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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研究

2021-09-26舒习龙李雪微

石家庄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使节节度使信使

舒习龙,李雪微

(韩山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广东 潮州 521041)

有关宋辽交聘并派遣国信使的研究一直为学者所关注。最早涉及国信使的著作是乾嘉时期著名学者钱大昕《宋奉使诸臣年表》,他根据相关史料的整理最早对宋辽派遣使节进行初步论述。到了近代,宋辽交聘制度研究有巨大飞跃,聂崇岐《宋辽交聘考》一文对国信使进行详细分类,对各类别使节出使时间、事件等进行整理,国信使论文后四则附表详细考订使节姓名与官职,史料翔实,史料价值颇大。另外颇有参考价值的还有傅乐焕《宋辽聘使表稿》一文,论文主要对宋辽交聘的过程以及两朝派遣的使者往来做了详细考订。此外,相关著作还有陶玉坤《宋辽对峙中的使节往还》和陈康《宋辽国信使》,介绍了宋辽交聘的相关情况,包括国信使交聘礼节以及携带的礼物等问题。以上学者都较少关注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人们常说“除生死外无大事”祭奠国信使作为宋辽外交的重要一环,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聂崇歧在《宋辽交聘考》中对“祭奠国信使”做了解释,“祭奠大行皇后或皇帝者,曰祭奠国信使,简称祭奠使。”①傅乐焕《宋辽交聘表稿》,载《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4本,1942年12月刊。后收录于《辽史丛考》,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79-285页。即在对方帝后崩逝之际,派遣使节前往吊慰的使节。宋辽在长达122年的和平交聘过程中,辽使宋国信使常使次数共247次,共639人次,其中祭奠国信使共6次,人次16。展现了两国的平等往来,宋与辽(此时称契丹)约为兄弟之国,在双方诞辰、祭祀以及辞旧迎新之际互派使节往来。而在大行皇帝或者皇后、皇太后驾鹤之际,辽朝派遣的使节则称为“祭奠国信使”。

宋朝和辽朝是研究古代民族关系史的两个重要朝代,二朝长期并存的时间长达一百多年,在这一百多年的历史里两朝既有和平交流,也爆发过战争。两朝外交主要是通过相互派遣使节进行,即国信使。国信使种类繁多,分为常使和泛使,其中最主要的是贺正旦使、生辰使、祭奠国信使等。祭奠国信使作为祭吊大行皇帝和皇后的使节在宋辽的外交体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本文探讨的内容主要围绕辽朝使宋国信使之祭奠国信使进行,国家之间的互动模式,历来受到学界的关注。通过祭奠国信使的研究,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宋辽之间的外交博弈和两朝的关系。

一、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概述

公元907年,契丹族在东北建立辽朝。这一时期,中国境内诸政权关系错综复杂,相互之间有兵戎相向,也有和平往来。早在五代十国,契丹与中原往来频繁,与汉、唐互遣使节的同时也与后梁、后周保持平等的外交关系。宋朝开宝七年(974年),涿州刺史耶律琮向宋朝提议“交驰使节、用息疲民。”[1]323可见,契丹早已有与中原政权修好的意识。契丹向外国派遣使节开始于唐天佑四年(907年),朱温废唐哀帝,代唐称帝,建梁,契丹派遣使者前往后梁,表示祝贺。

澶渊之盟后,宋辽两朝互派使者往来,往来使者有贺即位使、贺生辰使、告哀使、祭奠使等。在宋辽交聘的这段时间中,使宋祭奠国信使一共是6次,人数为16人。最开始有所记载的是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为圣宗遣使祭奠真宗。《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契丹主闻真宗崩,集蕃汉大臣,举哀号恸。差殿前都点检崇义节度使耶律三隐、翰林学士工部侍郎知制诰马贻谋来祭奠。”[2]1121辽圣宗听闻真宗崩逝,感慨余生几何,同时为了表达与宋朝约为兄弟之国的情谊,在辽朝内设道场,辽圣宗率领百官为宋真宗悼念,并听从皇后萧氏的建议,派遣使节前往宋朝祭奠,此为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的开端。《宋会要辑稿》里对此事也有所记载:“六月,契丹遣节度使耶律三隐、知制诰马贻谋充大行皇帝祭奠使、副,上将军萧日新、利州观察使冯延休充皇太后吊慰使、副,右金吾卫上将军耶律宁、引进副使姚居信充皇帝吊慰使、副。”[3]7604《宋会要辑稿》较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对首次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正副使的姓名、官职等记载更为详细,为下文写作和表格整理提供更为翔实的史实依据。通过以上史料,由此可见,首次充任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的是节度使耶律三隐担任正使,翰林学士马贻谋担任副使,为了表达对宋的重视,辽对祭奠真宗驾崩的使节团委以重任,所派遣使节为贵姓耶律姓,并且官职皆为位高的武将。

仁宗明道年间,辽朝第二次派遣祭奠国信使如宋祭奠皇太后。宋朝于五月派遣曹琮担任告哀使前往辽朝,辽朝遣使如宋祭奠。“止令边臣录诏命报之,今特命告哀。分遣使诸路告谕,及出遗留物赐辅臣有差。”[2]2282从《续资治通鉴长编》的记载中不难发现宋辽交聘制度更加规范化。从仁宗开始,宋辽在对方使节告哀结束,准备启程回国时,赠送已故帝后的遗留物作为答谢和纪念。帝后遗留物不仅价值连城,而且具有极其特殊的意义。将遗留物品赠与对方使臣的做法使宋皇室与辽核心政权关系更加紧密和私人化。

辽朝于祭奠仁宗时第三次向宋朝派遣祭奠国信使。英宗未即位,仁宗崩逝。《续资治通鉴长编》载“仁宗崩,契丹国母遣使林牙左金吾卫上将军萧福延、观书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同修国史张嗣复,国主遣昭德礼部侍郎同修国史张嗣复,国主遣昭德军节度使萧逊、给事中王籍为祭奠使,左骁骑上将军耶律逵、卫尉卿昭文馆学士刘霖、安东节度使耶律”[2]2282得知仁宗崩逝后,辽朝皇后派遣上将军萧福延和礼部侍郎张嗣复,辽帝派遣礼军节度使萧逊和左骁骑上将军耶律逵作为此次祭奠国信使正使,此外卫尉卿昭文馆学士刘霖和给事中王籍则作为副使。夏四月壬申朔,皇后传遗诏,命帝嗣皇帝位。六月辛卯,契丹遣萧福延等来祭吊。具体情况于《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五十八:“乙巳,夏国陈慰使丁努嵬名谟铎、副使吕则陈聿精等,进慰表于皇仪门外,退赴紫宸殿门,赐帛有差。”[2]8566以及“丙午,辽国遣奉国军节度使耶律琚,起居郎、知制诰、充史馆修撰王师儒来祭奠。又遣宁州观察使萧杰,客省使、海州防御使韩昭愿来吊慰”[2]6282。《续资治通鉴长编》对此次祭奠国信使的相关情况记载详细,提供了此次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正副使节名讳、官职、途经路线、携带礼物甚至该使节是由辽帝派遣还是奉契丹太后之命,均有详细记载。《宋史》对此有过一笔带过的记载,“六月丙申朔,辽主遣萧进忠、萧安世等来吊祭”[4]543。根据辽朝第三次使宋祭奠国信使的相关记载,可知此次派遣的祭奠国信使正使为节度使耶律琚,王师儒则担任副使。

辽朝于祭奠英宗时第四次派遣使宋祭奠国信使。治平四年(1067年),英宗崩,“以英宗崩,大辽国主与其国母遣使祭奠、吊慰使奉宁军节度使萧禧等并入奠皇仪殿”[3]6577。据《宋会要辑稿》番夷二中所记载“大辽国祭奠吊慰奉使奉宁军节度使萧禧、永州观察使萧余庆、安远军节度使萧辅、荆州观察使萧福庆,副使右谏议大夫知制诰陈觉、太常少卿充干文阁待〔制〕王言敷、威州团练使柴好问、太常少卿充史馆修撰刘诜,并入奠大行皇帝神御于皇仪殿”[3]6589。第四次祭奠国信使使团以奉宁军节度使萧禧、永州观察使萧余庆、安远军节度使萧辅、荆州观察使萧福庆为正使,均为掌握军政大权的节度使,可达到宣扬国威的意图。副使则由陈觉、王言敷、柴好问、刘诜右等人担任,官职分别是谏议大夫、太常少卿、史馆修撰,均为精通儒学五经的汉人文臣。

使宋祭奠国信出使吊慰神宗为第五次出使。元丰八年(1085年)三月五日,神宗崩。三月十四日,辽朝派遣节度使耶律琚担任使宋祭奠国信使正使,起居郎知制诰充史馆修撰王师儒为副使。《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五十三卷有详细记载:“戊戌,上(宋神宗)崩于福宁殿……七月丙午,辽遣奉国军节度使耶律琚,起居郎知制诰充史馆修撰王师儒来祭奠,又遣宁州观察使萧杰,客省使海州防御使韩昭愿来吊慰。”[2]7753相关学者曾统计辽朝节度使的出身和官职,得出辽朝节度使一般由皇亲国戚和功臣旧勋担任,而出使外国则是节度使的主要任务。派遣以上节度使担任此次出使的正使除了是对他们地位的肯定,同时也是深受契丹上层统治阶级信任的表现。

辽朝第六次遣使为祭奠宋太皇太后崩逝,由长宁军节度使耶律仲担任正使,副使则由太常少卿吕颐浩等人充任。《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五十九对此次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出使有所记载:“神宗元丰八年壬寅,辽国吊慰太皇太后使、长宁军节度使耶律仲,副使、太常少卿充乾文阁直学士吕颐浩等,见于大行皇帝神座前。”[2]8505长宁节度州因其地域显要,选任长宁军节度使优先考虑政绩显赫、能力出众的官员。长宁军节度使耶律仲任职时间大约为道宗大安元年(1209年),因其执政有方,授予长宁节度使。委派耶律仲担任祭奠送太皇太后祭奠国信使的正使体现辽宋之间的并立关系和对宋外交的重视。

第七次为使宋祭奠哲宗。元符三年(1101年)正月十二日,哲宗崩于福宁殿。临海军节度萧安世为正使,太常少卿姚企贡为副使前来祭奠;“辽道宗寿昌六年六月丙申期,辽国遣临海军节度使萧安世,太常少卿乾文阁学士姚企贡来祭奠”[4]543。宋史卷十九对此有简单的记载。此外祭奠国信使使团还有利州观察使萧进忠,客省使、胜州防御使耿钦愈。辽朝外交体现了辽复杂的民族关系和实行南北分治政治制度的特点,为了维护契丹政权的核心利益,正使通常由契丹重臣担任,为了提高汉人的地位,则由汉人文臣担任副使。

在两朝交聘往来的过程中,交聘礼仪和制度逐渐成熟。如《宋会要辑稿》载“嘉佑三年正月,契丹告国母哀。中书、枢密以下、待制已上赴驿吊慰,云:窃审北朝太皇太后上仙,伏惟悲苦。五月,献遗留物”[5]2589。遗留帝后遗物至宋始创之后,渐渐成为一种规范,宋辽如双方祭奠后,对方会派遣致谢使节,赠送名贵礼物以表谢意。

在皇帝的丧葬典礼中,派遣使节向外国君主告哀并赠送帝后遗物,这是宋辽丧葬外交。向外国传达本国帝后的死讯不仅仅是为了下任君主的顺利即位,更重要的意图是确保下任君主政治和外交上的顺利施政,减少外部阻力,更以此表达继续友好交往的愿望。使节往来并且相互赠送礼物,加强了两国在经济和文化上的交流,促进两国的沟通和理解。在皇室丧葬典礼中的外夷入吊之礼,这是宋代“丧事外交”的另一种形式。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分别在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以及皇太后等都有进行一定的祭奠仪式。

二、选任的标准

国信使是肩负宋辽外交重任的使节,使节的外交互动对两朝或带来和平交聘的结果或是倒戈相向的战争。正如史学名家司马光所指出的:“况圣朝包戈偃革,专以文德怀抚北夷,信使往来,议论国事,折冲御侮,呼吸成变,一言差忒,实系安危。”[6]260可见外交使节言行的重要性与牵涉面之广,因此对于祭奠国信使的人数和官职,以及文武官员的搭配和携带的礼物方面,宋辽都十分谨慎,辽在与宋交聘的过程中,对正副使节的选任自有一套标准。

出席宋帝后葬礼作为双方外交的一次重要活动,而正使作为祭奠国信使使团的主要负责人,除了完成前往吊慰的任务、表达本国皇帝的哀痛之情外,还兼有展现本国实力的重要任务。契丹人在大漠北境建立了辽朝,因此在考虑祭奠国信使中的重要角色时,契丹人理所应当成为了优先考虑的对象。其中以契丹贵族与重臣中两大显姓为主——耶律氏和萧氏。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简表(表1)①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辽史》《宋史》《宋会要辑稿》及《辽代石刻文编》等史料辑录而成。将这一事实清楚地呈现了出来,便于我们较完整地了解这一时期辽宋交聘祭奠国信使的全貌。圣宗太平二年(1022年),辽朝遣使祭奠真宗,所遣正使为耶律三隐,其职为殿前都点检、崇义节度使[4]2134,其于《辽史》卷十六记耶律三隐为耶律僧隐[7]187;兴宗重熙二年(1033年),所遣正使为耶律寿宁,其职为兴圣宫使[2]2654;道宗清宁四年(1058年),正使为萧翥,其职为长宁节度使[2]4492;道宗清宁九年(1063年),如宋祭奠使正使为萧福延和萧逊,前者其职为林牙左金吾卫上将军,后者其职位为昭德军节度使;[3]6978道宗咸雍二年(1066年),祭奠和吊慰的正使是萧禧、萧余庆、萧辅、萧福庆,其中萧禧为奉宁军节度使;②傅乐焕《宋辽交聘表稿》,载《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4本,1942年12月刊。后收录于《辽史丛考》,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232页。道宗大安元年(1085年),如宋祭奠国信使正使为耶律琚,为奉国君节度使;[2]6282道宗寿昌六年(1100年),《宋史》卷十九记载:祥符三年(1010年)六月“辽主遣萧进忠、萧安世等来吊祭”[4]678。萧安世,为临海军节度使,官位显赫。

表1 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简表

由此可以看出,正使的官职主要由节度使、将军、大将军等担任。据《资治通鉴长编》《宋会要籍稿》《宋史》以及《辽史》等有官职资料可查的史料整理、统计可得:宋辽和平交聘的100多年间,一共出使使节高达600余人,其中正使共320余人,正使中担任节度使、大将军、上将军者达280余人。可见,使宋正使中武官占绝大比例。但这种情况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呈现如此,在宋辽初次派遣使节往来时,辽朝正使多为文官。而澶渊之盟后,再次交聘,辽朝派遣前往宋朝的正使则大部分由武官担任。前后反差强烈,结合当时各国间的形势发展,探究其原因,不难发现辽自建立早已有以武立国的传统,宋辽两国的均势以及宋难以掩盖的收复燕云之地的强烈欲望,都使辽不得不提防以至在派遣的正使中武将为主达到威慑宋朝的目的。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宋主动发起高梁河之战、雍熙北伐等战役,但最后并未如宋所愿,几次征伐均以宋朝败而辽朝胜为结局。宋想收回燕云之地的心早已有之,除了上述提及的高粱河战役和歧沟关之战外,宋金间签订的军事盟约海上之盟无不告诉世人,宋对收回旧地的念想。而辽显然想通过向宋出使武官以达到用武力震慑的目的,宋对辽以武立国和军事上的优势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出兵,以维持两朝之间的均势和相对和平的局面。

由于外交活动对于两国关系的重要性,辽必须选派官位显赫并且能维护本国利益的官员担任使节。担任正使的契丹人不仅具有深厚的家世背景,并与契丹上层政权保持紧密关系,如担任正使多为耶律氏与萧氏两族。他们自小接触契丹政权上层和政治核心,具有更加敏锐的政治敏感度,在对外的活动更能以本国的利益与名誉为首位。具有深厚家世背景和出众政治才能的契丹在外交活动中使宋方不敢轻待,从而在对外交往中发挥重要作用。

而在副使的选任中,根据各史料辑录、统计可得知副使多为汉人担任。出使宋朝祭奠的国信使中副使基本为汉人,且官职也基本为文官。汉人副使精通五经,与契丹人相比他们更了解中原风土人情和儒家伦理,在出使过程中,有利于减少文化和习俗的摩擦,有利于双方的交流和文化传播。路振在《乘轺录》对以上特点作了精彩的揭示:“(辽)自与朝廷(北宋)通好以来,岁选人才,尤异聪敏知文史者,以备南使,故中朝声教,皆略知梗概。”[8]20辽朝皇帝对于使臣的身份非常重视,他们选择副使主要从有进士身份的汉族文官中选任,看中的是他们“聪敏知文史”,能言善辩,通晓汉族的典制和文化。如圣宗太平二年(1022年)遣使祭奠真宗,副使为马贻谋,其官职为翰林学士、工部侍郎、知制诰;兴宗重熙二年(1033年)遣李奎为副使,其职为给事中知制诰;道宗清宁九年(1063年),道宗遣使祭奠英宗,张嗣复为副使,其在辽朝担任观书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同修国史;同样大安元年(1085年)遣使如宋祭奠,王师儒为副使,起居郎、知制诰、充史馆修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王师儒墓志在北京海淀区出土的,从其墓志铭可以得知以下信息“:执政者惜公徒劳于州县。充枢密院令史,1066年夏。加太子洗马。朝廷委以掾扃。遽迁儒林郎直史馆。仍易勋衔服章。同列荣之。”[9]646公元1084年,王师儒和牌印郎君耶律固傅导燕国王延禧,复充南宋贺生辰国信接伴。公元1086年,迁给事中,权翰林侍读学士。其为辽朝重臣,人如其名,满腹诗书,博学多识。道宗寿昌六年(1100年),祭奠哲宗,副使为姚企贡,其官职为太常少卿、干文阁学士。

辽朝使宋祭奠国信副使大多由文臣担任。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几点:首先,考虑精通汉语与儒家五经的汉官文臣,中原以儒学为主流,崇尚儒家伦理道德,辽太祖时已十分重视中原文化。《辽史》之《义宗倍》记载:“时太祖问侍臣曰:受命之君,当事天敬神。有大功德者,朕欲祀之,何先?皆以佛对。太祖曰:佛非中国教。倍曰:孔子大圣,万世所尊,宜先。太祖大悦,即建孔子庙,诏皇太子。”[7]1209辽朝统治者重视儒家文化从太祖始建孔庙、推行五经可知。因此在与宋朝外交的过程中,在面对文化上占优势地位的宋,辽朝派遣的祭奠国信使多为一武一文,文武搭配,副使多为进士出身,以马贻谋、李奎、张嗣复、王籍、陈觉、柴好问、刘洗、王师儒、姚企贡等为例,这些担任文臣的国信副使在五经素养、儒学造诣上与宋朝派遣前来接待的使节不相伯仲。以王师儒为例,其于道宗大安元年(1085年)担任前往吊慰祭奠哲宗的国信使副使。王师儒学富五车,精通汉语与儒家诗书,上知天文历法,下晓风土人情,使南宋前来迎接的结伴使节赞赏不已,“在驿涂,相与论六经子史及天文山海异物医卜之书,公无不知者。闻其讲贯,一皆输伏。且言于本朝两制间求之,亦不多得。时属上微行,亲耳之。自是恩礼眷待,绝异等伦。旋授知制诰”[2]6654。道宗因为他“善辞令,可与宾客言,俾复充南宋贺生辰国信接伴。甫及大安岁,出为南宋祭奠副使”[7]1209。由此可见,王师儒出使宋朝取得巨大成功,学富五车、精通五经的使节使宋朝皇帝和臣民无不称赞。选派文臣出使以儒家文化为正统的宋朝,有利于双方在文化上互相了解、学习。

祭奠国信使副使除具备精通儒学、善于言辞外,由于外交任务艰巨,如遇突发情况,使节们需发挥外交机智,拥有独立应对的能力,因此具备一定的礼宾经验显得尤为重要。礼宾经验是指在宋辽交聘过程中曾充任接伴使和馆伴使。一般而言,具有礼宾经验者更能入选国信使。在与宋朝使节接触过程中积累的经验和久经交聘积淀的外交智慧,使使节们在面对突发情况时更能妥善处理,较好地完成出使任务,以达两国修好的目的。使节官阶是两朝在交聘过程中,共同关注的重点。圣宗太平五年(1025年),萧从顺担任正使与韩绍芳担任副使如宋贺长宁节,“及辞,从顺有疾,命宰臣王曾押宴都亭驿,从顺问曾:‘南朝每降使车,悉皆假摄,何也?’曾曰:‘使者之任惟其人,不以官之高下,今二府八人,六尝奉使,惟其人,不以官也’”[2]2654。从《续资治通鉴》的这段记载可以看出,萧从顺对宋朝派遣的前来相送的使节官职提出质疑,认为对方所派遣的结伴使官职不够并不以足够表达宋方的诚意。聂崇岐指出:辽所派遣出使宋朝的使节,诸卫大将军和诸州观察使甚至是官职最低者的一类;正使多是各军事要塞节度州使,“甚至夷离毕、枢密副使或签书枢密院事之执政大员亦有秉节出疆者”①聂崇岐《宋辽交聘考》,载《燕京学报》第27期,1940年6月刊。后收录于《宋史丛考》,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21页。。副使的资历最低也是大学士和鸿胪少卿等。

祭奠国信使正使多由契丹武将担任,这些武将大多身居高位,家世背景深厚,性格稳重,不卑不亢,对当前形势具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担任正使的契丹将军掌握大权,主管外交的全部事宜,不难看出是对维护契丹民族政权统治权威的维护。而同行的祭奠国信使副使则多由汉人文官充任,副使的选派注重其了解中原风土人情、精通儒家文化和能言善道。选任汉官不仅提高了汉人在辽朝朝堂的地位,而且这样文武搭配,形成互补,能更好地完成出使任务。

三、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责任与价值

常言道“除生死外无大事”,祭奠国信使也体现两朝之间的“丧葬外交”和希冀友好往来的愿景。经过长达一百多年的交聘和往来,辽在祭奠国信使的选任上形成独具民族特色的选任标准,在宋辽的交往中形成不可替代的作用。出使宋朝的祭奠国信使直接受命于辽朝皇帝,代表辽朝皇帝及文武百官前往宋朝表达对帝后驾鹤西去的悲痛之情以及对新帝的支持。国信使种类繁多,分为泛使和常使,肩负多种任务,比如对宋执行议和、告哀、祝贺辞旧迎新、解决双方争端等。宋辽的对外政策也通过诸位使者进行传递,使节们所开展的活动构成了辽朝对宋外交和交聘政策的不可忽视的部分。

祭奠国信使在完成出使任务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宋辽交流,加深双方对彼此政治、经济以及文化方面的理解。太宗耶律德光即位后“会同初,太宗灭唐立晋,晋献燕、代十六州”[7]47。辽根据复杂的民族关系设立南北面官制,“辽有北面朝官矣,即得燕、代十有六州,乃用唐制,复设南面三省,六部、台、院、寺、监、诸卫、东宫之官”[7]187。辽逐渐强大,在高粱河之战和雍熙北伐中取得了胜利,与宋形成鼎立局面,“辽人嗜学中国。先朝建天章、龙图阁以藏祖宗制作,置待制、学士以宠儒官;辽亦立干文阁,置待制、学士以命其臣。典章文物,仿效甚多”[10]145。宋辽建立交聘制度之后,更为辽向宋打开了学习宋人各项制度的窗口,取其精华,为辽朝所用。

祭奠国信使交聘制度在化解宋辽争端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宋仁宗庆历二年(1042年)正月,辽朝乘宋朝与西夏战争中用兵不利且劳师财匮的局面,“聚其众于边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非时来聘”[11]137。萧英、刘六符奉辽兴宗之命令,向宋朝索取五代后周以来收复的关南之地。当时,宋廷面对此棘手的问题,朝臣率多畏避不前,朝廷为此宵衣旰食选择接伴使,最后在朝廷主政者小人之心的驱使下选择富弼为接伴使。宋仁宗召见富弼,富弼曰:“主忧臣辱,今北虏骄慢如此,臣焉敢爱死?”[11]137富弼抱持儒家为君尽忠尽职的意旨,勇于担负艰巨的使命。为知悉萧英等北使的底牌,富弼“开怀与之谈论,动以息兵继好之意”[11]138,在富弼高超的外交技艺斡旋下,北使刘六符与富弼相谈甚欢,这种气氛也感染了北使正使萧英等人,使得他们逐渐放弃傲慢的态度,愿意贡其诚实。刘六符对富弼说:“国书中事,可从者从之;其不可从者,宜别思一策以善言答之。况王者爱养生民,旧好不可失也。”[11]138秉持这样外交交好的理念,双方经过多轮谈判,本着求同存异的外交观念,出色地化解了兵戎相见的危机,由此可见交聘制度在两国和平交流过程中发挥了平衡器的作用。

在学习宋人的同时,辽朝也能在交往中介绍独具本国特色的政治制度,将辽朝的政治文化对外传播。以王师儒于道宗大安元年(1085年)祭奠宋神宗为例。接伴使庞元英与使宋使者交流两朝政治制度,庞元英指出对辽朝四时捺钵制度的不解,王对宋朝官员介绍辽朝分俗而设、极具本国民族特色的政治制度。《文昌杂录》对此有以下记载:“北人谓住坐处曰捺钵,四时皆然,如春捺钵之类是也。不晓其义,近者,彼国中书舍人王师儒来修祭奠,余充接伴使,因以问师儒,答云:是契丹家语,尤言行在也。”[12]70宋朝官员虽然对辽朝的四时捺钵制度有所听闻,但不知其所以然,经过王师儒的解释,宋人对捺钵制度才得以有更加确切的理解。可见,辽朝国信使在出使的过程中,既能对人有我无的方面加以吸收,同时也能对外传播本国的制度特色,为人所知。与此同时,祭奠国信使与其他国信使的不同作用在于,祭奠国信使在吊慰的同时会携带礼物等前往,出任任务结束时,宋朝还会赠送帝后遗留物以表示谢意,这一过程促进双方经济上的往来。

四、结语

宋辽是我国历史不上容忽视的两朝。交聘制度作为两朝外交互动的主要形式,在宋辽政治生态的大背景下,发挥着重要作用。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作为国信使常使一类,记录了宋辽“丧葬外交”的全过程。辽朝首次派遣祭奠国信使始于1085年祭奠宋神宗,此后辽朝曾先后七次派遣祭奠国信使使宋。

通过对七次祭奠国信使使团正副使姓名、官职等进行整理、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辽朝使宋祭奠国信使正使多由耶律氏或萧氏一族担任,均为掌管军政大权的各军事要镇节度使,如此设置最重要的原因为维护契丹政权核心利益。副使大多为汉人,皆为文官,精通汉语和儒家典籍的汉官,更能明白对方的言行习惯和人文习俗,在学习宋朝典制时,对外宣扬辽朝政治制度,文武均衡体现了辽朝民族特点和政治利益。宋辽交聘制度是在民族大融合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特殊的外交礼仪与制度,通过这一制度很大程度上化解了辽宋之间的纠纷与冲突,制止了两国之间的战争冲动;通过多次祭奠国信使之间的交往与互动,使两国之间的经济、文化、学术交往更加紧密。如接伴使王师儒与宋使钱勰更是如此,“祥符中,契丹使至,因言本国喜诵魏野诗,但得上帙,愿求全部”。宋真宗“始知其名,将招之,死已数年。收其诗,果得《草堂诗》十卷,诏赐之”[13]186。由此可见,祭奠国信使之间的交往促进了两国之间学术文化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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