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为什么”中倾听儿童的声音
2021-10-16陈乐乐
陈乐乐
儿童时期总会有很多的“为什么”,诸如“为什么太阳会东升西落”“为什么我是男孩不是女孩”“为什么人会悲伤”等。在成人看来,这些“为什么”显得“稚气”和“低级”,不值得去关注,因为儿童总归是儿童。实际上,它们恰恰是儿童精神世界的显现,是天音,是成人极力挽留的文化之根。
儿童对自然万物充满着好奇与怀疑,他们像哲学家一样不停地对世界发问和发难。比如:我5岁的侄子问过“人是什么做的”,我们从泥土谈到石头,又谈到石头的历史形成乃至宇宙与外太空。最后他又问“宇宙是怎么来的”,我一时语塞。再如:所有幼童都对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有着先天的使命感:“我是从哪里来的?妈妈是从哪里来的?妈妈的妈妈又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发现童年时期与哲学早期思想有着发生学上的一致性,哲学是对童年时期思考的回应。
马修斯在他的著作中表达了“儿童是天生的哲学家”这一命题。高普尼克的《宝宝也是哲学家》用大量心理实验证实了婴儿也是哲学家。从婴儿开始对哲学问题的思考是儿童的自然倾向和本能兴趣,而非外在的教育结果。儿童对“第一因”的追溯、对自私与公正的思考、对快乐与幸福的诉说,诠释着哲学诞生之初的朴素性、原始性与具象性。哲学认识的童年期存在于儿童作为类或种系认识发生上,同时,个体精神与类精神之间具有发生学上的一致性。
儿童对世界的内在感知有时要比成人丰富和细腻得多。记得我的大学老师时常提起他3岁儿子的故事。初春时节,老师抱着孩子站在阳台上眺望窗外的太阳,儿子说:“爸爸,太阳把风晒成春天了。”在《孩子们的诗》这本书里,一个5岁幼童的诗作《回到地面》感动着我:“要是笑过了头/你就会飞到天上去/要想回到地面/你必须做一件伤心事。”在童心的哲学里,儿童与万物并存,万物于儿童皆是“一”。这种“不隔”是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的大境界。童心中先天地装有“诗人的世界”,它对万物开放,又对万物敬畏。
文化之于儿童,是更新与流动的。我不止一次亲历孩子们的诘难:“为什么大人可以打游戏,而小孩子卻不可以呢?” “为什么大人总是喜欢骂小孩子,而小孩子却不能骂大人?”孩子们总是勇敢地搭建起自己的“城堡”,又反复多次地自我否定、推倒、重建。儿童在挑战文化的同时,其实也在试图重建文化,以达到对文化的改造、享用与贡献。
儿童需要成人文化的哺育,成人也离不开儿童文化的反哺。刘晓东教授认为,二者是互补互哺的关系。成人之所以把儿童排除在文化之外,是因为还未正确地认识到儿童之于成人的意义。成人世界显露出的规范与成熟,在儿童看来未必不是一种不成熟和固化。庆幸的是,儿童会不停地戳破“皇帝新衣”中的欺骗与羞耻。
儿童的世界是史诗的、梦想的、更新的,这并不是说成人的世界不可取。如果以成人视角去看待儿童所言所思,必然是南辕北辙。面对儿童的“为什么”,成人首先要接纳而非否定,要允许孩子的“天马行空”,允许他们运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世界。成人的世界建立在“自然之上”,儿童的世界扎根于“自然之中”。儿童的“为什么”诠释着儿童的“是其所是”,它孕育的不仅是作为人类的儿童,还拓宽着人类漫长的精神进化史。与儿童审慎地对话,就是在与祖先所亲历的世界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