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小品言语幽默的预设理论探究*——以春晚小品《学车》为例

张雷刚

（西安航空学院,陕西西安 710077）

“喜剧小品是一种带有浓郁喜剧色彩的片段性艺术演出形式，”给观众带来欢声笑语，其最重要的美学特征是“喜剧性，”具体表现在形象生动、妙语连珠的言语幽默。小品的言语幽默源自观众“从期待到期待落空的突然转换”，语用预设是实现这种突然转换的有效策略。语用预设是斯塔纳克于1970年提出的语用学概念，强调语境和交际者的重要价值，是指“那些对于语境敏感的与说话人（有时包括说话对象）的信念、态度、意图有关的前提关系”。预设具有共识性、可取消性、合适性、主观性等性质，是喜剧小品创造幽默效果的有效手段。本研究拟运用预设理论，阐释喜剧小品《学车》所采用的预设策略，以期为喜剧小品创作提供一定的借鉴。

一、张冠李戴型预设策略

预设的共识性要求预设是交际双方所共有的各种信息，包括知识体系、文化背景、交际语境等。但由于交际者在背景信息、认知语境、文化修养等方面的差异，经常出现违背预设共识性的情况。张冠李戴型预设策略是指喜剧小品中，演员有意或无意地破坏预设的共识性，错误地理解言语表达，使观众的期待落空，创造幽默效果。

教练：踩离合，打火，挂挡，加油。

阿姨：谢谢教练。

教练：我说加油。

阿姨：我会努力的。耶！

阿姨完成了踩离合、打火、挂挡等操作后，教练发出“加油”的指令，其预设为“加油等同于踩油门”，然而阿姨对学车一窍不通，缺少相关的背景信息，反而将其误解为教练的鼓励，令人忍俊不禁。教练看到阿姨未能领会自己的交际意图，再次强调 “加油”，阿姨依然执迷不悟，令观众开怀大笑。

小品开始时，教练心爱的婷婷马上出国，他缺少勇气向婷婷表白，为此痛苦下跪，阿姨却将其误解为教练所提供的高质量的星级服务；教练看到叔叔阿姨学车，将他们的学车动机误解为给儿女销分，这些例子的喜剧效果皆源自张冠李戴型预设策略。

二、柳暗花明型预设策略

柳暗花明型预设策略是指在喜剧小品中，先前的预设将观众引入一个思维定式，随后出现的新信息出其不意，“将观众拉到另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景。”新信息与预设形成矛盾，导致预设被取消，给观众带来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剧效果。

小品中，叔叔与阿姨对驾驶汽车知之甚少，他们各种滑稽可笑的行为令教练心力交瘁，决定不教他们，叔叔愤然离开。此时，阿姨向教练说明情况。

阿姨：教练，教练。我跟你讲个事情。我家老头头，只剩下三个月时间了。

教练：阿姨，对不起。我不知道叔叔是这么个情况。我刚才那个态度。叔叔到底怎么了？

阿姨：还有三个月，他就满七十岁不让学车了。

阿姨略带伤感地讲出叔叔“只剩下三个月时间了”，教练与观众自然而然地将其理解为“叔叔的生命只剩下了三个月”，忧伤的背景音乐以及阿姨的叹息更加强了此层预设，营造出悲痛的氛围。教练为自己先前的态度向叔叔鞠躬致歉，随即询问叔叔的具体情况。阿姨讲出叔叔的病情是符合教练与观众预期的，但“还有三个月，他就满七十岁不让学车了”的新信息与先前的预设大相径庭，巧妙设计突转，瞬间将观众拉回喜剧的氛围之中，令观众捧腹大笑，也使观众体会到叔叔学车的迫切心情。

三、反经合义型预设策略

预设的合适性要求预设与客观事实、百科知识、人们的常规思维模式等相一致，符合各种社会规约。反经合义型预设策略是指喜剧小品中，演员故意违反预设的合适性，打破观众的常规期待，使观众在顿悟中感受到不和谐，从而产生喜剧感。

阿姨：每次见他，我的心就砰砰砰，怎么看怎么像李易峰。

教练：这不是爱，这是瞎啊！

李易峰是一名身材高挑、英俊帅气的年轻演员，而叔叔则是一位身材低矮、皱纹纵横、满头白发的老人，两者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这些都是教练与观众所共享的预设信息。阿姨却将叔叔看作李易峰，严重偏离实际情况与观众的预期，创造出强烈的幽默效果，同时也表现出叔叔与阿姨之间的深厚情感，赢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

小品采用反经合义型预设策略生成的言语幽默还包括“讲得太快了呀，你嘴巴是高铁吗?”“男人的情商是12分都扣光了吗？”“我是陶正的爸爸”“我是陶正的奶奶”“我的李易峰叔叔”等小品包袱，令观众应接不暇。

四、锦上添花型预设策略

喜剧小品中，演员们在接受与认可预设的基础上，巧妙地运用言语表达，不断地使观众的预期落空，包袱迭出，使观众惊喜连连，这就是锦上添花型预设策略。

学车中，阿姨与叔叔各种“奇葩”行为，使教练悲痛欲绝，决定不再教他们学习驾驶。阿姨与叔叔的自驾游梦想破灭，只好选择骑三轮车旅游，并将他们的旅行计划娓娓道来。

阿姨：我们去不了三亚，我们可以去三里屯。

叔叔：去不了松花江，我们可以吃松花蛋。

阿姨：去不了乌鲁木齐，我们可以到中央电视台看小尼。

第一句话中，三亚是著名的旅游目的地，距离北京远，观众期待他们选择一个较近的旅游城市，可三里屯是北京的酒吧街，令人莞尔一笑。第二句话中，松花江是东北的一条河流，按照阿姨的推理，观众期待他们会选择一个以“松”开始的地点，“松花蛋”则是一种日常食物，令人忍俊不禁。第三句话的预设信息最丰富，包括“乌鲁木齐是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的首府；中央电视台是中国官方媒体；小尼是维吾尔族，出生于乌鲁木齐，是中央电视台的优秀主持人”等等。叔叔阿姨不能驾车去乌鲁木齐，体验新疆的风土人情，观众期待他们会选择一个以“乌”开始的地点、食物或者其他东西，然而“去中央电视台看小尼”与观众的期待大相径庭，令观众捧腹大笑。这三句话一气呵成，富有韵律，层层递进，令观众乐不可支。

五、避重就轻型预设策略

避重就轻型预设策略是指喜剧演员在已经表达出关键信息的一部分时，由于缺少自信与勇气，言语表达突然之间变得吞吞吐吐、含混不清，最终选择了另外的同音词汇，传递出与语境缺少紧密联系的次要信息，使观众感到突兀，背离观众的预期，暴露其性格的缺点，使观众感到优越感，获得快乐。

教练：喂，婷婷，我想跟你说句话，我喜，洗，洗澡忘关热水器了，再见!

教练暗恋十年的婷婷即将前往异国他乡，意味着教练必须破釜沉舟，抓住最后的时间向婷婷表白，否则只能遗憾终身。教练鼓足勇气，但“喜”字刚到嘴边，却欲言又止，结巴地说出了“洗，洗澡”的次要信息，与预设的重要信息“喜欢”相距甚远。教练：婷婷，我想跟你说句话。我爱，哎哟妈呀！

小品尾声阶段，在叔叔与阿姨的鼓励下，教练终于再次拿起电话，向婷婷表白。观众期待他可以勇敢地完成此项艰巨的挑战，并对此充满信心。可教练的表现再次打破观众的预期，依然缺少勇气，“爱”在不经意之间被转换为“哎哟妈呀！”，降低了教练的形象，相对抬高了观众的地位，观众感受到愉悦之情。

六、以假乱真型预设策略

预设是说话人在交际中单方面发出的，听话人往往可以接收的信息，具有主观性。以假乱真型预设策略是指喜剧小品中，说话人为了实现一定的交际目的，向听话人提供虚假的预设信息，听话人往往信以为真，直接接受虚假的预设，落入圈套，按照说话人的预期实施言语行为，而观众也被引入“歧途”，随后识别出说话人的真实交际意图，在迷途知返中收获快乐。

阿姨：陶正，他在墙上呢。没事了，没事了。他说，祝你在那边找一个爱你的，疼你的。挂掉了。

教练：别挂，别挂。婷婷，我爱你呀！

婷婷：你再说一遍。

教练：婷婷。我爱你！

叔叔与阿姨不断地鼓励教练勇敢地向婷婷表白，可教练依然未能表达出对她的爱意。看到各种努力徒劳无功，阿姨随即采用了以假乱真的策略。首先，阿姨以“陶正奶奶”的身份，说出了教练对婷婷的美好祝愿，但这种祝福与教练的真实情感截然相反。接着，阿姨说婷婷已经将电话挂掉了。在这种语境刺激下，教练终于迸发出足够的勇气，讲出了爱情宣言。此时，婷婷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教练与观众恍然醒悟，幽默效果油然而生。此时，小品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尾收场，突出了小品的主题。

语用预设是构建幽默或荒诞文体的重要手段。本文运用预设理论，分析2018年春晚喜剧小品《学车》中的言语幽默，发现小品采用了张冠李戴、柳暗花明、反经合义、锦上添花、避重就轻以及以假乱真等预设策略，创造幽默效果，希冀为小品创作提供一定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