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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文学的火苗

2021-11-12

山东文学 2021年4期

我决定写小说是在十年前。当时我坐在阁楼上,窗外游荡着夏季深夜里热乎乎的风,眼前是一张方正的曲美餐桌,桌子上摆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茶台,茶台很重,它由一种敲上去便会发出金属声音的石头打磨而成。那天夜里,我将茶台搬到餐桌一侧,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我发了会儿呆,不由自主地敲出了第一行字。我一写就是一整年,在第二年夏天完成了一部可以感动自己的长篇小说,事后证明这是部千疮百孔的作品,它根本无法修改。现在这部蹩脚的小说还待在我的电脑里,十三万字,三百零八页,虽然它并不成功却在当时缓解了我对生活的空乏感。

每一个写作者都享受孤独,在大家心底总有一团孤独的火苗静悄悄地燃烧着,它源于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平庸的不甘心。我早期的小说完全是激情式写作,毫无规则可言,像诗、散文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写作多年后我认为小说语言离不开精、简、准,忌雅,忌满,忌故作高深,它是刀子和铁锤,由写作者含而不露地输送出去,干净利落地劈砍、捶打,在营造现实感的同时还要尽量混沌一些。《墙上的主角》是几年前我与三个文友约定的同题小说,当时它的题目是《一路狂奔》,发起人是个直男,到现在他也很中二,以至于生活完全乱套。虽然是同题小说,但我很注重小说的器皿,我用一首摇滚乐承载它,在何勇的《姑娘漂亮》里的攫取了音乐气息。细心的读者会在男主角的梦境中发现与歌词相关的内容,且男主角的欢乐与无奈也总与姑娘这条明线有关。男主角的生活不尽如人意,始终在社会底层徘徊挣扎,他性格耿直,渴望受到关注,经历了一连串的误会后他没有解释、抱怨,而是再次爬到墙头,在星空下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出脚步。我想他应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即便生活没有带来想要的东西,在他心里也依旧有一团执着的火苗。

除了语言和架构,我非常注重小说的题目。有时一个好题目会让作品提升几个档次,它犹如小说的电闸,读到最后顺手一拉,所有的文字全亮了,这样的题目如同小说的灵魂。在我自己的作品里有几个题目略为满意,2018年我汲取崔健的音乐气息写了一个在雪地上奔跑的人,主角最后被冻在冰块里,他张开双臂生成了一个意象,我为小说取名为《冰冻的十字》;还有一篇是我今年年初写的,文中主角与恶魔餐叉缔结了契约,如果不作恶就会头上长角身后钻出尾巴,他竭力抗争,最后不得不躲到了楼角上。结尾的那段让小说有了象征性。巨大的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我蹲在楼角,夜风呼啸,像刀刃也像笑声。我纹丝不动地蹲在那里,俯瞰着脚下尚未睡去的城市,背后的翼始终紧闭着,我手握铁叉,犹如一具雕像静静等待着破晓的来临。我为这篇小说取名《楼角上的雕像》,不到最后读者不会看到故事与雕像之间的关联。我想这就是题目的魅力。

与《墙上的主角》相比,《爱的莫比乌斯》在文学品质上要高一点,它写于2019年,也是旧作。我认为写作者应该有记梦的习惯,梦与潜意识有关,这很可能是写作者进行文学创作的深层力量,同时也是灵感的源头。梦抽象、混沌、复杂,将生活印象与观念打碎重组,于个人而言带有启示性。荣格曾提出无意识集体库的概念,我想梦不仅仅是现实生活在虚空里的投影,还是个体之外更大群体里的一种更深层的精神上的联系。我的枕边书是《哈扎尔辞典》,本书以捕梦者教派和魔鬼之间的斗争作为线索,构筑起了庞大的故事框架。在众多看似荒诞、迷离、神秘的故事中,帕维奇对宗教、历史、文明作出了独特的拷问和思考,那些虚实无法分辨的情节中包含了作者对现实世界的关注,渗透了作者对民族和个人信仰以及精神生存问题的观点。出于对《哈扎尔辞典》的喜爱,我创作了《爱的莫比乌斯》,这篇表面上写爱情,内里却是对维度空间的思索,那里有什么我不得而知,我感觉现实生活并非方方正正有模有样地摆在我们面前,大家真正想要寻找的东西很可能正躲在它的背后。写作为我的寻找铺开了一条路,能找到什么不重要,我享受这种内向行走的过程,写出来令人愉悦。

在写作上我自认为永远只是个文学学徒,泰安市作协主席谭践先生曾教导我:要多读好作品,反观自己,与高手过招。这些年我读了不少好作品,在挨揍的同时只能刻苦练习,虽然离优秀作家还相差甚远,却也在不知不觉间不断进步着。写作没有捷径可言,唯有多读书、勤加练习,努力提升自己的文字功底和写作格局。每天的下班路上我会在脑子里构思小说,然后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坐在车里默默地听几首摇滚乐。每当我走出车门看着车库里停放整齐的一辆辆私家车时,总感觉它们像一本本无言的书,记录过什么,我不得而知。我站在地下车库,我的孤独陪伴着我,它们变成了一个个故事,钻进车里,打火,呼啸着驶出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