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农村土地资本化有助于提升农户的福利水平吗?

2021-11-04耿宁尚旭东

当代经济管理 2021年10期
关键词:农村土地农户

耿宁 尚旭东

DOI: 10.13253/j.cnki.ddjjgl.2021.10.006

[摘 要] 农村土地资本化作为“三权分置”制度的实践形式之一,旨在提高微观农户的福利水平。论文阐释了“三权分置”与农村土地资本化运作的经济关系与运作逻辑,基于农户调研数据,运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检验了农村土地资本化对土地租出户和租入户福利影响。结果表明,从农户参与农村土地资本化的诱因看,年龄、受教育程度、农业技术和农业补贴变量对租入户产生积极影响,而租出户参与土地资本化的关键要素与家庭承包土地面积、土地租金、非农就业机会等有关。从净福利的增加值看,农村土地资本化可以显著增加租入户的福利水平,而租出户的福利水平增加相对不明显。推进农地资本化有序发展,要从着重培育有能力懂技术的“职业农民”、对生产领域农业补贴要有倾向性、创立土地产权交易平台方面着力。

[关键词]农户;农村土地;农地资本化;福利效应

[中图分类号]  F323[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3-0461(2021)10-0040-09

农村土地是农业生产力的主要载体,关系到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民利益的实现及农村社会的稳定。土地是中国农民最主要的财产,而农村土地制度一直是中国农村社会最主要的生产关系[1],土地制度改革旨在促使农户通过配置土地获得更多的经营性收益和财产性收益[2]。2014年首次提出的土地“三权分置”制度改革被认为是又一制度创新[3],是在“两权分置”(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实现了“集体所有权”和“承包经营权”的两权分离)基础上进一步地细分产权,其核心是通过放活土地经营权,推进农地资本化,进而提升农户的福利水平。然而,活化土地经营权并非简单等同于土地流转,其关键在于产权重新配置与细分并诱导农业的纵向分工[4]。从理论上讲,在“三权分置”产权制度改革背景下,一方面,土地合理资本化的运行机理是通过市场机制配置土地,引导土地经营权向专业大户、种田能手以及家庭农场等新型经营主体集中,从而提高土地的配置效率和管理水平[2]。另一方面,农地资本化作为“三权分置”制度的改革实践,对于实现农业适度规模经营和改善农户收益的目标具有积极意义[5],关系着我国农村土地制度改革道路及农业的发展方向[6]。

一、相关研究回顾

隨着“三权分置”成为一项制度性供给,土地资本化已然成为政学两界的热门话题。国内外学者针对农村土地资本化及其经济效应的相关研究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展开,并形成一系列的共识。从理论上讲,多数发达国家因为实行土地私有制,国外文献对土地资本化这一概念的界定甚少,与之相关的学术成果聚焦于两方面:一是土地价值与农户福利最大化。农业生产者在产中和产后阶段的关注点从商品价值逐步转向福利价值[7],目的在于提升农户福利水平。而且产量、位置、交通便利条件等是土地价值的主要影响因素[8],另外,国家的农场政策、周围公共产品供给服务和社会福利对农地价值影响更大[9-10]。二是土地资源配置形式与农户福利的关系。由于土地私有产权关系,美国、日本等国家视土地为一种特殊的商品可以参与市场交易进行自由买卖,其价格由市场决定,也可以通过租赁、抵押或者赠送的形式进行配置。随着中国土地流转逐渐升温,实行农地资本化对中国农户福利产生收益拉平效应[11]。实证数据研究显示农地规模与投资产出率呈正相关关系,此外,非农就业、经营风险偏好以及“市民”身份转变等因素是影响农户进行土地流转的主要诱因[12]。

时下,中国土地资本化进程还处在探索阶段,国内学术界认为推进农村土地资本化主要归因于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资源配置与资本流向经济规律的客观要求[13-14];二是政府主导推进[15-16];三是农村土地资本化促进了社会保障制度[17-18]。理论上认为,明晰产权是我国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关键[19],积极推进农地资本化有利于强化土地的财产性功能,有效降低农民对土地的依赖[18]。从经济效应方面来讲,农地资本化可以有效提升农户和新型经营主体的收入[20],再者确保稳定且较长时间的租期有利于农业投资,提高农业效率[13]。从福利效应测算的实证角度来看,少数学者对土地流转的收入效应进行回归分析。Jin等[21]选取了中国9个典型的农业大省800个村庄近8 000户家庭,利用2001—2004年的面板数据实证研究了土地租赁对收入多样化和土地利用效率的重要影响。然而针对数据处理过程中以往文献所忽视的内生性问题和“遗漏问题”,有学者运用Biprobit模型和多重内生处理效应模型可以解决上述问题,并且估计了农户在自选择基础上,无论租入还是租出土地都可以增加农户效用,提高农户福利水平[21]。当然,由于农户的“自选择”行为,导致样本数据中租入户和租出户的划分是非随机的,最终模型结果会产生偏误。因此,陈飞和翟伟娟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通过构造一个合理的反事实框架,深入分析农户流转土地的福利效应及其具体来源[20]。

从已有研究来看,国内外学术界对土地资本化的相关研究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进行深入和细化分析。而国内对于农户福利的研究多聚焦于农地流转后福利经济效应的变化及其影响因素等方面,围绕农地资本化供需双方福利的比较分析研究相对较少。考虑到农村土地资本化运作具有区域差异性,本文选取山东省平度市作为典型调研对象,试图在界定农地经营权资本化概念①的基础上,利用一手调研数据,分析农地经营权资本化给供需双方(租出户和租入户)带来的微观福利效应,以期给当前农地经营权改革提供相关政策启示。

二、理论分析

(一)“三权分置”与农地资本化关系的经济学解释

“三权分置”制度是在坚持土地集体所有权不变的基础上,将承包经营权中具有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的权能分离出来形成土地经营权,是土地产权的进一步细分,也是我国现行土地产权制度改革创新的核心切入点。从概念界定层面来说,欧文·费雪认为资本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收入流动的资产,而且分割产权后,进行有偿转让的部分是具有交换价值的,也视作一种资本[22]。从产权功能角度而言,产权细分及其稳定性具有重要的行为激励作用[23],不仅可以实现土地抵押[24],强化土地金融资产功能,而且有助于激励产权主体进行长期稳定的投资[25]。从制度变迁的角度而言,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现了“两权分置”并释放出巨大的制度优势,并解决了“两权合一”(人民公社时期的土地所有权和经营权)背景下土地利用的长期低效率及食物短缺的难题。然而,随着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加之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非农就业与转移,农村土地“谁来种,如何种”的问题突显。一方面,以家庭为单位承包经营土地的细碎化,抑制了农业专业化、集约化、规模化生产从而带来效率损失[26]。另一方面,农村劳动力非农化就业趋势明显加大,导致农村土地撂荒弃耕现象突出[27],现实体现为“人动地不动”,人地资源配置效率低下。因此,为了优化农村土地配置问题,实现农业规模经营,需要通过改革土地产权结构,对承包经营权进一步细分来实现土地经营权的有效流动[28]。

因此,沿着“三权分置”改革路径可以发现,其核心内容在于将土地权利束进一步细化与分割,使得细分后的土地经营权在不同主体之间再分配[29],并进一步加强对经营权的保护力度。而农地资本化就是“三权分置”制度的实践形式,旨在实现土地经营权的有偿转让,并依据供求关系和价格机制,进行市场化运作,促使土地资源的流动与增值,提高土地规模效率和利用效率,最终使农户获得收益的动态过程,从而实现土地由福利保障功能向财产性功能过渡(关系如图1所示)。

(二)农地规模经营与资本化运作的经济学解释

“三权分置”制度的创新之处在于将土地经营权放活并推向市场,有利于进行农地的资本化运作,其核心在于实现土地的规模经营[6]。实际上,在“三权分置”提出来之前,全国各地就已在积极探索适合区域发展的资本化路径,比如出租、转包、入股、信托等。一方面,农地规模的细碎化,大大降低了农户对土地进行投资的积极性,同时也增加了农业生产的管理成本。另一方面,“两权分置”下的家庭经营专业化程度偏低,增大了市场交易成本。以上都导致我国农村土地规模经济效益无法体现出来[30]。

可以说,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所经营的农地是否进行资本化运作是由现行土地产权制度、农业要素禀赋及经营收益预期共同决定的。图2给出了在一定制度和经济资源激励下农户扩大农地经营规模的经济解释。曲线P和C分别代表了农业生产函数和成本函数。A点是相切于生产函数曲线P的k1且平行于成本函数曲线C,这时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益,农户的当期收益最大,所对应的最佳土地经营规模为L1。然而得益于科技创新带来的技术外溢效应和农业研发投入的知识产出效应,持续的技术进步增加了农业生产的可能性边界,使得生产函数曲线由P上移到P1,在此情况下,平行于成本函数的k2相切于生产函数曲线P1的B点,农户最优土地经营规模扩大到L2。另外,各级政府通过农业补贴②的形式,调动土地经营者的种粮积极性,同时增加土地经营者的利润水平,降低其农业生产成本,使得农业成本函数曲线由C下移到C1,平行于C1的k3与生产函数曲线P1相切于E点,农户的最优土地经营规模继续增加到L3。因此,在“三权分置”制度的激励下,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实现土地的财产性功能,鼓励农户获得更高的土地经济租金,新型经营主体需要与资本化运行相匹配的土地经营规模,进而产生了对租入土地的需求[31]。简而言之,技术和农业补贴等因素将会影响农户流转土地规模,继而影响农村土地资本化的进程。

三、模型设定、数据来源与变量选取

上述农村土地资本化的相关理论解释为研究“土地资本化的福利效应”问题提供了一定的理论指导和方法借鉴。土地规模经营是实现农村土地资本化的前提,因此,追求规模经济效应的新型经营主体(主要包括家庭农场、种粮大户、农业企业、专业合作社等经济组织)创造了土地需求,同时也为存在分散经营的农户提供土地供给。本文依据Simon提出并修正的“有限理性经济人”假设为研究前提,即农户是否参与土地资本化运作是“自选择”的结果,决定其进行土地资本化的动力在于是否能获得净福利差值。

(一)模型设定

1.农户参与农地资本化的决策模型

为了更好地验证农户参与农地资本化是否会增加福利效用这一研究主题及估计倾向得分,Rosenbaum 和 Rubin[32]建议采用形式灵活的Logit模型。因此,本文借鉴Becerril 和Abdulai[33]所采用的随机效用决策模型进行估计。假定农户进行土地流转产生的效用为U1③,不进行土地流转的效用为U0,两者之间的效用差用M*=U1-U0。当然,M*是不可观测的,但是可以用可观测的变量函数形式表达。因此,农户参与农地资本化的决策模型基本函数形式为:

其中,M为两值变量,如果M*>0,则M=1,表示农户参与农地资本化;反之,M=0,表示农户不进行土地流转。X为影响农户参与农地资本化决策的外生解释变量,u为随机干扰项。在此基础上,可以设定参与农地资本化对农户福利的影响方程:

其中,Y表示农户的福利水平;T为控制变量集,Z为农户是否参与农地资本化的两值变量,参数ε为扰动项。由于M的取值为0或者1,所以参数ε可以测量出农地资本化的净福利效应。

2.反事实研究框架与PSM模型

已有的研究显示,由于农户“自选择”是否参与农地资本化,因此会存在某些不可观测的因素(比如生产偏好、管理技能或家庭富裕程度等)影响参与决策,进而导致有偏的估计结果。对此,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克服调研对象“自选择”问题。为了更加准确地测算进行土地资本化后农户(处理组)所获得福利效用,因此选用未参与农地资本化的农户(对照组)进行匹配分析,鉴于两组农户样本的划分是非随机的,很难确保两组样本的概率分布保持一致。为解决这一问题,Rosenbaum 和 Rubin[32]构建一个有别于式(2)的反事实分析框架,可以更加有效地测度农地资本化后的福利效应,从而有效消除样本非随机分布的有偏估计。由于无法获得已进行土地资本化的农户在未参与之前的福利效应,从而会造成样本选择性偏误。因此需要找到与其尽可能相似的对照组,通过构造一个反事实的情景假设框架来降低这种偏误。在此背景下,定义处理组(参与户)的平均处理效应(ATT)为:

其中,Y1为农户进行农地资本化时的福利水平,Y0为农户不参与农地资本化时的福利水平。ATT研究的前提假设为在农户进行农地资本化时(M=1),测算出该流转户在不进行农地资本化时福利差(Y1-Y0),即可得到农村土地资本化对农户福利的影响。然而,在式(3)中,E(Y1|M=1)的结果是可以观测到的,而E(Y0|M=1)观测不到,称为反事实结果。因此,可以用倾向得分匹配法构造E(Y0|M=1)的替代指标。即在给定一组协变量的前提下,通过倾向得分匹配(PSM)方法构造一组(对照组)与土地资本化后农户(处理组)相匹配的虚拟样本组,继而建立一个合理的反事实框架。在两组样本户协变量尽可能相似或相同的前提下,计算每个样本户进入处理組的倾向得分。这种方法不仅可以准确评价农地资本化后的福利效应,而且可以对比两组匹配样本福利效应的来源及差异特征。

(二)数据来源

在实践中,农地资本化的推进由于各地区地理位置、自然资源、经济发展与科技水平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实践形式,而不同实践形式在经济发展不平衡地区之间的兼容性问题依然存在。因此,农村土地资本化需要因地制宜的发展。为了有效测算农地资本化的福利效应,本研究在选取实地调研区域时充分考虑了两个现实条件:一是调研区域具有典型代表性,且有农地资本化形式可供农户选择;二是农户参与与否是“自选择”结果,能够代表自己的真实意愿。

鉴于以上两个现实条件,本文选取山东省平度市为调研区域。平度市地处山东半岛东部,毗邻青岛市,不仅经济发展水平在全省领先,而且平原面积占比在全省也居于前位。该市作为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之一,土地流转率达到40%以上,土地资本化形式以租赁和入股为主④,入股形式较少且仍处在探索推进阶段。本文所用数据来自课题组于2018年7—8月和11月四次对平度市南村镇、白埠镇、崔家集镇、大泽山镇、店子镇等13个村镇开展随机抽样调查,有效样本总规模为877户,其中非参与户为443户,租出户(含入股户)(入股户为本地以承包经营权入股的农户,也算作农地供给方)为259户,租入户为175户。为了尽可能降低不同分组农户样本概率分布的差异性,以及考虑到农村土地资本化的区域适应性等方面,本研究所选调研区域特定,所以在样本匹配上也尽可能地减少由于组间差异性而导致的有效样本缺失。

(三)变量选取与描述性分析

本文主要考量农村土地资本化后农户的福利水平变化,因此,采用福利经济学中传统的家庭人均纯收入作为福利指标。为了估计倾向得分,采用形式灵活的Logit模型估算农户参与农地资本化的条件概率拟合值,其中关键解释变量为农户是否参与农地资本化。对于控制变量从4个层次进行选择,分别为:户主特征、家庭特征、制度认知、外部环境。

表1的统计结果显示⑤,参与土地资本化的农户福利水平要显著高于未参加的农户⑥,并且在1%的水平上通过了t检验。①从户主特征来看,租入户的年龄要显著小于租出户和非流转户的年龄,这表明相对年轻的户主从事农业规模经营的意愿会更强。而对于户主受教育程度指标的设置,按照学历越高,赋值越大的原则进行统计,受教育程度越高,租出户租出土地从事非农就业的可能性越大,而对于租入户来说,农业规模经营需要使用先进的农业技术及现代生产管理经验,因此对规模经营者的受教育程度要求不断提高。②从家庭特征来说,家庭的非农收入占比和家庭成员的兼业化水平代表了家庭成员非农就业的能力或非农就业机会。家庭非农收入占比越高,租出户租出土地的概率越大,而租入土地的可能性越小。由于农业的比较效益低下,对于小规模家庭承包户而言,承包地面积越大,租出土地的意愿越强,越有利于租入户进行农地规模经营,从而获得较高的规模收益。由于农村社会保障普及率较高,对于家庭参加社会保障的人数这一指标的组间均差差异并不显著,并未通过t检验。当前农业生产已由劳动密集型生产向技术密集型生产转移,因此家庭成员是否接受过专门的技术培训⑦代表农户从事高效农业生产的技术水平,接受相关农业技术培训越多,发展高效农业的成功概率越高,租入土地的可能性就越大。③从交易特征来看,土地价值是土地交易市场的关键要素,在本文中土地价值主要表现为土地租金,如果是农户“自选择”行为,土地租金越高,租出土地的可能性越大,但也存在农户不转租或不进行承包地入股的行为。农村土地资本化是通过土地产权交易实现土地增值,产权的稳定性具有较强的行为激励作用,而签订土地承包经营合同起到减少交易成本,减少违约损失的作用。国家和地区的各项“三农”补贴⑧,不仅有效降低农户的生产成本,而且能刺激土地经营者租入土地的需求。本文以农户享有各项农业补贴的数量作为控制变量,考察对租出(入)土地的影响。从现实情况来看,农业补贴对生产领域的农户(尤其是土地规模经营者)作用较大。④从外部环境来看,农民专业合作社可以给土地经营管理者提供更多的产前产中产后服务以及市场交易信息,降低農产品滞销可能性。因此,加入合作社,对于租入土地的影响会更大。再者,村庄到市区的距离可以用来表示农户外出务工的机会信息,距离市区越近,农户从事非农就业机会就越多,农户越愿意租出土地。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农户参与土地资本化的诱因分析

在进行回归估计之前,本文先对纳入模型的各控制变量进行了相关性分析,对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线性问题进行检验。利用方差膨胀因子(VIF)和容忍度(TOL)进行验证的结果表明,两种分组下的各个控制变量平均方差膨胀因子分别为1.19和1.4,并且各控制变量中最大的VIF值为1.62,其TOL值最低也达到了0.62。因此,可以判断纳入模型中多重共线性问题并不严重,模型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为进一步解释农地资本化对不同样本户产生的影响,同时为测算农户福利效应(即ATT)提供条件概率拟合值,借用了形式灵活的Logit模型进行回归估计,回归结果见表2。

从两个模型中关键变量的系数估计结果可以得出,受教育程度(edu)、非农收入占比(rate)、家庭成员的兼业化水平(part)、家庭承包土地面积(area)、技术培训(tech)、土地承包经营合同(contract)、村庄到市区的距离(distance)的系数符号基本符合理论逻辑,且都通过显著性检验。其中,农户受教育程度越高且通过多项技术培训,租入土地的意愿越强。换言之,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农户进行土地资本化的福利水平会随着教育程度和技术水平的提高而增加。由于农业的比较收益较低,现阶段普通农户从事非农生产活动逐步向周边及市区的初级服务业转移,因此非农收入占比和家庭成员兼业化水平越高的农户越倾向于租出土地。然而家庭参加社会保障人数(insure)在两组模型估计中均不显著,可见随着目前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普及与完善,这一变量不足以成为影响农户参与土地资本化的关键因素。是否加入合作社(organ)和村庄到市区的距离(distance)这两个控制变量,对租入户影响较为显著,这与加入合作社减少交易成本以及距离市区较近可以减少农产品的运输成本密切相关,可见租入户租入土地也需要考量地理位置。另外享受农业补贴(subsidy)也是租入户的显著影响因素,尤其对土地规模经营者而言,国家及各地市区出台的各项补贴政策,可以有效降低租入户的土地经营成本,增加经营收益,也是促使规模经营户增加租入土地需求的直接诱因。

(二)基于PSM模型的农地资本化福利效应的测算与分析

1.平衡性检验和共同支撑域检验

倾向得分估计最重要的目的在于平衡实验组和处理组之间变量的分布,而非得到精确的概率预测。因此在进行PSM模型估计之前,为了尽可能减少不同分组样本户概率分布的组间差异性以及确保高质量的匹配结果,本文对实验组和处理组的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进行了平衡检验。表3结果显示,对比匹配前的结果,解释变量和多数控制变量在匹配后的标准化偏差(% bias)均大幅缩小到10%以下,并且多数t检验的结果较为显著,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匹配的总偏误,能够有效降低不同样本户的组间差异性。个别控制变量的标准化偏差匹配后在10%以上,但仍处于可接受的范围内。上述检验结果表明,不同样本间的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的匹配是可取的,用于解释农户福利水平的变化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为了提高匹配质量,剔除掉倾向得分的尾部,只有建立在样本户共同支撑域的匹配才有意义,因此还需分别对租出方程和租入方程的样本集进行共同支撑域的检验。由图3和图4可以看出,大多数观测值均在共同取值范围内,故在进行倾向得分匹配时损失样本较少。在租出方程样本集中,对照组损失6个样本,处理组损失24个样本,参与匹配的有670个。在租入方程样本集中,对照组损失5个样本,处理组损失32个样本,参与匹配的有581个。可见,对照组和处理组的共同支撑条件是令人满意的。

2.农地资本化福利效应的测算

在获得有效的匹配样本后,本文依据式(3)进行农地资本化福利效应(即ATT)的测算。利用STATA12.0软件在实际进行匹配测算时,由于本研究所选样本个体(对照组)有限,为了减少有效样本损失,所以进行有放回的匹配,并且采  用不同的匹配方法进行测算。表4的结果显示,从定量的角度来看,尽管用4种方法进行匹配结果的数值不同,但是数值方向具有一致性,大部分也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从两种主体福利效应对比分析来看,租出土地的福利效应不仅显著地低于租入土地的福利效应。即租出户家庭人均纯收入平均会增加555.74元,而租入户家庭人均纯收入平均会增加8862.5元。另外,通过对比表1的描述性指标统计特征可以发现,基于倾向得分方法的测算结果要远低于统计汇总的结果⑨,可见倾向得分方法将土地资本化从其他影响农户福利效应的因素中独立出来,旨在考察土地资本化这一解释变量对农户福利水平的经济效应,计算结果相对来说更具说服力。更为重要的是,考虑到PSM的局限性,同时降低由不可测因素引起的隐性偏差,即判断由隐性偏差对匹配结果造成的影響是否严重。本文借用Rosenbaum提出的“卢森堡姆边界(Rosenbaum Bounds)”[32]法则,对匹配后结果进行敏感性检验。检验结果表明,当Γ=1.5时,对应的P值仍在5%和10%水平下显著,可见调研样本中不可观测因素对可控制变量估计所得ATT值影响相对较小,因而估计结果更为可信。

综合以上回归结果和农户福利效应的测算结果,可以做如下分析:①农村土地资本化可以明显增加租入户的福利水平,从净福利增加值来看,对于租入户的福利水平提升要显著高于租出户的福利水平。这可能与国家及当地政府对规模经营户扶持力度较大有关。②对于租出户来说,供给资本化土地的关键要素与家庭承包土地面积、土地租金、非农就业机会等有关,只有土地租金加非农收入要远高于农业生产的净收益,农户自愿租出土地的意愿更强,这也更能凸现出土地作为资产的增值功能。但是租出户福利水平提升不明显,是因为土地制度改革的效果存在滞后效应,从2014年首次提出农村土地“三权分置”制度改革,到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进一步提出,要不断完善承包地“三权分置”制度,并科学诠释了其内涵,意味着我国农村土地改革进入新的发展阶段,也就是说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在探索中进行。所以,从实地

调研以及实证模型结果来看,租出户的福利水平增加不明显,一方面有可能是制度改革效果的滞后效应导致,另一方面也可能与土地撂荒等现象相符。③对于租入户来说,本文对租入户的主体设计主要为家庭农场、专业大户、专业合作社和其他未登记注册的规模户。估计结果表明,降低生产成本和提高技术水平是当前土地规模经营户的关键影响要素。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变量表明了农户经营管理土地的能力,而农户的科学技术水平和农业补贴数量分别决定土地经营者的产出边界和规模经营的利润空间。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基于山东省平度市农户层面的调研数据,在稳步推进农村土地“三权分置”背景下,利用倾向得分匹配法考察农村土地资本化对农户福利效应的影响。一方面考虑到农村土地资本化形式具有区域差异性,不同省市经济发展水平及土地经营规模不同,本文选取典型区域展开调研与实证研究,调研样本数量势必有限。另一方面将样本户分为处理组和对照组进行匹配,将农村土地资本化作为影响农户福利效应其他要素中独立出来进行考量,并分别对租出户和租入户的福利效应进行比较分析,研究结果具有一定的启发性。实证结果表明,农村土地资本化对提升土地规模经营者福利经济水平比较显著,而租入户年龄、受教育程度、租入土地的地理位置、农业科学技术以及农业补贴等要素都是影响土地规模经营户租入土地的关键变量,但对土地租出者的福利经济效应影响较小。因此,从宏观角度来看,国家推行土地资本化需要综合考量人和地的合理配置,选择合理的土地资本化模式,才能充分发挥土地资产的增值效应。在此研究结论的基础上,对未来引导农地资本化具有以下几点启示:

第一,着重培育有能力懂技术的“职业农民”,土地经营者的受教育程度、农业技术的掌握程度决定了其经营管理土地的能力,也能降低对土地盲目投资而引发的风险损失。

第二,对生产领域土地规模经营户的农业补贴要有倾向性,补贴标准不能单纯地以土地经营规模设定,还需要考察其盈利能力等因素,防止“重补贴,轻经营”现象发生。在实际调研中,通过对多个家庭农场、专业合作社的座谈发现,部分土地规模经营户盈利大小与农业补贴有关,存在依靠政府补贴来维持生产的现象。也就是多数主体将农业补贴内化为增收的部分,而忽略了自身经营的投入产出比。

第三,引入市场机制,创立土地产权交易平台,多措并举推进农地资本化有序发展,加强土地交易相应的监管制度及风险防控体系。一方面为农户(租出户和租入户)提供更多土地交易信息,减少土地交易成本,弱化政府行政配置土地的作用。另一方面引入市场机制可以合理配置土地价格,防止土地过度资本化。近年来部分地区由于土地租金过快上涨,而導致实际地租远超过农业生产所承担的合理水平,继而对农业生产和农民增收产生消极影响。

需要说明的是,受限于调研数据的获得,还存在有效样本偏少,尤其是租出户和租入户样本偏少的问题,这是在日后研究中需要改进的地方。因此,后续研究将拓展样本区域,使其覆盖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地区,基于更大规模的样本数据来开展研究。

[注 释]

① 农村土地,包括农业用地、农民宅基地和农村建设用地。本文鉴于研究的需要,仅选取农业用地作为农村土地资本化的研究对象。

② 比如:国家农资综合补贴、种粮补贴和地方农地流转补贴等。另外,山东省滕州市和平度市政府,为鼓励土地规模经营,给予土地流入方每亩100元的补贴。

③ 本文将调查农户分为3种类型:租入户、租出户、非流转户,为了清晰界定,这里将租入户和租出户统称为参与流转户。

④ 全世文和曾寅初(2018)提出承包户将土地承包权转让给集体经济组织内其他成员的行为属于土地承包权的资本化;承包户将土地经营权出租(转包)、抵押、入股等行为属于土地使用权的资本化;经营主体将土地经营权再流转或抵押的行为也属于土地使用权的资本化。

⑤ 表1中对调研对象的分为3类:未参与户、租出户(土地供给方)、租入户(土地需求方)。由于调研区域内资本化形式出租的农户要多于入股的农户,未清晰界定在此就统一为租出户和租入户,而不是入股户和非入股户。

⑥ 由于被调研农户参与农地资本化多数属于“自选择”行为,所以统计指标的显著差异并非一定是农地资本化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其他因素导致的,需要进行匹配后才能验证这种差异性。

⑦ 本文对于“是否接受过技术培训”这一指标的设置,采用多项选择量化赋分设计,即相关农业技术培训(如育种或栽培技术、土肥培育技术、疫病防治技术、地膜覆盖技术、经营管理知识、农机驾驶操作技术、“三品一标”及农产品质量安全知识培训等)参加越多,赋值越高。

⑧ 在设置该变量时,补贴主要包括:国家层面的“三农”补贴和地区性补贴,比如平度市政府的补贴。

⑨ 表1中,租出户与非参与户的收入差值为991.94元,而租入户与非参与户的收入差值为14 728.46元。

[参考文献]

[1]陈锡文.农村改革四十年的突破、成就和启示[J].中国农业文摘-农业工程,2019,31(2):5-9.

[2]全世文,胡历芳,曾寅初,等.论中国农村土地的过度资本化[J].中国农村经济,2018(7):2-18.

[3]韩长赋.“三权分置”改革是重大制度创新[N] .人民日报,2014-12-22(002).

[4]罗必良.从产权界定到产权实施——中国农地经营制度变革的过去与未来[J].农业经济问题,2019(1):17-31.

[5]李宁,陈利根,孙佑海.现代农业发展背景下如何使农地“三权分置”更有效——基于产权结构细分的约束及其组织治理的研究[J] .农业经济问题,2016,37(7):11-26.

[6]黄祖辉.“三权分置”与“长久不变”的政策协同逻辑与现实价值[J] .改革,2017(10):123-126.

[7]ANDREW W HOROWOTZ. Time paths of land reform: a theoretical model of reform dynamics[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93(4):1003.

[8]BESLEY T. Property rights and investment incentives: theory and evidence from Ghana[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95,103(5):903-937.

[9]VIKAS R. Agrarian reform and land markets: a study of land transactions in two villages of west Bengal,1977-1995[J].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2001,7(7):611-629.

[10]ADAMOPOULOS T,RESTUCCIA D. The size distribution of farms and international productivity differences[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4,104(6):167-1697.

[11]HUETH B,LIGON E,DIMITRI C. Agricultural contracts: data and research needs[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7,89(5):1276-1281.

[12]JACOBY H G,LI G,ROZELLE S. Hazards of expropriation:tenure insecurity and investment in rural China[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2,92(5):1420-1447.

[13]李庆海,李锐,王兆华.农户土地租赁行为及其福利效果[J].经济学(季刊),2012,11(1):269-288.

[14]曾福生.建立农地流转保障粮食安全的激励与约束机制[J].农业经济问题,2015,36(1):15-23.

[15]姚洋.土地、制度和农业发展[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36.

[16]张红宇.中国特色农业现代化:目标定位与改革创新[J].中国农村经济,2015(1):4-13.

[17]郭晓鸣.中国土地制度改革:需求、困境与发展态势[J]. 中国农村经济,2011(4):4-8.

[18]罗必良.农地保障和退出条件下的制度变革:福利功能让渡财产功能[J].改革,2013(1):66-75.

[19]张曙光,程炼.复杂产权论和有效产权论——中国地权变迁的一个分析框架[J].经济学(季刊),2012(4):1219-1238.

[20]陈飞,翟伟娟.农户行为视角下农地流转诱因及其福利效应研究[J].经济研究,2015,50(10):163-177.

[21]JIN S,DEININGER KLAUS. Land rental markets in the process of rural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productivity and equity impacts from China[J]. 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 2009,37(4):629-646.

[22]马克思.资本论 (第三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698-702.

[23]道格拉斯·C·诺斯.制度、制度的变迁与经济绩效[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4 :4.

[24]FEDER G D,FEENEY. The theory of land tenure and property rights[J]. World bank economic review,1993,5(7):135-153.

[25]林毅夫.制度、技術与中国农业发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39.

[26]何秀荣.公司农场:中国农业微观组织的未来选择?[J].中国农村经济,2009(11):11-23.

[27]孙中华.关于农村土地产权制度改革的几个问题[J].理论学刊,2016(2):1-6.

[28]张红宇.落实“三权分置”引导多种形式适度规模经营健康发展[N].农民日报,2016-12-27(007).

[29]许庆,杨青,钱有飞.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新中国农地制度的一个分析框架[J].农业经济问题,2019(1):46-60.

[30]耿宁,尚旭东.产权细分、功能让渡与农村土地资本化创新——基于土地“三权分置”视角[J].东岳论丛,2018,39(9):158-166.

[31]赵思诚,许庆,刘进.劳动力转移、资本深化与农地流转[J].农业技术经济,2020(3):4-19.

[32]ROSENBAUM P R,RUBIN D B. Coustructing a control group using multivariate matched sampling methods that incorporate the propensity score[J].The american statistician,1985,39(1):33-38.

[33]BECERRIL J,ABDULAI A.The impact of improvement maize varieties on poverty in Mexico:a 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 approach[J].World development,2010,38(7):1024-1035.

Can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Improve the Benefit of Farmers?

——Empirical Research Based on PSM Model

Geng  Ning1,  Shang  Xudong2

(1. College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250014,China; 2. Research Center for Rural

Economy,Ministry of Agriculture and Rural Affair, Beijing 100810,China)

Abstract:  As one of the practical forms of the “three rights division” system,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aims to improve the benefit level of farmers. This paper theoretically explains the economic relationship and operation logic between “three rights division” and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and based on the survey data of farmer households, applies the 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 method (PSM) to test the impact of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on the benefit of renters and tenants. The results show tha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incentives for farmers to participate in the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the variables of age, education level,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and agricultural subsidies have a positive impact on tenants, and the key factors for renters to participate in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are related to the area of household contracted land, land rent and non-agricultural employment opportunit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added value of net benefit, the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can significantly increase the benefit level of tenants, while the increase of the benefit level of renters is relatively insignificant. To promote the orderly development of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we should focus on cultivating “professional farmers” with ability and understanding of technology, have a tendency to subsidize agriculture in the field of production, and establish a platform for trading land property rights.

Key words:farmers; rural land; farmland capitalization; benefit effect

(责任编辑:李 萌)

猜你喜欢

农村土地农户
莘县农村土地托管的实践与探索
农户存粮,不必大惊小怪
可食用香水玫瑰成农户致富新选择
让更多小农户对接电商大市场
首次大修的《农村土地承包法》修改了哪些内容?
粮食日 访农户
农户存粮调查
健全机制推动农村土地确权
不能把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制改垮了
农户如何称取和配制小用量固体农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