿舍 日 内
[安平支起电热锅煮面条，把蘑菇下到面汤里。
[他坐在书桌前，一边吃蘑菇面一边看书。
48.宿舍 夜 内
[窗外月色柔和，安平还在台灯下批改试卷。他改到汪家兄弟的卷子，一个75分，一个80分，欣慰地笑了。
[突然，他觉得有些恶心，顺了顺胸口。
49.菊花地 夜 外
[昏黄的路灯照亮路口，佳佳从大棚里打着电话走出来。
佳 佳 都卖完了，下回得提前，我这贡菊可俏了！
[她骑上电动车，向村里驶去。
50.村道 夜 外
[佳佳从村部门前经过，听见院子里的呕吐声。
51.村部 夜 外
[安平趴在洗手台上呕吐。
佳 佳 林安平？你怎么了？
安 平 （虚弱）蘑菇，我吃了蘑菇。
佳 佳 （扒拉呕吐物）来人啊，救人！
[大江和小牛闻讯赶来。
大 江 咋了这是？
佳 佳 他吃了“鬼帽子”。
大 江 啊！小牛，去开车。
[小牛慌慌张张跑出院子。佳佳架起安平，伸手抠他的嗓子眼儿，安平吐得昏天暗地。
佳 佳 盐水！
大 江 （端着碗）来了来了！
[安平咕嘟咕嘟大口喝盐水，边喝边呕，快喝不下去时，又被佳佳强灌下去。
佳 佳 喝，必须喝！
[老应披着衣服趿拉着拖鞋闯进院子。
为 民 林老师咋了？
佳 佳 吃了毒蘑菇。
为 民 哎呀，这傻后生！
52.病房外 夜 内
医 生 已经没事儿了。幸亏送医及时，还提前做了催吐，不然人可就真没了。
为 民 谢谢大夫。
大 江 佳佳，你这回立大功了。
[白朵急匆匆跑进医院。
白 朵 安平！林安平！
佳 佳 是白小姐吗？
白 朵 我是！
佳 佳 他在里面。
[白朵连忙推门而入，顾不上说谢谢。
大 江 谁呀这是？
小 牛 你看人家急得，对象呗。
[佳佳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
53.病房 夜 内
[白朵紧紧握着安平的手，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倒是安平精神状态尚好。
安 平 别哭了，我不是没事了嘛。
[白朵抹干眼泪，低着头不说话。
安 平 朵儿？
白 朵 安平，回城里吧，去公司上班，好吗？
安 平 ……如果我不想呢？
[一阵沉默后，白朵慢慢开口。
白 朵 我不想等了。
54.病房外 夜 内
[白朵默默推门出来，眼神虚漂。
佳 佳 白小姐？
白 朵 麻烦你们照顾好安平。
佳 佳 嗯。
[白朵行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再没回头。
55.病房 夜 内
[安平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佳佳一边削苹果，一边数落。
佳 佳 蘑菇有没有毒可不能凭颜色判断，有的看起来无毒——
安 平 佳佳。
佳 佳 ……
安 平 谢谢你。
佳 佳 （递上菊花茶）以后多喝菊花茶，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 平 嗯。
56.水洼地 日 外
[（淡入）字幕：一年后。
[挖土机轰鸣劳作，工人们挖掘、抬运淤泥，一派热火朝天。几个村民小声嘀咕。
村民甲 这干嘛呢？
村民乙 听说是水洼地改造鱼塘。
村民丙 哟，那可是发财的生意！
57.村里 日 外
[一辆奥迪开进靠山村，张扬地播放着流行歌曲，鸡鸭被吓得满街乱窜。
[胡大宝把车停在村口最显眼的地方，大摇大摆下车。他一身名牌，脖子上晃荡着小指头粗的金链子。
小 牛 这不是胡大宝吗？
大 江 大宝，出去做买卖得有十几年了吧，都认不出来了。
大 宝 大江哥，小牛！来来，抽烟抽烟。
大 江 不抽，戒了。
大 宝 华子，这是华子。
小 牛 我来一根。
[大宝掏出精致的打火机给小牛点上一支。
大 宝 你们聊着，我看奶奶去。
[大宝打开后备厢，提出大包小包，横着膀子走道。
58.大宝家 日 内
[大宝跨进家门，高声喊话。
大 宝 奶奶！奶奶！哪儿去了？奶奶！
[大宝奶奶拄着拐、弓着背出来。
奶 奶 大宝？
[奶奶耳背，大宝不得不提高调门。
大 宝 （大声喊）我回来了！
奶 奶 啊，回来好。
59.为民家 日 内
[老应在堂屋招待大宝喝茶。
大 宝 叔，十多年没见，身体可好？
为 民 好，杠杠的！
桂 英 杠杠的？高血压、心脏病，天天一把一把吃药。
为 民 说这干啥？
大 宝 叔，我听说，村里起了四十亩水塘。
为 民 有这事儿。
大 宝 我想干。
为 民 想干就去村部领标书。
[老应捧起玻璃罐头充当的茶杯，吹吹，砸吧了一口。
大 宝 好。叔，我家的情况叔最清楚，人丁稀薄说不上话，开标的时候还请照顾照顾。
[说着从包里拎出两瓶酒摆上桌。
60.为民家门口 日 外
[大宝抱着酒被赶出门。
为 民 靠山村不兴这个！
大 宝 唉唉，叔！叔！
[大门咣当关上，大宝贴着门听动静。
桂 英 （画外音）人家十几年才上这一次门，不就两瓶酒嘛，说翻脸就翻脸！
为 民 （画外音）你个老娘们懂啥？
翠 月 大宝？
[翠月经过。
大 宝 翠月？老同学！
翠 月 都说你发了大财，哎呀，看看这身打扮——嗯，给咱村长脸了。
大 宝 长脸？差点儿打脸喽。
[一瞅大宝怀里的酒，翠月明白了七八分。
翠 月 是为承包鱼塘的事儿吧？
大 宝 让你猜着了。你说这应书记，会不会……（欲言又止）啊，就是那什么，你懂的。
翠 月 你呀，别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了，书记他不是那种人。
61.村口 日 外
[一辆出租车驶进靠山村，和大宝的奥迪并排停好。车上下来一位年轻司机，绕着大宝的车转了一圈，拍拍引擎盖。
国 祥 好车。
62.为民家 夜 内
[堂屋里摆了一桌好酒好菜，二老为儿子应国祥接风洗尘。
国 祥 爸，我再敬您一杯。
为 民 好！
[父子俩碰杯饮酒，咝——老应发出幸福惬意的品酒声。
桂 英 国祥，吃菜。
国 祥 诶。
为 民 这次回来啥事儿啊？敏霞挺个大肚子一个人在家，有人照顾吗？
国 祥 有，她妈过来了。
为 民 哦。你租那房子太小了，要不我就让你妈也过去照顾。
国 祥 不用不用，忙得过来。（顿了顿）爸，我这次回来是想跟您商量个事儿——我想回靠山村。
为 民 回来？
国 祥 我想把出租车连营运证一道卖了，回来创业。现在网约车多，出租车生意清淡。
为 民 你回来能干啥？也种菊花？
国 祥 我想承包鱼塘。
为 民 不成，家里的小鱼塘够吃了，犯不着。
国 祥 我又没让您走后门，我也参加竞标。
为 民 这水塘是我带头开的，你也投标，瓜田李下的让人说闲话。
国 祥 当您的儿子，从小到大都得让着别人，真憋屈！
[国祥起身离席，桂英着急了，追着喊话。
桂 英 国祥！国祥！
为 民 让他走！
桂 英 老头子，你真是一头六亲不认的倔驴！
63.教室 日 内
[教室里挤挤挨挨坐满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什么时候开始啊？”“你说谁能拿下这个鱼塘啊？”“那谁知道啊！”
[安平在黑板上写下“靠山村养殖水面投标大会”字样，拍干净手上的粉笔灰，找了个位子坐下。佳佳也跑来了，很自然地坐到安平身边，两人悄悄拉着手。
为 民 乡亲们，静一静。投标大会马上开始。翠月，翠月！
翠 月 唉。
为 民 都来了吗？
翠 月 来了，投标的一共三家，尹和贵、裴添福，还有……胡大宝。
大 宝 到！（起身散烟）多谢支持，多谢支持！
为 民 胡大宝，屋里不让抽烟！
大 宝 诶！
[他收起烟坐下。
为 民 根据招标公告，40亩水面每亩标底价每年450元，租期十年，任何村民都可以投标，把这个投标价写在纸上装进信封，封上口。咱们现场拆，谁出的价高就给谁。都明白了？
大 宝 明白了，开吧！
为 民 好，还有没有投标的？有没有？没有就开标了。
[“有！”国祥突然出现在门外，他大步流星上前，递上一个信封。村民窃窃私语。“书记儿子也来投标了。”“那不得照顾他呀。”“说的是啊！”
为 民 哪儿来的钱？
国 祥 车卖了。
为 民 你！
[老应气得手脚发抖，胸口发闷，抖抖索索摸降压药。翠月递上一杯水，老应把药吞下去才好些。
为 民 不成。
国 祥 成不成您一个人说了不算。
[评标小组交头接耳一番。
家 富 老应，评标小组认为国祥符合条件，可以参加投标。
大 宝 （阴阳怪气）书记儿子都来了，还评什么评？直接给了呗。
家 富 开标！
[四个信封交到翠月手上，她逐一打开，念出报价。
翠 月 尹和贵，每亩报价525元，总价21万元；裴添福，每亩报价580元，总价23万2千元；胡大宝，每亩报价600元，总价24万元……
[翠月撕开最后一个信封。
[屋子里静悄悄，都盯着翠月。
翠 月 应国祥每亩报价600元，总价24万元。
[一屋子人叽叽喳喳。“都是24万。”“咋这么巧呢？”
家 富 报价相同，按照规则，由评标小组开会讨论决定。
64.隔壁教室 日 内
[评标小组围桌而坐。
家 富 要我说啊，给国祥。国祥做事儿踏实，不像胡大宝净整野路子，给国祥，村里放心。
[“有道理。”“同意！”“我也同意。”小组成员纷纷附和。
为 民 我不同意！
家 富 老应，你听我一句，举贤不避亲。
为 民 国祥人品没问题，承包这事儿——不合适！他一直在城里跑出租，从没养过鱼，也没做生意的经验，咱村第一次搞水洼地改造，这个当头炮一定要打响。胡大宝这小子看起来油里油气没个正形，可人家17岁就出去打工，有头脑，会赚钱、路子广，我的意见啊，给大宝。
[老应的话让众人犯了难。
65.教室 日 内
[大宝黑着一张脸，不停地抖腿。
小 牛 来了来了！
[评标小组鱼贯而入，相继落座，家富走上讲台。
家 富 经过评标小组认真讨论，慎重决定，靠山村养殖水面承包人是——胡大宝！
[大宝一脸不可思议。
[在村民的议论声中，国祥愤然起身离开。
66.鱼塘 日 外
[乐队热闹地吹奏着《好日子》，鞭炮高高挂起，一箱箱鱼苗整齐地排在岸边，鱼苗下塘仪式马上就要开始。大宝一身笔挺的西装，打扮得像个新郎官儿。
家 富 恭喜恭喜！
大 宝 谢谢您，裴主任，没有您，我这鱼塘承包不上呢。
家 富 你还是谢谢老应吧，是他投了你关键一票，鱼苗的补助款也是他上县农业局追着要来的。
大 宝 真的？
[小牛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爆响声回荡在鱼塘上空。
67.一组大雨洪涝资料镜头
[字幕：一年后。
[倾盆大雨横扫城市，空中电闪雷鸣。
[城市内涝，汽车漂浮在水中，人们爬上屋顶躲避洪水。
[抗洪战士、志愿者奋战在堤坝上。
[江河湖泊水位猛涨，全线超警戒水位。
[一车车救灾物资运送到抗洪一线。
[上述画面伴随着字幕：2020年6月，新冠肺炎疫情刚刚得到有效控制，全国多地频发暴雨，总计四百余条河流发生超警以上洪水。长江、黄河上游、珠江、太湖纷纷告急，防汛形势十分严峻。7月下旬，特大暴雨再次袭来，H县环山镇运通河水位暴涨，靠山村防洪形势异常严峻。
68.翠月家 夜雨 内
[字幕： 7月11日凌晨2时18分。
[暴雨声中手机突然响起，翠月睡得迷迷糊糊，摸索半天接了电话。
为 民 翠月，赶快打电话把干部都叫到村部来开会。
翠 月 现在？
为 名 就现在！
翠 月 好好。
69.会议室 夜雨 内
[村干部聚集一堂，安平也被喊来了，大家都专注地听老应训话。
为 民 同志们，老天爷断断续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咱们靠山圩都挺过去了。可刚晴了没两天，雨又来了。这回来者不善啊！刚才裴主任已经布置了防汛分组和值班表，大家伙儿打起精神来，现在是打仗，都得听命令，明白了吗？
众 人 明白！
为 民 得了，都动起来！
[众人散去，安平被叫住。
为 民 小林。
安 平 书记。
为 民 小林，你两年支教已经满了，按理该放你回去，但这回大水来得太凶，人手实在——
安 平 书记，我明白，我也是党员！
[安平义无反顾冲进大雨中。
70.运通河 日雨 外
[字幕： 7月15日上午9点11分。
[老应和家富穿着雨衣站在河边分析水情，雨大风急，不得不大着嗓门喊话。
为 民 圩堤泡得太久了，要是溃了，大水进来，几千亩田就毁了。
家 富 圩里现在情况也不妙，就一台小抽水机能工作，积水排不走，稻子都要泡烂了！
为 民 县里不是说再支援我们两台吗？
小 牛 还没到，安平去县里催了。书记，您已经四天没回家了，回去休息休息吧，这儿有大家伙呢！
为 民 放屁，全村的干部党员都在圩堤上，我回家睡觉算个球书记！
71.县防汛指挥部 日雨 外
[安平正帮着抗洪队员把抽水机装车。
众 人 一二三、一二三。
[大家喊着号子，抬上一台抽水机。
[“安平？”安平回身，看到身着防汛背心的白朵。
安 平 白朵？
[白朵的目光停留在安平背心上“靠山村”三个字。
白 朵 你不是满两年了吗，怎么还在靠山村？
安 平 防汛任务吃紧，我暂时不走。你也参加防汛了？
白 朵 嗯。别人能上，我也能。
安 平 你……过得还好吗？
白 朵 我很好。（故作轻松）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就是上次救你命那个。
安 平 我们——
司 机 走了！
安 平 回头再聊，祝你幸福！
[安平爬上货车，冲着白朵大力挥手，还做了个握拳打气的动作。
白 朵 （挥手送别）注意安全！
[货车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白朵依旧在雨中挥手。
72.长生家 日雨 内
[长生正拍桌子大骂。
长 生 不许去！抗洪是男人的事儿，你待在家里。
佳 佳 爹，党员都上了，安平也上了，我为啥不能？
长 生 林安平那是胡闹，他一个老师抗什么洪？你菊花地都淹了，还管不管？
佳 佳 菊花淹成那样早没救了。爹，圩堤要是破了，整个靠山村就没了，咱们这也是在救自己呀！
[佳佳不顾反对，推开门跑进雨中。
冬 梅 佳佳！佳佳！
长 生 求求你老天爷，别下了！
冬 梅 老头子，大家都去帮忙了，我俩做点啥呀？
[长生急得满屋子转。
73.食堂 日雨 内
[翠月、佳佳领着一班妇女开锅炒菜，雨声、切菜声、炒菜声混杂在一起。
翠 月 再拿点儿肉来。
佳 佳 早没了。这雨下得外面东西运不进来，圈里的猪也冲走了，哪来的肉！
翠 月 这可咋办？不能让圩堤上的老爷们饿肚子吧。
[大宝奶奶勾着腰拄着拐进了食堂。
翠 月 （大声）奶奶，下那么大雨您来干嘛呀？
奶 奶 （耳背）干妈？我是奶奶不是干妈。
[奶奶把竹篮子递给翠月，掀开盖布，两只老母鸡咕咕叫唤。
奶 奶 翠月，咱女人上不了堤，还烧不好饭吗？杀鸡！
翠 月 好嘞！
冬 梅 佳佳！
佳 佳 娘，你怎么来了？
[长生和冬梅披着雨衣扛着方便面进来。
长 生 外面三轮车上还有，再派两个人去我店里拿。
翠 月 佳佳，你爹这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呀。
佳 佳 爹……
长 生 快去搬。
74.圩堤 日雨 外
[大作的风雨中，村民们扛包堆土，干得热火朝天，佳佳穿着雨衣蹬着三轮车上了圩堤。
佳 佳 吃饭了！
小 牛 饿死了，吃饭吃饭。佳佳，劝劝你大伯，让他回家休息。
佳 佳 大伯，来的路上我看见您家进水了，您还是回家看看吧。
为 民 回什么家？现在圩堤就是家！
佳 佳 大伯！
为 民 回去！
[佳佳只好骑三轮车离开，为民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
为 民 喂！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为 民 谁呀？说话！
国 祥 爸……
[老应站在雨里愣了好一阵子。
为 民 国祥？臭小子，一年不给老子打电话，孩子生了也不知道带回家看看！
国 祥 爸，您在圩堤上？
为 民 嗯，这回水大了。
[电话两头父子相对无言，唯有雨声。
国 祥 注意身体。
为 民 嗯。
国 祥 乐乐，喊爷爷，爷爷。
为 民 （激动得声音发颤）乐乐？是乐乐？
乐 乐 （口齿不清）牙牙。
为 民 诶诶！爷爷，我是爷爷！
国 祥 爸，乐乐太小了，讲话不清楚。
为 民 清楚清楚，清楚着呢！
[父子俩通话时，大江伏在堤坡上侧耳倾听，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越来越大。他大惊失色，起身大喊。
大 江 翻花了！翻花了！
[字幕：上午11时56分，圩堤内出现管涌险情。
[老应丢下电话冲入大雨中，国祥的手机里传来那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
为 民 哎呀，这样下去要破堤的。赶紧垒土袋，做围井！
[村民们顶风冒雨、扛包堆土，拖拉机喷着黑烟来往穿梭。
为 民 拖拉机，倒碎石！快！
[拖拉机突突驶来，倾倒下一车碎石。
为 民 再来一车！
[又一辆拖拉机驶来，再倒下一车碎石。
小 牛 书记，好像堵上了。
为 民 别大意，继续填沙石料，多铺几层草垫子。
[字幕：12时41分，管涌险情被有效控制。
[老应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泥水里。
村 民 (齐呼)应书记！
[老应喝水吞药，总算缓过来了。
[去县城的货车终于回来了，安平从车里探出头来。
安 平 抽水机到了！
为 民 太好了，可算来了！
75.大宝家 日雨 内
[大宝望着窗外的大雨发愁，奶奶颤颤巍巍进了门。
奶 奶 大宝，大宝。
大 宝 （不耐烦）又什么事儿啊？
奶 奶 党员都上堤了，你咋还在家呢？
大 宝 哎哟，我不是党员。
奶 奶 不是啊？那写申请书了吗？
大 宝 您看电视吧，我这烦着呢。
[大宝打开电视，主持人正播送灾情警报。
主持人 多日暴雨，各大河流持续超警戒水位，我市防汛形势十分危急……
大 宝 这天特么的是不是给捅破了？水要是漫了塘，我七八万斤鱼可就跑了！不行，得抓紧时间捞出来。（拨打电话）喂，钱老板，我是胡大宝。我想在你那儿租几辆大车。运什么？鱼！
76.圩堤 日雨 外
[安平摇动抽水机把手，机器突突响起来，圩堤上一片欢呼！
[雨渐渐停了。
安 平 雨停了！
为 民 老天开眼了！现在两台大功率抽水机一起干活，肯定管用。你们几个，给我24小时看好这两个宝贝疙瘩。
村 民 是！
安 平 书记，您回家休息休息吧。
为 民 不慌，咱再瞅瞅。小林，来，坐这儿，咱俩唠唠。
[老应拉安平坐在圩堤的大片石上，看着抽水机将积水源源不断抽到河里，露出会心的微笑。
为 民 只要不停，总能把圩里的水抽干，咱村的庄稼就保住了。别看现在这儿全是水，等水一退，到了秋天一片金灿灿，就是咱农民的聚宝盆！
[老应自顾自喋喋不休。
为 民 不光是庄稼地，我一直想靠山村不能只搞农业，要想富，还得多几条路子。现在城里人都兴农家乐，咱村有山有水，能搞！那边靠马路，起个三层楼的饭店，请最好的厨师，做菜就用咱村地里不打农药的蔬菜，鱼塘里现捞的鱼，山上放养的土鸡，挣钱！
安 平 靠山村有您这样的带头人，真是福气。
为 民 啥福气，还不得靠大家。小林，我有句话，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安 平 应书记，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两年到了，县里答应配的新老师还没到位，您在担心孩子们。
为 民 唉，我实在放不下这个心呐。
安 平 只要靠山村需要，我愿意再留一年。
[老应蹭地站起身，兴奋得像个孩子。
为 民 真的？！哎呀呀，我正愁呢，这么好的老师换谁来我都看不上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7.圩堤 日雨 外
[字幕： 7月16日。
[雨又下起来，为民和安平正在巡堤。
安 平 书记，雨又下了！
为 民 叫大家伙都警醒着点儿，大意不得！
安 平 哎。
[老应手机来了电话，是老伴。
为 民 啥事啊？这儿忙着呢！
桂 英 老头子，家里的塘淹水了，你赶快回来帮把手，把鱼捞出来。
为 民 都啥时候了，要是破圩全村都完，管不上那几条鱼！
[老应挂了电话。
安 平 书记，圩堤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儿的，您还是回去看看吧。
为 民 沙石料都齐了吗？
村 民 齐了！
安 平 应书记——
为 民 咱俩谁是书记？干活儿去！
[安平悄悄溜下圩堤。
78.帐篷 日雨 内
[几个抢险的村民躲在圩堤上的棚子里悄悄商量。
村民甲 听说了吗？胡大宝雇人抢捞鱼塘，一人一天五百块！
村民乙 五百！那咱们也去？
村民丙 应书记在呢，你敢去啊？不尅死你！
村民甲 堤上这么多人，少咱们几个发现不了。
村民乙 走！
79.鱼塘 日雨 外
[大宝的鱼塘里，七八个精壮小伙子喊着号子把满网的鱼往岸上拖。
大 宝 加把劲儿！一人五百，我胡大宝决不让大家伙儿吃亏。
[奶奶又拄着拐颤巍巍来了。
奶 奶 大宝，你咋还不上堤呢？
大 宝 我的奶奶，我不是党员，不用上堤！
奶 奶 （听岔了）这就上堤啊？注意安全！
大 宝 哎哟喂！
80.圩堤 日雨 外
[字幕： 下午3时28分。
[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雨量增大，山洪裹挟着泥水冲进河道，水位陡然上升。
[为民连续不断敲锣告警。
为 民 集合！全部集合！
[干部党员纷纷上堤，为民站上高处寻人。
为 民 林安平！林安平呢？强子呢？大山呢？都哪儿去了？
81.小鱼塘 日雨 外
[安平正帮桂英捞鱼，电话响了。
为 民 林安平，你特么上哪儿去了？
安 平 我，我……
为 民 关键时候溜号，老子要是有枪就毙了你，回来！
[电话粗暴地挂断，嘟嘟嘟响着。
桂 英 小林，去吧。
安 平 您这儿怎么办？
桂 英 我自己来。去，听老应的话！
[安平无奈，只能跑步离开。
[大水漫过鱼塘，肥硕的大鱼摇着尾巴往鱼塘外游，眼看一年的辛苦就要化为泡影。突然，一个小伙子跃入池塘，把渔网紧紧拉住。
桂 英 国祥？你怎么来了？
国 祥 妈！这水太大了，我不放心。
桂 英 去帮你爸。
国 祥 不！
桂 英 堤上更急，去帮你爸！
82.圩堤 日雨 外
[字幕： 下午3时50分。
[河水漫过圩堤。
大 江 书记！书记！
为 民 怎么了？
大 江 堤坝裂了！
为 民 快，打桩护坡！挖土机准备，桩子一打好，马上挖土堆沙袋加固。
[布置完任务，老应扛起一根大腿粗细、一人高的木桩，跳入水中，在齐胸的洪流中死死抵住木桩。
为 民 打桩！
[汉子们喊着号子一锤一锤拼力打桩，为民在洪水中咬牙顶住。木桩终于打好了，为民冲着岸上高喊。
为 民 挖土机！
小 牛 （上气不接下气）书、书记，不、不好了，挖、挖土机……
为 民 挖土机咋了？
小 牛 挖、挖土机要撤！
为 民 啥！
[挖土机突突喷着黑烟向反方向行驶，准备脱离圩堤。
[老应爬上堤，浑身湿漉漉。他追上挖土机，用身体挡住它。
为 民 站住！往哪儿跑？！
挖土机手 应书记，你们也赶快撤吧。水都漫堤了，坝上到处开裂，要塌方的呀！
为 民 不行！这铁家伙一个顶咱们二十个棒小伙儿，不能走！
[电闪雷鸣，狂风怒号，暴雨倾盆而下。洪水呼呼冲击圩堤，发出隆隆如地震般的低沉声响。
[村民们恐慌起来。“这儿开裂了！”“这儿也是！”“这儿也裂了！”
挖土机手 应为民，你不想活别拉着大家伙儿一道送命！
[老应环顾围拢上来的队员们，转身站上挖土机履带，接过小牛递来的喇叭。
为 民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伙儿累了，困了，想回家好好睡一觉。我也知道，圩堤被大水泡了五天五夜，软了，松了，弄不好就要塌方。大家伙是不是怕了？嘿嘿，别不好意思说，我也怕！但我更怕破了圩，洪水把稻子毁了，把靠山村冲了！有一天，咱们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别人戳咱们脊梁骨——看，这就是被大水吓尿裤子的靠山村怂蛋！
[圩堤发出更大的震动声，雷声震天，洪水拍岸不息。
为 民 老少爷们，咱靠山村是不是怂蛋？
众 人 （群情振奋）不是！
为 民 是不是怂蛋？
众 人 （群情振奋）不是！
为 民 跟我上！
[老应跳下挖土机，扛起沙袋冲锋在前。队员们群情激奋，也争先恐后跃入水中。挖土机手被感动了，短暂犹豫后，一跺脚一咬牙。
挖土机手 老子认了，要死死一块儿！
[挖土机重新发动，轰响着加入抢险。洪水中，汉子们用身体筑起了血肉防线！水声、雨声、雷鸣声、呐喊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为 民 沙袋！挖土机往前上！再来几个人！
安 平 应书记，人手不够！
为 民 顶住，顶住！
[一个矫健的身影跃入水中，用身体死死顶住沙袋。
为 民 国祥？
国 祥 爸！
为 民 你咋来了？
国 祥 靠山村也是我的家。
[翠月、佳佳领着妇女们也赶到圩堤。
翠 月 妇女抗洪突击队前来报到！姐妹们，快去装沙袋！
[妇女们行动起来，为民激动得说不出话。
为 民 你们，你们——
[大宝也来了，身后跟着帮他捞鱼的“逃兵”，他嬉皮笑脸地向老应道歉。
大 宝 应书记，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为 民 胡大宝？
胡大宝 都听着，把圩堤当是我的鱼塘，工钱照付！
“逃兵” 提啥钱，俗！哈哈哈哈！
为 民 乡亲们，老应谢谢大家伙儿了。
安 平 应书记——
[安平分开众人，将一杆鲜红的党旗递给为民，为民庄严地接过旗帜，用力插在圩堤上，高声呐喊。
为 民 旗在人在！人在堤在！
众 人 （高喊）旗在人在！人在堤在！
[字幕： 经过三个小时的奋战，圩堤挺过了洪峰，靠山圩化险为夷。
[雨渐渐小了，众人欢呼雀跃。
安 平 赢了，赢了！
书 记 （虚弱地喘气）赢了，赢了……
[老应捂着胸口慢慢倾斜，像一座大山在洪流中坚守了五天五夜，终于耗尽心力，轰然倒地。
众 人 应书记！应书记！
83.急救室 日 内
[安平一拳拳捶打着墙壁，泪流满面。
84.圩堤 日 外
[字幕： 一年后。
[艳阳高照。在为民倒下的地方，运通河里伫立着一根根抗洪时打下的木桩，四个男人一个女人面朝丰收的稻田伫立，两岁的女娃娃乐乐蹲在地上玩石子。长生烧着纸钱，口中喃喃自语。
长 生 大哥呀，长生来看你咯。跟你说呀，你侄女佳佳，现在可不得了，都把菊花卖到外国去了。对了，她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佳佳眼中饱含泪水，紧紧牵着安平的手。
佳 佳 大伯，我们要结婚了。
[大宝打开一瓶老酒，倒在圩堤上。
大 宝 应书记，鱼塘赚钱了。上回给您送酒您不要，这回您可好好收着。
安 平 书记，这次期末考试靠山村小学全镇第一呢，可长脸了，连满福和满财都上了90分！您高兴吧？
乐 乐 爷爷，爷爷，要爷爷。
国 祥 乐乐你看，那河里的木桩子，就是爷爷。
乐 乐 爷爷，爷爷。
国 祥 爷爷一直都在，他保护着我们呢！
乐 乐 爷爷，保护。
国 祥 爸，您是我这辈子最崇敬的人。
安 平 应书记，学校来新老师了，县里这回把语文、数学、英语、体育各科老师都配齐了。您放心，我暂时不走，答应了您再留一年，我要把新老师培训好了再去城里。
[靠山圩内，大片金黄色的稻子翻滚如浪。
[朗朗读书声回响在稻浪之上，是靠山村小学的孩子们在读课文。
孩子们 （齐读）天那么高，那么蓝。高高的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蓝天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稻子熟了，黄澄澄的，像铺了一地金子……
85.小学 日 外
[校园里整齐的读书声继续着，正在上语文课的是一张年轻的新面孔。
孩子们 ……棉花吐絮了，露出洁白的笑脸。红玛瑙似的高粱点着头，好像在说：“丰收的季节真美丽！”
[校长大江背着手在校园里溜达，他满脸笑容，不住点头，动作像极了老应。
大 江 （声音洪亮）好！越来越好！哈哈哈哈！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