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川上未映子《乳与卵》中的女性身份认同
2021-10-08付妍妍
付妍妍
摘 要: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自我”,身份认同问题是人类需要共同面对和探索的命题。特别是在当今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给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带来了巨大变化和深远影响。社会环境和生活环境的改变也引发了女性对自身固有性别身份和社会身份的凝视与思考。本文通过对川上未映子《乳与卵》中三位女主人公各自不同的、多维度的女性身份认同进行分析,解读了在女性意识觉醒下女性对自身身份认定的焦虑和困惑,深刻探讨了当代日本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途径和女性群体的生存意义。
关键词:川上未映子;《乳与卵》;身份认同;女性意识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9052(2021)10-00-02
川上未映子1976年出生于日本大阪府,拥有歌手、演员、作家、诗人等众多头衔。但真正使其名声大噪的是在2008年凭借短篇小说《乳与卵》获得了第138届芥川奖。在获得了日本文学最高奖项芥川奖之后,她迅速受到了极大关注。
芥川奖获奖作品《乳与卵》以女性的两个最具代表性的性别特征乳房和卵子作为题目,具有浓烈的女性主义文学色彩,也是一部描写当代日本女性现实生活的文学力作。它讲述了三个形象迥异的女性——姐姐卷子、妹妹夏子和姐姐卷子的女儿绿子之间发生的故事。文中是以妹妹夏子为第一视角进行叙述的,姐姐卷子为了做隆胸手术带着女儿绿子来到夏子家做客,故事由此展开。卷子是一位39岁的单亲妈妈,10年前就与丈夫离婚,为了抚养女儿绿子拼命地打杂工、不惜做陪酒女郎;但青春期的绿子却因为不理解妈妈的种种行为,半年不与卷子说话。妹妹夏子单身未婚独自在东京打拼,她目睹了想隆胸的卷子和极力反对卷子隆胸的绿子之间的一系列激烈矛盾冲突后,最终见证了母女的和解。作为日本当代女性作家的杰出代表,川上对现实生活中女性的地位和命运表现出深刻关注,她以敏锐独特的视角审视新时代下日本女性身体和心理的变化,对于当代女性的身份认同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
身份认同是指个人与特定社会文化的认同。身份认同关注的问题是:我是谁?我从哪儿里来?要到哪里去?所以,身份认同是主体自我意识的一种觉醒,认同问题的核心其实就是主体关系中的一种关系定位和自我确认,一种有关自我主体性的建构和追问[1]。在作品《乳与卵》中,女作家川上在“我是谁?”的问题上也代表当代日本女性進行了进一步追问。本文拟通过对《乳与卵》中三位女主人公卷子、绿子、夏子极具代表性的女性形象的分析,从女性的自我身份认同和社会身份认同两方面来进行分析和探讨。
一、女性的自我身份认同
女性的自我身份认同是以女性自我为核心的认同,强调女性对自身心理和身体的体验。以《乳与卵》作为题目,足见川上对女性自身身体、生理机能等女性独有的性别特质的关注。
《乳与卵》中的“乳”是妈妈卷子试图寻求自我实现的路径。中年妇女卷子是受日本男权制社会文化影响较深的女性,她遵循着传统社会公认的女性必须生养后代的角色定位,经历了结婚、怀孕、生子,在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她发现哺乳使乳房发生了很大变化。“乳房里的东西全都一下跑掉了,变得干瘪瘪的,只留下这样的乳头, 而这里也只剩下了一层皱巴巴的皮囊[2]。”于是隆胸变成了她的追求,她不顾女儿绿子的极力反对,不顾高额的手术费用,来到妹妹夏子家准备实行她的身体改造计划。卷子一直遵循男权社会的标准,履行为女性设定的角色定位,想通过身体整形来获得话语权是一种自我身份认定的缺失。
《乳与卵》中的“卵”是女儿绿子试图摆脱的身体内部的存在。处于青春期的绿子听说好像班上大多数女同学都来了初潮,而且她也会马上迎来初潮。初潮表明卵巢已逐渐开始发育成熟,之后,随着子宫内膜的脱落月经会每月到访。她还从书上了解到来了月经以后就能做母亲了。对此,绿子感到厌恶,她抵触初潮自作主张地跑来,强烈拒绝自我身体的变化。母亲自从生育了她就没有休息过,每天拼命工作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由于哺乳和年龄的关系乳房渐渐下垂,还要花很多钱忍着痛去做隆胸手术。眼看着妈妈一直以来为生活和身体所受的苦,她本能地反感自身将出现的女性生理特性,恐惧和排斥女性的生育机能。“仅仅这一个身体就已经承受很多了,还要从中再派生出另一个身体。这简直难以想象。”她甚至对自己体内卵母细胞的形成感到惧怕,“恨不得想揪掉它,想彻底粉碎它。”绿子的这种恐惧变化、拒绝长大、厌恶女儿身、不接受外在加给自己一切的心理,当遇到母亲一意孤行要做隆胸手术的坚定与盲从时,必然是针尖对麦芒[3]。卵子是女性独有的生殖细胞,女性在出生时卵巢内就已经有未成熟卵子的存在。这是基于人类繁衍的需要,女性与生俱来的性别特征和生理机能。但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发展的今天,新时代年轻女性开始重新审视女性固有的性别身份,她们崇尚男女平等,对于强加于自己身体上的一切表示强烈反叛,表现了她们在心理上对身体上性别身份的不认同,也反映了日本当代女性对自身女性性别身份认同的焦虑和对自我主张的推崇。
二、女性的社会身份认同
女性的社会身份认同,强调女性的社会属性。每个人在社会中都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独立个体,要以自我为原点审视个体与周围他者的关系。认同最重要的就是在这种关系中确定自我的位置感和归属感[1]。
《乳与卵》的女主人公们也在特定的社会关系中不断探求自身在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中的角色定位。两姐妹卷子和夏子是当今日本社会两种截然不同的成年女性的典型代表。姐姐卷子结婚、生子,虽然符合传统家庭观念下社会公认的女性角色定位,但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她却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份认同。卷子婚后怀孕了,仍然被丈夫无情地抛弃,她也随之失去了人妻的身份。分手前,丈夫还以一句“怀孕不是人为的”,把作为父亲应尽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卷子独自生下女儿,为了将绿子养大成人,她做了超市的杂工、工厂短工等各种差事。在不完整的家庭里,作为母亲的卷子努力填补家庭中父亲角色的缺失,试图不依靠男性的经济支持追求着自己独立自主的生活。这可以说是卷子寻求自我价值的女性意识萌芽的一种体现。但现实是残酷的,母女俩的生活拮据,最后迫于生活压力,卷子只好从事陪酒女郎的工作。为了做好母亲这个角色,她不惜利用自身性别身份来讨好具有话语主导权的男性,本想独立自强的卷子还是没有逃出对男性依附的桎梏。服务于男性的工作和取悦男性的隆胸计划招致了女儿强烈的反感。绿子半年时间不愿开口跟卷子说话,一直将想说的话写在本上。但面对绿子的不理解,卷子依然给予女儿爱与温暖,把她看成生活的精神支柱。“我呀,一回到家,就有一项头等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要看一看这个已经入眠的孩子的脸啊。”“我呀,觉得她很可爱啊[2]!所以呀,我会时不时地去亲吻一下呢。亲吻着熟睡的绿子。”即便好母亲的这个身份不被女儿认可,但卷子一直在努力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卷子是当代日本社会众多女性的写照,她们在传统观念下不自觉地认同了男性主流文化,认为生育儿女、为家庭牺牲是女性应尽的本分,女性在社会中只有家庭角色一种定位。被家庭抛弃想进入社会寻找自身价值也始终没有逃离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在传统观念下的角色设定与社会身份意识的觉醒之间挣扎,表现了当代女性对自身社会身份认同的一种焦虑和困惑。
妹妹夏子是单身未婚女性,是日本新时代独立女性的代表。出入社会工作的她对自己的女性身份从生理和心理上都有着清醒认知,并对人生有着清晰规划。“夜晚她意识到来了月经,‘找不出周期提前的原因,近来已经习惯了。’”“当迷迷糊糊中处理好一切,又迷迷糊糊地回到房间将身子钻入被窝里时,半睡中脑子里浮现出漫画中的对白。当这声音好像冲着‘我’发问:‘你受精,受精了吗?’我很清晰地回答:‘没有,这个月和下个月都没有受精的计划[3]。’”从这段叙述可以看出夏子顺其自然地接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反映出夏子以自己的意志去行使女性生育主动权的女性意识。与女性的性别身份认同和家庭身份认同相比较,夏子更加注重女性自身的社会身份认同,摒弃了传统观念对女性的束缚。她可以理解卷子隆胸的念头,也能包容绿子不说话的执拗,在与她们的相处过程中寻找沟通的途径,调和卷子与绿子之间思想意识的分歧。“在高潮部分,母女在一场砸蛋‘比赛’中重归于好。‘卵’在日语中既有‘鸡蛋’的意思,也有单个雌性生殖细胞之意,因此,‘砸蛋’这一戏剧情节具有高度的象征意义[4]。”女性性别身份的象征“卵”被打破,夏子也见证了象征着母女之间矛盾的化解。母亲放弃隆胸计划是其女性意识觉醒的一种表现,女儿开口叫妈妈是对女性身份中母亲身份的一种认可。
三、结语
女性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不是单一的,所以每位女性的身份认同也是多重认同的融合。当她们的性别认同、文化认同、自我认同、社会认同等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时,就会引发其对自身身份认定的焦虑与困惑。川上未映子在《乳与卵》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主张要基于个人体验和社会文化的影响来分析女性的身份认同,并深刻探讨了当代日本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途径和女性群体的生存意义。
参考文献:
[1]蔡晓惠.美国华人文学中的空间形式与身份认同[D].南开大学博士论文,2014.
[2]王玉英.从身体改造到文化重建——论《乳与卵》[J].汉语言文学研究,2011,2(4):35-40.
[3]叶琳.论川上未映子《乳与卵》的象征意义[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19(2):37-42.
[4]吴丽霞.论芥川奖获奖作《乳与卵》的身体叙事[J].常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5(2):81-84+106.
(責任编辑:张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