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觉醒形象的抗争
2016-12-08井丽萍�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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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随着美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和后殖民、女性主义的迅速发展,佐拉·尼尔·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在被埋没几十年后重新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可见其文学价值、艺术价值、社会价值的挖掘并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后殖民、女性主义的新起与发展。本文试着从后殖民女性主义的角度,对《他们眼望上苍》中黑人女性主人公珍妮反抗传统习俗的束缚、追求并实现自我价值的人生轨迹进行阐述,旨在弘扬珍妮在婚姻中寻求自我、反抗压迫、平等形象的意识觉醒和抗争精神。
关键词:女性意识;觉醒;形象;抗争;后殖民女性主义
一、 引言
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结合形成的、盛行于20世纪80年代的后殖民女性主义,以揭露性别问题和种族问题、批判殖民主义意识形态,反抗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父权制与殖民主义、帝国主义为主要任务,使广大妇女获得真正解放为主旨,对相关文学作品影响巨大。佐拉·尼尔·赫斯顿(Zero Neale Hurston)在其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中,描述了一位黑人女主人公珍妮从一个不谙世事、保持沉默的被压迫者,随着自己三次婚姻变化,为了生活和爱情进行抗争,冲破了种族、性别和阶级的三重压迫,最终成长为自尊独立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女性的艰辛历程。它颠覆了黑人女性边缘论,塑造了一个新型黑人女性形象。作品的叙事策略、“黑人性”、女性主角具有鲜明的后殖民主义和女性主义特征,为此,本文将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视角来分析这部经典佳作,感受其自我实现之旅所蕴含的觉醒意识和抗争精神。
二、难能可贵的自我意识觉醒
小说开头安排非常巧妙,首先给珍妮的自我意识定位于一个模糊的意象。6岁之前,她以为与白人主人家的孩子一样是白人,在与主人家孩子合影的照片中,竟认不出、也不愿相信照片中的黑人就是自己。与此同时,小珍妮也不知道黑人小伙伴为什么不喜欢和她一块玩耍,为什么嘲笑她和白人住在一起。这些都表明珍妮在种族隔离环境下自我意识的缺乏。
“我”到底是谁?黑人女性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与白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黑人女人如何对待婚姻?等等问题,对向往幸福爱情、渴望按自己喜欢方式生活、无法接受社会传统加在女性身上桎梏的黑人女性珍妮来说,无一不在内心时时拷问,这与后殖民主义强调“一个人在理论上追问自己在社会和文化上是谁(身份),以及如何及、为什么要追问是谁”在理论上是一致的[1]。珍妮在一次次自我意识的觉醒中,在黑白之间的身份确认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2.1产生于性欲萌动的第一次女性意识觉醒
女性主义认为,对爱情的幻想,是所有正常女性的本能冲动。作为女性,珍妮也不例外。16岁的珍妮,在仰面躺在梨树下观察梨花时有了最初对爱情的萌芽和对婚姻的幻想:
她看见一只带着花粉的蜜蜂进入一朵花的圣堂,成千的姊妹花萼躬身迎接这爱的拥抱,梨树从根到最细小的枝桠狂喜地战栗,凝聚在每一个花朵中,处处翻腾着喜悦。原来这就是婚姻! ……这时珍妮感受到一种痛苦,无情而甜蜜,使她浑身倦怠无力。[1]
这一场景,唤醒了珍妮的精神觉醒和性欲的萌动,刺激了珍妮对理想爱情的想象,她视这种相互满足、相互包容的爱为最甜蜜之事,在珍妮心中深深地烙下印记,并用其一生来寻找这种理想的爱和满足。
这次觉醒,彰显的是黑人精神主义的历史传承,然而种族的差异性,使得白人文化和黑人文化在美国黑人的自我定义中起着不同的作用,作为黑人女性奴隶,珍妮并不知道,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对她这种被边缘化的人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因为她首先要生存。残酷的现实是,个人身份的社会定位,使得情窦初开的珍妮对真正爱情和婚姻的期盼,还只能停留在幻想和期盼层面。
2.2三次婚姻的三次觉醒
婚姻关系是社会关系的缩影。小说选取婚姻这一事关人的一生的大事作为主线,很具代表意义和现实意义。
珍妮的第一次婚姻是被动的,是由外祖母南妮安排的。无论是丈夫洛根·基利克斯的年龄,还是外貌、生活习惯,都让珍妮感到无法接受,甚至厌恶。加之丈夫严重的物质主义,视一切为个人财富,在他眼里,珍妮就是一头干活的骡子。更为甚者,他无法理解珍妮浪漫的爱情和婚姻观念,更不能在精神和肉体上作出回应。这使得珍妮的婚姻梦破灭了,同时也在意识上觉察到:婚姻并不能造成爱情。她的觉醒也促成她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选择第二段婚姻,缘于对上一段婚姻的失望,更是受了乔·斯塔克斯的引诱。在和洛根大吵了一架后,珍妮便同乔一起走了。不管怎样,她不想再回到以前没有自我的婚姻,所以走得毅然决然。在路上,珍妮把身上系着的围裙摘下来,扔到路边的树丛中。“这围裙象征着她在父权制社会里只是一头干活的骡子。她扔掉围裙意味着她告别了她人生的‘骡子阶段。”[2]这与其说是对这次婚姻的不满意,还不如说是女性独立意识的一次觉醒。
第二段婚姻,是珍妮自己自主的选择。虽然成了镇长夫人,虽然也有了体面、富足的生活,但对珍妮来说,浪漫的婚姻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经济保障。应该说,这次婚姻也是不幸福的婚姻。在体验经过几年第二次婚姻时,珍妮再一次觉醒发现,丈夫乔是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她只能当一个沉默陪衬的客体,一个绝对顺从的他者。珍妮再次迷失在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成为男性权利的奴役。这很明显不符合珍妮追寻自我、实现自我的价值观,与珍妮所憧憬的爱情相违背。为此,珍妮异常愤怒。为了促使自己的想象力不被扼杀,为了保持原来的自己,珍妮巧妙隐藏起自己。纵有千种情感,纵有万众思绪,她从不向他诉说。她将自己的秘密隐藏在内心深处,一个别人无法找寻的私密处。在乔又一次当着众人羞辱珍妮时, 珍妮终于爆发黑人女性的声音,冲破了传统的观念的羁绊,意识的觉醒化作铿锵有力的行动,烧掉了象征着父权制社会对妇女束缚的发带,用有如利剑犀利般的言语给了这个傲慢的男人致命一击,敲碎了丈夫的虚荣心和所有权威,赢得了女性尊严[4]。
第三次婚姻是珍妮实现真正觉醒的开始。这次婚姻,与财产和地位无关,珍妮第一次体验到了真正的男女平等和幸福,与想象中的婚姻趋同,无疑是成功的。这次婚姻中,无权无势无地位的甜点心,有着黝黑的肤色、快乐的个性和火的一般的原始激情,凭着尊重自由之心,带着珍妮尝试了各式各样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事情,鼓励珍妮去展示自己、大胆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让珍妮切实体验到渴望已久的男女平等的幸福感受,尽情地享受前所未有的自由。亦并非一直和谐融洽,个中也有不少冲突,囿于当时社会环境和历史条件下的丈夫也有大男子主义思想,但现在她拥有了自己的思想,拥有与前两次失败婚姻完全不同的家庭和社会地位,她明确了自己生存价值。
三、在不断抗争中实现自我形象的华丽转变
强调自我,关注对于在统治结构中被边缘化的“他者”的研究,是后殖民主义和女性主义的共同命题。珍妮的积极意义不仅在于作为“他者”的不断觉醒,更在于觉醒后实现自我的抗争,通过自己的发声,颠覆了性别的、文化的、种族的等级秩序,否定了男权主义与殖民主义的共同基础—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重树了黑人女性新形象[5]。具体地说,珍妮的黑人女性形象的转变先是从“被从者”的形象转变为“抗争者”的形象,继而又转变为“独立者”的形象。其转变轨迹,与黑人文学发展过程相类似,研究和探讨珍妮形象转变的过程,对研究美国黑人文学乃至世界文学都有着积极的意义。
3.1对“被从者”身份形象桎梏的挑战
黑人女性“被从者”的属性根深蒂固,从小说中外祖母南妮决定让珍妮结婚的态度上就可窥见一斑。作为黑人女性,珍妮也不例外。种族的歧视,至上的男权,性别的差异,使得珍妮譬如不能与其接过吻的约翰尼·泰勒结婚等诸多意愿无法实现,从珍妮一再请求南妮不要这么早让她结婚,与南妮声泪俱下、软硬兼施的矛盾中,不难发现珍妮内心抗争的波澜已开始泛起涟漪。在珍妮看来,尽管洛根是一个“看上去就像坟地里的骷髅”[3]一样的人,但还是心存幻想,相信婚姻就意味着相爱,相信南妮和老人们说的婚后她会爱上洛根。如此,作为“被从者”的珍妮最终不得不屈服于希望得到保护的传统意愿、屈服于真切的社会现实,同意与没有爱情的人结婚。即便如此,珍妮与南妮为代表的传统爱情婚姻观已经出现裂痕。
3.2敢于追求幸福的“抗争者”
个人的意愿与残酷的社会现实总是存在难以协同的差距,这是由当时的社会价值观和黑人女性地位决定的。后殖民主义思想家法侬指出,“与物质暴力相比,殖民者施用的更主要的是语言的、文化的、心理的暴力。”[4]在当时社会背景下,要独立必须得与暴力抗争。婚后珍妮的生活状态,正犹如南妮所说:“白人扔下担子叫黑人男人去挑,他挑了起来,因为不挑不行,可他挑不走,把担子交给你家里的女人。就我所知,黑女人在世界上是头骡子。”[3] 虽然洛根有60 英亩土地和房子等较好的物质基础,但珍妮发现自己并不能爱上他。其中缘由,有洛根不能理解她的感受的距离,有洛根打算买头骡子让珍妮去地里干活的不尊重。这与心中“平等尊重”的理想婚姻相去甚远。珍妮可贵之处就在于在看到爱情无望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必须改变,而不是盲目屈从。[4]于是,她在“扔掉围裙”“大吵一架”后无反顾地走了,告别了“被从者”的生活,重新开始追求自己的幸福。
珍妮选择乔·斯坦克斯并愿意跟其走,不是因为他有钱、有房、有事业,只是乔在她心中代表了变化,代表了远方,同时也能给当时的她以希望。但事实是,女性主义极力批判的大男子主义在丈夫乔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犹如“摆设”和玩物且没有任何发言权的珍妮,面对高高在上、炫耀成性的乔,想想自己理想中的婚姻,内心的愤怒终于喷发:“你腆着大肚子在这里目空一切,自吹自擂,可是除了你的大嗓门外,你一文不值。哼! 说我显老! 你扯下裤子看看就知道到了更年期啦!”[3]珍妮对乔的反抗,表面看是妻子对丈夫束缚的抗议,更彰显的是新黑人女性对以白人和男人为中心的社会的抗议,代表了新黑人女性追求“独立者”形象的强烈呼声。
3.3“独立者”形象的树立
“我过去按外祖母的方式生活,现在我要按自己的方式生活。”[3]这句话表明了珍妮要独立自主生活的决心。珍妮以镇长丈夫乔病死后为转折点,一步步从边缘走向自己生活的中心,自己定义自己的生活。从追逐与一个季节农民工、流浪者与外来者甜点心的爱情故事中可以看出,珍妮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在于找到了真爱,得到了满足[6]。但在一个男性主宰的社会里,无论甜点心是个多么理解她的丈夫,思想根子上还是期待珍妮的感恩与顺从:“珍妮,我为了使你幸福什么罪都受了,现在你这样对待我,真让我伤心。”[3]这说明,依靠男性的爱情在那个时代是完全不可靠的。最后被迫的一声枪响,珍妮真正实现了自我“独立”的身份和价值
[7]。
四、结语
主人公珍妮在自我价值实现的过程中,不但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而且鼓励了其他女性去追寻自我,实现自我。其启示意义在于:黑人女性是思想者、行动者,是具有反抗和斗争意识的人,不再任人摆布。要获得尊重、自由和平等,就必须深刻认识到,无论陷入怎样的困惑当中,不管生活面临如何的异化困境,只有意识的觉醒、精神的顿悟、形象的抗争,才能蜕变成为拥有自己声音的主体,才能拥有非凡意义的人生。
[参考文献]
[1]罗钢,裴亚莉.种族、性别与文本的政治——后殖民女性主义的理论与批评实践[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1):21-24.
[2]Berbard W.Bell.The Afro-American Novel and Its Tradition[M].Amherst: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 , 1987.
[3]Zero Neale Hurston.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 [M].他们眼望上苍,tr.王家湘.北京:十月出版社,2000.
[4]张海燕.一部黑人女性文学的革命之作-评赫斯顿的他们眼望上苍[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 2005,(5):68-71.
[5]程锡麟.赫斯顿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6]翁德修,都岚岚.美国黑人女性文学[M].长春: 吉林大学出版社,2000.
[7]何晴.《他们眼望上苍》中黑人女性身份问题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外语学院,2008.
(作者单位:陕西理工大学外语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