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性语言在主题美术创作中的运用——以全国美展作品为例
2021-08-28南京艺术学院研究院薛元可
南京艺术学院研究院 薛元可
一、民族美术语言的创新
早在20世纪30年代,徐悲鸿将西画造型理念引入中国时,提出艺术兴国的主张,关于中国画的改良,他认为“借助他山,必须自有根基,否则必成为两片破瓦,合之适资人笑柄而已。”同时,在主题性美术创作中,中国画艺术家们在借鉴西方绘画表现形式之时,不断地寻求东西文化的平衡点,有关东方传统笔墨的审美取向与精神内涵,例如“书写性”“以线造型”“意境美”等审美核心并未被离弃,笔墨形式的张力在艺术家的自觉追求中得到了新的生命表现。
图1 周京新《西游记》镜心纸本设色69cm×69cm,2005年创作
综观第六届全国美展中国画展区,表现性语言的发挥在这一时期的中国画作品中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创新。其突破了传统笔墨造型的作品如周京新的《水浒组画》从“以工养写”的笔墨涵养中开拓出“写意工笔”的新格局;装饰意味浓郁的工笔画作品如余晓星的《苗林深处》(获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银奖),配色与构图均呈现出现代性绘画语言的新意;借景造情的抒情性作品如何家英的《十九秋》,以柿子树的红色树叶作为意象的载体,通过朴素描绘了农家少女的小人物形象,以小中见大的表现策略传达出当下社会集体性的复杂情绪与普遍情感(获第六届全国美展优秀奖)。华纫秋《渔寨传新歌》(图2)(获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铜奖)是风景题材的水彩画作品,他将木炭和水彩综合处理,利用水彩晕散开黑色炭末,其表现微妙的光影变化。水彩的流动与浸润中渗化颗粒沉淀的特殊肌理,乍一看颇具新印象主义乔治·修拉的点彩画的形式意味,细细品味中又体会到民族土壤中安静而又细腻的情感抒发。
图2 华纫秋《渔寨传新歌》木炭水彩画,56cm×77cm,1984年创作
一百年以来,中西方文化之间的接触与交流曾经历了两次高峰,美术创作也不例外地受到了西方现代性的冲击。从新时期的主题性创作成果中,我们可以窥见中国艺术家逐渐形成的基本立场,虽然这一时期美术面貌所呈现的复杂性是前所未有的,视野与格局的转变,选择与主张的自由,给予了艺术家大胆探索的空间,这种探索的“完整性”“深刻性”最终体现为立足于本土的主体意识。一批艺术家在本体意识牵引下对民族传统做出了新的诠释,主题性创作从再现走向表现,从传统走向现代,并不是对于过去的一味否定,而是在多元的形式运用和个人风格的确立中寻找中国文化的本质。宏大叙事在个体化、形式意味的自由表现中被逐步地重构,这种现象在八九十年代尤为突出,在第六届全国美展的作品中得到集中体现。
二、叙事空间的拓宽
显性的图像背后往往对应着思想认知的沉默话语。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主题性创作受到了当时社会背景的影响,人物形象的创作以“三突出”为原则,侧重于典型英雄人物的塑造,刻意追求鼓动性,在色彩的表现上程式化地追求“红、光、亮”的艺术效果,我们很难在偶像化、戏剧式的人物形象中体会到创作者的个人风格特征。当探索形式的禁区一旦被冲破,艺术家开始思考艺术的本质,中国美术家逐渐进入到对于艺术本体语言的深入探索阶段。正如综上所述,表现性美术语言的现实价值,在形式语言层面,推动了民族艺术迸发出多元的表现力;而在叙事观念层面,则抒发出艺术家对国家民族美术更为深沉的历史感思与视角转变。“这种价值观的变迁在90年代初得到了深化和推进,新时期全国美展的模式新变与学术面貌,也随着新的时代观念和各地域美术板块的出现,在新的文化语境中逐渐形成。”(如图3所示)
图3 韦尔申《守望者》系列之一布面油画,尺寸120cm×95cm,1990年创作
过往的“宏大叙事”创作的美学风格呈现出集体主义美学、国家主义美学的特征。而在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下,强调个体性、日常化、碎片化的思想倾向直接到影响艺术家的创作。以《吉祥蒙古》(第七届全国美展金奖作品)闻名画坛的韦尔申,在少数民族题材的绘画创作中表现出一种主体意识的觉醒和本体观念的确立,艺术家对题材发展出保持某些“距离”的态度。在获得自身语言方式的同时,也实现了主题语言的现代性转型,赋予了画面形象超越“纪念碑式”的主题指向。朦胧的情感和特殊的氛围呈现在开放性的语义空间内,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观众的主流期待视野。相仿的表现方式被他沿用在不同题材的创作中,《守望者》(获第八届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奖)试图以象征性的形象表现出现代知识分子的心境。如同“守望”一词,其中包含了理想诉求的不确定性和带有距离的虔诚感,他在象征性和超现实的意象中,塑造出一种静止的、漠然的、承载了自身精神处境的主体人物,这类人物和画面上的事物作为象征性的符号,他们共处于虚构的画面空间,他们的精神守望远离现实主义的“崇高”表达。“这个人物不是一般典型知识分子的样子,他是很富有个性的,但又具有象征意义的一个人物,他不可以作为表率,也不可以作为样本;他不是知识分子的样板,也不是世俗中人;他具有一种个性化的理想,是理想中的现实,而不是现实中的理想”这种隐喻性的表述方式,将个体特殊的生命体验纳入到主题性创作的叙事范畴之中,以象征性的符号暗示出某种思想状态,在形式意味的基础上升华了主题性创作的内涵。意境代替了意义,或者说意境丰富了主题性创作的意义,表现性语言在形式独立化的发展路径中构建出主题性叙事系统的哲理维度。
三、结语
正如鲁道夫·阿恩海姆所言:“视觉形象永远不是对于感性材料的机械复制,而是对现实的一种创造性把握,它把握到的形象是含有丰富的想象性、创造性、敏锐性的美的形象。”主题性的内涵在艺术家的自我表现中打破既定的语义空间,从内向封闭走向外向开放的状态。主题创作的个体表达在叙事语言的重构和集体主义美学的变化中获得了更多的想象空间。长期以来被遮蔽的主体性,在形式语言结构与主题叙事框架的不断调适中,人们呈现出对于主题性内涵深层挖掘的自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