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因·界限·趋势
——对文学消亡说三个维面之探讨
2021-11-12刘颂扬
刘颂扬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说文化批评(以下的文化批评,皆泛指对文学研究构成影响的文化研究或人类学研究二者之整体)介入文学批评领域的边界,历来既是一个争议不断的现象,又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在学界,一些略带戏谑或自嘲意味的感叹如“文学研究已经不研究文学了”层间迭出,这深刻地预示着此一现象的警示意义。
一、希利斯“文学消亡说”之提出
使得文学终结论彻底在中国文艺批评界轩然大波的,还属希利斯•米勒在世纪之交时在中国的一番言论:他借助德里达的“文学消亡说”,进而认为文学研究将完全皈依整体文化研究格局。其认为,撇开理论的或者政治方面的思考而单纯地研究文学已经“不合时宜”了,文学的终结近在眼前。此言论的出现无疑撼动了中国文学研究领域的一些固有观念,随即出现的大规模后续性探讨,可以被视作当今中国学界对这一“文学研究”危机的一次重大的、严肃化的剖析。这也从侧面映射出,文学研究在直面文化批评浪潮时,其存在的一些成见潜流或观念交锋是恒在的。所谓文化批评“入侵”文学研究,绝非一个简单的境况。相反,这是一个在多个层次、多个切片上都值得玩味与思索的文化现象。本文尝试从四个角度分别探讨这一文化现象。
二、处于文化研究与文学自律性之间的三个维面
首先是现象的原因问题。反向观之,所谓文化研究的“入侵”现象与其说是完全单向的“进攻”,不如说文学自身亦带有聚拢社会现实问题的向心力,这根基语现代文学的原生属性。毋宁说,由现代性浪潮带动的文学创作现象(尤以小说为突出),实际从胚胎上就与大众文化现象有着纠缠不开的联络,只不过文学多了虚构的、形式主义所谓“文学性”的成分。方克强《文学人类学》便认为当代文学研究基于地球共同体的本位,即现代人不满足囿于单一民族和单一文化形态的本位思考,而喜欢将至纳入人类整个进化链条和世界图景中去做系统检示。因此从思想核心层面看,说现代文学的属性是由有现代文化所赋予的,是所谓文化批评“入侵”的合理动因。而这一“向心力”自然牵涉到文学批评的领域。于此同时,若从文学内部来看,一个由研究生态自身问题撬动的系列现象,是“入侵”论的另一动因。这一问题便是当今文学资源与文学人口的不对等问题,且此问题随着时间将愈演愈烈。随着文学人口的复杂化以及文学研究者团队的日益扩充,纯文学资源似乎愈发在分享层面上显得捉襟见肘。为了适应层次不齐的文学需要,文化批评充当了调解器;而为了维持与日俱增的学者基数,文化批评成了突破口。
其次,是文化批评与文学研究的界限问题。但凡从界限问题考量“文化批评”的影响,便可发现希利斯•米勒的“终结论”是片面性的。正如上述所说,文化批评的“入侵”想象是伴随着启蒙现代化进程出现的。它无法摆脱的问题便是大众化、反精英潮流的盛行。然而,这种“入侵”现象似乎在古典时期诞生的文学中是被抵牾的。究其原因,可以说是源于话语体系和思维方式的完全迥异。至少到目前为止,古典文学研究体系领纳大规模“文化研究”的现象是难以想象的,二者无论是在精神内核还是思维方式上都难以形成共鸣的气候。举我国的古典诗歌研究为例,便可发现古典诗歌内核实际上是已被历史定格的贵族风雅精神。其讲求作品自身的雅致以及对纯粹诗歌生命的体认,这导致了研究本身便带有一层解码的过程。因此,对于作为舶来概念的文化批评而言,古典诗学精神过于强调学人的临摹、体认、感悟的能力,由于批评进路的迥异,这与强调建构与解构的文化批评是扞格不入的。强制地将文化批评代入古典批评领域,往往要么背离古典精神的内里,要么无法规避二者的脱节。
再次,是关于文学批评自身发展趋势的思考。可以肯定,文化批评对文学研究的影响,或者说文学研究的文化批评转向,实际并不能掩盖文艺批评本位问题的未成熟状态。也即是说,文学自身恒在的问题,不可在时髦的文化批评浪潮中沉入底部。过分强调文学研究“屈从”于文化研究的浪潮,容易让人忽略文学自身发展的问题,这不仅会导致一种自欺,更会激发无谓的学术浮躁氛围。文学自身诸多的批评问题是具体的,亟待深挖的,直面这些问题自身有利于屏蔽过分讨论“入侵”问题所产生的浮躁感。姚朝文《文学与文化批评》一书便指出,“如果我们能接续吴调公当年对‘神韵’‘清空’等范畴花费多年心血去着力发掘,我们现在的文学概论教材就不会像当前这样囊中羞涩。”因此,似乎最好的未来状态是,让所谓的“入侵”呈自然发展状态,而不因此中断对两者各自独立性问题的求索。对文学研究而言,保留文学本位之探讨,兼辅以日益丰富的文化批评,使之互相独立而又互相参稽,是一个较为合理的发展方向。
三、结语
本文认为文化批评或人类学研究对文学研究的“入侵”是一种悲观保守形态诉诸于情绪的表现。文化批评的介入不存在语境体系的殖民,而恰恰是研究类比的丰富。与此同时,两者自身体系的各自成熟,对各自独特性的回溯,在这场论证之中更值得反思与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