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海书画艺术及其在当下的意义

张斌海

贺泽海

贺泽海，1935年生，合肥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曾任中国楹联学会理事、安徽省楹联学会副会长和安徽省太白楼诗词学会副会长等职。自幼聪颖好学，工诗文，尤喜绘事。1957年师从画僧懒悟，入室聆教，潜心研习，深得懒师意趣。其心自清逸，性自敏慧，以画理参禅。近年参究黄宾虹山水笔墨意境，新作画风为之一变。隐于闹市，为人谦和，生活简朴而笔耕不辍。笔墨率意天成，渐有蜕变之象，为新安一脉添辉增彩。学养丰厚，尤以诗词见长，有《来青小屋韵语》行世。

“詩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诗词是阐述心灵的文学艺术，意在言志抒情;山水画则是以描写山川景色为主体的绘画，直观形象。自唐代王维提出“诗中有画”开始，诗歌和绘画就有了内在的联系。中国千余年的文人画史，实际是诗情与画意相互激扬、相互补充的历史。中国画艺术以人格为依托，以诗意为魂魄，以书法为筋骨，以笔墨为表现。清代王原祁在《麓台题画稿》中言：“画法与诗文相通，必有书卷气，而后可以言画。”如今，中国艺术精神由于受外来文化稀释而变得愈加珍贵，有识之士开始认识到传统中国绘画精神的当代意义。在此背景下，贺泽海的书画创作为我们展示了传统文人画在当代的魅力，同时也为当下中国美术的走向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贺老是画僧懒悟的入室弟子。懒悟对他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如暗夜中的指路明灯。而贺老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面对坎坷磨难能素处以默，甘于淡泊，坚守雅操，亦得益于懒师的教诲。

作为皖中吟坛的大家，贺老在诗词上用功最勤，诗词创作占据了他大量的时间。他曾自评其诗文第一，书法为次，然后才是绘画。其诗文素养精深，其所著《来青小屋韵语》收入其诗词200余首，始自20世纪50年代，皆感今怀古、记事抒情之作。其中以词居多，淡宕清空，气格高华，总体上属婉约一路，或缠绵悱恻，或清新明快，在写景、抒情、谋篇、炼字等方面，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如《念奴娇·忆八年抗战》下阕：

驱虏声若奔雷，英雄奋起，众志成坚壁。百二秦关催鼓角，终使狂魔寒栗。废垒倭刀，空壕马骨，鹤唳风声急。河山还我，莽然关塞凝碧。

如《读霞翁吟稿感赋》：

羡君才捷文章老，信手拈来意味长。

追古不吟艰涩句，求新厌作浅浮腔。

“河山还我”的霸道铸就浩然正气，“求新厌作浅浮腔”的精神反映出他旷达的情怀。正如清代画僧石涛曾谈及“气韵”：“盘礴睥睨，乃是翰墨家生平所养之气，峥嵘奇崛，磊磊落落，如屯甲联云，时隐时现，人物草木，舟车城郭，就事就理，令观者生入山之想乃是。”贺老所养之气，纵横洒脱，沁人心脾。除了是对自我内心的观照，也直接影响到他的绘画创作及其风格的形成，也将文人画的“精气神”发挥到极致。

陈师曾曾总结文人画的四大要素：人品、才情、学问、思想。绘画本身倒不在其内，由此可见，贺泽海的画当属于传统文人画的范畴。其笔下的山水可写、可行、可游、可望、可居之境，体现人与自然的浑融无碍，喻示诗性对贺泽海书画艺术独特表现的重大意义。

宋元以后发展起来的文人画，是重写意、重审美主体情感抒发的。画家笔下自然界中的事物本身并无所谓思想、感情和个性，却有着各自的生性特征。贺老通过细腻的观察，运用艺术创作手法，使得这类作品都具备了“人化的自然”，成为传递画者思维的媒介和人们的审美研究对象。他以“简淡高古”为宗，崇尚“画具静气则品格自高”，在诗词文论、山水画、书法等方面有着诸多建树。他正是在追寻古法意蕴时，体兼众妙，表达出“古淡天然”“天真幽淡”的笔墨旨趣，达到“心淡则笔淡”之化境。

“东西南北飘无定所，诗词书画情有独钟。”这是诗友送给贺老的一副对联。他远离书、画两坛，不在美协、书协，多年来始终生活简朴、深居简出;待人接物平易谦和，不激不厉，有君子风;甘守清贫，以与二三同道探讨讲论为乐。贺老以“退安”为号，表明其清静淡泊的精神品格。其诗词、绘画中所蕴含的思想内容、创作动因和精神状态也能体现“不即不离，化境入神;含蓄空灵，余韵耐品;清幽淡远，平中出奇”的思想境界。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字画让生活滋润起来，但他不求名利的作风，让很多人费解。贺老是这样解释的：“我身边不是一两个人反对，甚至很多人都说，我这样创作与市场脱轨，是没有前途的。有一段时间我曾动摇过，但我仔细想来，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坚持。” 正是由于这份难得的坚守，我们的文化才会绵延不断地一代代传递下去，永远保持它真正的尊严和价值。正是有贺老这样的坚守者，中国传统文化才能在这个纷扰的时代中，继续保留着自己的文化特性和精神。

中国画形式与内容的契合，不仅体现为作品名称与绘画客体的一致性，更体现为笔墨与主题情感的统一。贺老的艺术以传统笔墨坐观自然、体悟畅道，这种无关时代变革的创作方式，体现的是传统笔墨介入当下的一种可能。艺术不仅可以服务于这个时代，也可以脱离于这个时代，为世人提供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世外桃源。

贺老诗书画所展现的传统文人画的当代魅力，也为当下中国美术的走向提供了另一种可能。它不仅是对中国传统文人画艺术精神的坚守，也是对懒悟绘画艺术的再传承。如我的一位老友所言：“如果说懒悟曾是离我们最近的古贤，承其衣钵的贺老就是我们身边依然如古人一样学习和创作的人。今天的人们，期冀着文化复兴。文化的复兴，首先对历史造就的断层需要修复，这个工程是要通过很多人的努力，对优秀传统文化进行重新认知、继承、发扬才能实现的。而从传统文化的学习、理解与继承来说，贺老是我们学习和继承优秀传统文化不可多得的津梁。”

我想这正是中华文化绵延不断、世代相传的一个标本，也正是有贺老这样学习与坚守的人，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才能在这个纷扰的时代中，寻回自信，延续香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