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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马克·吐温《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解构主义解读

2021-11-14

戏剧之家 2021年18期
关键词:哈克贝费恩哈克

雷 玲

(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 语言文化学院,云南 昆明 650106)

解构主义认为自柏拉图以来的西方哲学都是建立在二元对立的基础上,如“道德/非道德”,“男人/女人”,“白/非白”,“中心/边缘”,“标准/非标准”,“真实/谎言”等等;在这些对立中,前者往往优于后者并支配后者,而后者只是作为前者的附属、对立面、表征或阻碍而存在。这就是所谓的逻各斯中心主义,它强调终极真理和标准形式。西方文学作为西方意识形态的载体,无疑成了逻各斯中心主义的主要表达形式之一,在维护主流、中心意识形态的同时也压制着那些非标准的、边缘的、来自社会底层的声音。解构主义的解读方式就是要颠覆这种“理所当然”的等级秩序,从而达到消解逻各斯中心主义及其代表的意识形态和道德规范的目的。

一、口语化的语言对抗标准化的语言

在《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这本小说中,马克·吐温用口语化的语言写作,挑战标准英语写作。在马克·吐温以前,几乎所有英语经典小说都是用全世界都通用的标准化的书面语写成。直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出现,非标准的、口语化的语言(其中包括大量普通读者难以理解的方言,甚至让人难以原谅的语法错误)才进入到严肃文学的范畴而被关注。所谓的标准英语是在伦敦英语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自乔叟开始就被确立为英语文学唯一可行的文学语言。在接下来的数世纪中,几乎所有用英语写作的作家都自愿地采取这种形式的英语,这种形式又被后来者学习、模仿,从而被文人们固定下来成为唯一可以接受的传统。其实,在文学发展的过程中,标准英语并非从一开始就处于支配和统治地位。然而,与之前那些“正式”的、“官方”的报道相比,马克·吐温的口语体构成了他所在的那个地方和时代更为真实的存在。书中的方言并不是他虚构出来的,他在美国南部的生活,以及他在密西西比河做领航员的经历使他不仅了解了当地的风俗,也熟悉了不同地方的方言,“包括密苏里黑人土语;西南边疆地带极端粗野的方言;‘派克郡’的普通方言;还有最后这一种方言的四个变种”,正如他自己所解释的那样,“这些方言并不是随意拼凑,或是凭臆测写成,而是煞费苦心,以作者对这几种语言的直接熟悉,作为可靠的指南和支柱写成的”。如果吉姆操着一口得体易懂的英语,读者可能会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奴隶;人们也不指望一个像哈克一样出生卑微,没有教养的男孩能够说出没有语病的句子来。因此,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就像一个论坛,各个群体包括社会最底层的人都可以发声来显示自己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说,单一的、标准化的语言更容易扭曲事实,因为世界公认的标准化的英语书写惯例只不过是特权阶级间的约定。这本小说用口语化的、非传统的风格写成,从而绘制了一幅更加真实的美国南方图画。

二、边缘人物视角对抗知性视角

在小说中,马克·吐温用边缘人物的眼睛来观察,颠覆了传统小说采用的知性观察。纵观英语文学史,在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以前,大部分小说为了让故事更有说服力,都采用了有洞察力的知识分子作为叙事者。在《汤姆·索亚历险记》中,马克·吐温就采用了一位第三人称可靠叙事者。

为什么作者会放弃之前的可靠叙事者,而把观察和叙事的权利交给一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边缘人物哈克呢?哈克是否能满足追求真相的读者的期待呢?至少在小说所描述的那个世界的人们眼中,哈克不是一个可靠的叙事者。按照镇上人们的评价标准,他是一个坏男孩。他抽烟、偷盗、不上学,也没有读过《圣经》。他喜欢撒谎:他假装自己被谋杀,欺骗了镇上的人;他骗守船人把船开到沃尔特·司各特;他骗吉姆他们在大雾中的分离只是一个梦;他用伪造的身份接近格兰杰福德;他协助“公爵”和“国王亲戚”把威尔克斯的遗孤刚刚继承的财产骗到手;他假扮汤姆欺骗波莉姨妈,并参与了汤姆的恶作剧愚弄大家。但是,跟那些所谓的知性群体的谎言相比,哈克的这些谎言并没有给其他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此外,这些谎言也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经济上的利益。他之所以“谎话连篇”是因为唯有如此,他才可以把自己和吉姆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因此,虽然对于故事层面的人物而言哈克不是一个诚实的男孩,但对于故事外的读者而言他至少是一个可靠的讲述者。“他的谎言给读者留下了负面的空间,让他们去填补他们所看到的真相”。事实上,“哈克有着惊人的洞察力,他从不对读者撒谎。实际上他视点的有效性,尤其是作为一个社会批判者视点的有效性,恰恰由于他对社会习俗的无知和他(被边缘化的)局外人的地位而得到了增强。哈克与汤姆不同,他没有从老师身上和书本上学会很多应该如何思考文化问题的知识,所以他为读者提供了一个新鲜的、有洞察力的社会审视”。因此,虽然哈克处于社会边缘并与主流社会的价值观格格不入,但从本质上看,他仍不失为一个诚实可信的男孩,因而为读者提供了更加客观的观察视角。他的天真无知恰恰为他客观公正地叙述他所观察到的世界提供了一种优势,因为文化传承形成的“知性观察”往往带有传统偏见的色彩。

三、解构美国传统社会道德观

这部用质朴的语言和边缘叙事者客观公正的视角讲述的作品,是“美国文化的核心文献之一”。接下来,本文将对这部“文献”所记录的内容进行审视,分析其所代表的道德,以及隐藏在其背后的意识形态是如何在“成人/儿童”,“男人/女人”,“白色/黑色”这几组对立中被解构的。

虽然这本书是从儿童的视角来叙述,但这绝对不是一本儿童读物,因为书中的儿童面对的是成人世界。正如前面所分析,尽管哈克身上有很多缺点,但他的本质并不坏。相反,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与充满私欲的成人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哈克的父亲从来没有照顾过儿子,他回来“看望”哈克只是因为他想占有儿子的财产。面对金钱的诱惑,连撒切尔法官也不再公正,他只用一美元就买下了哈克的六千美元。那位冒牌的“国王”和“公爵”不仅霸占了恩人的窝棚,还差点就把威尔克斯姐妹的财产骗光。成人的世界也是残酷与恐怖的:漂浮屋里的命案,格兰杰福德和谢泼德森家族之间的流血冲突等等。

与虚伪残忍的成人相比,哈克显然要正直善良得多。他经常拿走别人的东西,但是他只拿走生存所需;他和吉姆成为朋友,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一个黑奴找到自由;他无法抗拒自己对威尔克斯姐妹的同情,冒着被报复的风险揭露了“国王”和“公爵”的欺骗行为。也有评论家说哈克是个逃避现实的人,他总是从危险之地逃往安全之地。但事实是,每当问题出现时,哈克总是尽力解决。小说中的另一个孩子汤姆本质上也不坏。他的帮派游戏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也是在他的帮助下,吉姆最终才得以重获自由。

当然,那些道德败坏的成人主要都是处于社会中心,在社会中占据支配性地位的男性,尽管女性在书中出现的机会不多,她们的社会和家庭地位也不如男性,但与她们的男性同伴相反,她们身上大都体现着善良和温情的一面。道格拉斯寡妇和波莉姨妈都是严厉的“母亲”,她们强迫哈克按照规矩行事,因为她们认为这样对他有好处;她们抱怨他不乖,但从不采取任何实际的措施来惩罚他。玛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士,当她的妹妹乔安娜怀疑哈克撒谎时,她责备她说:“你对他说这种话,未免不大妥当,也太不客气了……所以你就不应该对别人说什么话,弄得人家难为情”。小说中没有坏女人,即使是最严厉的沃森小姐,也在她的遗愿中释放了吉姆,体现了她的仁慈大度。

尽管以吉姆为代表的黑人身份最为卑微,但却是人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朋友和伙伴。在寻求自由的过程中,他照顾哈克并扮演着父亲的角色;他搭建棚屋,把比自己的玉米壳床更好的稻草床留给哈克;轮到哈克到木筏上值夜时,他不忍心一大早将他叫醒;当哈克消失在大雾里时,他是多么的担心,而当哈克再次出现时,他又是多么的兴奋;他爱他的孩子,很抱歉无缘无故地打了他那失聪的女儿;他信任哈克和汤姆,尽管他经常被他们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捉弄。他的真诚、善良、谦逊让白人们的虚伪、邪恶和自鸣得意不攻自破。

四、结论

在美国南部以成年白人男性为中心的等级社会中,孩子、妇女和黑人显然都属于社会的底层和边缘,但恰恰是这些远离社会中心和主流价值观念的人的身上散发出了人文关怀的味道;而那些处于统治中心的成年白人男性大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不仅对自己的同伴不人道,对那些可能阻碍他们满足私欲的无辜者也很残酷。他们奸诈狡猾而又嗜血成性,他们所做的事往往与他们的说教背道而驰。社会主流群体所宣扬的道德,实际上是对善良无辜的人的迫害或压制,于是,处于社会主导地位的成年白人男性所代表的道德受到了质疑,从而解构了这些道德所代表的等级秩序和意识形态。在《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这本小说中,马克·吐温正是用非标准的语言,边缘人物的视角,以及颠覆传统认知的故事和人物设置解构了传统小说写作的规范及其代表的社会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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