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抖音推送中的“信息茧房”现象
2021-11-13包涵
□ 包涵
2016年9月,抖音正式上线。截至2020年8月,抖音APP的全球日活跃用户量已超过6亿,现在可谓是“全民抖音时代”。在智媒大环境下,用户获取信息时会越来越偏重于个人兴趣,而抖音APP则基于对个人兴趣的“用户洞察”,向用户进行个性化推送,这也是短视频发展的一大重要方向。
个性化视频的出现让传播由过去的以传者为中心演变成以用户为核心,大数据与人工智能的发展催生出了算法机制,其不仅对用户的个性化需求进行了充分考量,更是赋予用户前所未有的权利,使新闻传播模式由“一对多”演变为“一对一”。在此状况下,个性化视频推送将用户不断细分,引导用户更容易地找到激发阅读兴趣的信息,凸显其自身价值。然而人工智能技术尚未成熟,社交媒体平台的推送信息同质化问题严重,导致用户长期接触后毫无新意,产生封闭心理。当个体长期处于相对密闭的环境中时,会更倾向于接受同质化信息,这也进一步为“信息茧房”的产生提供了温床,对受众及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抖音APP中“信息茧房”的具体表现
“信息茧房”由桑斯坦教授提出,当受众被自己选择的信息所桎梏时,生活会逐渐固定化,从而被禁锢在相应的茧房之中。随着信息技术的不断进步及信息的爆炸式发展,抖音中的信息茧房将以“个人日报”的形式表现出来,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用户浏览内容单一。算法正在代替新闻媒体过滤信息,在抖音短视频中,算法甚至会遵循预先设定好的某种技术程序来代替人类主观价值判断,向受众不断推送其经常浏览、点赞、转发的同类型视频。基于定式思维,用户将会对此类视频更感兴趣,观看频率大大增加,对其他类型视频一划而过乃至屏蔽,系统据此将再次缩小用户的“兴趣圈子”,利用大算法向其推送个性化信息。在这种循环之下,用户浏览此类“精选”视频的频率将大幅增加,更有甚者将沉溺于这种单一化的视频内容,从而织就自己的“茧房”并与外界进行隔离,造成抖音使用定式化的情况。
个人信息接收的“回音室效应”。大数据会记录下抖音用户每一次浏览的信息,从而对用户的喜好有更精准的定位,用户能接触到的视频类型则越来越单一,信息茧房也会越来越牢固。这个“茧房”会给抖音用户构筑一个与现实差异巨大的拟态环境。在拟态环境下的“茧房”内,意见相左的评论被用户忽视或举报而无法出现,意见相同的声音则不断聚集,并以夸张或其他扭曲形式重复,“茧房”中的人会将这些奇异回流的信息误认为是事态全貌,从而造就个人信息接收的“回音室”效应。
输出信息受输入信息影响。广大用户会利用抖音APP来记录自己的日常,他们在使用抖音时不仅会利用抖音平台的点赞、关注等功能来认同此视频,有时还会转发、评论相关短视频表示喜欢,甚至还会制作类似视频来表达自身意见,这种意见表达就是信息输出现象。相关研究表明,用户在自己的抖音平台中制作短视频时会受到“从众心理”的影响,视频内容将更加贴近于自己曾浏览过的视频。例如:当用户对美食类视频更感兴趣时,平台输出视频将大概率与美食有关;当用户浏览美妆类视频的频次更多时,平台可能制作更多关于美妆的视频……由此一来,抖音用户的输出信息深受输入信息的影响,久而久之,受众包裹在了“蚕茧”之中,接触面将逐渐变窄。
抖音推送中“信息茧房”的形成原因
在数据大背景下,信息茧房具有以用户体验为核心、传播信息同质性、吸引类似人群形成圈层化等共同特征。若没有精确分析,个性化视频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算法技术则提供了这一源头,抖音平台利用算法技术使“信息茧房”的表现特征更加典型,而其形成原因具体有以下几点:
技术进步形成的催化剂。算法推送这一机制诞生于信息大数据时代,这“是一种编码程序,不仅可对大数据时代泛滥的新闻信息进行分类、标签、整合、排序,还能通过特定的运算把输入数据转化为输出结果,并结合特定需求,有针对性地为相关用户进行推送”。抖音平台利用这一机制对用户兴趣点进行精准分析与快速传播,信息内容的提供从PGC转向了UGC,信息生产环境越来越宽松,这是“信息茧房”形成的根本基础。在抖音APP推送的短视频中,用户不仅会被推荐自己感兴趣的同类视频,还有可能基于自身的互动数据被提醒“有可能认识的人”,并被频繁推送这些人的视频。在这种状态下,用户观看抖音视频的大致范围将被相对固定化,这也进一步加剧了“信息茧房”的形成速度。
平台运营者监管力度不足。媒体行业具备较强的引导性,若某一平台过分追求经济利益而不顾社会利益,以“个性化”定制为由,向用户投放虚假媚俗信息,不仅会让用户沉溺在不良网络环境之中,还可能将引发社会动荡。抖音短视频平台作为一个庞大的社交平台,对用户输出视频的监管力度仍然不足,部分恶俗、低级趣味的视频会严重影响用户的身心健康,织就恶性的“信息茧房”。在这个大众媒体蓬勃发展的时代,抖音平台不应只追逐利益,更应注重培养社会责任,努力提升自身的监管力度,不断完善平台审核机制,避免单一化、媚俗化视频的泛滥,坚持以最高标准对用户负责。
意见领袖的过滤信息。拉扎斯菲尔德曾提过“意见领袖”的概念,指的是在人际网络中积极地向他人传递信息并将产生一定影响的人,他们影响着信息茧房内部的“意见气候”。在抖音APP中,粉丝会以意见领袖为中心进行聚合,并对其观点深信不疑。因此意见领袖所传播的观点可借助庞大粉丝群,实现短时间内的快速扩散。观点及信息的迅速扩散将对信息茧房的内部意见气候产生影响,使抖音粉丝对信息环境真实的整体气候出现感知偏差,他们将意见领袖所发布的信息奉为圭臬,使一些意见相左的信息较少进入“我的日报”中,由此形成一个信息过滤后的“茧房”。
用户选择性接触下的“预存立场”。“个人差异论”是1946年由卡尔·霍夫兰首先提出,经梅尔文·弗勒修正后所形成的。此理论认为,不同用户有自己所对应的“预存立场”,个体会因为自身需求、习惯、价值观等差异而对同一信息做出不同选择,产生“选择性心理”,这也是选择性接触的基础形成机制之一。在抖音平台中,用户只想接受那些与自己已有立场或观念一致的信息,以及可对自己产生利益的视频,他们根据自身喜好观看相应视频内容,只接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对与自己观点不一致的内容则持排斥态度。这种选择性心理将强化用户的先入之见,严重时还可能出现某些极端、偏激行为,加剧“信息茧房”的形成。
“信息茧房”的负面效应
“信息茧房”在形成过程中,可带来延伸个体兴趣、提高信息获取率等正面影响,但其消极影响更加显著,用户和平台间正在逐渐形成一个下降的螺旋——个性化限制了用户的视野和体验,进而导致社会麻痹,影响社会风气。
阻碍用户个人价值的实现。约书亚·梅罗维茨曾提出媒介情境论:“媒介的变化会导致社会环境的变化,而社会环境的变化又会对人的行为产生影响。”抖音平台涵盖的短视频类型看似多样化,但通过智能化的推荐,只推送给用户他们喜欢的内容,则会将其信息视野被局限于一小片的信息圈中,进而将自己的生活桎梏在蚕茧般的“茧房”里。于是,他们无法全面观察到全面、客观的现实世界,逐渐成为一个“单向度”的人。抖音用户囿于“茧房”中脑海所构成的世界与客观世界有极大偏差,这种认知失衡带来的将使其无法正确认识这个世界,进而无法做出合乎逻辑的行为。
智能传播下的新闻伦理失范。“茧房”魔咒可能会帮助“圆形监狱”的形成,从而造成新闻伦理失范。“圆形监狱”是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在18世纪80年代构思的理想中的新型模式。设想中“圆形监狱”的监视者可通过窗户便利地看到囚犯的一举一动,但囚犯却无法感受到中央的监视者。因此,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监视情况,无法轻举妄动,进而实现了“自我监禁”。20世纪70年代,米歇尔·福柯提出“全景敞视主义”,而茧房魔咒下的“圆形监狱”与之相比更隐蔽性。抖音短视频中“可能认识的人”功能可以对用户自身进行预测并将他们推荐给其周围的人,除此之外,抖音电商还可通过记录用户的浏览及购买行为进行相关推荐,用户完全暴露并处在“茧房”中的“圆形监狱“里,于无形中被隐藏着的无数个枷锁控制。
社会黏性被削弱。伴随着“信息茧房”的进一步扩张,部分媒介素养较低的群体沉浸于茧房之中,与他人使用同一平台,却固化自身视野,对传播信息不加以自己的判断思考,而媒介素养较高的受众在“信息茧房”影响之下仍旧可获取大量有用信息。“信息茧房”则在受众当中形成相应分区,并不断扩大群体之间的知识鸿沟,这也印证了蒂奇诺等传播学家的猜想。抖音APP信息的个性化推送会让用户丢失主动获取信息的能力,人们会减少对社会公共事务的欲望与热情,社会公共价值也将被逐渐消减。
娱乐至死下的精神麻痹。抖音APP是目前广大网民娱乐消遣的首选,用户极易被其中的娱乐信息所吸引。算法机制在掌握用户浏览情况之后,就会不断向用户推荐相关内容,久而久之,将形成充斥着大量娱乐内容的“信息茧房”。在这样泛娱乐化的“信息茧房”房中,用户无法进行独立思考,结果就是被麻醉的受众“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成为“茧房”的“木偶”。抖音平台中的“信息茧房”强化了娱乐文化对用户的影响,使个体被禁锢,这种娱乐化的倾向从线上延伸到线下,对用户的生活也会造成负面影响,平台的权威性也将在技术浪潮的裹挟下逐渐消亡。
削弱“信息茧房”负面效应的设想
抖音平台在算法决策成为定义人类知识范围的手段后为用户开辟出了“千人千面的个性化推荐模式。然而技术的极致发展也繁衍出了诸多问题,为打破“信息茧房”的壁垒,可从以下几方面做尝试,争取使技术“为我所用”,而非成为其傀儡,甚至走向另一个极端。
平台打破技术垄断。我国大数据分析技术目前仍处于初级阶段,受众囿于狭小的“茧房”之中丧失理性,对此平台应不断更新信息技术,增强智能平台对用户情感的识别能力与兴趣感知能力,为用户提供全面需求的信息。当下,“今日头条”已经摒弃单纯依赖算法的做法,转而用以“算法+热点+关注+搜索”等功能为主要方式建立相关通用信息平台,弥补单一的算法推荐在“信息茧房”中可能会带来的缺陷。抖音APP也可模仿这种多技术融合手段,打破算法垄断,进而解决“信息茧房”中获得信息渠道和途径变窄的问题,打造网络“人行道”。
“把关人”角色的回归。库尔特·卢因曾提出“守门人”的概念,其所针对的就是媒体里的“把关人”。这些“把关人”能够对相关新闻进行严格把控,对低质量信息进行过滤,减少其进入大众视野的机会,从而保证新闻内容的质量。“把关人”角色的回归可引领平台和用户构建新型关系,更加正视人为主观判断力在新闻报道中的价值。虽然算法的处理速度较高,但它依然无法对媒体信息做理性判别,“人工判断+智能算法”的双向合作是弱人工智能时代的最优选择,可消减算法推送导致的“信息茧房”效应。
媒体引导受众拓展接收渠道。在算法推荐机制的普及下,各个应用都存在信息茧房的现象。但每位用户在使用社交媒体时,面前都会出现多种选择,因此当某一平台提供的信息无法满足其需求时,他们就会使用另一个来补足。媒体作为时代瞭望者与社会守望者,有义务引导受众拓展接收渠道,让用户突破“信息茧房”的壁垒,倾听多种声音,而非使受众“作茧自缚”。
破除“信息茧房”的桎梏,首先就要打破用户的惯性思维,引导受众接触更加多元化的网络社会。平台可通过增加频道分类等方式鼓励用户涉猎广泛,使其不局限在某一类型上,从而平衡不同人群的观点。对于涉及公共领域的议题,媒体也可引导受众关注更加多元化的信息,尤其是官方和主流信息,以此来帮助用户在博杂的信息丛林中抽丝剥茧、去芜存菁,这也是媒体不可或缺的义务。
用户提升个人媒介素养。若要从根本上改变状况,首先需要用户转变自己的观念,不被个人喜好束缚,面对与自己三观不同的意见时吸取多方意见,理性思考、冷静对待,提升个人媒介素养,在平台使用过程中多加搜索,主动打破“茧房”下的桎梏,培养开放理性的意识,不局限在单一的圈层之中,进而减少算法推送机制导致的内容同质化。视频制作者也要培养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注重提升信息生产的质量,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更加关注社会效益,制作正能量视频,传递主流价值观,从而实现自身与媒介的良性互动,达到传播效果的最优化。
结语
互联网的出现具备革命性意义,其催生出了过去无法想象的产业。抖音的个性化视频实现了去集中化的信息分发方式,是互联网思维应用于传媒业的产物之一,为用户提供了休闲娱乐的方式。“信息茧房”的发展,看似是全媒体时代下社交媒体的一种生存尝试,实则为传统媒体在智能媒体背景下的无奈之选。用户在享受定制式信息的同时却为自己带上了思维的枷锁。总体来看,“信息茧房”削弱了用户的媒介接触能力,自我“兴趣”不断固化,社会的交流频度也随之降低。“化茧成蝶”需多方面共同努力,结合“个性推荐”与“共性推荐”,同时提高受众的媒介素养,多管齐下合力破“茧”,推动个性化视频的良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