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的正面经验和“反面教材”
2021-10-20姬姬
姬姬
选择清华,意味着直面挫折将成为一种常态。读研究生后,我逐渐发现,在“做得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之间,存在很多“能做到,但很累”的事。之所以累,除了因为需要持续努力,更因为从开始做到做成功,可能伴随着各种错误与失败。研究生特等奖学金和“学术新秀”双料获得者,公管学院魏钰明师兄的学术马拉松就极其曲折。他的一篇学术论文投稿到刊发历经5年,修改了70多遍;博士开题报告前后做了4次持续的焦虑让他不断否定自己,多次质问要不要继续。他的导师一直鼓励他,不能急,要反复琢磨,再想想,慢一点。纠结过无数次后,魏钰明的答案是直面挫折,坚持到底,不到极致誓不罢休。最终,改了70多遍的那篇文章,在公共管理领域顶刊发表,对他的漫长修炼作出了回应。遇到挫折,是因为我们在前进,持续遇到挫折,说明我们在不断前进。选择清华,意味着直面挫折成为常态。当然,挫折本身不值得赞美,直面挫折,是为了避免更多的失败与错误。尤其值得珍惜的,是能够包容这些失败与错误的环境,在这一点上,清华为我们保留了足够的耐心和温情。
(清华大学校研究生会主席白浩浩在2021级研究生开学典礼上的发言)
真正伴随着我们成长的,一直都是对于失败的恐惧或者失败本身。作为老师,我特别想跟各位同学分享的是失败在大学生活中可能发挥的几个功能,供各位缺乏失败经验的同学们参考。
首先,失败会让你看见自己能力的边界。对你们很多人来说,之所以考不到更高的分數完全是因为有总分的限制。所以,你们应该会愿意,在更广阔的知识空间里和更充裕的自主时间里,试探一下失败何时到来。因为正如跳高比赛一样,你跳不过去的时刻才能看见自己最大的标高。大家放心,这场跳高,我和我的同事们已经安排了。我打一个小广告。在清华传统的各种大一硬菜之外,学校从2018年起还开设了一门必修的“写作与沟通”课。你们的学长说这是“一门至少和微积分一样硬的课程”,我们写作中心将在这门硬课当中等着你们发现自己的边界。
当然,认识自己的边界并不总是那么愉快的经历。“跳出舒适区”的另一面就是“跳进不适区”。除了建议大家在碰到失败的时候,勇于寻求学校提供的各种专业帮助之外,我也建议大家常常想起考入清华的初心。荣耀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一个跳一跳才够得着的平台上打开自己新的可能才是。所以,面对未来的失败,你要学会忍耐。
第二,失败会让你看到输赢之外的风景。我们过去的成功通常都与输赢相关。一分之差,天上地下。然而,宏观经济学家早已指出,任何抽象的指标一旦用于评价,就一定会失去它的测量价值。你们来到清华之前,可能也已经厌倦了单向度的输赢体系,然而,只是碍于赢家的身份,不愿背上“凡尔赛”的骂名。所以各位,是时候放下你们的偶像包袱了!与其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如何“科学”地提高0.1个绩点上,不如承受这一点小小的失败,在打好基础的前提之下,尽快地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更有意义的知识探索和创造实践中去。“立大志、明大德、成大才、担大任”是习近平总书记4月19日考察清华大学时对广大青年学生提出的殷切要求。各位,要做心怀国之大者,就要多看前路风景,少谈一时输赢。我期待在你们的未来数年里会有忘了时间的阅读、不取悦老师的写作、想解决问题的实验,把一件事情做到底的社工,并从这里开始,走向不再被输赢羁绊的人生!
第三,失败很有可能让你看到个人以外的世界。卢梭说:“当人们从事一个人能单独操作的工作和不需要许多人协助的手艺的时候,人的生活是自由、健康、善良而幸福的,并且在交往中无拘无束。”然而,这种“自由和无拘束”很可能只是哲学家的想象。来到清华以后,你们很快就会发现,几乎在所有方面,自己都不再是中学里无所不能的那一位,失落在所难免。然而,如果可以就此学会用平视的眼光欣赏他人的成就,用开放的心态寻求他人的支持,你们将有可能在与他人的合作中打开一个新的世界。甚至,你们可能还会发现合作不仅仅是为了双赢。在我们生活的北京,正在推广汽车礼让行人的做法,这是人们在一个超大城市里追求合作的努力。比起在交通安全上的共赢,让我这个公共管理学者更加感慨的是,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耐心、包容和合作可以那么动人。
(清华大学写作与沟通教学中心主任梅赐琪在2021级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发言)
大胆尝试,挑战自我。七字班入学时,李秋甫师兄在开学典礼上分享了一位同学克服种种困难,作出许多科研成果的故事,我很受触动。一次偶然的机会,车辆学院的一位同学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参加一项涉及学科交叉的“轨道车”挑战杯项目。当时我只学了基础课,纠结了许久,才决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启第一次科创之旅。过程是曲折的,为了弄懂车身控制方面的知识,泡在图书馆翻了几天的书;因为一个参数错误,抱着需要再加工的车轮在河北的工厂睡了整整一夜。尽管最后只拿到了三等奖,但能做出一辆轨道车已给了我足够的惊喜。以至于后来选择研究生阶段的课题,我也决定在硬件开发领域继续探索。大学里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第一次”,第一次做课堂展示、第一次上游泳课、第一次报名志愿活动、第一次参加社会实践大胆去尝试吧,解锁每个“第一次”。
(清华大学学生会主席刘至真在2021级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发言)
我今天站在这里,只因为自己是一个过来人。我并不是你们学习的榜样。我是偶像出道,做了很多年明星,直到最近几年,才有人意识到“哦,原来他还是个演员”。
我2005年离开学校,却花了十几年时间证明一件事:我是一名演员。为什么?因为当我的同学正在刻苦努力学习的时候,我占用了大量的时间在外拍戏。我缺了许多课,有人会说:“早点出名不好吗?”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说,在人的一生中,出名的机会、赚钱的机会有很多,可是在最好的艺术殿堂里学习的机会只有一次。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专业技能和基本功还不够扎实,自己的知识储备还十分匮乏,为时已晚。
四年的时间稍纵即逝,至今我都不敢说自己是一个成熟的、有实力的演员。或许有人会问,“你不是也得了不少奖吗?”我可以很客观地说,当大部分的专业认可都只是因为一部戏或一个角色,那么其中必定会有运气和偶然的因素。所以,今天我站在这里应该是一个“反面教材”。记得一年级入学的时候,班主任范益松老师、表演主讲李学通老师说过:艺术的道路要经得起诱惑,耐得住寂寞。我很惭愧,我并没有做到,我希望在座的同学可以做到。
(2021年上海戏剧学院新生开学典礼演员胡歌作为校友回到母校上台致辞)
在科研的道路上,我们也要做到开创而不跟随。举一个具体的例子,以色列生化学家Avram Hershko的故事。蛋白质是构成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物的重要物质基础,20世纪70年代,众多生物学家热衷于研究细胞是如何合成蛋白质的,却很少有人对蛋白质的降解感兴趣。Hershko便是少有的几位,他发现了泛素可调控蛋白质降解,这一发现没有发表在大家耳熟能详的《自然》或《科学》杂志上,而是发表在Journal of Biological Chemistry (JBC)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科学界觉得他的工作不重要,是在研究细胞内的垃圾清理过程。Hershko坚持了下来,做许多人眼中没什么研究价值的东西,最终证明了泛素可以调控人体内几乎所有的生理过程。多个靶向泛素通道的药物也已用于癌症治疗。Hershko也于2004年获诺贝尔化学奖。
我自己的实验室也力争走少有人走的路。我是一位细胞生物学家,在过去2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细胞周期的研究。近几年来,我们偶然发现控制细胞分裂的一个蛋白,对调控胰岛素的信号传导有重要作用。这一意外的发现,使实验室有了一个新的方向,也在成熟的代谢与糖尿病研究领域走出了一条新路。
(西湖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于洪涛作为教授代表在开学典礼的现场与在座博士研究生们分享他的故事)
我想和我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郭放,你要珍惜在学校的时光”。很多已经毕业的博士朋友和我说,他们无比怀念在学校做科研的时光,那是无忧无虑地为了获得更多知识而学习生活的日子。很多人说西湖大学校园这么小,但当我以访问学生的身份提前体验了两个月的学校生活后,我却特别喜欢现在这种简单而纯粹的生活。早晨8点咖啡吧的咖啡是香醇的,中午和张老师以及实验室的同学们一起的午餐时间里给了我很多启发,下午3点半的健身房人不多,运动锻炼很高效,晚上9点钟看到还在实验室里奋斗的同学们那专注的神情让我备受鼓舞。在杭州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我很庆幸能在这一方净土,不受太多外界的干扰,以科研为重心而简单生活,充实自己。
我想和我自己说的第二句话是“郭放,一定要多和不同老师同学交流学习,他们是无尽的宝藏”。我刚来学校没多久,张岳老师就让我去了解如何能从文本中获得知识去进行蛋白质功能和结构预测,并且让我参与Thomas Wanger 老师和何雪清学姐的项目,把做一个能帮助研究者提升荟萃分析效率的模型作为我第一个项目;李凌老师向我介绍水文系统的科学难题并且和我畅想如何能让人工智能不带水文学家的biased views去探究这些科学难题和其他与之相关的科学问题;李文彬老师组的汪嘉琪学长告诉我机器学习的技术正在帮助他进行多肽药物的筛选研究;郭天南老师和孙耀庭学姐也在构想如何能够在将近20万篇关于COVID-19的论文中找到潜在的规律和趋势。在我感叹自己能力太弱,懂得太少的同时,我也无比震撼于这种来自交叉学科间的活跃碰撞,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也只有在西湖大学这种小而精又鼓励合作创新的氛围中才能孕育。
我想和自己说的第三句话是“郭放你要想一想现在的学习是为了什么”。我在美国生活了7年的时间,在这7年中,抗美援朝的艰险,两弹一星的艰辛和类似银河号事件的憋屈,我深感我们国家能发展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在讲述两弹一星故事的电影《横空出世》中,军委领导和冯石将军说,原子弹这个东西,“美国佬”会,苏联“老大哥”也会,但他们不会白白送给你。在故事发生6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的很多创新和探索已经走在了世界最前列,而正是一代代科学家出的这些走在世界前沿的创举奠定了我们民族复兴,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基石。所以我希望我在读博的几年中,努力向这些科学前辈们看齐,学习他们的精神,努力在自己的领域做出一些有创新和贡献的扎实研究。
我想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郭放你一定要坚持做一个脚踏实地的梦想者,be a doer without killing the dreamer in you”。我相信在座的老師同学和我一样,此刻都怀揣着自己的梦想。这些梦想大到异想天开地想在这片土地上创建一所前所未有的研究型大学,小到妄图把一个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灵光乍现的idea打造成一片片成熟的论文,正是这些梦想的种子把我们聚集在了这里。我觉得梦想之所以让人着迷,是因为有了它,无数的不可能才有机会变成可能。我希望若干年后的我,能够骄傲地对自己说,读博时的郭放,无论遇到了各种艰难险阻,无论成功,或者失败,他都持续地勇敢地去做梦了,并且真正地为了这个梦而付诸了努力。
(西湖大学开学典礼上新生代表博士生郭放的发言)
我遇到过初入学时的焦虑与不适。硕士毕业后工作1年,我选择重新返校读博。初到西湖,我经历着身份的再次转变,一度很不适应这样时间与活动半径又被重新限定的生活方式。紧随而来的,不仅有博士阶段的科研压力,还有亲朋好友之间比工资、问假期、催婚等令我头秃的社交话题,生活一度被烦躁与焦虑笼罩。
我遇到过与导师争辩后的纠结与困顿。曾经导师认为非常没有必要的实验,在我看来异常重要,我希望通过添加剂改善电解质分子的结构稳定性,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决定通过实验验证。经过半个月的实验,最终以失败告终。半个月的时光里,我的坚持好像只是一场无用功。所以,这样的坚持应该吗?有用吗?值得吗?
我经历过失败后的沮丧与茫然。在最初开展实验课题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设计的分子结构始终无法合成,我尝试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方法之后,对自己最初志得意满的实验设计陷入了深深的怀疑。100次实验、100次失败,你以为今天的你够挫败了?不,明天还会有更失落的第101次。
从来没有人承诺你,努力就一定有回报;从来没有人能预见,风雨后一定有阳光。但这一切,我们只能用“好”或“不好”来定义吗?
静下心来想想,正是因为经历过焦虑与不适,我才能确认科研是自己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每一天都可能会有新发现,每一个新发现都可能会改变世界,这种感觉棒极了!
正是因为经历过纠结与困顿,我才能明白“无用功”的意义,有些真理必须通过实践检验,而有些错误必须亲身经历才够深刻。
正是因为经历过沮丧与茫然,我才能体会到坚持的惊喜。在101次失败后姗姗来迟的第一次成功,是多么让人兴奋与难忘!我想,这便是科研最大的魅力所在。
(西湖大学开学典礼上老生代表庞帅的发言)
责任编辑: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