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八首（组诗）

◎王小康

钟摆，或自画像

日色缺失过半有余，天气总算放晴

时钟敲了十二下，大风起于我们的交谈

已至暮年，就不再奢求瘦马过境

搭起墙篱一座，种些枯草。也不必强求

经年的积雪会因此借宿于眼睛

书桌上方，正有年青的灯盏绘制巢穴

只有指纹静默的观望：二十岁时寄出的书信

接连被我收取，一切都与明日过分相似

信奉隆冬之后，我们都要寻求炉火的庇佑

时钟响起第十三声，我认定春天不会来了

餐桌上未食的鲫鱼将被分解

成为垂钓者的吟唱，或山河之未来

今日万物平安，因此我被允许进入夜晚

关门，拿起水杯，接受新的祷念

麻 雀

明日之前，我理应同意生一丛火给自己

做此决定不甚容易，当我开口

万里祁连就一同噤声，石羊一头接一头

把戈壁错认做故乡

经过宿醉验证，该事件被定名为开悟

俗称妥协。温柔的椽木，回顾昨夜戏码

缓缓燃尽吧，这漫长的，令你恍惚的冬日

我也将把初雪的忧愁优先传达给你

一并告知你，那些充满母性的云朵

这一次，没有错过汛期的消息

重新拾起幼年，当务之急

是要修补斑驳的石墙上，你的背影

顺便也给油灯添宽袄一件。好像如此

就能映出炉火的轮廓，鸡鸣之时

窗外就会有新收的燕麦携着石碾

充作醒木一拍

雨夜的一种

“你还好吗？”这是我第四次这样问你

“听说田鼠又把谷子啃掉了一截

不必忧伤，等鸦鸣三声，开水变凉后

再等等，就要早春”

依然得不到答复，这多像去年我告别水井

就再也无法触及门环

将它的深锈一一掸落

听雷吧，它又来了，一如往常的未作预约

它穿过屋顶敲醒耳朵，住进人群又离去

只有路灯不合时宜，亮起，就不熄灭

浴室里，花洒正落着水滴，一声大

一声小。该是时候了，固执的走出门去

掬一些固执的雨水，煮开烹茶，或浇花

也可以，培植出一级固执的台阶

向你道喜，听说今天阳光明媚

路面也干燥起来，你打了个哈欠

抛出个，关于落叶的预警

山居实录

瓦片突然破裂，在黎明前的这一时刻

茯茶照常睁开眼睛，旋即与其短兵相接

靠着山墙的方位，安置着一只铁哨

它开口了，唤醒了整夜都失职的风

七八个星掉落在陶罐中，急寻日出

不比口舌之忠诚——至少，不如盐巴

说到这里，这裸露出的，洁白的热闹

渐渐煮沸。羹汤不速，而窗外有鸡鸣

一切急需修缮。春鸟因此衔来秋天

又孤自返回庙堂。已经足够慈悲

度化于此，就不必再奢求以因果作引

对于这种桥段，雨水从来都仅止于浅尝

但我必须全部饮下，等落英被赋予宣告

或私议的权力

四时依然有序，促织声声嘶鸣

穿过庭院，组建起又一支迎宾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