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蕊香阵阵,知是花繁路路
——浅谈2020年扶贫题材电视剧的特点及创新
2021-11-19童孟遥
童孟遥
2020年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之年。举国上下尤其基层贫困农村都在齐心协力攻坚克难,力争在2020年底实现全部脱贫摘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在这些脱贫攻坚的过程中,涌现出无数的优秀基层干部、扶贫干部及其先进事迹,反映了当代农村发展的新变化新面貌,而身负宣传重任的文艺工作者们如何讲好脱贫攻坚中国故事、如何在精准扶贫视域下彰显文艺的力量、如何用影像的方式来记录和展示脱贫攻坚的过程和难度?这些都是文艺工作者应当思考的问题。
不同于之前满屏甜宠剧、都市剧、武侠仙侠剧的电视题材,从2020年3月份央视开播的《一个不能少》开始,各大卫视陆续播出了《绿水青山带笑颜》《我们在梦开始的地方》《我的金山银山》《遍地书香》《花繁叶茂》《最美的乡村》《枫叶红了》《石头开花》等一批反映扶贫脱贫内容的重点剧目,一股浓烈的泥土气息味扑面而来,让人欣喜。这些作品可视作是文艺工作者们面对脱贫攻坚战所交出的一份诚挚答卷。它们多以轻喜剧为主,紧扣时代主旋律,以精准扶贫、扶贫扶志、乡村振兴为主题内容,深刻表现出脱贫一线的困难和艰辛,既反映出普通老百姓对于三改三建、土地流转等扶贫政策从不理解、不接受再到全力支持的态度转变,也反映了扶贫干部舍身忘己、勇于担当的优良作风。而且在演员配置上,也多是以资深实力演员带动年轻演员,如《花繁叶茂》中聘请实力派演员、剧中主演邵峰为演技指导,引导乡村经验、社会阅历相对缺乏的青年演员去感受和表现,形成良好的演技氛围,增强故事的真实感和代入感。综观上述播出的多部扶贫剧,它们各具特点和亮点,在观众中引发了较大反响,尤其难得是在年轻观众群中引起较高的讨论度,形成了新扶贫剧和新农村题材剧的全新氛围。
首先,题材故事真实接地气,演员真情实感有代入感。大部分都是家乡人写家乡戏或者家乡人导家乡戏,固然有故乡情结,但是也正因为熟悉人情世故因而显得真实可信,亲切可感。比如《花繁叶茂》是反映贵州省遵义市播州区枫香镇花茂村的故事,编剧欧阳黔森是贵州省知名编剧,为创作该剧多次前往花茂当地实地采访,剧中的人事物大多有原型;又如《遍地书香》讲述的是山东椿树沟扶贫故事,其编剧张继就是山东人;再如《枫叶红了》取自内蒙扶贫故事,其导演哈斯朝鲁就是土生土长的内蒙古人。即便有的编剧并非当地人,但也都曾沉下心住在乡村里考察采访,观察乡民的生活,撰写文学报告和考察报告,做了大量的案前工作。如《我们在梦开始的地方》总制片人和编剧都长驻在村里,与村民同吃同住同聊天。编剧们运用地理文化和生活体验优势,直面当地新时期农村的深层次问题,不回避、不歪曲现实矛盾,用诙谐幽默的喜剧风格,向观众讲述一些真实的农村面貌、村干部真实的扶贫故事、扶贫过程中的困难和解决办法。这些扶贫剧可说是涉及了扶贫的各种方式方法,分别展现了异地扶贫搬迁、社会组织扶贫、行业部门扶贫、旅游扶贫、养殖扶贫、产业扶贫、企业扶贫、电商扶贫、金融扶贫、文化扶贫和教育扶贫等各种方式,基本上做到了把农村扶贫的不同样子,各种各样的类型都写满写全,其实这也是编剧和制作团队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创作成果,对于各种扶贫模式有着细致深刻的展现和思考,这无疑对于仍在进行中的扶贫工作能够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剧中的人物设置也都千人千面,各具特色,亲切得就像身边的邻居和亲戚,个个真实接地气。如《花繁叶茂》中每一位村民及村干部都各具人物特点,性格突出,既有踏实肯干的领导干部,也有执迷不悟的乡民。剧中同样是贫困落后户的马老三和王富贵就性格迥异,马老三是无赖扯皮,动辄跳楼威胁,而王富贵却是游手好闲,精神消靡;又如《最美的乡村》中同样是退伍军人出身的镇委副书记唐天石和村支书卢振兴,个性却全然不同,前者灵活机变,而后者则执拗固执但勇于认错。演员们演技扎实,在诠释这些因角色的身份、地位、性格的相似或者迥异而带来的共性和差异性时非常到位,塑造了鲜活的人物群像,真实展现了村民的可爱、惰性和扶贫干部的智慧、能力、真心、担当以及委屈不满,让人印象深刻。
其次,故事结构反套路,形式多有创新。扶贫题材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其实也就是农村题材剧,农村题材的影视剧多半是鸡毛蒜皮、张家长李家短的故事形式。扶贫题材虽然内容集中在脱贫攻坚上,但实质上还是基层干部和乡民之间的故事。但是这些故事基本是围绕着扶贫脱贫而来,不再是鸡飞狗跳的日常琐碎拉扯,而是循序渐进地展示脱贫的不同阶段或不同侧面,比如村容整改完成后开始引进产业园,进而发展特色旅游等,一般即遵循“出现问题——解决问题——出现新问题——解决新问题”的叙事规律,但叙述角度各有侧重。比如《花繁叶茂》中紧抓了精准扶贫、扶贫扶志的定义,分别讲述了枫香镇的三个贫困村因地制宜、精准发力的脱贫故事,以花茂村为主线,贯串联结了纸坊村和大地方村的扶贫工作,主次分明,有详有略,真正表现了先富带动后富、“一个都不能少”的脱贫要求;《绿水青山带笑颜》讲述的是返乡青年回乡创业扶贫+大学生村官的故事;《我们在梦开始的地方》则贯穿着绿色发展理念,讲述农村改造与绿水青山间的关系;而《遍地书香》的角度较为新颖,它从文化扶贫入手,在农村推广读书活动,以读书带动产业的升级发展;而由郭靖宇团队打造的《最美的乡村》则相对形式上较为创新,采用单元剧的形式,通过巧妙串联,首尾相接,扶贫接力,讲述了三个不同的扶贫故事,三个出身不同的扶贫干部身份,三种扶贫模式,较为全面展示了扶贫干部在扶贫脱贫中遇到的不同难题以及如何解决。三个故事篇幅相当,平均10集讲完一个故事,3个故事30集,开创了扶贫剧的新模式;时代报告剧《石头开花》则采用的是不同编剧、不同导演共同创作的10个“小而美”单元剧形式,讲述了10个自然环境和贫困难度不同的地区齐心协力战胜贫困的故事,而且《石头开花》还在每个故事的开头,加入一线扶贫干部的真实讲述的镜头,将现实与影像相结合,因而更具有真实感。
除了形式内容上的创新,这些扶贫剧还深层次挖掘了扶贫工作的难点,升华了扶贫剧的格局。实际上,乡村的扶贫工作其实不仅仅是经济问题,同时还包含了许多复杂的人际关系、思想观念冲突,甚至包括了角色的内心纠葛、同侪之间的矛盾冲突、干部与乡民不同发展理念的碰撞、物质发展与精神提升的协调与落差等等。几部扶贫剧中都不约而同体现了这一点,所谓扶贫先扶志,就是要改变当地“贫”的思想根源,要改造人性中的劣根性,改变乡民落后的思想观念,实现从“要我脱贫”到“我要脱贫”的根本转变,深刻传达了“精神脱贫才是最大的脱贫”的先进理念。
再次,正剧的立意与轻喜剧的表现风格紧密结合。农村题材剧的内容主要是反映农村的经济文化、生活风貌、人生百态等,尤其近几年的农村题材剧多是喜剧,充满了幽默特质。扶贫剧虽是农村题材的一种变体,但它的主题始终要求是积极向上、合乎时代发展的,具备一定道德的目的,其立意毫无疑问是隶属于正剧的。而所谓轻喜剧是介于喜剧和正剧之间的,它擅长反映当时社会现状的情节和讽刺意味,但同时又让人感到温馨。其主人公往往是好人,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相似,优缺点并存,但本性绝对是正直善良的。所以主创们巧妙将二者进行结合,内容上集中展现了新农村建设和扶贫脱贫工作中各种矛盾和误会,同时顺应国家的宏观政策,紧扣“精准扶贫”“扶贫先扶志”“共同致富”的思想和时代主题,有条不紊地穿插着起伏波折的戏剧冲突点,塑造了一批性格不同、方法各异的扶贫干部类型。如《花繁叶茂》中花茂村的村支书唐万财,身上既有农民的狡黠、固执,又有干部的担当和觉悟,平常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是关键时候绝不掉链子;又如《我的金山银山》中风风火火的村主任范星火亦是如此,他会有观念落后、跟不上时代和外界环境变化的古板一面,但不容忽视的是他全心全意为民服务、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真心和决心。这些扶贫干部虽然或多或少有着性格上的小缺陷,以致于在工作中也造成了不少失误和笑料,但是他们那种“你不脱贫,我绝不脱手”的意志和主动作为、苦干实干的能力不得不让人心生钦佩。
第四,立足基层,从基层扶贫工作者的视角切入。扶贫剧中的角色很多都集中或涉及到了第一书记,展现了不同的干部性格、类型和乡村的多种贫困状态,如《花繁叶茂》中三个第一书记的类型各异:花茂村的欧阳采薇、纸坊村的赵子奇和大地方村的王隆学,前二者诚心扶贫,因地施策,而后者却是村民和村干部所担心的镀金式扶贫,走过场,他与前两人因来意迥异,所以后续的工作表现便形成鲜明对照,直接而真实。更多的时候,编剧们表现了初来乍到的第一书记和当地的村支书、村支两委之间如何由之前的摩擦、较量,最终齐心合力共治乡村,带领乡民脱贫致富的转变。无论是《花繁叶茂》中欧阳采薇与唐万财、《我们在梦开始的地方》中窦豆与江重洋,还是《最美的乡村》中唐天石与那文斌、辛兰与关文龙,皆是如此。
此外,不少剧里还着力塑造了贫困剧里相对少见的女扶贫干部形象,如《花繁叶茂》里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果敢、敢想敢为的花茂村第一书记欧阳采薇;《我们在梦开始的地方》中缺乏经验却执着勇敢、不惧困难的下溪村第一书记窦豆;《最美的乡村》第二单元中胆大心细、智勇双全的第一书记辛兰等,她们的优良品质为扶贫干部群像增添了女性特有的细腻坚韧的一笔。
更难能可贵的是剧中还侧重描写了扶贫干部们的成长和进步,扶贫扶志工作有两个关键:一是要解放思想,二是要坚持不懈。这也就在无形中提高了基层扶贫干部们的工作难度和能力要求。如《花繁叶茂》中的驻村第一书记欧阳采薇、赵子奇都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面对农村的种种难题,他们人生地不熟,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但决不退缩,在熟知情况的村支书的配合下,最终还是沉稳应对,成功克服了困难。甚至包括剧中一开始只想下乡镀镀金的王隆学,在日常扶贫的过程中被无私的老支书感召,最终蜕变为脚踏实地办实事、真正扎下根的第一书记。无论是持之以恒还是一改故辙,在这个过程中缺乏相关经验的年轻干部们实际上也实现了自身心志的成熟和能力的提升。
第五,积极融入地方特色,为各地的地方旅游起到了一定的宣传作用。《花繁叶茂》颇具贵州特色,巧妙借助当地的特色方言,如王迅扮演的男主角、花茂村村支书唐万财操着一口“贵普话”,时不时冒出的方言语汇“搞哪样”“没得用”“听到没得”“啷个”等活跃了现场气氛,使得原本沉闷的事件变为丰富有趣,为繁重艰难的基层工作化增添了轻松与活跃。尤其《花繁叶茂》是在枫香镇花茂村实景拍摄,展示了当地的优美风景和人文景观,吸引了很多观众,他们纷纷表示,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去那里看看,感受不一样的乡愁文化;《遍地书香》也是在沂蒙山区全程取景拍摄,表现了临沂美丽乡村新风貌;《最美的乡村》展示的是承德特色;《枫叶红了》则再现了内蒙古的草原风光。这些带有鲜明地方特色的人情风貌,既是讲述故事的背景,同时也是在展示和介绍当地独特的风土人情和人文风俗,于是,本地人看了深有同感,而外地人看了则心向往之。
这些扶贫题材电视剧之所以成功突围,引发众多关注,多半得益于故事的生动丰富和演员表演的自然贴切,集中展现了扶贫工作中矛盾、冲突,既有笑点亦有泪点,将轻喜剧的创作优势与正剧的立意碰撞出新火花。但同时,这些扶贫剧也都存在一些创作上的不足,比如将扶贫工作简单化、容易化。有些编剧急于求成,缺少铺垫和过渡,使得笔下的第一书记没费多大口舌就实现了所有设想,顺利推进了所有事情,改造得太容易,成果来得太快。究其原因,可能是编剧没有亲历过乡村改造,所以相应的情节设置不够丰满,显得过于理想和浮于表面;政策口号化。干部们日常工作的喜剧风格接地气,但一旦涉及到相关政策,便开始了文件的全文背诵,显得生硬不自然;细节不够真实,取景失真,乡村生活不真实。有些电视剧里所谓贫困村里的条件和外部环境非常好,根本看不出贫困的迹象,所以情节上显得失真;还有一些是技术上的问题,比如后期剪辑、后期重新配音等,导致很多地方声画分离,观感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