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新青年》出版,预示一个新文化时代的来临

2021-08-11

新晨 2021年5期
关键词:林纾新青年新文化运动

袁世凯政府与日本签订“二十一条”后,陈独秀受到很大刺激。他认为中国革命须“从思想革命开始”,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办杂志宣传新思想。他对亚东图书馆负责人汪孟邹说:“只要十年、八年的功夫”,这个杂志“一定会发生很大的影响”。

陈独秀创办《新青年》

办杂志要经费,汪孟邹介绍由陈子沛、陈子寿兄弟开办的群益书社承担出版工作。陈独秀与群益书社商定,每月出一本,编辑和稿费200元,初名为《青年杂志》。陈独秀在创刊号上发表《敬告青年》一文。1915年9月15日出版的第2号改名《新青年》。

陈独秀执笔的发刊词《敬告青年》,开头就说:

“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人身遵新陈代谢之道则健康,陈腐朽败之细胞充塞人身则人身死;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陈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会亡。”

这篇发刊词还是用文言文写的,陈独秀把希望寄托在年轻人身上。因为年轻人有朝气,善于接受新思想,是铲除腐朽势力的先锋。

怎样做一个新青年?他提出六项标准: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

胡适发表《文学改良刍议》,提倡白话文

《敬告青年》是陈独秀发动新文化运动的宣言书。陈独秀举起一杆大旗,汇集了众多作者,许多人成为后来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第一个就是胡适。

1916年秋冬,陈独秀以《新青年》为阵地,积极发动了文学革命。这场革命的主将是陈独秀,急先锋便是留美学生胡适。

1916年2月3日,胡适写信给比他大12歲的陈独秀。陈、胡两人并不相识,但都在思考中国文学的改革。书信来往不谋而合,便成了好朋友。

胡适在酝酿一个大胆的观念:国语的文言是一种僵死的文字,而白话是生动的语言;白话不但不鄙俗,而且优美;文学不应为少数人之私产,当以普及最大多数国人为目的。陈独秀对胡适的意见,表示“甚佩、甚佩”。

1916年10月1日,《新青年》上发表了胡适给陈独秀的信。胡适在这封信中提出了文学改革的八条意见。陈独秀虽然表示赞同,但觉得这些主张立意不高,态度不够坚决。胡适接信后,对八条意见略加修改和阐述,命题为《文学改良刍议》,发表在《新青年》上。

这是一篇划时代的文章,改变了中国文化的进程。

胡适提出:吾以为今日而言文学改良,须从八事入手。八事者何?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滥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

胡适认为,中国古代实际已有通俗的文字,司马迁的《史记》,文字比之《春秋》《左传》,已经通俗很多,还有许多口语化了。唐朝韩愈、柳宗元之所以称为“古文运动”,就是改变六朝骈文的华而不实,回归司马迁的风格。《水浒传》《红楼梦》已经是当时的白话文,通俗而生动。所以,文学的进化不是越来越古奥晦涩,而是越来越通俗和大众化,这才是文学的生命力。

八条中的后四条都是对民国以来晦涩文风的批判。清末民初的文言文,不是像司马迁、柳宗元那样的通顺,而是越来越晦涩。文人标榜自己的水平,就看用典和对仗。

胡适对中国文字的“拨乱反正”,是一大功劳。白话文成为中文的规范用语,使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都能读能写。新思想、新文化传播有了一个广阔的平台,后来中国共产党的革命道理能够深入人心,靠的就是浅显易懂的白话文。

蔡元培改革北京大学

《新青年》开启新文化运动不久,蔡元培执掌北京大学,成为引进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新青年》进驻北大,使北大成为新文化运动的基地和五四运动的策源地。

北京大学创立于1898年维新变法之际。1898年8月,京师大学堂成立,学生都是从官员或通过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1912年民国成立,改为国立北京大学,虽然是由政府供给全部经费的唯一公立大学,但是旧北京大学的风气充满了官僚气息。罗家伦回忆:“北京大学,从前也是一个陈旧的学校。在京师大学堂时代,进士馆里,差不多每个学生有个当差。上课铃打了,由当差来请‘老爷上课。到民国六年,蔡元培先生任校长,以其人格的影响,变更了这个风气。”

1917年1月,蔡元培任北京大学校长,开启了一个新时代。

蔡元培无论是学术还是革命资历,都是德高望重,无人不服。他到北大积极推进学科建设,把一个旧北大改造成适合现代教育发展潮流的新北大。蔡元培从1917年开始对北京大学进行各种改革,不仅对五四运动有重要影响,在中国教育史上亦产生重大影响。

蔡元培办学的宗旨是兼容并包、思想自由,凡论之有据、自成一家的学问,都应有传播的空间。当年北大的教授中有许多立场、学问相左的人物:有著名的保皇党、守旧派与复古论者,有自由主义者、激进派、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这种自由政策,不仅使北京大学成为新思想的传播中心,也使其成为旧派保守学者和新知识分子之间的一个公开论战场所。

蔡元培广招人才,请来一批顶级学者,第一个就是陈独秀。蔡元培还接连请来钱玄同、刘半农、周作人、沈尹默、李大钊、高一涵等一批新学者,也请了刘师培、黄侃等旧派学者。最出奇的是聘请胡适当教授。

胡适到美国后,先在康奈尔大学学农科,1915年入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读博士,师从约翰·杜威。蔡元培看过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非常欣赏,于是正式聘他来北大任教。胡适当时只有26岁,跟学生的岁数差不多。而且他刚写出博士论文,还没拿到博士学位。他自己思想斗争很激烈:是再等两年拿到博士学位再回国呢,还是抓住机会现在就回国?胡适想来想去,还是毅然回国进北大。为了壮门面,他自称“胡博士”。留洋的和尚好念经,蔡元培居然默认了。

回来教什么呢?胡适进了哲学系教中国哲学史。当时的学生冯友兰回忆:“胡适到北大,首先讲中国哲学史这门课。一个新回国的留学生,讲中国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是很新奇的。他不久就出书,蔡先生为他作序,很推崇。这部《中国哲学史大纲》风行一时。”

鲁迅的文学之路

胡适提倡白话文之后,文学作品却没跟上。《新青年》发表的文章质量不高,以致陈独秀接到书店通知:因销量不多,不想为其代销了。这时,鲁迅登场了。他的出山,把新文化运动和白话文小说推向高潮。与民国初期的爱国者和革命家相比,鲁迅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他的青年经历决定了特殊的人格和个性。幼年时家族因科场案吃了官司,家道衰败,使他饱尝人间的世态炎凉:“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因此他开始选择了工科和医科,希望毕业后能有个好工作养家糊口。

医学刚学得上道,一件事情突然改变了鲁迅的生活。一天课堂上放时事幻灯片,内容是日俄战争期间,一个据说是替俄国军队当侦探的中国人,被日本军队抓住枪毙。日本学生看到这里,都欢呼“万岁”,围观的中国学生也在酒醉似的喝彩。

鲁迅震惊了。当日本军人黩武逞凶,中华民族的尊严备受蹂躏时,他怎能忍受那气焰嚣张的喝彩,又怎能忍受那无动于衷的麻木?他痛切地感到:如果思想不觉悟,医学并不是一件最要紧的事。因此,他从仙台来到东京,对朋友许寿裳说:“我退学了。”

来到东京,鲁迅接触到许多革命者。尤其是浙江同乡,如章太炎、陶成章、秋瑾等,给他很深的感受。

1909年鲁迅回国后,曾在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短暂任职,后因蔡元培到北京当教育总长,鲁迅作为部下来到北京,在教育部当科长。按说,鲁迅作为留学归国人员,在政府部门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也该满足了。但是他一直活得心情压抑。当文学青年的路并不成功,他也给《浙江潮》之类的刊物写过不少文章,但没引起多大影响。

百无聊赖之下,他用抄古碑来打发时间。1918年初的一个夜晚,钱玄同来找他聊天。

钱玄同(1887—1939),原名钱夏,浙江吴兴人,与鲁迅在东京听章太炎讲课的同学。钱天性好动,喜欢在席地上爬来爬去。鲁迅称其为“爬翁”。钱玄同则因鲁迅不修边幅,喜欢凝神冷坐,给他起个绰号“猫头鹰”。钱回国后,不久就到北京大学任教授,又兼任《新青年》编辑。这天钱翻着鲁迅那些古碑的抄本,发出质问:

“你抄了这些有什么用?”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抄它是什么意思呢?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鲁迅答应了钱玄同的约稿,这时,他已经是37岁的中年人。多年的积累和思考,使他突然找到一个出口:写小说,写批判社会、揭露人性的新小说。

思想一旦放开,灵感奔腾而来。1918年5月《新青年》第4卷第5号,发表了署名“鲁迅”的小说《狂人日记》,一位划时代的文豪产生了。

鲁迅的第一篇小说,白话文运用得还不够成熟。但是鲁迅抓住了一个重要的方向:揭露封建社会和封建礼教的黑暗,让社会底层的百姓和受压迫者成为小说的主角。

1920年,鲁迅受聘在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讲授中国小说史。鲁迅的社会地位和影响与日俱增。

翻译界的新风尚

胡适没有写小说,他在《新青年》上倡导用白话文翻译外国文学名著,在翻译界掀起一股春风。在此之前,中国也有翻译作品,但用的是文言文,不仅破坏了外国原著的风格,而且把文字搞得不伦不类。

《新青年》第4卷第1号上,发表了刘半农翻译的英国作家王尔德的剧本《天明》,钱玄同在后面写了《附识》,提到了翻译的一些基本原则问题,其中说道:然而日倡以古文笔法译书,恨不得叫外国人都变成了蒲松龄,外国小说都变成了《飞燕外传》《杂事秘辛》。

钱玄同的这些评论,主要是针对林纾的。

林纾(1852—1924),福建闽县(今福州市)人,出身书香门第,27岁考取秀才,30岁中举人。后来六次赴京考进士接连失败,受尽挫折,最终放弃仕途发展,安心教学。

一个偶然的机会,林纾接触到西方小说。1899年他与友人王寿昌合作,王寿昌口译,林纾笔著,出版法国作家小仲马的《巴黎茶花女遗事》。此书出版后,林纾一举成名,便开始了翻译西方小说的事业。一个完全不懂外文的人,靠别人口译,他迅速地将其整理成文言文,有时一天能“翻译”近万字。他一共翻译了180多部著作,通称“林译小说”。但是在新学者看来,文言文的翻译毕竟离原作差距太大,加上他是听人口述,都是意译,中间随意删改。凡是懂外文的读者,都对他的翻译越来越不满意。

林纾靠着翻译小说的名气,还当过京师大学堂的讲席。民国建立后,他被北京大学解聘,小说的版税是他的生活来源。胡适宣传白话文革命,岂不是砸他的饭碗?钱玄同骂林纾是“桐城余孽”,林纾怒不可遏,写了两篇小说《荆生》《妖梦》,来影射攻击新文化。

1919年3月18日,林纾发表了他给蔡元培的公开信,攻击北京大学的新文化运动是“覆孔孟,铲伦常”,“尽废古书,行用土语为文字”。这是对蔡元培及其所领导的北京大学新文化运动的公开挑战。

针对林纾这些严厉的控诉,蔡元培在3月18日回了他一封长信。这封信后来受到广泛的转载和征引,成为大大帮助传播新思想和新文学运动的纲领性宣言。蔡元培在信中逐一反驳了林的论点,还提出他在北大办学的“两种主张”。

新文化運动广泛传播

从1915年创刊到1918年初,《新青年》杂志以其清新、改革的面貌,占据了中国新文化的主导地位。在《新青年》旗下,聚集了一批著名的学者,他们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文学作品、翻译作品都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他们也因此成为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主将。

许多青年也因读了《新青年》成为追随者,成为新文化运动涌现出来的后起之秀。傅斯年和罗家伦听了胡适的课,深为折服,于是投到他的门下,经常去胡适家里。“先则客客气气地请教受益,后来竟成为讨论争辩肆言无忌的地方。”傅斯年是最先在《新青年》上发文章的北大学生,后來,学生们感到自己也应该有个阵地,于是就有了《新潮》和《国民》杂志。

1918年秋,傅斯年、徐彦之、罗家伦开始筹备出版刊物。蔡元培为了鼓励青年学生上进,批准每年由北大拨出2000元来给他们办杂志,李大钊还将图书馆一间房子拨给杂志社使用,胡适则充任顾问。10月13日,傅斯年、罗家伦等发起者开会,决定刊物应具有的要素是:1.批评的精神;2.科学的主义;3.革新的文词。刊物的名称,经过讨论定名为“新潮”。

北大学生救国会的易克嶷、许德珩、张国焘等人筹备出版了《国民》杂志。办这个刊物的目的是宣传爱国、反军阀、反卖国贼,不仅是谈文学革命,会员中北大学生参加的人很多,但又不限于北大的学生,南北高校都有。

新文化运动的传播之快之广,都是前所未有的。《新青年》《每周评论》《新潮》《国民》都是青年学生最喜欢的读物。当时大家有点钱就买了报纸杂志,争相阅读。以北大为中心,在全国范围内逐步推高的新文化运动,为接下来发生的五四爱国运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本文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图书《火种:寻找中国复兴之路》,有删节,题目为编者所加。)

图书简介

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寻找到复兴之路,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成为世界上的大党强党,成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中流砥柱。《火种:寻找中国复兴之路》一书溯源党史、新中国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上迄20世纪初,下及1929年古田会议,通过剖析中国共产党如何在众多寻找中国复兴之路的党派中脱颖而出,找到适合中国生存、发展的道路,以呈现终成燎原之势的“火种”的力量,正是中国共产党人百折不挠的初心力量。

本书摆脱传统的通史写作框架,以“寻找中国复兴之路”为切入口,开启一段寻根溯源、温故知新之旅。在追求史料翔实、考证文献版本、注重实地考察与口述采访的同时,用平实的语言、生动的细节以点带面地展现20世纪初中国非凡的寻路历程。采用图文结合编排方式,80余幅珍贵历史图片,真实还原历史场景,再现历史人物的真性情、真面貌,是一部兼具学术严谨性和可读性的通俗化学术专著、大众化党史读物。

作者简介

刘统,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教授,著名党史、军史专家,在中国现代史、中国军事史研究领域有突出的成绩。著有《战上海》《决战:东北解放战争1945—1948》《决战:中原西南解放战争1945—1951》等;编著有《亲历长征:来自红军长征者的原始记录》《早年毛泽东:传记、史料与回忆》等。其中,《战上海》入选“五个一工程”特别奖和2018年度“中国好书”。

猜你喜欢

林纾新青年新文化运动
下篇走向觉醒的文化与精神
觉醒与解放
林纾当众烧借据
基于历史判断三个层次的批判性思维教学——以《新文化运动》一课为例
林纾当众烧借据
林纾当众烧借据
体相和个性:以五四为标识的新文化运动再认识
拥抱
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中值得注意的问题
《新青年》(珍情)读者意见调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