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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理论内涵及其未来面向

2021-08-05唐诗人

粤海风 2021年2期
关键词:岭南文化大湾粤港澳

唐诗人

编选《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理论文选》必然会遭遇一个问题:“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有理论吗?“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个概念才提出不久,此概念是否具备学理性以及它能够容纳何种实质性的文艺美学内涵,这些都还不清楚,现有的一些提法和大部分的界定都还处于探索阶段,一些相对成型的界定也普遍存有很大争议。这个时候就想着编选一部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理论文集,这可能吗?是不是太着急了?即便编选出来,很可能也只是些杂碎的短章,难以构成严格意义上的“理论文选”。

另外一个更难处理的是理论概念与文学创作的关系问题。作为一个由地理、经济层面“粤港澳大湾区”延伸而来的概念,未经时间考验,哪些作品可纳入“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个概念当中也不确定。比如,这个概念提出来之前的大湾区各个城市作家作品能算入其中吗?如果不能算入,那么尚没有足够作品支撑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何以能够谈论理论?理论可以在作品诞生之前提出来再去召唤作品吗?还是依传统的理解,认为理论应该在作品出现之后再去总结提炼?这是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必然充满争议,甚至不可能有定论。

这些疑惑,指向的是这个“理论文选”的编选难度,但同时也意味着这是我们需要去直面的问题。正是这些“问题”决定了这部“理论文选”的选文方向。比如,我们该赋予“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怎样的理论内涵?它需要具备何种文艺美学特征?如果这部“理论文选”能够对这些问题有所回应,我们的编选就有价值。这个“价值”并非说“理论文选”要为我们的疑惑提供一个标准答案,而是呈现这些问题本身,包括展示出围绕这些问题而来的争论。

一、“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大文化内涵

如作家王威廉所言:“概念是一种不可回避的视角,一个概念的提出首先是一种凝视,一种照亮,可以让人重新看待乃至定义世界,在这个语境之中回望,就会有新的视角。”[1] 对于“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个概念而言,它因为能为我们带來新的视角、能照亮新的问题,才显出特别的价值。但“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能意味着何种意义上的新视角?又能揭示出哪些新问题?界定这里面的“新”是我们理解“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的关键。比如,它和以往经常用的“岭南文学”有何区别?包括古远清、凌逾等学者提到的、20世纪曾使用的“省港澳”概念。为何不继续用“岭南文学”“省港澳”来指称今天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粤港澳大湾区的文学一定要凑上经济规划区意义上“粤港澳大湾区”吗?如果仅仅从地理上去界定一个区域的文学,“岭南文学”等一些提法似乎也可以继续沿用到“粤港澳大湾区”来。

可见,“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文学”式的区域文学概念,更是一个融合了新时代社会价值需求和经济发展规划内涵的“地缘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大文化”概念,它朝向的是新时代大湾区文化建设。如此,理解“粤港澳大湾区文学”,首先要考虑的是“地缘政治经济学”内涵上的文化建设问题,后者内在地要求我们对“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理解要超越一个狭义的文学理论界定,它更是一个宽泛意义上的文化学名词,需要有相应的文化政治学和文化经济学视域。

如何理解一个作为文化学概念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需要对“粤港澳大湾区”有一个整体认知。对此,蒋述卓、李石的文章有很好的概括:

“粤港澳大湾区”这个概念有着多方面含义。从政治角度看,粤港澳大湾区的远景规划和城市建设措施的落实,都是在“一国两制”的国家政治体制构架内被提出来的。推进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对于维持港澳地区的繁荣发展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从经济角度而言,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建设,与京津冀一体化和长江三角洲城市群建设,构成了我国经济发展的三个重要核心区域。一方面,大湾区通过香港、澳门、广州、深圳等几个核心城市之间在金融、交通、物流、科技、资本、贸易、旅游、文化等全方位的资源集聚和产业互动,推动内地与港澳地区的跨界融合与协作,促进珠江三角洲的经济发展;另一方面,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建设以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为范本,充分发挥深圳前海、广州南沙、珠海横琴、福建平潭等开放合作区作用,融合粤港澳三地的资源,使之建设成为国际一流湾区和世界级城市群。从文化的角度而言,粤港澳地区受岭南文化和海洋文化的熏陶,不仅在地理上紧密相连,在文化上也是同根同源。而“粤港澳大湾区”城市规划的提出,必将进一步促进粤港澳三地的文化融合与发展。[2]

政治层面具有“维持港澳地区的繁荣发展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经济层面是金融、交通、科技、资本、贸易、旅游、文化等全方位的“资源集聚”和“产业互动”,文化层面是传统岭南文化、沿海海洋文化、现代城市文化的融合发展,这些都是“粤港澳大湾区”规划的题中之义。从国务院2019年发布的《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规划纲要》)中也可以看到相关表述,比如其“前言”部分就明确指出:“建设粤港澳大湾区,既是新时代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的新尝试,也是推动‘一国两制事业发展的新实践。为全面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全面准确贯彻‘一国两制方针,充分发挥粤港澳综合优势,深化内地与港澳合作,进一步提升粤港澳大湾区在国家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中的支撑引领作用,支持香港、澳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增进香港、澳门同胞福祉,保持香港、澳门长期繁荣稳定,让港澳同胞同祖国人民共担民族复兴的历史责任、共享祖国繁荣富强的伟大荣光,编制本规划。”[3] 这个“前言”对建设“粤港澳大湾区”所意味着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意义有着很明确的说明。文学事业作为大文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要借用“粤港澳大湾区”概念,延伸为“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自然也不该脱离这一“前言”所明确的基本宗旨。《规划纲要》第八章第二节“共建人文湾区”更直接涉及文学、文化方面的发展规划:

塑造湾区人文精神。坚定文化自信,共同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发挥粤港澳地域相近、文脉相亲的优势,联合开展跨界重大文化遗产保护,合作举办各类文化遗产展览、展演活动,保护、宣传、利用好湾区内的文物古迹、世界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支持弘扬以粤剧、龙舟、武术、醒狮等为代表的岭南文化,彰显独特文化魅力。增强大湾区文化软实力,进一步提升居民文化素养与社会文明程度,共同塑造和丰富湾区人文精神内涵。

……

推动中外文化交流互鉴。发挥大湾区中西文化长期交汇共存等综合优势,促进中华文化与其他文化的交流合作,创新人文交流方式,丰富文化交流内容,提高文化交流水平。支持广州建设岭南文化中心和对外文化交流门户,扩大岭南文化的影响力和辐射力。支持中山深度挖掘和弘扬孙中山文化资源。支持江门建设华侨华人文化交流合作重要平台。支持澳门发挥东西方多元文化长期交融共存的特色,加快发展文化产业和文化旅游,建设中国与葡语国家文化交流中心。鼓励香港发挥中西方文化交流平台作用,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4]

《规划纲要》中的这些文化相关表述,是理解“粤港澳大湾区”的重要内容,也是我们提出“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的基本前提。这些内容虽是文化政治、文化经济层面的说法,但同样可以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的宗旨性内容。“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不只是“岭南文学”的另一种说法,更是新时代、新历史背景下带有新内涵、新目标的新概念。所谓“新内涵”,即“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包含着广州为代表的传统岭南文化意义上的岭南文学,更容纳着粤港澳及其他城市的文学文化,如中山、江门、澳门、香港、深圳、佛山等城市的海洋文化、华侨华人文化、改革创新文化、移民文化等多方面的文化表现。它更强调的是发掘和尊重多元文化基础上的“文化融合”,而不局限于发展地域性的、传统味道更浓郁的“岭南地方文化”。所谓“新目标”,也即这个新提法有它的内在的价值需求和创造方向,比如“坚定文化自信”“推进中华优秀文化传承发展”“增强大湾区文化软实力”“提升居民文化素养和社会文明程度”“推动文化互鉴”等,都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一新概念应有的目标内涵。当然,“文学”有它的专业独特性,它完成以上“目标”的途径、方式等与其他领域不太相同,怎样才算完成目标并没有一些直观的、可量化的标准模式。文学往往是借助其感染力,从精神层面实现人心意义上的号召力、影响力,是借助其所蕴藏的思想力量实现文化融合和传承民族文化,是通过其所携带的情感力量增强民族凝聚力和中华文化自信。

对于“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一新概念所意味着的文化政治、文化经济内涵,学界并没有忽略。关于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文化相关方面的研究成果中,有很多学者谈论“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时普遍愿意将其提升到“文化共同体”层面来探讨,进而关联起文化政治和文化产业经济发展相关问题。如此或可表明,若要理解“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的文化内涵,即是要把握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如何着力于建构“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共同体”。为此,“文选”第一辑就以“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共同体”为问题核心,专门收录学者们关于“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共同体”建设方面的理论思考成果。比如,蒋述卓、李石《文化共同体与粤港澳大湾区流行文艺生态》一文强调大湾区流行文艺的发展“应立足于多元文化生态及其商业基础,积极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岭南文化中的传统文化资源,通过当代流行文艺创作,不断推进民族国家意识与市民文化、主流价值观与流行文艺之间的良性互动与融合”[5]。还如,赵皙强调了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共同体建构中“中华文化基因”问题[6];温朝霞的文章集中阐述了“中华文化认同”对于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重要意义:“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中,中华文化认同对于推动大湾区文化融合发展、加强港澳地区人民的民族认同心理和民族归属感、促进大湾区协同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7] 黄玉蓉、曾超、杨竞业、杨维真等则从文化共同体视角来探讨粤港澳大湾区的文化合作、文化融合问题,在参考世界其他湾区合作经验的基础上,探讨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合作的条件基础、方法路径和意义目标,也思考这一融合过程中可能存在的问题。此外,刘介民、刘小晨等学者的文章更为直接地阐述了粤港澳大湾区的“新时代文化内涵”:“粤港澳大湾区的人文核心和灵魂是传统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粤港澳大湾区的桥梁和纽带。传统文化为重要载体和媒介,配合‘一带一路,开展与国内外全方位的文化交流与合作。将结合珠江文化、岭南文化、海洋文化、华侨文化、近代文化、广府文化、客家文化、潮汕文化和新旧时期的移民文化來开展交流与合作。同时,还要积极争取将传统文化上升为国家命题和国家战略。推进和保障大湾区战略的全面实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做出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应有的贡献。”[8] 这些论述对于我们把握一个大文化意义上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有着重要启发。

二、“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地域性、

民族性与世界性

把“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上升到新时代文化建设的高度,才能理解到一个全新的、区别于“岭南文学”等传统概念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理论内涵。新时代文化建设的一个核心目标是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对于“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而言,这个目标的背后,潜伏着何种文化作为主导性文化等一系列需要厘清的问题。对此,很多学者都强调了“岭南文化”的中心地位。比如,张磊在强调“优秀的中华文化,无疑是人文湾区的主旋律”之后,更指出岭南文化在粤港澳大湾区文化融合中的关键性:“毫无疑问,岭南文化理所当然地应在大湾区建设的文化支撑中发挥更大的作用。”[9] 当然,张磊以及多数学者所论及的“岭南文化”并不特指广府等地区的传统文化,而是容纳了不同历史阶段、不同地理区域的广义的岭南文化。而且,“岭南文化”作为中华文化体系的一大板块,以它为基础,就是以中华文化为基础。张磊说:“岭南文化是中华文化体系中颇具优长特色的组成部分,形成于悠长的历史进程,以本土文化为根基,充分汲取了中原文化和周边文化。海洋文化的早发滋长,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祥地和千年商都的地位,更使岭南文化具有了独特的新内涵。”[10] 作为地域文化的岭南文化,它其实融合着多方面的中华文化因子,所以,它不仅仅是一个地域性的、局部的地方性文化名称,更是一个以岭南地理区域为基点、经历了历史发展变迁、融汇了传统文明与现代精神的全新概念,它兼有地域性、民族性和世界性的特征,这也先在地决定着“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必然会有地域性、民族性和世界性品质。

“粤港澳大湾区”是以地理上的直接相邻才得以划归为一个整体,为此它必然有它的地域性特征。而“粤港澳大湾区文学”首先给人的印象也是一个“粤”“港”“澳”三地文学的总称,更具体而言,是“粤港澳大湾区”这十一个城市文学的总称。从大湾区城市文学的“总量”来界定,这类似于陈培浩总结“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时指认的以“存量”的思维方式理解“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是一种面对存量进行工作的思路,它使粤港澳三地的文学现象和历史文脉得到全面的检视,从而为三地文化同脉同源做出论证,为三地文化更紧密融合寻找契机。”[11] 这一思维方式是很多论者探讨“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时的习惯性思路,为此,我们可以看到一系列文章是力图从“粤港澳大湾区”这十一个城市的文学史和文学现状中寻觅精神图谱,以界定“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具体所指。比如,王晓华对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文化的理解,就强调大湾区城市文化的多元共生特征,这种“多元共生”意味的是尊重每个城市的文化独特性,是形成多元文化主体,在多元的基础上实现“共生”:“要守护差异,‘融合固然重要,但‘共生才是终极目标。‘共生意味着不同文化元素的整合,对应着城市主体间性的建立。从港澳和广东的关系来看,它需要建构双向的主体间性:在继续摄入由港澳传入的现代乃至后现代文化的同时,向后者输入历史悠久的粤文化。”[12]“建构双向的主体间性”,这是推进文化共同体建设的基础前提,意味着我们要保护每个城市既有的文化传统和文艺特色,在这个基础上去探讨新历史环境下的“文化融合”,而不至于因为有了“文化融合”的目的而抹除了每个城市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已然成型的文化个性。

地域性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文化的基础性特征,在这十一个城市当中,每个城市的文学基础和文化现实,是我们探讨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文化相关问题的根基性因素。脱离开“粤港澳大湾区”这块地理条件,其他一切都会是凌空蹈虚,是“无基之谈”。按陈培浩的“存量”“增量”说法来理解的话,“粤港澳大湾区”这十一座城市的文学存量即是探索“增量”的基础性条件。在大湾区城市历史和文化现实等一系列“存量”的根基上,才能稳妥地继续添加作为“增量”的大湾区文学内容。就地域性、民族性、世界性这三大特征来看,它们并非分裂的、指向三个完全不同的内容,而是一个问题的三个侧面。更直接而言,就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文化内涵所呈现出来的三个面向,地域性是作为地理归属地意义上的区域性和城市性特征,而民族性则是强调粤港澳大湾区的文学、文化天然与中华民族文化有着内在的关联,前述关于岭南文学文化的辨析就已表明,作为地域文化的岭南文化,它不仅仅与中原文明有着历史渊源,更是博大精深、多元丰富的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赵皙也指出:“香港和澳门在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中既重要又特殊,港澳两地的原生文化与大湾区其他城市无异,都是岭南地方文化的承袭者,流淌着中国东南沿海特质的文化血脉,这种浓厚的地域文化基因深切埋藏于城市的肌理,纵深而绵长。”[13] 还如凌逾探讨大湾区文化发展的源动力时也指认说“历史文化血脉基因是大湾区共同体的根基”,这里论述的“历史文化血脉”就是地域性和民族性的综合体:“共处五岭地,共饮珠江水,同讲粤方言,造就了大湾区共同体的历史根脉,文化同源、人缘相亲、民俗相近、优势互补。”“岭南是一个文化概念,是千秋万代传统文化塑造的文明之地。”[14] 即便是19世纪以来“岭南文化”逐渐融合着海洋文化、西方文明,这种开放包容、融合创新的精神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内容。凌逾还说:“岭南是一个移民概念,是由千千万万国人流动、聚合而成的宝地,是中外文化融合、海内海外交流荟萃的结晶体。”[15] 还有很多相关论文,也都阐述了“岭南文化”并非只是岭南这个地理区块意义上的地域文化,更是华夏文化、中华文化在岭南地区的一种地域性呈现。

与很多地域不同,岭南、粤港澳大湾区文化的地域性意味着民族性之外,还内含着世界性。凌逾说的“岭南”是“中外文化融合、海内海外交流荟萃的结晶体”,这也指向世界性一面。近代梁启超就曾指出岭南地区方便连通海外的地域特征,并由此得出岭南文化“独立性”“进取性”和“习于外事”的特点:“故其人颇有独立之想,有进取之志;两面濒海,为五洲交通孔道,故稍习于外事。”[16] 便于接触外界事物,能够参与到世界文明发展过程中去,为此蒋述卓、龙扬志也指出了粤港澳大湾区文化的开拓进取精神:“因为有近海之便,相对于建立在传统农耕文明基础之上的中原文化更具开放灵活性,在眺望、体验、参与世界文明的过程中形成了开拓进取的探索精神。”[17] 而且,几个世纪的中西文化交汇之下,世界性内涵已经完全融入了今天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化生活当中。“传统意义上的岭南文化以广州为中心,自19世纪中期香港开埠以降,岭南文化与西方文化融合,发展为风味独特的都市文化,这种不同于上海、北京、台北的‘港味文化又在粤港澳交流互动中不断溢出本土界域,成为标志时尚的文化潮流。”[18] 西方文化对“粤港澳大湾区”城市文化的影响和塑造有着清晰的历史痕迹,也有着明显的现实表现。在文学、文化领域更是如此,晚清、近现代以来的广东、香港文艺思潮和文化成就,普遍都因着有了海外视野、综合了西方思想、完成了开拓创新才显出重要价值。不管是“开眼看世界第一人”的林则徐编《四洲志》,还是近代中国首位留美学生容闳写《西学东渐记》,又或者是维新变法的领袖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更有民族革命先驱孙中山等,这些人物,或者他们的思想成果、革命事迹,背后都有海外文化、西方现代文明的影响。而近现代史上的这些历史名人、文化名人,他们的思想和行动影响的不仅仅是岭南地区,更是影响全中国、推动全民族走出落后、走向现代。为此,谢有顺特别指出:“广东人常有一个思想误区,就是没有充分认识到,岭南文化最有价值的部分是其1840年以后的现代文化。近代以来,在中国各个时间节点,岭南文化都是独领风骚的。从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这几个重要人物到引领改革开放这样的重大事件,都有一种‘杀出一条血路来的精神。所以,岭南文化中的现代文化对中国发展影响很大。”[19] 而“嶺南文化”中的“现代文化”,其精神来源即是海外的,是西方现代文明。之所以说岭南文化中的现代文化最有价值,是因为这方面的特质影响的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方向和前途命运问题,这是我们书写近两百年来中国历史和中华文化发展史时不可回避的关键内容。如此可见,作为沿海地带的岭南、粤港澳,其地域特征上的沿海决定了其具有海洋性特征,而世界进入大航海时代以来,又决定了岭南地区的海洋性其实就意味着世界性。张衡也说:“晚清以降,广东地区的爱国进步人士游走于粤、港、澳与世界各地之间,从政治、经济、思想、科技、文化、教育等诸多方面汲取西方长处,开风气之先。在海洋文化精神浸润之下,粤港澳地区逐渐形成敢为人先、锐意进取的独特精神风貌,为岭南文化注入活力。”[20] 熊育群说:“大湾区特殊的历史,其文学创作跟海外的文学常常联系在一起,它的历史、文学是东方最早带有全球性的,是中西自然融合并产生了历史演变与传承的东西。”[21] 因为沿海、海洋,“岭南”成为海外与域内物资的流通口岸,同时也成为中西方文化的交汇地、融合场,“岭南”逐渐成为一个“流动的岭南”,“岭南文化”也在这个流动过程中变得丰富多彩。

总而言之,“岭南”是一个窗口,从中可以透视到中华文化多个方面的优秀品质,也可以感受到西方思想、海外文化的新鲜驳杂,而这些都是“粤港澳大湾区”作为地理概念或者經济区域概念所蕴藏着的文化潜能。谈“岭南文化”的古典性、传统性,强调的是它与中华文化中心地域、中原文化的历史渊源和文化关联,这是中原文化对岭南地区的影响,而近现代以来融合了海外文明、西方现代文化之后的岭南文化,则是反过来影响中原、推进全民族的文化进步。今天,我们谈粤港澳大湾区文化,要继续保持其民族性和世界性内涵,在开展中西文化交汇的过程中,继承和发扬中华优秀文化,同时也积极汲取海外文化的优势元素,持续地激励我们进行思想解放和改革创新。张衡谈及“粤港澳大湾区”概念时说:“粤港澳大湾区这一地理概念及发展战略的提出,是面向海洋寻求更多发展机遇,有连带性、协同性与交互性的划时代意义。”[22] 这里的“划时代意义”已经不是过去的历史成就,而是指向概念提出之后的现在和未来,意味着新历史环境下“粤港澳大湾区”需要继续开拓进取,在新时代取得新成就,实现新的“划时代意义”。

三、“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历史性、

当下性与未来性

讨论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文化的地域性、民族性、世界性特征,这主要还是对岭南文化、粤港澳大湾区既有成就的特征概括,但这三大内涵同时也是人们对于现在和未来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文化的品质期许。如此,讨论“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时,还需要有历史性、当下性和未来性这些时间性的、发展的思路。

就“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历史基础问题,除古远清指出的粤港澳大湾区城市历史上曾经出现的“省港澳”新小说、“粤港派”等文学流派、概念之外,更有杨丹丹从学理层面对“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历史合理性进行了阐述。杨丹丹借用“互文性”概念来理解粤港澳地区历史上的文学渊源:“如果以‘互文性理论来勘察粤港澳文学史,会发现广东、香港和澳门的文学之间存在明显的‘互文性,三个区域文学史都清晰镌刻下对方的印痕,接收了对方遗留的精神遗产,并将其转换成文学的思想资源和审美借鉴。”[23] 他列举了众多作家在粤、港、澳三地之间流动的文化史事实,比如汤显祖、屈大均,包括新中国成立之后的秦牧、黄树森等文人的粤、澳流动史,为此“可以窥见从明清时期至今的澳门文学始终在广东文学的‘影响焦虑下演进和蜕变,广东文学在澳门文学作家队伍的形成、文化资源的提供、文学审美样态的借鉴、文学发展方向的转型等诸多方面产生了难以消除的影响”[24]。同时,澳门对广东文学的影响也有着清晰的文学史事实:“在1980年代大量西方文化思潮集体涌入中国的背景下,澳门文学以广东的《花城》《特区文学》《华文文学》《深圳特区报》《广东侨报》《羊城晚报》等文学期刊和报纸文艺副刊为中介和通道密集进入中国内地。例如,《花城》以‘海洋特色与南国花香为办刊重要宗旨,注重文学的‘地缘意识,刊发了大量澳门作家的文学作品,同时也积极介入对港澳文学的研究,1979年4月在创刊号上发表了曾敏之的《港澳及东南亚汉语文学一瞥》,成为中国内地华文文学研究的滥觞。”[25] 粤、澳文学人物生活轨迹和文学创作上的重叠和互动交流史,历史上的这种紧密关系,自然是今天可以建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文学史基础,这补充了我们关于“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生成的基础性条件认知,同时也可以证明说“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并不仅仅是“粤港澳大湾区经济”“粤港澳大湾区文化”的从属性概念,它可以有自己的专业独立性和历史逻辑性。杨丹丹通过一系列的粤、港、澳三地文学“互文”史梳理,总结说:

可以说,广东文学期刊成为澳门文学最重要的传播渠道,同时广东也成为澳门文学最直接的接受者,澳门文学携带的多元混杂的文化意识、西方化的先锋思想、个性化的审美诉求必然对广东文学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同样,香港文学与广东文学的逻辑关系也遵循这种“互文性”,而且体现得更为直接和鲜明,例如香港文学中的“南来作家”现象。正是广东文学、香港文学和澳门文学之间的“互文性”使“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有了坚固的文学史的合理性。[26]

文学史合理性论证的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一概念的专业独立性,强调这个维度,并不是排斥政治、经济、文化等外部的社会需求,而是回到文学专业层面去拓展、去创造。就如经济层面需要遵循经济发展的规律才能取得繁荣一般,文学层面也需要落实到文学自身的创作逻辑上来才能真正实现创新突破。“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有了文学史基础,我们才能更有理有据地探讨现在和未来。

其实,杨丹丹讲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历史合理性基础,其“互文性”更多时候可以理解成“流动性”。能够“互文”的原因是粤、港、澳三地的作家、作品因为地缘相邻而便于流通,流动、交流多了,相互之间的影响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着。有了这种互动的、相互生成的文学史基础,今天的粤、港、澳文学自然也就共享着大致相同的文学传统和文化遗产,只是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作家所汲取的传统资源有差异,以及各种文本所突出的文化侧面不同。所以,对于今天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现状,我们也应该在差异中看到共通的东西。在这个方面,王威廉从城市文化中看到了其中的共通点:“随着城市化的快速发展,港澳文学以及流行文化成为珠三角乃至全国的引领者,这个过程也促进了我国当代城市意识的朦胧觉醒。以广州、深圳为主体的珠三角密集的城市带,因为地缘相近、语言文化相似,更得益于此。由此可以看出珠三角跟港澳之间的深层相似性,在现代城市文明的基础之上,这种相似性,有地域文化的因素而又超越了地域文化。”[27] 笔者此前在分析香港青年作家程皎旸的港漂小说时,也综合阐述了粤港澳城市青年创作风格的共通性问题,粤港澳城市的青年作家基于相近的大湾区城市生活体验而创作出来的作品,在城市文明批判、现代生活方式的反思等思想主题方面,甚至题材和风格方面的逐渐科技化,都逐渐呈现出一种近似性。另外,在理解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可能的共性方面,作家陈崇正提出了“新南方”思维:“在更宏观的角度我们可以看到,随着粤港澳大湾区的经济发展,有别于厚重庄严的北方文化,有别于典雅优美的江南,以粤港澳大湾区为代表的新南方文化将会以更多元、更灵动、更科技的形式展现新的魅力。”[28] 陈崇正这里的“新南方”思维,所立足的依然是粤港澳地区的文化土壤和文学基础,但他强调的是新的、区别于江南之南方的“新南方”思路。其实,这个“新南方”思路完全可以与新概念“粤港澳大湾区”进行对接,以区别于其他宽泛意义上的、通常指向江南的“南方”文学。

强调“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历史合理性、现实共通性,或许有一种为概念寻找注脚的嫌疑,但粤港澳大湾区的这些文学史前提和文学现状基础,更多时候还是指向“未来性”问题。今天要发展“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就需要去寻绎大湾区文学的历史关联和现实基础,以此为出发点,探索“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未来面貌。

目前而言,多数学者看好“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主要还是对它的未来充满希望。比如,谢有顺认为“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的提出有历史前瞻性,相信它是“一个未来主义的概念”,重在推动实践:“粤港澳大湾区是一个地理概念。为什么要把它变成文学概念呢?这说明在技术空间、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以外,我们必须假定有一个文学空间、审美空间和艺术空间。‘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个提法,就是开创这种审美和艺术的空间,开创想象的空间,这是超越了物理学、社会学意义上的空间概念。”[29] 也就是说,“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这个概念的提出,是在开创新的想象空间、文学空间,有新的开创,就会有全新的未来。程刚也从“空间”视角说明“大湾区写作”可以“发展成为一种独特的空间文学”[30]。“粤港澳大湾区”是一块独特的地理空间,如今已是超级大城市空间,它完全可以生成新的“空间文学”。比如大湾区这些科技含量极高的新城市,带来了与以往城市生活现实完全不同的科技新现实,这会塑造出全新的城市文学。对此,陈培浩就说:“在我看来,打造‘大湾区文学,不能忽视其面向未来的维度。所谓面向未来和可能,是指对‘大湾区的界定,不仅着眼于区域历史文化,更关注技术迭代和时代新变赋予‘大湾区的新质,以对文明转型的预判,把握‘大湾区将为中国当代文学创造的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大湾区不是一般的城市群,而是最具高新科技含量的城市群。所以,大湾区贡献的城市文学经验,不是传统的城市文学经验,而是一种带着未来性的新城市经验。”[31] 新城市经验,指向的是未来的、充满各种可能性的大湾区城市文学。这些可能性,可以表现在文学主题、文学风格上,也可以表现为新的文学体裁、文学样式,甚至是新的产业形态。比如,蒋述卓提到的网络文学和其他新媒体文学样式:“粤港澳大湾区未来的文学观念、文学样式都应该创新,大湾区的网络文学、都市文学都应该领先。网络文学是和科技相关的,还有绘本、动漫,这首先是在文学样式上的,其实我们已经领先了。大灣区就应该在视觉文化、读图时代到来的时候,创造出更多新的文学样式。”[32] 还如杨庆祥指出大湾区文学未来感的同时,也强调文字书写形态与文化工业、文化产业的同步发展:“大湾区是一个带有强烈未来感的空间,这种未来感与新科技、新思维密切相关,因此是否可以有一种大湾区的未来文学,该未来文学不仅仅是纯粹的文字书写的形态,而是在文字书写形态上塑造出大湾区的工业体系或者文化工业带,带动的不仅仅是文学创作,同时还有整个文化产业,整个文化产业可能是未来经济的发展方向。”[33] 作为一个以城市、科技和创新为驱动的大湾区,未来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也应该对新城市、新技术和新生活有感觉,并以新的面貌、新的思想来推动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创新变革。同时,大湾区作为城市群,也需要有打造世界级创新城市、文化城市的动力,以全新的“文化事业+文化产业”共同发展的新型文化经济思维,促进文学创新的基础上,发掘、锻造原创性“IP”,完善文化创意产业链,全方位推进文学、文化和经济的融合发展,实现多个领域力量的相互补益和合力共生,这是当前和未来粤港澳大湾区重要的开拓方向。

对“未来性”的探讨,可以把我们关于“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所有思考汇总。不管“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有多少种内涵,也无论它的地域性、民族性和世界性特征具体表现在哪些层面,或者说有哪些值得梳理和总结的文学史基础和文学存量,最终都要落实到如何推进当前大湾区文学的深度创新和全面发展。对当下文学发展的重视,才能生产一个理想的未来。未来不是靠憧憬就可以到来的,更核心的依然是回到当下,所以当代性和未来性是一体两面的问题。2019年,在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发展峰会上,陈晓明说“大湾区文学的提出是很有创造力、当代性的概念”[34]。这个“创造力”是和“当代性”关联在一起的,意味着今天生活在大湾区的作家和相关文学人士需要把握当前的大湾区城市现实,以一种立足大湾区、放眼全中国、通向全世界的创作取向和创新方向,用新的作品融汇地域性、民族性和世界性,也以新的思想来贯通大湾区的历史、现实和未来。评论家王干说:“大湾区文学它可能成为新时代文学最好的试验田……希望大湾区成为新时代文学的高地!”[35] 这是“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初衷,也是目标。希望《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理论文选》的编选和出版,可以回应这份初衷,并以“阶段性理论成果”的面目,召唤更多、更具创造力、离理想目标更近的“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理论”。

(作者单位:暨南大学文学院)

注释:

[1] [27] 王威廉:《大湾区与我们的文学写作》,《中国文化报》,2019年5月16日,http://nepaper.ccdy.cn/html/2019-05/16/content_262026.htm。

[2] [5] 蒋述卓、李石:《文化共同体与粤港澳大湾区流行文艺生态》,《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10期。

[3] [4] 中共中央 国务院印发:《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参见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9-02/18/c_1124131474.htm。

[6] [13] 赵皙:《识别与传承: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共同体建构中的中华文化基因》,《文艺报》,2020年12月18日,http://wyb.chinawriter.com.cn/Pad/content/202012/18/content57855.html。

[7] 温朝霞:《论中华文化认同与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发展》,《探求》,2019年,第1期。

[8] 刘介民、刘小晨:《粤港澳大湾区新时代文化内涵》,《地域文化研究》,2018年,第4期。

[9] [10] 张磊:《奏响中华文化的协奏曲——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与岭南文化》,《岭南文史》,2019年,第2期。

[11] [31] 陈培浩:《寻找作为增量的“大湾区文学”》,《花城》,2019年,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特刊。

[12] 王晓华:《差异、多元共生与粤港澳大湾区的文化建构》,《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12期。

[14] [15] [16] 凌逾:《构建粤港澳大湾区文化想象共同体》,《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评论》,2020年,第1期。

[17] [18] 蒋述卓、龙扬志:《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共时呈现》,《当代文坛》,2020年,第1期。

[19] [29] 谢有顺:《“粤港澳大湾区文学”的现在和未来》,《光明日报》,2019年5月29日,https://epaper.gmw.cn/gmrb/html/2019-05/29/nw.D110000gmrb_20190529_2-14.htm。

[20] [22] 張衡:《海洋文化与粤港澳大湾区文学》,《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11月9日,http://sscp.cssn.cn/xkpd/wx_20167/202011/t20201109_5212868.html。

[21] 熊育群:《当文学遇到大湾区》,《文学报》,2019年1月31日,http://wxb.whb.cn/html/2019-01/31/content_751703.html。

[23] [24] [25] [26] 杨丹丹:《“粤港澳大湾区文学”概念与“新文学”的经典化》,《粤海风》,2020年,第6期。

[28] 陈崇正:《大湾区文化的新南方思维》,《中国文化报》,2019年6月13日,http://nepaper.ccdy.cn/html/2019-06/13/content_263718.htm。

[30] 程刚:《绘制“大湾区写作”发展新图景》,《中国社会科学报》,2019年7月29日,http://ex.cssn.cn/wx/wx_bwyc/201907/t20190729_4945157.shtml。

[32] 吴小攀,郑晓欣:《创造一种大湾区文学新样式——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蒋述卓专访》,《羊城晚报》,2019年8月4日,http://ep.ycwb.com/epaper/ycwb/html/2019-08/04/content_34152_170623.htm。

[33] [34] [35] 陈桥生,吴小攀:《再造一座文学上的“港珠澳大桥”》,《羊城晚报》,2019年7月14日,http://ep.ycwb.com/epaper/ycwb/html/2019-07/14/content_8269_53290.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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