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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19 世纪英译群体行为研究*
——以《三国演义》为例

2021-10-17李鹏辉高明乐

外语学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群体行为汉学家译介

李鹏辉 高明乐

(辽宁大学外国语学院,沈阳 110136;北京语言大学外国语学部,北京 100083)

提 要:本文在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对19 世纪马礼逊等8 位传教士的《三国演义》译介文献进行对比研究,区分“翻译内”和“翻译外”译者群体行为。 研究发现:译介环境、译者的“社会人”角色、译介目的、译介策略、译介效果是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关系,译者群体行为之间存在互动性和共同性。 本文以古为鉴,旨在为当今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切实可行的传播路径和可资借鉴的传播经验。

1 引言

在中国文学史上,19 世纪是中西文化碰撞期,随着西方知识传入中国,译者开始将中国一些古典作品译为外国语言,引起西方对中国的关注。这些介绍中国哲学、政治、教育、军事科学的译作使欧洲人接触到中国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明(德利尔伍兹沃斯2018:145),中国古典小说的早期海外传播在这一时期开始。 19 世纪早期到中期的权威汉学家多对儒家经典和古典诗词进行严肃认真的翻译,而他们对叙事类作品的关注主要集中于成名已久的元明小说和戏剧,如《三国演义》等(谢天振等2009:223)。 长期以来,学界较多关注19 世纪的“西学东渐”,却忽视“中学西传”,同时也忽视早期译介《三国演义》的这一译者群体,当时的译者主要是清代来华传教士与外交官,这个特殊的译者群体为中国古典小说《三国演义》的西传做出贡献。 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出现的一些译者群体,其译作特征及其成因等都有很多可以研究的素材,值得发掘(周领顺等2014:101)。 此外,学界对《三国演义》的译介研究多集中在静态文本对比分析或者个体译者主体性的讨论,这样的研究割裂具有相同文化和社会背景的译者群体间的互动性和共同性。 本文基于19 世纪《三国演义》的英译文献①,考察马礼逊等8 位译者群体行为在译文中的痕迹,讨论译者群体的社会性和行为的社会化,并进一步反观译文质量的评价,审视译介产生的时代背景和意识形态,探讨在当时时代语境下译者群体的译介选择,以及经过文化改写后的译介传播对中国历史和中国形象的再现程度,旨在探寻这一时期具有相同文化和社会背景的译者群体的互动性和共同性,以期弥补学界《三国演义》译者群体研究的空白,促进译者群体行为研究领域的发展,同时以古鉴今,为当下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切实可行的传播路径和可资借鉴的传播经验。

2 “传教士译者群体”的译者行为批评研究

由于英国在中国通商开埠较早,英国对各类中国典籍的翻译在19 世纪中期以后得到长足发展,并逐渐在汉籍外译中占据重要的地位(谢天振等2009:222 -223)。 1807 年,随着第一位英国新教传教士马礼逊的来华,中国古典小说开始大规模踏上西行之旅(王燕2018:5),随之而来的外籍译者以马礼逊为首形成译者群体,为《三国演义》西传做出不同程度的贡献。 本文选取的19世纪《三国演义》译介文献来自于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 -1834)、郭实腊(Karl Friedrich August Gützlaff, 1803 - 1851)、 美魏茶(William Charles Milne,1815 -1863)、谢卫楼(Davello Zelotos Sheffield,1841 -1913)、汤姆斯(Peter Perring Thoms,1790 -1855)、德庇时(John Francis Davis,1795 - 1890)、卫三畏(Samuel Wells Williams,1812 - 1884)和艾约瑟(Joseph Edikins,1823 -1905)8 位外籍译者,他们具有多重身份,有的是从传教士转型的汉学家(如马礼逊、郭实腊、美魏茶、谢卫楼、艾约瑟),有的是从印刷工转型的汉学家(如汤姆斯、卫三畏),有的是外交官(如德庇时)。 “译者行为批评”理论认为,译者行为批评是对译者借翻译活动参与社会的社会化过程的研究,即译者角色化研究,不仅关照其语言性,更关注其社会性(周领顺2014a:3)。 译者的身份和他扮演的“社会人”角色决定着译文的走向,当“译者”角色占据上位时,其语言性彰显,译者行为倾向于原文,产生的译文效果趋向于“求真”——翻译之本;当“社会人”角色占据上位时,其社会性彰显,译者行为倾向于读者和社会,产生的译文效果趋向于“务实”——翻译之用。 当译者行为倾向于“求真”,译者的语言性增大,社会性减小,反之亦然(同上:221)。 本文主要区分该译者群体的“翻译内”和“翻译外”行为,翻译内行为是译者的语言性行为,处于翻译的基本层,译者是语言人,译者的翻译内行为主要表现在译文和原文的语内照应上,表面上追求译文和原文的关系,通常采取严复所谓的正法翻译方法;翻译外行为是译者的社会性行为,处于翻译的高级层,译者是语言人和社会人,其行为部分表现为译者参与社会活动时的普通人之为,包括译者使其翻译作品进入流通领域并拥有读者的行为现象,主要表现为译者针对社会需求而借译文对原文的调整和改造为上,通常采取的是严复所谓的非正法(偏法、变法、变译)翻译方法(同上:18 -19)。

3 译者群体行为之间的互动性

译者不是孤立存在,译者群体之间形成译介传承和良性互动。 马礼逊是第一位来华新教传教士,也是第一个在著述中提及《三国演义》的英国汉学家,他编著的《华英字典》不仅是第一部中英对照双语词典,也是中国境内第一部用西方活字印刷术排印的书籍。 在第39 个部首——“子”部下,列有“孔明”一条,与“三国”故事密切相关(王燕2018:28),词条中马礼逊旁征博引,介绍孔明的“八阵图”以及《三国演义》中的一些桥段如“刘备托孤”“桃园结义”等故事情节。 汤姆斯在东印度公司的资助下负责印刷马礼逊的作品(同上:32),作为一名印刷工,他对马礼逊在《华英字典》中译介的三国故事产生浓厚兴趣,这为他日后节译《著名丞相董卓之死》提供契机,成为第一个完整翻译《三国演义》第八回和第九回的业余译者。此外,马礼逊在《华英字典》“孔明”词条中指出,有位西班牙牧师读过《三国演义》原著,并称曹操为“中国的波拿巴”(the Bonaparte of China)(同上:32),这使西方读者对曹操的个性特点具有基本认识。 此后,英国第二位来华新教传教士米怜的儿子美魏茶和美国传教士谢卫楼在译介中都将曹操与波拿马·拿破仑相提并论,这显然是继承马礼逊的看法。 美魏茶之所以译介“黄巾起义”主要是受到第一位来华德国新教传教士郭实腊的影响,两人都认为“黄巾起义”揭开汉末动乱的序幕,是帝国分裂的肇端,故此,起义本身具有译介的必要(同上:13 -14)。 由此可见,译介精髓的传承是译者群体间良性互动的结果,后来的译者因得益于前人的译介,才便于对《三国演义》重新展开阐释。

但是,前人的误读、误译也会对后来译者带来负面影响。 马礼逊编著《华英字典》在“孔明”这一词条中曲解诸葛亮“羽扇纶巾”的形象,认为“他作战时总是一手执扇,一手执巾”(with a fan in one hand, and a handkerchief in the other),而实际上,“羽扇纶巾”指诸葛亮拿着羽毛扇子,戴着青丝绶的头巾,形容态度从容。 这样的误解导致后来郭实腊在《三国志评论》中复述“陨大星汉丞相归天见木像魏都督丧胆”这一章回的故事情节时,认为“给孔明的尸首穿上他平时所穿的奇装异服”(having dressed up the corpse of Kung Ming in his customary grotesque garb),这让读者疑惑丛生,不禁要问诸葛亮为什么要穿“奇装异服”。 这样的译文会给读者带来陌生感和困惑感,更遑论再现智慧化身的诸葛亮从容淡定的形象。 再如,在评论《三国演义》时,英国汉学家德庇时误把“小说”当成中国历史读本看待,混淆《三国志》与《三国演义》,受德庇时的影响,被称为美国“汉学之父”的卫三畏也把史书《三国志》与小说《三国演义》混为一谈。 在介绍陈寿的《三国志》时,实际论说与引用的材料却是《三国演义》(同上:405),历史与小说的混淆直接造成《三国演义》书名英译的困扰,20 世纪20 年代业余汉学家邓罗在第一部全译本中把《三国演义》 译为Three Kingdoms,20 世纪70 年代汉学家罗慕士在第二部全译本中将其修订为The 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 在中国文学的文体中,“历史演义”是一种以历史事实为题材的通俗文学体裁,其文体性质是文学性的(陈维昭2000:33)。 由此可见,“演义”是一种介于小说和历史之间的中国特有的文体,在西方文学中,“传奇”(romance)指浪漫史或者冒险故事,在这里用来对应“演义”一词是无奈之举,但这样的更改至少可以看出译者罗慕士厘清《三国志》与《三国演义》。

误读和误解可在译者群体的良性互动中得以修订,这是译者群体行为进步之处。 《著名丞相董卓之死》中,英国业余汉学家汤姆斯将“重扶社稷,再立江山”译为you will establish the throne in safety; and Keang-shan, the ancient and venerable capital of the empire, will again become the seat of government,在这里,汤姆斯把“江山”看成“古代庄严的帝都”,这是对中国文化专有词汇的误读,但是之后美国汉学家卫三畏在译介《王允设计诱吕布》这一桥段时更正这一错误,译为the throne upheld,and the government reestablished. 再如,“貂蝉亦以秋波送情”,汤姆斯译为Teaou-shin responded to his amorous glances, his bosom hove like the autumnal wave,把“秋波”解读成“秋波荡漾”,“秋波”原意是秋风中湖波涟漪的清澈漾动,现比喻男女间暗自传送互相爱慕之情,之后卫三畏将其更正为ogling glances,更契合原文的语境。

4 译者群体行为的共性特征

从“翻译外”和“翻译内”两个层面考察译者群体行为共性特征来看,“翻译外”的译者群体行为体现在译文适应本土文化、满足西方读者对东方文化的猎奇心理;“翻译内”的译者群体行为体现在译介的实用性与教化性、译文注重“逐词翻译”的翻译策略,从而达到文化传真的目的。

4.1 “翻译外”译者群体的行为共性特征

19 世纪起,尤其是鸦片战争以后,在华外国侨民数量增加。 为给在华外国人提供语言学习材料和娱乐性读物,越来越多的中国文学作品开始被译为西方语言,译本体现出很强的实用主义特征,流通范围也主要限于在华殖民圈(谢天振等2009:222)。 三国故事繁杂、人物众多,为减轻读者的阅读疲劳,让读者快速有效地接受《三国演义》的故事情节,译者群体(包括马礼逊、郭实腊、美魏茶、谢卫楼和德庇时)在译介中存在大量删减和改写的翻译暴力行为,有选择性地传播故事情节,集中笔墨介绍主要人物。 该译者群体行为虽然超出“求真—务实”连续统评价体系,追求的是译外效果的务实,属于“翻译外”行为,但这种“译外”行为仍然具有其自身存在的合理度,因此“有必要承认翻译暴力的实际用处,有助于抑制疏离和隔阂”(孙艺风2016:154)。

4.11 适应本土文化

第一位来华德国新教传教士郭实腊在《三国志评论》中以一种西方的视角和比较的眼光来看《三国演义》中出现的人物。 如“桃园三结义”之后,刘关张三兄弟招兵买马,铸造兵器,郭实腊认为他们“铸造了巨人歌利亚也难以挥动的上好刀剑”(manufactured immense swords, which Goliath would hardly have been able to wield),这样的评论可以说是摆脱了原著“拥刘贬曹”思想的束缚,以全新的角度解读曹操这一人物;在复述“美髯公千里走单骑汉寿侯五关斩六将”这一故事情节时,郭实腊将关公的故事比作“法拉蒙的罗曼史”(the romance of Pharamond),这样妙趣横生的比喻增加故事的趣味性;讲到曹操在弥留之际建议其妻妾编织丝履以谋生,像“阿拉里克”那样下令将其坟墓隐藏起来(like Alaric strictly commanding to hide his burial place)。 阿拉里克是西哥特王国的缔造者,于公元410 年攻陷罗马城,郭实腊把阿拉里克和曹操作比较,减少异域文化的陌生感。凡此种种,郭实腊以横向的历史比较眼光和独特的西方视角向读者译介《三国演义》,译介贴近西方读者的文化认知,注重文本的接受程度,译文效果趋近于务实。

美国传教士谢卫楼译介“曹操生平及时代概况”时,将三国时期和希腊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相比较(we shall find it in that of Greece during the Peloponesian war)。 伯罗奔尼撒战争是雅典人与斯巴达人之间的战争,谢卫楼把两次战争进行横向历史比较,一方面可以看出他对中西历史的熟稔,另一方面,把三国这一历史时期纳入宏观的世界历史之中,体现译者横看中西历史的广度和深度。 此外,他以历史的眼光评价曹操,把曹操塑造成拿破仑式人物,认为他“既宽宏大量又奸诈残忍,抓住一切机会进行自我扩张”(Like Napoleon he could make a display of generosity and magnanimity and could also be treacherous and cruel, seizing upon every opportunity to promote his own aggrandizement),改写并重塑这一人物形象。

“三国志节译文”的导言中,英国汉学家德庇时主要将《三国演义》与《荷马史诗》做对比,这为参考中西方语境中的《三国演义》提供可能。 他把三国故事中出现的英雄人物与《伊利亚特》(The Iliad)中的人物相比较,突出人物英勇善战。在语言方面,又认为《三国演义》与用“诗歌”创作的《伊利亚特》有些相似,尤其是在英雄们使用的“守门人般的语言”(the porter-like language)方面。 “守门人般的语言”出自查斯特菲尔德勋爵(Lord Chesterfield,1694 -1773)的《教子书》(Letters to His Son)。 书中强调不要读“荷马写的英雄们的‘守门人般的语言’”(王燕2018:338),由此看出,德庇时委婉地批评《三国演义》中英雄人物说出的粗鄙之言。 骂词是《三国演义》的一大语言特色,如“逆贼”“鼠辈”“豚犬”等类似的骂词在阵前搦战时频繁使用,德庇时通过跨文化比较,基本再现这一语言特色,并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小说中粗鄙之言的反感情绪。

4.12 满足东方文化猎奇心理

译介中大幅度删减《三国演义》故事情节、精简主要人物是“译外”群体行为的共同特点,但是在译者保留的故事情节中,出于对东方道教文化的猎奇心理,译者群体选择性地集中译介具有宗教色彩的玄幻情节,然而这种选择与译者的“社会人”身份分不开,身为传教士,译者对于中国本土宗教充满好奇,自然也想把这种体现道家法术的玄幻情节译介给西方读者,满足西方读者对中国古典小说的猎奇心理。 郭实腊专门选取第29回中“小霸王怒斩于吉”、第68 回中“左慈掷杯戏曹操”、第78 回中“治风疾神医身死”这些带有玄幻情节的章节进行译介,之后的汉学家艾约瑟为汉语教材编写选择的语料也是“小霸王怒斩于吉”这一桥段,这显然是受到郭实腊译介的影响。

道教文化色彩的其他文字也吸引着译者,美魏茶在评论孔明的文献中,详细地描述“五丈原诸葛亮禳星”这一故事情节。 “禳星”即攘除灾星,古人认为,帝王将相都对应天上星宿,每人都有一颗主事自己命理的星辰,所以也常通过夜观星象来预测一些事情的吉凶。 如某人将星明亮,则诸事顺遂,将星黯淡,则时运不济。 当时诸葛亮身体欠佳,将星也摇摇欲坠,预示他将命不久矣,然而他大业未成并不甘心就此辞世,于是用禳星之法让主示自己命理的将星重获光明,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 美魏茶出于对中国道教文化的敏感与好奇,对诸葛亮“禳星”的过程与目的进行译介,用基督教文化的“祷告”(prayer)来解释这一道教文化活动,采用文化适应的策略满足在华西士对东方文化的猎奇心理。

4.2 “翻译内”译者群体的行为共性特征

张美平认为,传教士译书动机不一,方式各异。 有些传教士译书的重要目的是向中国输入近代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知识,有的传教士,特别是在教会学校任职的传教士,译书是为了解决教材短缺或其他问题(周领顺2014b:177)。 为服从汉语教学的需要,确保语言传递的准确性,译者群体(德庇时、汤姆斯、卫三畏、艾约瑟)节译的《三国演义》句子大多采用直译形式,力求字句对应、追求文化传真,最大限度地贴近汉语的语境,达到译内求真的效果。

4.21 译介的实用性与教化性

为保证译文的“求真”,该译者群体的译文特点是以中英文合璧的方式翻译并排印《三国演义》节译的选段,以方便读者对照阅读,有利于汉语学习。 1834 年,德庇时所著的《汉文诗解》收入所摘译的《三国演义》(谢天振等2009:234 -235)。 从第二回“张翼德怒鞭督邮何国舅谋诛宦竖”、第三回“议温明董卓叱丁原馈金珠李肃说吕布”中摘译两个故事:“造反的张氏三兄弟的命运”(Fate of the Three Rebel Brothers Chang)和“何进的历史与命运”(History and Fate of Hotsin)(王燕2018:326);自学成才的业余汉学家汤姆斯出于兴趣爱好,完整地节译《三国演义》第八回“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和第九回“除暴凶吕布助司徒犯长安李傕听贾诩”,另取名为“著名丞相董卓之死”,至今学界普遍认为,《三国演义》最早的英译文片段是汤姆斯所译的“著名丞相董卓之死”,发表于1820 年(谢天振等2009:234 -235),为方便目的语读者理解,汤姆斯在译文中往往会增加人物心理状态的描写或者简要的主观阐释,因此整篇译文用词丰富,篇幅远远长于简洁凝练、半文言半白话式的原文本;号称“美国汉学第一人”的卫三畏在其汉语教材《拾级大成》中大量引用《三国演义》的字词、语句作为汉语学习语料,在《中国总论》中借三国故事(“孔融之智”“王允设计诱吕布”)解说中国历史,在《中国丛报》中用“桃园结义”注解“三合会”的誓言与章程(王燕2018:420 -421);英国著名传教士汉学家艾约瑟相对完整地翻译第29 回“小霸王怒斩于吉碧眼儿坐领江东”,另取名为“神仙于吉之死”(The Death of Yu Keih the Magician),该译文作为汉语教材《汉语会话》的第二部分内容。

此外,“译内”群体的汉学家身份体现出的“厚译”②现象随处可见,遇到难解的字句就添加注释,如艾约瑟在译本中的一个突出特点是保留毛评本《三国演义》的评论;汤姆斯为译文题目添加的注释是明末清初文学批评家金圣叹的评论内容,用来增加背景知识,方便读者深度阅读原文,突出汉语学习的实用性特征。 译者逐渐意识到《三国演义》故事的教化性,所选择的故事也非常接近《三国演义》体现出来的主题思想,如“桃园三结义”的忠义情结。 但文本的选择总体上受到马礼逊、郭实腊、美魏茶和谢卫楼这些早期“译外”群体的《三国演义》译介传播的影响,节译的文本内容主要集中在前几个章回,几乎没能深入整部小说,只是出于汉语学习材料的需求选取其中的故事情节进行摘译或节译,选择范围相对较小,零星摘取的译文使得译介不成体系,造成文脉断裂,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种碎片式的节译形式是为汉语学习和编著教材服务的,译文带有明显的教化性和实用性,更重要的是,《三国演义》开始以本真的面貌呈现在西方读者面前。

4.22 “逐词翻译”与文化传真

与“译外”群体行为不同,“译内”群体行为的译介策略不再为满足目的语读者的猎奇心理而大量删减和改写,也不再对译介内容进行主观评论,而是为满足汉语教学的需要,译者群体大多采用直译的翻译策略,旨在忠实地再现原文语言文化风格。 译文在努力实现文化传真的过程中呈现出很多精彩的语句:如,德庇时将“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译为but the best mode of stopping the ebullition of the cauldron is to withdraw the fuel; and though to get rid of the peccant tumor be painful, it is better than letting the poison continue,译文虽不及原文四字格词语有力度,但是准确再现出原文的意义。 汤姆斯将“分花拂柳而来”译为at length she made her appearance, waving in her gait, like the young and delicate branches of a tree gently moved by the wind, and looking indeed not so much like an earthly creature 再现貂蝉走路时婀娜优雅的姿态。

“译内”群体行为采用逐词翻译的策略,译文追求对原文的“求真”,但是由于“死译”“硬译”导致译文过于“求真”反而达不到译文的译内效果。 在“著名丞相董卓之死”的译文中,汤姆斯将“当效犬马之劳”译为neither the horse nor the dog shall surpass me in fidelity,同样,在“拾级大成”中卫三畏将“布当效犬马之劳”一句逐字译为I will emulate dogs horse's requital,“犬马之劳”指像犬马一样所做的操劳,指心甘情愿受人驱使,为人效劳,此外,在这里还有“自谦”的文化内涵,因此译为offer my humble services to you 更为地道。 汤姆斯和卫三畏的译文只传递“犬”“马”的字面意义,却丢失深层的文化内涵。 类似地,德庇时将“威权太重”译为her weight and authority are great;汤姆斯将“泪如泉涌”译为the tears gushed from his eyes faster than the water bubbles from the spring;“负荆”译为bring a bundle of brambles and do penance for his fault;“年方二八”译为twice eight,这样的“硬译”策略下导致的译文势必给目的语读者带来困扰。

“死译”“硬译”在《三国演义》早期西传的节译文中屡见不鲜,这主要归因于当时汉学家“不够专业”,如汤姆斯是从印刷工做起的业余汉学家。 但同时也能看出早期汉学家力求忠实于原作的态度,这种“求真”的译内群体翻译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中国文化负载词,对《三国演义》早期的对外传播起到一定的作用。

5 结束语

在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译介环境、译者“社会人”角色、译介目的、译介策略、译介效果5 个因素之间存在密切联系。 译介环境是译介生成的客观条件,译者的“社会人”角色是译介生成的主观条件,译介的策略是在不同译介目的驱使下做出的不同改变,如正法翻译或非正法翻译,在这基础上产生不同的译介效果,如译内求真效果或译外务实效果。 在19 世纪鸦片战争之后国门刚刚开启的历史语境下,“译内”群体行为通过正法翻译(如节译、摘译),经由某种渠道(如汉语教材的编写)得以传播《三国演义》,由于当时汉学家的素养和学识有限,译文中存在大量“文化专有词”的误译,但总体上对译介传播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相反,“译外”群体行为的非正法翻译策略占据主导地位,这种改写和大量删减的译介方式为《三国演义》的西传争取多种可能。 “译外”行为下的译者群体更多是考虑受众的接受程度,以文化适应的方式趋近于译入语读者,译者更倾向于选择译介带有道教玄幻色彩的三国故事情节,尽管存在语言和文化上的误读,但这样的误译却不影响故事情节的传播。 这为时下中国文化走出去大背景下的文学翻译带来启发,在“译外”行为规范下,译者群体可通过非正法翻译译介故事片段,满足读者的好奇心,从而推动整部译介的传播;在“译内”行为规范下,通过正法翻译策略,经某种渠道(如外语教材编写)推动译介传播。

注释

①19 世纪《三国演义》的译介资料或刊载于《亚洲杂志》《中国丛报》《中国评论》《教务杂志》等罕见的英文报刊,或者发表在《拾级大成》《中国对话》等早期汉语教材,而这些英文报刊或汉语教材主要收藏在哈佛大学图书馆、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图书馆等欧美各地,搜集起来相当困难。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王燕教授近十年来于香港中文大学、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英国伦敦大学、日本关西大学等海外大学访学,期间搜集到二十余种罕见的19 世纪英译《三国演义》资料,并对其进行系统整理和深入研究,本文中涉及到的《三国演义》的译介文本就是取材于这其中的文献资料。

②徐敏慧指出,“厚译”是一种“附加的对翻译现象及其相关背景知识的描写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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