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人类学历史与现状
2021-09-16宋维君
马 强 宋维君 刁 玮
(陕西师范大学,陕西 西安710061)
20 世纪初,人类学作为一门学科开始在西方大学中教授。但是,各种不同的历史叙事,例如旅行者的故事、传教士的叙述及殖民档案,构成了19世纪人类学的经验基础。[1]在英属印度,作为对未知领土行政管控的环节,殖民地官员、传教士和东方学家进行了有关土地收益历史、地方志、人口普查,以及印度自然资源和社会文化特征的调查。[2]在旁遮普①建立西方社会科学教育体系以前,殖民地行政官员、教师,如巴登·鲍威尔(Baden Powell,1841-1901)、登齐尔·伊伯斯顿(Denzil Ibbeston,1847-1903)、理查德·邓普(Richard Temple,1826-1902)、威廉·克鲁克(William Crooke)、G.W.莱特纳(G. W. Leitner)和洛克伍德·吉卜林(Lockwood Kipling,1837-1911)代表了一批殖民时代的人类学家,他们负责生产和组织殖民统治旁遮普的知识,这些也构成了当前巴基斯坦人国家认同的经验基础。②然而,正如英属旁遮普邦的首位官方民族志学家登齐尔·伊伯斯顿爵士所言,对这些人而言,印度社会和经济生活的官方知识是控制和统治的必要手段。[3]
与殖民地行政人员收集的信息相比,巴基斯坦学者有关国内人民习俗和信仰的研究并不多。他们对于同我们朝夕相处的人们的习俗和信仰普遍无知,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让我们蒙羞。这种无知不仅抑制了国家发展急需的欧洲材料科学,而且削弱了国家智慧管理的行政力量。
殖民统治时期有关印度的民族志知识,为19世纪“欧洲科学”进化论提供了原材料,正如英国人类学家泰勒(1832-1917)和摩尔根(1818-1881)所言,他们曾试图发现一种具有普遍吸引力的人类文化进化论。现代人类学的任务是追溯这种发展的不同阶段,并以对“野蛮”和“未开化”民族的观察作为人类历史早期阶段的证据。因此,作为人类进化史博物馆的活化石,非西方人被构建为古代遗物。[4]巴登·鲍威尔的《英属印度的土地制度》、[5]里斯利的《印度人》、[6]乔治·格里森的《印度语言调查》、[7]登齐尔·伊伯斯顿对旁遮普的种姓和部落的研究都是19 世纪晚期人类学叙事的一部分,从乡村社群、种姓制度和东方专制主义的角度界定了印度社会的历史本质。19 世纪,从英国政治经济学家、功利主义者、法国实证主义者到黑格尔、马克思、韦伯等哲学家,每一个主流社会理论都将印度置于普遍的人类发展前沿。
20世纪初,历史主义和传播主义理论的出现,逐渐挑战并取代了单线进化论的准人类学构想。美国人类学家弗朗茨·博厄斯提倡历史特殊论以研究非西方社会。20 世纪前半叶,随着传播学派对进化论实证主义的强烈批评,人类学不再强调按社会发展阶段进行社会分类。从20 世纪30 年代开始,民族志写作逐渐受到马林诺夫斯基和拉德克利夫·布朗领导之下发展起来的英国功能主义的影响。功能主义以客观调查为措辞,研究者的角色在知识生产中被消解。20世纪六七十年代法国后结构主义的兴起,打破了日益僵化的学术类型争论僵局,产生了解释人类学。[8]作为一种文化批评,人类学的发展促进了西方学界历史学、人类学和文化研究的交融。
一、真纳大学人类学专业的设立
20世纪70年代末,人类学开始出现于巴基斯坦的大学中,这一学科是对英属印度时期的殖民民族志及巴基斯坦国家民族主义现代化叙事的继承,同时也致力于共同的社会变革和现代化目标。殖民现代性的当务之急,不是挑战人类学本质主义的殖民话语,而是重现作为民族进步的后殖民叙事,在此过程中,“传统社会”的消亡成为现代民族国家崛起的征兆。[9]城乡发展五年计划的实施,导致大规模国家主导的城乡社会转型。这与20 世纪五六十年代人类学的主流方向一致。现代化的结构功能主义理论继续为巴基斯坦人类学的当代研究和教学提供了参考。正如真纳大学(Quaid-i-Azam University,当时的伊斯兰堡大学)人类学系的入门手册指出,其任务是培养一个国家的“殖民地行政官员”。
该系提供的培训使学生能够有效地为发展方案的规划和实施做出贡献,并使他们对社会问题、国家和地方行政管理问题及与社会和文化层面有关的所有人类问题有客观了解。
人类学系的前身是社会科学院为历史系学生开设的“人类学导论”研究生课程。本课程旨在“让历史学学生了解人类学理论,尤其是文化的含义、文化与社会的关系、社会结构、个人在社会中的作用、发展、整合、传播、涵化、移民、家庭、部落、种族和民族等概念”[10]。
然而,真纳大学人类学系的建立,却同1970年德国海德堡大学支持下从事的巴基斯坦北部地区的考古和人类学考察研究的推动有关。北部地区和喀喇昆仑文化区的巴德(Pak-German)人类学研究小组是德国机构赞助的两个主要项目。海德堡大学南亚研究所人类学系主任卡尔·杰特玛尔(Karl Jettmar,1918-2002)和北部地区研究项目的艾哈迈德·哈桑·达尼教授(Ahmad Hasan Dani)合建了人类学系,以期充分利用该国丰富的民族学资料。该团队的德国教授乔治·费弗尔(George Fifer)于1991-1992 年再次返回该系任教,被委托设计课程大纲并准备其他教学资料,直到该系确定了一位巴基斯坦主任。
1975 年1 月,真纳大学人类学系首批录取五名学生并开始学习。同时,根据富布莱特计划,美国人类学家道格拉斯·玛丽(Douglas Mary)和卡伦·玛丽(Karen Mary)两位博士来此任教。不过,该系已经开始物色能够“设计未来目标和教学计划”的合适系主任。穆罕默德·热吾夫博士(Muhammad A. Rauf)被选为该系的第一任系主任。他是勒克瑙大学和俄亥俄州立大学的毕业生,曾在肯特大学和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任教。他作为巴基斯坦人担任创建主席时期,该系发展初具规模。他曾在非洲做过田野调查,并在圭亚那撰写了一份关于印度社会的民族志报告。
根据第六个五年计划,巴基斯坦政府启动了大规模农村发展项目,该系趋向于应用人类学。在热吾夫博士的领导下,该系参与了农村发展项目,包括巴基斯坦的农村电气化、1979年的社会经济影响研究及哈扎拉林业项目投资前工作队,加强了巴基斯坦社会学与人类学之间的联系。1982年,真纳大学人类学系主办了一次社会学会议,热吾夫博士是该社会学协会主席。参与国际资助的开发项目带动了该系的发展。除了1977-1978年资助25万卢比用于研究之外,福特基金会还提供了一辆便于田野调查的机动车(迄今为止仍是该系唯一的官方交通工具)。那段日子,学生能够获得田野调查报酬,金额是17级宪委级人员经费的两倍。亚洲基金会赠予了该系图书馆图书。
二、西方人类学家对巴基斯坦人类学的影响
真纳大学人类学系在其成立的头十年,人类学系受到许多德国和美国人类学家的影响,他们自该系成立以来一直担任客座教授。作为富布莱特项目的一部分,与西方的合作研究确保了大量美国人类学家不断出入该系。其中值得关注的有乔治·里奇博士(George Rich)、道格拉斯·玛丽博士、詹姆斯·格林博士(James W.Green)和格里斯曼博士(B.E.Griseman)。曾在该系任教的伯兰德·约瑟夫博士(Berland Joseph)为巴基斯坦的人类学发展设立了一项基金。这些西方人类学家不仅为人类学新课程的开发和教学做出了贡献,还引导学生并使他们坚定地进入人类学学术生涯。其中杰特玛尔教授是最后一批接受过文化科学训练的人类学家之一。1941 年,他撰写了《铁匠的社会地位》的博士论文。1955年,杰特玛尔成为著名的兴都库什探险队的一员。他到北部地区的倡议后来发展成一种学术热情,让他定期在巴基斯坦北部地区进行田野调查。1958年,其作品《达尔德人文化史》③获得出版。他的主要作品是长篇著作《兴都库什的宗教》。[11]1979 年以来,他与艾哈迈德·哈桑·达尼教授等巴基斯坦学者合作,主要致力于印度河流域的石刻研究,以历史视角和中亚地方民族志研究为方法基础。此外,他的作品中广泛使用原始俄文资料,为中亚的艺术和考古学研究做出了重大贡献。晚年他开始在巴基斯坦从事研究工作。
杰特玛尔对历史学和考古学的关注,激励了整整一代巴基斯坦人类学家。其主要弟子是亚当·纳亚尔(Adam Nayyar)、尤尔根·瓦西姆·弗雷姆勃根(Jurgen Wasim Frembgen)和阿扎姆·乔杜里(Azam Chaudhry)。阿扎姆·乔杜里在其指导下从海德堡大学获得社会人类学博士学位。他长期参与北部地区的巴德研究项目,因此1989 年至1995 年间成为海德堡人文和科学学院的访问学者。尤尔根·瓦西姆曾在北部地区、印度河科希斯坦(Indus Kohistan)和旁遮普邦研究并出版著作,研究课题包括区域民族志、民族史、政治人类学和贤哲崇敬、物质文化、表演艺术和民间伊斯兰教。目前,他是慕尼黑民族学博物馆东方学系的高级主管。自1981年以来,他每年都访问巴基斯坦。
1980 年,真纳大学人类学系开设了研究型硕士直至人类学博士学位的课程。据现任主任哈菲兹(Hafeez)博士说,课程由真纳大学社科院和本系研究委员会制定和批准。后来,真纳大学学术委员会通过了该项目,并招收了一批学生。然而,由于某些管理问题,硕士课程被暂停,20年后才得以恢复。该系博士一直很少。由于教学水平仅限于硕士,该系还未培养出博士。
1983-1984 年间,人类学系合作开展了卡拉什河谷项目(Kalash Valley Project),许多毕业论文探讨了北部地区丰富的文化遗产。这些研究生广泛关注了该国除俾路支省外的地区。许多学生研究了巴基斯坦各地不同的文化和社会模式。
尽管巴基斯坦的外国人类学家与当地机构联系很少,但其作品对该国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人员的主要趋向产生了巨大影响。弗雷德里克·巴斯(Frederick Barth)就是这样一位瑞士人类学家,他在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斯瓦特帕坦人(Swat Pathans)中进行了政治人类学的开创性田野调查。[12]他和其他人类学家的作品共同影响了当今的学者阿克巴尔·艾哈迈德(Akbar S.Ahmad),其在巴斯之后对部落社会进行了大量研究。这些研究或探讨了宗教与政治间的联系,或关注历史学与人类学领域。
宰凯耶·埃格拉尔(Zekiye Eglar)的作品《巴基斯坦的一个旁遮普村庄》,对农村社会的人类学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13]她整体上描述了乡村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和仪式功能,为几代巴基斯坦人类学家进行大量乡村研究树立了典范。宰凯耶分析了古吉拉特村庄中穆斯林地主与耕种者之间社会和职业关系的瑟皮(sepi)制度的分析,将其确立印度教地主与耕种者之间社会关系的佳格玛尼(Jagmani)制度进行了对比,并指出著名人类学家艾哈迈德·哈桑·达尼所谓的伊斯兰教对印度社会的影响。[14]哈姆扎·阿拉维(Hamza Alavi)有关旁遮普乡村社会的比热德瑞(baradari,他将其视为“西旁遮普穆斯林亲属体系的基础结构”)的研究推动了巴基斯坦人类学的发展。阿拉维将比热德瑞译为兄弟关系,将其与印度社会盛行的种姓制度的分析区分开来。[15]萨吉尔·艾哈迈德(Saghir Ahmad)深化了阿拉维的农村社会阶级分析法,其著作《旁遮普农村的阶级和权力》[16]被列入旁遮普民族志丛书。他从阶级分析角度对农村社会的关注为许多研究开辟了道路,这一研究方法便于日后探索农村社会亲属制度和政治之间的联系。哈菲兹·拉合曼(Hafeez-ur-Rehman)博士深入研究了拱北制度(institutions of shrines)以及国家与拱北社会组织之间的联系。
三、真纳大学的人类学研究视角和主题
除少数例外,巴基斯坦大学中的人类学研究人员基本上在进化论和结构功能主义范式下从事研究,并且大多数研究限于乡村社群、种姓和部落等老套概念。较为受欢迎的研究领域是巴基斯坦农村社会,特别是小社群和部落群体的社会变革进程。“乡民社会”将村庄视为由不同种姓、比热德瑞或阇提(jati)④群体组成的功能整体,认识论上等同于殖民时期对独立村社的民族志建构。
据该系前任教授萨拉丁·汗(Salahuddin A.Khan)说:“原始部落”的传统田野调查是必修课的一部分,“选择一个村庄(必须是村庄而非城市)主要进行民族志研究。”然而,他说:“这些研究显然基于共时性的资料,而人口研究被视为单独的、孤立的、独立于其他广大社会的研究。”[17]
迄今为止,结构功能主义视角是真纳大学人类学系的学术基础,为研究生提供了研究框架,探讨了基于比热德瑞的社会组织、派别主义、土地所有制度、信仰体系、婚姻制度和模式、仪式,典礼、亲属关系、冲突及其处置、礼物交换是巴基斯坦“传统”乡村社会研究的关键主题。工业化、移民、社会流动、毒品和农业现代化的影响补充了该系正在打造的研究生的研究话题。
不断变化的性别关系及其对城乡社会的影响、荣誉与耻辱意识、性暴力、生殖健康等问题引起了巴基斯坦女性人类学学生的兴趣。同时,阿富汗妇女的社会和文化问题也得到了关注。
四、巴基斯坦人类学的学科发展史
由于职业晋升主要取决于教师在该系的任职年限及系内职位空缺,而不是教师发表论文的数量和质量,因此巴基斯坦人类学几乎没有学术研究动力。但非政府组织的合约研究大多数情况下具有描述性和应用性,从而带来了更多收入。因此,对于一个低薪的大学教师来说,通过合约研究增加收入比大学的教学和研究更重要。此外,教员间的竞争已经耗尽了益于学术研究的道德和知识空间。人类学家对报纸和大众杂志的学术贡献很少,偶尔也有大学以外的人类学家的贡献。没有专业组织或学术期刊。
由于大学本科阶段未开设人类学课程,所以申请进入人类学系的学生来自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各个学科。社会学专业的学生更受青睐,但后来几年也放弃了。学生的动机各异,从“混学位”到对社会科学的一般兴趣。由于这一学科尚未在国内高校生根,因此学生们选择该学科的动机仍不明确。
真纳大学人类学系毕业的数百名毕业生,大部分主要在政府和非政府发展组织工作,例如扫盲和大众教育委员会(LAMEC)、国家农村发展中心(NCRD)、巴基斯坦农业研究理事会(PARC)、巴基斯坦计划委员会、阿拉玛·伊克巴尔开放大学(Allama Iqbal Open University)、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原子能委员会、联合国人口基金及国际劳工组织等。这些工作都被认为与人类学有关。20世纪90 年代以来,巴基斯坦地方及国际非政府组织已成为本系毕业生的最大接收机构。国内外组织,如艾格凯恩农村支持计划(AKRSP)、⑤国际行动援助组织、加拿大国际发展署(CIDA)等是少数接受人类学家的机构。然而,很少有毕业生从事教学或人类学研究,主要原因在于国内缺乏致力于人类学的学术研究和教学机构。
鉴于每年申请人数的迅猛增长,真纳大学人类学系正在迅速发展,从2002 年10 月开始,每年招收两次人类学研究生。根据大学创造独立资源的政策,该系正在运作一个与常规项目并行的自筹项目,两类学生人数相等。除目前的研究型硕士课程外,还于2003 年秋季开设了人类学博士课程。截至2004年2月,该系尚未培养出硕士和博士,共有17名博士生和45名研究型硕士生正在撰写论文。
巴基斯坦《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手册》显示,1976年人类学系仅有一位教师拥有外国大学博士学位。1984年,教师人数增至4人,其中一位博士及一位硕士获得国外大学的学位,另外两位获得了本地大学硕士学位。1994 年,教师人数增至7人。到2001 年,教员人数上升至8 人。其中3 位是博士,5位有硕士学位。3位博士都在外国大学取得学位,分别来自英国、德国和美国。一位老师获得国外硕士学位,另外4 位获得本地大学硕士学位。(见表1)。
表1 真纳大学人类学系教师概况(1976-2001年)
真纳大学人类学系已提交了有关发展计算机和民族志实验室及其他人类学研究所需设备的提案,以进一步扩充该系的基础设施,此外尚需研究经费。该系还规划了学生研究和实习方案。为了进行国家和国际层面研究的合作,该系正在与许多政府和非政府组织进行联系。
自1975 年真纳大学成立人类学系以来,巴基斯坦人类学系的数量一直保持不变。白沙瓦大学从1978-1979 年开始将人类学与社会学及社会工作结合起来。开始只提供文科硕士课程,目前,分别提供人类学文科硕士和研究型硕士课程。法蒂玛·真纳女子大学(Fatima Jinnah Women University)等其他机构没有独立的人类学系,但在宽泛的行为科学课程中开设了医学人类学课程。阿里德大学(Arid University)于1999 年设立人类学系,2002 年开设了课程,现在还开设了夜校。
人类学系似乎从国际合作中获益,因为在该系成立的头十年里有很多接受过西方教育和训练的人类学家在系里任教,遗憾的是这一趋势一直在下降。由于入学考试竞争激烈,学生进入西方大学从事学术的机会很少,巴基斯坦学生在面对南亚竞争者时也远没有那么强的竞争力。目前,3名拥有博士学位的教员同该系与国外机构的合作研究有关。其中包括苏塞克斯大学(University of Sussex)的纳维德·热合特(Naveed-i-Rahat)、海德堡大学的阿扎姆·乔杜里和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忽玛·哈克(Huma Haque),他们能够获得博士学位很大程度上是与海外机构合作的结果。
当前,人类学家对乡村研究的关注需要扩大,以涵盖人类学学术前沿的新研究领域,包括民族主义和宗教间的关系,以及深刻的经济转型对地方和国家层面的文化影响。人类学系需要进一步发展象征人类学、民族历史及美学和政治理论课程,以探讨构成次大陆和巴基斯坦的历史、文化和政治话语。
五、2003年以来的巴基斯坦人类学
总体而言,尽管有如杰特玛尔、尤尔根·瓦西姆·弗雷姆勃根、巴斯等著名国外人类学家和艾克拜尔·艾哈迈德等本土人类学家对巴基斯坦社会进行的深入而精彩的研究,但巴基斯坦国民对人类学专业还是比较陌生,加之人类学专业,甚至整个人文社科专业在当前急需现代化的巴基斯坦都较为薄弱,毕业生找工作困难,因此关注和从事人类学专业的人员总体上不多。相应的,设置该专业的大学也较少,从网络可以查到的有11 所大学,但能检索到信息的包括:
(一)真纳大学
该校人类学系仍是目前为止巴基斯坦较为成熟的人类学系。共有10位教学科研人员,其中副教授8 位,讲师1 位,研究管理人员1 位。该系开设了硕士及博士学位课程。2021 年有注册硕士158位,学术型硕士49位,博士19位。必修课程包括人类学理论及研究方法、宗教人类学、南亚人类学等,选修课程涉及人口人类学、性别研究、都市人类学、民俗学理论与方法、视觉人类学等。近年来,该系强调田野调查和应用研究,准备创办人类学期刊,建立影音和民族志实验室以保存巴基斯坦的文化资料。同时为壮大学生和教师队伍,提高人类学的应用水平,准备加强与国内和国际组织、私人和有关机构的合作,分享研究成果,组织学术会议等。
(二)白沙瓦大学
该校社会人类学系建立于1981年,设有本科到博士学位课程,有一个独立的资料室。主要教授人类学理论、民族志方法和人类学各分支学科,如语言人类学、影视人类学、宗教人类学、政治人类学、性别研究、发展人类学、人类学与全球化等课程,培养从事研究各种社会文化问题的学生。毕业生主要从事国际和本地非政府组织和公共慈善组织工作。
(三)阿里德农业大学(Pir Mahar Ail Shah Arid Agriculture University)
该校人类学系成立于1999年,2000年开始招生,设有硕士学位课程。2004年,该校社会学和人类学两个硕士专业从经济学和农业经济学系中独立出来。为使课程能更好地适应当前学位发展和专业市场的需求,该校2010年对社会学和人类学两个专业进行了调整,致力于培养学生的能力,以便更好地理解巴基斯坦社会,尤其是巴基斯坦农村发展问题。主要开设了考古学、社会文化人类学、语言学、体质人类学、本土知识和传统智慧、政治人类学、宗教学、全球文化变迁、发展人类学、人类学与巴基斯坦和南亚社会等课程。要求学生做4-6个月的田野调查,培养其观察社会的视角和方法。
(四)巴基斯坦国际伊斯兰大学
该校人类学系于2014 年春季招生。开设课程包括社会人类学、经济人类学、应用人类学、都市人类学等理论课程,中东、南亚、巴基斯坦等地区人类学的学科发展史,以及6-8 周的田野调查(仅限硕士)。该系旨在通过提供世界一流课程,让学生能够从本地及整体的角度了解巴基斯坦的社会问题以及人类学学科的核心概念、理论、研究工具和结构;能够在跨文化和全球化的世界中进行沟通并有效处理跨文化多元群体间的问题;做一个反思的研究者和实践者,提升自己;培养学生避免先入为主,善于整体把握和创新思维能力;能够收集、整合、综合和分析数据;能够在学术机构、国际发展组织、非政府组织、政策机构等单位工作。
(五)法蒂玛·真纳女子大学(Fatima Jinnah Women University)
该校人类学系课程设置全面,采取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教学方法,促进对人类多样性和共性的实践理解。旨在培养学生对古今社会与文化多样性的理解能力,了解人类学知识和技能在现实世界中的应用。通过综合技能研究人类的知识和方法,包括定性的社会文化分析和反思性批评。现有七位教职人员,开设了本科和硕士学位课程。主要研究包括宗教、政治、族群、性别、社会变迁和发展问题、媒体和教育等。
(六)拉合尔管理科学大学(Lahore University of Management Sciences)
该校人类学系招收四年制本科生,主要开设了文化人类学概论、研究方法、全球化、社会发展、法律人类学、艺术人类学、社会变迁、性别歧视和妇女地位、童工、农村发展等有关课程。毕业生主要从事非政府组织、规划机构、媒体、网站、国际代理机构、商业、社会慈善机构、儿童保护机构等工作。
(七)管理科技大学(University of Management and Technology)
该校社会学系以研究为导向,关注巴基斯坦当代社会问题。其中人类学学科包括艺术人类学、社会变迁、文化人类学概论、全球化、社会发展、苏菲主义、妇女和儿童人权等。开设本科和硕士学位课程。毕业生多在非政府组织、国际机构、社会福利组织和大学等地就职。
(八)巴赫忍耶大学(Bahria University)
该校人文社会科学系社会科学学士学位课程是一个多学科项目,旨在满足学生的不同需求和兴趣,包括国际关系、发展研究、人类学三个专业。
(九)俾路支斯坦大学(University of Balochistan)
该校社会科学系下设人类学专业,目前招收本科生,学制四年。
本文只关注了巴基斯坦的人类学传统和学科发展现状,有关人类学对巴基斯坦社会的具体研究需专文梳理,特别是这一学科在巴基斯坦关注的主要问题及其有较大影响的研究线索与传统,例如从弗里德里克·巴斯、阿克巴尔·艾哈迈德到艾米娜·艾哈迈德等对普什图人的研究;[18]从尤尔根·瓦西姆·弗雷姆勃根对巴基斯坦苏菲的研究,到马格努斯·马尔斯登对奇特拉尔地区人们日常宗教生活、伊斯兰教和巴基斯坦社会的人类学观察和讨论;[19]众多学者对旁遮普的宗族网络、婚姻家庭、农业社会、选举政治、封建经济等的研究、海外巴基斯坦移民研究(主要包括英国和海湾国家),以及族群、性别、语言、派别、国内流动人口、社区发展、经济人类学、政治人类学、宗教人类学、医学人类学、法律人类学等领域都有作品问世。
作为国家教育体系中的一个学科,人类学在巴基斯坦的发展较为滞后,同其历史上曾为一体国度的印度相比,可谓天壤之别。印度不仅培养了众多研究印度的本土人类学家,而且也出现了许多世界知名学者,如我国较为熟悉的杜赞奇、乔杜里等人。人类学作为殖民遗产在两个国家的境遇和发展,不仅体现了本国的学术实力,也反映了人们对学科的态度。从学术传承观察,1947 年印巴分治后,具有殖民传统的人类学基本都留给了印度,虽然有巴斯等个别学者从事普什图部落研究,但截至1970年德国人类学家开展巴基斯坦北部社会研究之前,这一学科传统在巴基斯坦基本未能延续下来。20世纪70-80年代可以说是巴基斯坦人类学的初创和发展阶段,主要受到德国和美国人类学从业者的影响,专业的国际化程度很高。然而,自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巴基斯坦被卷入战争的近四十年来,社会动荡和安全形势也影响到人类学学科的发展。特别“9·11”之后国外学者在巴基斯坦从事田野调查面临很多困难,甚至危险,因此大多社会前沿现实问题的研究,都是本土学者,或在西方接受了人类学学科训练的巴基斯坦籍学者的作品,较为缺乏全球学者之间的交流和互动。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学术界对巴基斯坦很少有深入的人类学田野调查研究,很多认识都基于网络资料和文本,这种脱离实际接触的研究,距离对巴基斯坦社会有较深入的认识还相去甚远。
注释:
①1849 年英国占领印度时,旁遮普省从白沙瓦、科哈特、本努、德拉伊斯梅尔汗和德拉加兹汗等边境地区延伸到东部的德里,包括现在的旁遮普省和巴基斯坦的西北边境省。然而,旁遮普本身指的是印度河与萨特卢杰河之间五河流经的区域。参阅See O.H.K.Spate,A.T.A.Learmouth and B.H.Farmer.India,Pakistan and Ceylon:The Regions[M].Methuen&Co.Ltd,1967.
②有关人类学家在英属印度政府知识生产的开创性研究,参阅 Bernard Cohen.Colonialisms and its Forms of Knowledge:The British in India[M].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6.
③达尔德人(Dards)是印度雅利安人的一个群体,主要分布在巴基斯坦北部、印度西北部和阿富汗东部。14 世纪归信伊斯兰教,讲吉尔吉特地区的三种不同方言,属印欧语系的印度-雅利安语支,用波斯文书写。——译者注
④阇提(Jati),印度封建社会中对种姓(瓦尔纳)的称呼。系按世袭职业划分的排他性等级(身份)集团。依印度教习俗,人一生下来,就属于某一特定的种姓,子继父业,代代相传,社会因此分裂为许多彼此隔离的种姓。参见史金波,等,著.夏征农,陈至立,主编.大辞海·民族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449.——译者注
⑤艾格凯恩农村支持计划(AKRSP)是一个私营的非盈利性组织,由阿迦汗基金会(Aga Khan Foundation)于1982年建立,旨在改善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和吉德拉尔地区人民的生活质量。本组织的总目标是改善巴基斯坦北部人民的社会经济状况。网址:http://akrsp.org.pk/。访问日期:2021 年 1 月 16 日。——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