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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代商妇诗的哀怨情怀

2021-09-10黄水平

科技研究 2021年11期
关键词:唐代

摘要:唐代商品经济的高度繁荣发展,对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唐代诗人将笔触伸向了商界,写下了许多反映商业和商人生活的诗。“商人重利轻别离”,导致了商妇孤独煎熬的生活。这些描写商妇的诗,洋溢着哀怨悲寂的复杂情感。

关键词:唐代;商妇诗;哀怨

唐代商品经济日趋发达,交通便利,内外贸易日益繁荣,商人群体逐渐壮大。由于商人特别是长期从事贩运性商业活动的商人生活流动性极大,商人的家庭尤其是商人的妻子受到这种漂泊不定生活影响也就较大,所以这些商业题材诗中表现商妇主题的最多。

一、商妇孤独寂愁的生活

商人妇作为一个新兴的群体,在唐代商品经济的繁荣中不断凸显出来。商人常年在外,行踪无定,更有甚者杳无音信,数年一回。正如王建的《江南三台词》四首之一所描写:

“扬州桥边小妇,长干市里商人。三年不得消息,各自拜鬼求神。”[1]卷301

分离的日子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而这又可以说是商人家庭的一常态。作为商人的妻子,青春年少却要独守空房,精神极度寂寞愁苦。张潮《长干行》则更加深刻地描写出了商妇长相思、难相聚的别离生活,还有为青春寂寞、红颜易逝而悲哀的感叹。

“忆昔深闺里,烟尘不相识。嫁予长干人,沙头候风色。

五月南风兴,思君下巴陵。八月西风起,想君发扬子。

去来悲如何,见少离别多。湘潭几时到,妾梦越风波。

昨夜狂风度,吹折江头树。淼淼暗无边,行人在何处?

北客真三公,朱衣满江中。日暮来投宿,数朝不肯东。

好乘浮云骢,佳期兰渚东。鸳鸯绿浦上,翡翠锦屏中。

自怜十五余,颜色桃花红。那作商人妇,愁水复愁风。[1]卷114

怎一个愁字了得,写出了女主人公的心声。她不仅身处漫长的等待,还有说不出的担心;对于作为商妇的命运,不仅发出沉重的叹息,更有几许面对青春寂寞、红颜易逝的无奈与悲凉。尽管如此,那个“数朝不肯东”的“北客”,却仍然不能转移她的感情。这就是商妇生活的最真实写照!

唐代的商妇诗,在内容、风格上主要以哀怨为主。继承了闺怨诗的感伤传统,呈现出哀婉、凄美、幽怨、低沉的感伤风格,体现爱与恨的碰撞,情与怨的交织。王建《调笑令》[2]卷1中反映出商妇哀怨之深,处境之痛,可谓“令古今有情人为之落泪不已”。

“杨柳,杨柳,日暮白沙渡口。船头江水茫茫,商人少妇断肠。

肠断,肠断,鹧鸪夜飞失伴。”

真正思君断肠,内心煎熬难忍,谁又能知!

二、商妇哀怨情怀的内涵

(一)哀:红颜易老,青春虚度

商人外出经商后,商妇只能独守空房。留给她们的是孤居的寂寞难耐,内心的煎熬难忍。很多商妇正处于青春年少,面对孤单的生活,青春白白流逝,不免怨悔不已。李白《江夏行》“不如轻薄儿,旦暮长相随。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1],以哀怨的口吻历数了商妇青春易别、红颜暗逝的悲哀。刘得仁《贾妇怨》也表现了同样的主题,“嫁与商人头欲白,未曾一日得双行。任君逐利轻江海,莫把风涛似妾轻!”[1]卷545可见商婦在一次次、一年年的等待中,消磨得青春不再、容光消逝。所以当面对青春暗谢,容颜老去,她失落得悲愁难诉,哀怨难抒。

“有钱可使鬼推磨”,这是很哲理的生存法则。但这个世上却有很多金钱买不来的东西,比如健康、快乐等精神需求,唐代上层商妇对此可谓深有感触。唐代上层商人凭着其与封建政权存在的千丝万缕之联系,拥有巨额的家庭收入;专卖商因受到封建政权的庇护,家庭收入丰厚稳定。所以,商人妇的物质生活也相当优裕,但她们真的快乐吗?白居易的《盐商妇》清晰地反映了这类上层商妇的生活:

“盐商妇,多金帛,不事田农与蚕绩;南北东西不失家,风水为乡船作宅。本是扬州小家女,嫁得西江大富客。绿寰富去金钗多,皓腕肥来银钏窄。前呼苍头后叱婢,问而因何得如此?婿作盐商十五年,不属州县属天子。每年盐利入官时,少入官家多入私。官家利薄私家厚,盐铁尚书远不知。何况江头鱼米贱,红脍黄橙香稻饭;饱食浓妆倚柁楼,两朵红腮花欲绽。盐商妇,有幸嫁盐商,终朝美饭食,终岁好衣裳。好衣美食有来处,亦须惭愧桑弘羊。桑弘羊,死已久,——不独汉时今亦有。”[3]

这里的“扬州小家女”,却能“嫁得西江大富客”,可谓“几世修来的福分”,曾羡煞多少苛求“一朝富贵”的“贫家女”。但在别人的羡慕眼光中,已经傍上了“大款”的她内心的丝丝哀怨离愁谁人知呢?试想:丈夫外出经商,经年累月,背井离乡抛妻别子,对父母不能尽孝,与妻子儿女不能长相厮守,自己留守在家虽然可以呼奴唤婢过着“多金帛,不是田农与蚕绩;南北东西不失家,风水为乡船作宅。……绿寰富去金钗多,皓腕肥来银钏窄”的优裕物质生活,但是自己却要长期承担离别相思之苦,那是“经岁又经年”的离别,那是“黄河清有日,白发黑无缘”的相思。正处青春年少,怎熬此等惨绝人寰之精神折磨?真是:相思是一种苦涩的药,寂寞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二)怨:相聚无期,离别甚久

唐代商人尤其是中小商人外出经商,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年以上。相聚无期,离别甚久的生活让商妇苦不堪言,“嫁与商人头欲白,未曾一日得双行”[1]卷545。李白《江夏行》中“只言期一载,谁谓历三秋”说好了归期,却失约了,相聚之期只能一拖再拖。商妇在家里悬猜默想,揣算归期“十月三千里,郎行几时归”(李白《巴女词》)商妇凭栏凝望,计算行程:“嫁予长干人,沙头候风色。五月南风兴,思君下巴陵。八月西风起,想君发扬子。去来悲如何,见少离别多。”(张潮《长干行》[1]卷114然而说好了的归期也一变在变,计算好的行程也不再掌握中。“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李益《江南词》[1]卷283)郎误归期,一误再误,更有甚者,音信全无,只留给她们无尽的思念和担心,女诗人《啰嗊曲》组诗,以女性角度更真实细腻地反映出商妇盼夫不归的复杂心理。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㈠

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朝朝江口望,错识几人船。㈢

那年离别日,只道往桐庐。桐庐人不见,今得广州书。㈣”[1]卷802

第一首诗中的商妇将自己心中的怨恨,全部都转嫁到江船和江水上,一会儿怨江船无情,带走了自己的丈夫,一会儿恨流水无义,带来了自己年复一年的相思离恨。第二首写自己身为商妇的悔恨。商妇天天卜神问卦,朝朝江口相望,每天经历着“过尽千帆皆不是的精神折磨,每天经历着由希望到失望的心灵煎熬。第三首写商妇绵绵不断的离愁。当初丈夫离家时,曾许下到桐庐就归家的诺言,如今却得到来自广州的家书,丈夫离家越远,归期也就越渺茫,这灯影相伴的日子还得熬多久?“商妇们挂念行踪不定的丈夫,她们的望归之切,期盼之久,失望之深,从字里行间自然地流溢出来,她们由盼望而失望,由失望而生怨艾,由哀怨而生悔恨,但看似悔怨的语言,其实却包含着对丈夫的一片深情。”[4]

盼望,空喜,失望,交织着;一次次,一年年,也许消磨得青春不再,希望不再,但是她们仍然在等待,在思念。“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三、商妇哀怨情怀的原因

唐代商妇诗萦绕浓郁哀怨情怀的原因主要有:其一,当和唐代商业发达的现实以及“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有关。唐代国力强盛,商业繁荣,不少商人谋利聚财,生活阔绰,嫁给商人的少女也越来越多。但是,商人为了更多地聚敛钱财,又不得不到处奔波。“采春一唱是曲,闺妇、行人莫不涟泣。”这说明曲词反映的是商妇对商人思念产生的集体性苦闷,也是整个社会普遍性的苦闷。另外,即使商人顾家,一妻多妾之中,同一个时间点上,总是免不了要冷落其中的一位或者多位。所以,商人妇的普遍性哀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其二,是由于商人家庭的“情感不稳定性”所決定。家庭永远是个情感世界,古今中西,概莫能外。情感交流是家庭精神生活的组成部分,也是家庭的一项重要功能。个人各种心理态度的生成、人格的发展、感情的慰藉和精神的寄托都离不开家庭。在健全家庭中,夫妻关系是维系家庭稳定的纽带,并为一定的程序和原则所规定和制度化,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其中既有法律的规定,也有伦理道德的约束。然而唐代商人家庭在唐代社会背景下,其情感陷入了种种不稳定的境地。商人的职业特点为其家庭的情感不稳定提供了滋生的土壤。至唐一代,尽管交通状况有了长足进步,但当时各地货物全恃水运,是故天下货利,舟楫居多。船运速度慢因而费时就长。加上唐代各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商品种类、价格差异很大,刺激了长途贩运业空前繁盛。唐代商人尤其是中小商人外出经商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年以上。他们与妻子长年分离,在一定程度上改写了双方的常规家庭生活。这种“家庭生活不稳定性”必然导致商人和商妇相隔“远方三千里”,离别“经岁又经年”,于是长期独守空闺、寂寞难耐的商妇必然满怀哀愁与怨恨。

参考文献:

[1]曹寅,彭定求等.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60.

[2]张璋,黄畲.全唐五代词[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顾学颉,周汝昌选注.白居易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4]刘洁.唐代审美十论[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

作者简介:

黄水平(1986-),男,江西吉安人,广东科技学院国际教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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