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科普观
2021-09-06顾凡及
顾凡及
不觉已到耄耋之年,回顾一生,都与科学结缘,写科普则是一头一尾两段时间里,我生活中最重要内容之一。2004年退休后的十几年是我自以为做得比较好的年头,因为有充分的时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写作和翻译与脑科学有关的科普作品,乐在其中。一旦做事成为一种享受,就不再是“要我做”,而是“我要做”。16年来,共撰写科普著作10本,译作4本,文章约70篇。
科普书触发少年对科学的憧憬
中学时代的课余时间里,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阅读科普读物。当时上海开明书店一套《开明青年丛书》和后来由此发展而来的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苏联青年科学丛书》,就成了我的最爱。还有老一辈科普大师高士其、顾均正诸先生的作品,董纯才、符其珣等前辈翻译的苏联科普作品,都是我喜欢的。特别是别莱利曼的科普作品,更让我爱不释手(当时阿西莫夫、伽莫夫等人的科普作品尚未引入国内),别莱利曼的《趣味……学》系列,将科学与人文融为一体,书中经常引用凡尔纳科幻小说中的内容,使人浮想联翩,但又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虽然读后至今已近一个甲子,但仍记忆犹新。这些大师文理融合的写作风格成为我创作科普的榜样,我在写作中也尽量插入一些文学作品片段,甚至是金庸武侠小说中的内容,在写到裂脑人时,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周伯通的双手互搏之术,希望这样的写作技巧能拉近作品与青少年读者之间的距离。
正是少年时代阅读科普作品的经历,让我萌生了以科学为事业的决心。
以科普著译作为余生的事业
由于长期从事与计算神经科学有关的科研和教学工作,对脑和心智问题有着浓厚的兴趣。虽然退休了,但与国内外脑科学家依然保持着联系,有问题还经常向他们请教或互相讨论,还有学校图书馆和网络资源,特别是有了充裕的时间来写作。因此,萌生了以脑和心智的科普工作作为余生“事业”的想法。
虽然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从事计算神经科学的科研和教学工作,但并非神经科学科班出身,大学念的甚至不是生命科学,工作后主要是用到什么学什么,并没有系统学过神经科学课程,自己熟悉的内容范围又过于狭窄,因此不得不重新学习。幸运的是,我挑的自学材料是贝尔(M. F. Bear)等写的《神经科学——探索脑》(Neuroscience: Exploring the Brain),这是一本通俗易懂的优秀教材,附有大量“发现之路”“趣味话题”这样引人入胜的材料,加深了我对脑科学的爱好,也坚定了我对写出生动有趣的脑科学科普作品的信心。我当时非常希望自己能像别莱利曼那样写出一本《趣味脑科学》!
2006年,杨雄里院士向出版社推荐我来写有关脑科学的科普作品,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由此走上了创作脑科学科普作品的道路。许多同事,如寿天德教授鼓励我从事科普工作,他说写出一本优秀科普作品,比写出一篇一般性的科研论文给社会带来的影响更有意义。还有郑竺英、唐孝威、陈宜张、汪云九、郭爱克、梁培基、俞洪波、梅岩艾、孙复川、童勤业、林凤生等同事,也大力鼓励和帮助我,让我真正走上科普著译之路。除了像学生一样通读脑科学教科书,我还利用学校图书馆找有关教科书、高级科普作品以至专著;向国内外的同行朋友发信,请他们推荐有关学习资源。汪云九教授赠我他翻译的克里克的名著《惊人的假说》(The Astonishing Hypothesis),郭爱克院士借给我两本国外的科普精品。江渊声(N. Y. S. Kiang)教授和巴尔(L. Barr)教授推荐给我一些网上资源。我又查了500多名脑科学家的个人网页,由此又找到许多相关资源的网站。这些资源成为我这十几年来得以了解最新科学进展、从事脑科学科普所依据的科学素材。
在准备和著译科普作品的过程中,我深为脑科学家的治学之道所折服,感叹自己没能早一点意识到这些。如果我能早点学习大师们的治学之道,那么至少会比我以前做得更好。我在学习的时候会更多地注意方法,而不仅仅是知识;我会努力以理性思维看待前人的工作和学科现状,提出问题和努力解决问题。当然往者不可追,只能寄希望于青少年读者能从我的作品中有所感悟,而不重蹈我的覆辙。
科普创作三步走
根据以往自己阅读科普读物的切身体验,别莱利曼的作品就是我心目中优秀科普作品的楷模,最初的目标就是写出一本别莱利曼式的《趣味脑科学》,每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就说明脑科学中的一条道理。将科学性、趣味性和前沿性融于一体是一本优秀科普书的基本要求,也是我始终坚持的科普理念。
起点:写有科学性、趣味性和前沿性的脑科学故事
(1)科学性是科普读物的灵魂。虽然不能要求科普作品内容样样正确(事实上,在一些前沿问题上,科学界的认识本身就在不断更新中),但至少写出来的东西应该有根有据,不能是道听途说,也不能是猎奇;不仅让读者长知识,更应让他们领悟科学家的治学之道,学会以理性思维独立思考,善于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
(2)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一本好书如果能激起读者的兴趣,结果就是“我要读”,而不是“要我读”。科普书既不是教科书,也不是应试参考书,如果没有趣味,读者为什么要读?所以优秀的科普作品不仅行文要流畅,更要尽量通过讲故事的形式讲道理,生动、寓教于乐。这需要作者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尽量向文理融合的方向努力。
(3)内容的前沿性。科普书的内容应该与时俱进,跟上科学的进展,所以我搜集了当前国内外与脑科学有关的科普资料以及科学网站,注意像《科学》(Science)、《自然》(Nature)杂志等权威网站上的有关书评,及时找有重要影响力的新书来读,并思考相关选题。每周至少花两天时间进行定时浏览,了解热点和重大事件,为积累素材和跟踪趋势打下基礎。
(4)形式图文并茂。有时一张好插图说明的问题,比一页文字的叙述更直观更有趣。在不能引用他人的图片的情况下,与出版社密切合作,提供草图和构思图,或者请人画。
写作之初的读者定位是一般公众,主要是年轻一代的读者,出发点是引起他们对脑和心智知识的兴趣和好奇心。内容不求其全,但每个故事都可独立成篇。每一篇或者是一个神经科学家的曲折发现故事,或者是一件令人不解的奇事,或者是从当前某个热点切入并引申开去,最终说明一个科学道理。这就像在浩瀚的脑海边上拾取一个个美丽的贝壳,最后汇集起来按类别展示出来,让观众在赏心悦目的同时,被自然地激发出探索大自然奥秘的激情。《脑科学的故事》《脑科学的新故事——关于心智的故事》《好玩的大脑》和《心智探秘101》就是在这方面的尝试作品。
第二步:探究脑科学知识的由来
写完《脑科学的故事》后,回忆起自己读过的神经科学教科书,想到前人积累了那么多知识,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这些知识是怎么来的,怎么知道它们是对的?还有其他解释吗?于是去找了一些有关神经科学史的书来读,发现有些细节还不够详细,再从相关科学家传记或回忆录中找答案。美国神经科学学会主编的神经科学家自传系列丛书和诺贝尔奖委员会要求得主们撰写的自传,都提供了第一手的历史资料。
由于自传或回忆录中往往很少涉及最新进展,所以还得看有关最新进展的报道和诺奖得主的颁奖演说稿,考虑到读者不一定熟悉有关背景知识,必要时还要把这些材料整合进作品。这个想法得到了陈宜张院士的支持和指导。这时又恰好读到2000年诺贝尔奖得主坎德尔(E. R. Kandel)的一段话,更坚定了我的决心,他说道:“在深入研究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发现通过了解以前科学家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从而逐渐得出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的做法非常有帮助。我不但想知道哪些思想路线最后取得了成功,也想知道哪些思想路线最后失败了,为什么失败了。”这一切不正像一部谜团重重的悬疑小说吗?你还能想出有比揭开脑和心智之谜更难的谜题吗?这部小说到现在还没有真相大白,许多地方有好几种可能的解释。即使是柯南道尔和克里斯蒂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正是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我又写了《脑海探险——人类怎样认识自己》和《三磅宇宙与神奇心智》。
其间,读了不少科学家的传记,以及他们的自传或回忆录,我觉得把他们的成才之路写出来也是很有意义的。与一般传记文章有所区别的是,我感兴趣和叙述的只是传主的成才之路和他们在做出贡献道路上的奋斗故事,还有他们的感悟金句。这样,就顺势写了不少科普文章,并在此基础上汇集成一本书(目前正在编辑中)。目的是通过故事向读者具体介绍科学大师们的成才之路和治学之道,学习他们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法。
诺奖得主冯·贝凯希(G. von Békésy)说过:“由于事实并不十分重要,我感悟到教师真正应该做的只不过是指出某些方向,我们可以由此开动自己的大脑,所以老师教不了我们太多东西。他真正应该教给我们的是对工作的热爱之心,并引导我们对某些领域始终保持兴趣。我总是以这种方式来看待我的老师,我并不想向他们学习事实,只是想找出他们如何工作的方法。要是一位教师(特别是大学教师)不能教给学生研究方法,那么他就给不了学生什么有用的思想,这是因为学生将来在工作中遇到的事实,一般来说总与他在课堂上听到的有所不同。真正重要并对其一生都有用的是工作方法,这就是为什么我只对方法感兴趣。”我想不但是教师,科普作家也应如此:不仅介绍知识,更要介绍思想方法;不只抽象地介绍原则,更要通过具体故事,使读者有所感悟。
第三步:走向对开放性科学问题的讨论
在上述思考过程中,我又给自己提出新的问题:书上有关脑和心智的认识都是正确的吗?即使是上了教科书的、被认为是“定论”的问题,是否真的那么确凿无疑?如果不仔细审视得出那些“定论”的研究过程,就没有理由无端怀疑。然而,正是在我进行创作的第二步过程中,即力图弄清认知是怎么得到的过程中,却发现有些立论的根据不足。
如果从一个学生甚至是孩子的眼光去看问题,有时是有优势的,可能在某些情况下看清“皇帝的新衣”。我在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时,常有一种感慨,就是在演讲人报告结束后,许多人能立即向报告人提出问题甚至质疑,然而我却很少能提出问题,这也正是许多国外教授认为中国学生的不足之处。这除了语言障碍外,科学文化的差异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李政道先生说过:“要开创新路子,最关键的是你会不会自己提出问题,能正确提出问题就是创新的第一步。”在质疑和讨论一些难于下结论的开放问题方面,科普文章中一般最多也就是在文章最后简单地提一下,但以此主题写成一本具可读性的科普作品,则较少有先例。现在国外也开始出现一些有关脑科学“迷思”的书,就属于这类主题。
对我来说,比较凑巧的是,2012年“欧盟人脑计划”(Human Brain Project)将启未启之时,由于自己对脑科学和信息科学的交叉领域一直怀有强烈的兴趣,所以对该计划的前身——2005年啟动的“蓝脑计划”(Blue Brain Project)一直在跟踪关注,通过观察其业绩,我对新计划所提目标——10年内造出人工全人脑,深表怀疑。并曾经与一位同事讨论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这些人都是些聪明人,他们不会想不到连我们也能想到的问题。”这似乎有点道理,但并不能令我信服,因为我知道皇帝的大臣们也是些聪明人,但利害关系使他们假装“看到了”皇帝的新衣。
于是,我开始与国内外一些同行讨论这个问题,巧的是有一位对脑科学有强烈兴趣的德国IT工程师施拉根霍夫(K. Schlagenhauf)博士,也和我一样,对这些问题有着强烈的兴趣,而且也已退休。因此,虽然我们俩从未谋面,只是通过共同的朋友介绍,就开始了网上通信。先是关于对欧盟人脑计划的评价,进而讨论脑科学和人工智能方面的种种开放问题。难得的是,他不仅每问必答,而且为了我的问题,甚至专门订购了我讲到的某本书,在读了之后再与我讨论。就这样讨论了3年时间,之后,他把我们的来往通信邮件重新发给我(因为我把早先的邮件都删了),建议在此基础上写成一本书。
重读旧信,觉得还有点意思,他建议的书信形式也比较适合这种未有定论的主题。这样,就有了我们三本一套的书系——《脑与人工智能:一位德国工程师与一位中国科学家之间的对话》,书系就脑科学中的一些开放问题、人工智能的进展与前景、意识问题、脑科学大计划,以至科学方法论等问题,进行了讨论和辩论。当然,我们并不奢望我们的看法都是对的,其实我们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也有分歧,只是力图以理性思维来思考这些问题,让今后的实践来检验孰是孰非。同时,希望读者也能对脑科学和人工智能的问题进行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我想一本优秀科普作品最后必定会走到这一层次,而不仅仅是普及知识。
事后回顾这三步走的过程是符合逻辑的,但并不是事先有计划的安排,当时只是让自己处于一种好学上进的学生的状态,在从头学习时必然会产生的问题。第一步对于诠释基础科学的科普作品都是必要的,其中也可融入第二步和第三步的思考,这有可能会提高文章的深度,读者也要动更多的脑筋,开始甚至会碰到困难。事实上,在起步阶段创作的作品中,有过类似后面思考的尝试,只是不够自觉。
总之,科学性、趣味性和前沿性是任何一本优秀科普作品应有的元素,它们使作品文理融合、寓教于乐;介绍知识的来龙去脉、引导读者思考其中的开放问题很重要,介绍大师们的治学之道和研究问题的方法,更是科普中极为重要的内容。将所有这些元素或其中某些元素融合进来,是优秀科普作品今后努力的方向。
以做科研的态度做科普
科研和科普两者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长期的科研经历对于科普写作是很有帮助的。科研使一个人得到多方面的训练:培养关注和跟踪学科发展的习惯,提高阅读文献并进行总结的能力,提高对问题重要性和解决问题可行性的判断力,以及思考问题的逻辑性和严谨性,从而使人保持思路的开放态度,不迷信不盲从等。此外,科研还能提高人们提出问题和进行批判性评价的能力、自学能力,给予科研人员在过程中的成功喜悦和失败顿挫感受。
科学性和前沿性是科研和科普共有的元素。科研要求人们善于找到适合自己的课题,而科普所涉及的选题则广泛得多,但是都需要事先了解前人对这个课题(选题)做过什么样的研究,得到什么认识,以及这些认识是否有分歧,并对现有认识中存在的问题提出质疑。
虽然对于科普来说非常重要的趣味性,对科研来说不那么强调,但是一些能引起社会关注的科研方向,实际上也有很强的趣味性,《科学》和《自然》这样顶级科学杂志上,也有不少文章具有很强的趣味性。对于科研,科学方法贯穿于科研过程的始终,决定了将来能否取得成果;对于科普,需要通过讲述科学家的故事,向读者介绍科学方法。所以,用做科研的态度和方法来从事科普写作很有帮助。
当然,习惯于写论文也可能导致在写科普文章时,容易趋向文字枯燥,只注意逻辑性不注意生动活泼,也容易只集中于一隅,忽略与自己当前关注内容关系不大的问题,造成对写作题材设限。开始写作时,我只关注计算神经科学方面的内容,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才感悟到应该跳出这一自我设限。
总的说来,以科研的态度做科普,好处远大于不足。因此我呼吁大学老师和科研人员也来关心科普、从事科普,特别是从事科研工作的退休人员。
科普翻译作品的“信”和“达”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在创作科普作品的同时,翻译国外优秀科普精品也一直是我关注的。对于翻译原作,我只选取那些经典科普作品和自己确实非常喜欢的作品,翻译标准当然不脱“信、达、雅”。“信”是第一位的,翻译是把作者的意思用中文传递给读者,不是译者的创作,绝不能把译者的意思强加给作者。即使对作者的某些论点不同意,也得照作者原来的意思翻译,但可以加注译者的观点。目前许多翻译书的问题就出在不“信”上面,译者自己没有读懂,以己之昏昏,焉能使人之昭昭哉!有些译文虽忠实于原文,但句子过于欧化,读者看起来非常吃力,需要尽可能用中国读者习惯的表达方法,把作者的原意表达出来。对科普作品来说,雅是锦上添花之举,不一定作过高要求。译文要雅,首先原作品要雅,如果原作本身就不雅,译文也很难雅得起来,否则译文又怎能“信”呢?即使译文信了、达了,也还有一个文字是否有文采的问题,也许这也可以算在雅的范畴内。
在翻译问题上,我非常同意科赫(C. Koch)教授在我们翻译的他的作品《意识探秘》中文版序中说的一段话:“翻译任何文字都是一件极耗心力的工作,它需要译者首先理解纸面上文字背后的含义,然后才能将其组织润色成另一种语言。好的译者总是隐身幕后,使读者与作者好像在直接交谈一样。”所以,对于翻译,我对自己的要求,首先是必须读懂书中每一句话,而且是在整本书的大背景下读懂,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误译。如果读不懂或是对自己的译文心存疑虑,就必须对句中的关键词,哪怕是自己认为很熟的词,也得找词典去确切弄清楚这个词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有时,可能不是词本身有问题,而是译者的背景知识储备不足。例如,有一次碰到《哈姆雷特》中的一句话,虽然找了莎翁翻译大家朱生豪的译文,但还是不能理解原作者在这里引用的用意和含义,于是专门去读了《哈姆雷特》的剧本,在那个大背景中才弄懂这句话的意思,后在译文中加注了说明。
实际上,作者有一个知识库,译者也有自己的知识库,如果两人的知识库相近,那么翻译问题不大;如果译者的知识库中缺乏作者知识库中的某些内容,那么在翻译时就要努力补足。依然有疑问,只有请教原作者了,如果作者不愿答复,可以找英语为母语的朋友帮忙解答,绝不把自己也觉得有疑问的句子留给读者去猜。我们翻译《意识探秘》时,曾经问了原作者科赫教授 70多个问题。我翻译《脑中魅影》一书时,有10多处请教作者,无果,于是请教弗里曼(W. Freeman)教授,得到解答。在動手翻译前,我都将原著通读一遍,这样就对全书概貌有了印象,在后面翻译中遇到问题,都会从全书的整体背景去理解。翻译完后再通读译文数遍。《意识探秘》和《脑中魅影》全书译文完成后,前前后后读了10遍以上,碰到拗口的句子,在不改变原文意思的前提下,千方百计地加以修正,使其符合中文表达习惯。有时可能还要将整段译文重新对照原文进行校读,审视其在上下语境中,当初的理解是否有误。事实上每读一遍,都会发现有不当甚至错误之处。所以,拿到一本外文书,在正式翻译前先通读一遍,如果发现自己不能理解,最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不要硬译,还是另请高明。
在一些“小”地方也不能马虎,例如科学术语,由于翻译的书都牵涉许多学科,对不同学科的术语一定按照本学科通用的译名翻译,碰到吃不准的词,一定请教相关学科的专家而不是杜撰。如果确是新词,且还没有通用的译名,就在译名后加注原文。对于外国人名,为保持译名在全书中的统一,初稿中只给出原文,最后定稿时在第一次出现处,按照如新华社《世界人名翻译大词典》等规范工具书给出的译名翻译,并加注原文,然后将后面的原文名字用此译名统一替换。
这十几年来完成的翻译作品包括科赫的《意识探秘——意识的神经生物学研究》、拉马钱德兰(V. S. Ramachandran)的《脑中魅影——探索心智之谜》、埃德尔曼(G. M. Edelman)和托诺尼(G. Tononi)的《意识的宇宙》(重译本)和埃尔迪(P. Erdi)的《排名》(现在编辑中)。
总结这十几年从事科普著译所追求的理念和切身体会,其中必有不成熟之处,欢迎各位同好批评指正。囿于个人水平,虽把理念定得较高,但未必都能完全做到,“法乎其上,得乎其中”吧。我的科普著作多属编著,而非克里克、拉马钱德兰、萨克斯等大师们基于自身工作的既富文采又有创意的作品,希望国内在科研一线工作的科学家抽点时间,为公众多写一些高质量的源自自己研究工作的原创科普作品,为提高公众科学素养贡献一点力量。
关键词:科学普及 写作 翻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