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薰琹：中国现代设计教育思想的开拓者

一、庞薰琹的艺术思想发展之路

庞薰琹的艺术思想归根到底，就是探索一条中国现代艺术与设计之路。庞薰琹一生都在不懈探索一条适合中国的现代艺术与设计之路。正如庞薰琹自己所说：“我的一生是探索、探索、再探索之路”。

根据以往的研究资料，以及自己我们调查庞薫琹的艺术思想发展的重要节点，我们可以将庞薫琹的艺术思想一共分为以下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萌芽阶段。在欧洲学习艺术，完成西方现代艺术的学习及思考。第二个阶段：成熟阶段。回到国内重新深入研究东方艺术，抗战时期，在中央博物院参与中央博物院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调查的研究，思考民族与民间艺术研究与现代艺术设计的关系。第三个阶段：实施阶段。实践、创立中央工艺美术学院。

二、庞薰琹艺术思想阶段的重要转折

1、从学医到学美术

根据庞薫琹小女儿庞绮教授介绍，他父亲从小喜欢画画，家里也找了个私塾来教，但是私塾老师觉得这个孩子自己已经画的很好，没办法再来教他了。当他父亲放弃学医后，又遇到一个比较喜欢他的俄罗斯的神父，有一次他和神父聊天，说他一直喜欢画画，希望自己以后能够从事艺术事业的想法。没想到神父开始还和颜悦色，当听到庞薫琹的这番心愿后，竟当场脸色一变，很生气说：“老实告诉你！你们中国人成不了大艺术家！”因为在大多数外国人的眼里，认为艺术是很高端的东西，中国人怎么能够去触碰这么高端的艺术。

看着和蔼的神父，庞薰琹完全不能接受他的话，他认为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于是礼貌的回敬道：“先生，你等着瞧吧！”。回宿舍后打包行李，果断退学。下决心留学欧洲学习艺术，去证明中国人也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2、单纯的爱好之中萌发艺术设计的兴趣

庞薰琹19岁赴法国留学，在法国的学习真正开启庞薰琹艺术人生之路。庞薰琹家境不错，他的童年是在上海教会学校接受的教育，他的法文比较好，这是他优势，所以他能很快融入到法国的社会环境中。庞薰琹自认为一直在上海生活和接受教育，还算是“见过世面”的。但出国以后，他被当时巴黎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所震撼和吸引。这些艺术不仅包括古代绘画、现代绘画还有建筑、甚至包括诗歌，以及音乐舞蹈。当时正值以马蒂斯“野兽派”为代表的西方现代绘画蓬勃发展期，和当时所有留学的中国画家一样，庞薰琹一开始去巴黎学习的绘画很大程度受西方当代艺术影响，他们共同探讨的艺术之路即如何学习西方当代艺术，搞中国的“美术革命”，探索一条中国的当代绘画之路。所以刚开始，庞薰琹学习的艺术还属于纯绘画一类，直到参观了1925年巴黎举办的“装饰艺术博览会”。后来的历史发展，让我们知道，这次博览会是世界现代设计史中一次重要的转型事件，它标志着“装饰艺术运动”诞生的。也就是说，庞薰琹去留学时期的法国，除了正值当代艺术的大发展期，也是当代设计史重要的发展期。

正是这次博览会，让庞薰琹接触的西方艺术，除了绘画外的另一个十分重要，但却一直被当时中国艺术界普遍忽视、甚至不为人知的艺术领域——现代艺术设计。这次博览会让庞薰琹第一意识到当代设计的重要性，尽管当时的他尚未真正了解现代设计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正是这次博览会为庞薰琹的艺术领域从纯绘画到中国当代艺术设计及其教育领域的转变上了一堂很好的启蒙课。

庞绮教授认为：设计方面的贡献是父亲此生最大的贡献，而他此生经历的磨难也是因为此。留学期间的庞薰琹在设计实践方面做了早期的一些尝试。当庞绮教授在整理父亲庞薰琹的艺术年表时把他关于设计的年表排出来时，发现很多中国近代工艺设计史内容都与庞薰琹有关。

3、西方现代艺术的兴趣转向东方艺术价值的觉悟

庞薰琹艺术生涯方面对现代设计艺术的探索和两个关键性的人物的影响密不可分：

（1）第一位是常玉。在常玉影响下，他开始觉悟到东方文化的艺术价值，并尝试将东方绘画技法运用于西画，开始用毛笔画线描。庞薰琹19 岁出国，在法国留学五年，那个时期出国学习的画家一般会进巴黎美术学院。但庞薰琹到法国后经蒋碧薇介绍进入叙利恩研究所学习绘画，在这个学院学习西画的迷茫期碰到了常玉，常玉是个非常有个性、有见地的画家，他不建议庞薰琹去学院学习美术，他认为学院里都是程式化僵化的学习，他建议庞薰琹去大茅屋学习绘画技艺。大茅屋是法国当时刚刚创建的艺术学校，这个创始人是位瑞士籍女画家，这个艺术学校突破了学院派的学习框架，学习氛围自由不受束缚，因此培养出了很多有名的艺术家。而且影响到这个地区都成为了艺术的圣地。在这个学院附近街上有个非常有名的咖啡馆，当时包括毕加索在内很多艺术家都聚集于此。庞薰琹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接受的西方绘画教育。他不仅学习西方艺术，还觉悟到东方艺术的价值。在此期间，庞薰琹开始学会尝试用毛笔速写线描，这赋予了西方的绘画有了东方艺术线条的韵律。但是可以看出在这个阶段，庞薰琹对东方艺术的认识还仅停留在表面技法上的尝试。

（2）另一位对他影响巨大的是一位法国著名艺术评论家。在他一席话影响下，庞薰琹决定回国对中国传统艺术进行深入研究。在大茅屋从事中西结合的西画形式尝试的期间，使庞薰琹在巴黎也小有名气，于是，他想办个个人画展。在当时，想成功举办个人画展都需要请一位有影响力的艺术评论人给自己的画展写评论，有助于提高画展的声望和规格。有位朋友介绍了巴黎最有名的艺术评论品家给庞薰琹。庞薰琹带着他的作品去见这位艺术评论家。见面后，那个先生说：“年轻人，我都不用打开就知道你的画是什么样子的。你这么年轻，能画出什么来呢？你的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你对你们本土的中国传统艺术真的深入了解吗？有挖掘过吗？”。庞薰琹被问住了。毕竟20岁左右的年轻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有限，他诚实地回答说：“我不是太了解。”于是，评论家说：“那你画的东西我可以想象画的如何。我建议你，回到你的国家去，了解你国家，深入的做研究，之后再进行绘画创作，等你做完这些研究有了成果，我还活着，我一定给你写评论。”

这是对庞薰琹艺术生涯非常重要的一番话，以庞绮教授回忆：“这对他父亲触动很大，相当于告诉父亲，应该如何走是对的。所以他20 多岁就回国了。回到常熟之后，回到家乡，他做的事情就是筹划创立决澜社，回来穿上长衫拿毛笔练习白描。以前在法国也拿毛笔，回来后虽然也是拿毛笔，但是就是不一样了。他苦练白描，通过长期反复地练习，他体会到中国画白描线法的线不仅仅是一根线，而是蕴含了很多的内容。

我国的美术发展进入了一个新历史阶段的标志便是决澜社的成立。1932年10月，它的成立掀开了中国近代美术运动新的一页，孕育了观念艺术的萌芽，而最先提出结社动议的正是庞薰琹和倪贻德。

倪贻德执笔的《决澜社宣言》提出了：“让我们起来吧！用了狂飙一般的激情，铁一般的理智，来创造我们的色、线、形交错的世界吧！”按重庆市文化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黄剑武的话说，“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反传统艺术立场和明确的向西方现代绘画的学习、革新意向。“决澜社”的确是一场带有遗憾的现代绘画的美术启萌运动。”

三、庞薰琹中国现代设计教育思想的创建轨迹

1、法国留学令其产生对现代设计（尤其是装饰设计）的兴趣

西方的工业革命改变了人的生活，装饰设计又让工业文明下的生活器物变得那么美好。庞薰琹希望用这些美好来拯救和改变当时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中华民族。这个兴趣的产生，其实和他本身性格也有关系。庞薰琹作为一个艺术家，虽然有浪漫理想的一面，但他更关心现实社会，人民大众的生活。正如庞绮教授所说：“父亲是个有大我、大爱的人。他写的最多的词是“人民”。他一直把人民考虑到第一位，那一代人对祖国非常热爱。当时他们完全可以留在国外过更好的生活。但他们没有，一帮年轻人回国后成立了决澜社。今天看看他们当时的宣言，仍然鼓舞人心。热血青年从西方学习回来，看到了西方先进的东西，就想要带回国家，他们所想所说所做都是想让祖国也能够强大起来。二十几岁就有这样的胸怀，也正是这种思想和情怀，促使日后庞薰琹可以扎根中博的西南民族调查工作。

2、现代设计艺术教育的诞生

这个理念与上一条密切相关。庞薰琹对中国现代设计的理想不仅仅停留在自我设计思想的探索之路，还想到了美育的传播，放在了教育的高度想到了设计教育。旧时的中国技艺传授都是师傅带徒弟，没有形成教育理念，学习技艺也只是为了达到温饱的需求，谈不上对美的欣赏，更不用说美育的培养了。

3、指明中国现代设计教育之路的方向

巴黎留学时期几个重要艺术思想对庞薰琹的影响奠定了他到中博工作的思想基础。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的庞薰琹对“什么是中国现代设计”以及“如何实现中国现代设计及其教育”的概念还是很模糊。以庞绮教授的形容，叫“阶段性清晰，不是整体清晰”。这些想法实际是在中博后来的研究工作中清晰起来的，这些想法的具体实施也是在中博工作期间展开的，并在实践中得到来发展、升华最终达到了成熟。我们从庞薰琹能成为中国现代设计教育奠基人的过程中，探索到他对设计教育思想创建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