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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文学批评在“超真实”世界中的时代变构

2021-08-02史丽娜

当代文坛 2021年4期
关键词:文学批评新媒体

史丽娜

摘要:艾布拉姆斯文学批评四要素“作家-作品-读者-世界”,已随着时代发展产生新变。在信息技术时代,“世界”要素借助数字技术、网络媒体,在传统主客观世界划分的基础之上,又发展出了“超真实”世界。这是主体借助电子符码自由创造的结果,是在真实世界废墟中产生的世界。它消隐了文学批评中“作者”的主体功能,呈现出“读者”主体的虚假主导性。“作品”则成为超真实世界集中模拟测验的场域,它是开放性的,为大众媒体所服务的消费经济所把控,趋利产业化。新媒体批评应该正视“超真实”世界带给文学批评的新变,同时也要看到文学批评自身的社会责任及其内在发展规律。

关键词:超真实世界;新媒体;文学批评

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中首次提出影响艺术批评的四大要素:作品、艺术家、欣赏者和世界。他认为任何像样的文学批评理论的构建都离不开这四大要素。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就文学批评而言,“几乎所有的理论都只明显地倾向于一个要素”①。批评家们通常只是以这四大要素中的一个为出发点,来生发他对文学作品主要范畴的界定和剖析,继而生发出评判文学作品价值的主要标准。20世纪文学理论发展史上异彩纷呈、流派林立也确证了艾布拉姆斯这一论断。在20世纪之初,语言学转向的大时代科学环境影响下,整个文学批评理论的核心要素发生重大转移,由20世纪浪漫主义表现文论以“作者”主观情感表达为研究核心转向以“作品”文本为批评中心。走科学主义路线的文学批评家们主要将“作品”视为建构自己批评理论的核心要素。俄国形式主义、新批评、现象学、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等批评流派大都将“作品”“文本”视为自己批评理论的出发点,以此来统筹其他三要素。其中,现象学的批评家们又存在着内部的分立。其中英伽登的形式主义理论以“作品”为研究的核心要素,可以归属到语言科学主义路线的行列。而他将“意向客体”分为一般物质性意向客体和纯意向性客体,却打破了以“作品”为中心要素的自足研究,将“读者”要素引入研究视野。后来在接受—反应美学流派的姚斯、伊塞尔那里,就将研究中心放到了“读者”的阅读反应上,使“读者”要素在接受美学的文学批评理论构建中大放异彩。可以说,短短一个世纪,文学批评理论的核心建构要素从“世界”到“作者”,从“作者”到“作品”,再从“作品”到“读者”,其间几乎是围绕“作品”循环了一周。

可见,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文化的发展,文学批评理论建构和实践的核心要素也必然会相应发生变化,呈现出此消彼长的趋势。在21世纪信息技术时代,借助于数字技术、网络媒体,“世界”要素在传统客观世界与主观意识世界划分的基础之上,又有了一个新的发展:“超真实”世界。

一 “超真实”世界给文学批评带来时代新变

“超真实”世界这一概念,是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提出来的,他认为:“当世界进入到数字化时代后,整个世界进入了一个新的仿像秩序之中,这一阶段已经超越了价值的结构革命阶段,符号自身构成的世界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参照了,它可以自身复制,以自身为仿像进行复制,这是一个‘超真实的状态或世界。”②这个“超真实”的世界,就其产生机制而言,跟真实的现实生活世界没有丝毫的关系,它完全是人为的通过符号技术手段自身生产建构而成,是一个由“类象”和“模型”组成的虚拟世界,但是某种程度上,它又能給人带来一种比真实世界更为真实的体验。总而言之,“超真实”世界就是一个在符号拜物教和消费文化的合谋诱导下,由符号生产和电子传媒技术所建构的拟像仿真世界。“超真实”世界给人们的整个社会生活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从经济物质性的衣食住行到精神文化需求,人们的生活已经与网络传媒、信息技术深深地融为一体。这种信息化的物质文化社会形态也必然给文学创作、文学批评带来巨变。新媒体文学(网络文学、影视文学、手机短信文学)作为文学在信息时代的新兴产物,其批评核心要素与模式都随着信息技术的勃兴产生了一系列的时代新变。

(一)符码新媒体对文学四要素的冲击

符码新媒体信息技术的革新将整个社会生活都卷入经济活动中,消费经济冲击着一切,这一时代消费经济特征显著地影响着新媒体文学批评者们对文学批评核心要素的择取。

鉴于信息时代中媒体对文学产生、传播机制的重大影响,有学人提出要将艾布拉姆斯传统意义上的文学批评四要素扩展为五要素,将信息时代凸显出来的“传媒”因素加入其中,构建新的五要素文学活动范式③。笔者认为,无论“传媒”在文学活动中作为一种承载和传播媒介能否像四要素那样得到普遍的认可,但它在当下信息时代的新媒体文学创作、传播甚至存在都具有无可替代的决定作用。它也直接影响、引导了新媒体文学批评理论建构的发展方向,这正如二十世界语言论转向,直接引领了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批评理论潮流一样,传媒的多元化,使得文学四要素在新媒体文学批评中的地位悄然起了变化。

文学批评理论建构历经了二十世纪以来的作者中心向作品中心的转化,作品中心向文本中心的转化。到当今信息时代,在传媒多元化的催生下,逐渐由文本转向超文本,作者消隐功能化,作者与读者的关系去对象化、转为主体间性,读者主体性的虚假凸显和网络媒体的虚拟世界性,二者互相诱导,成为消费经济的直接产物。电子符码新媒体可以说是已经深入到当代文学的方方面面,从创作到传播到接受,都离不开新媒体,当代文学已是名副其实的新媒体文学,当代文学批评已是离不开新媒体的新媒体文学批评。

(二)“世界”要素向“超真实”世界的转变

艾布拉姆斯认为,文学作品“总得有一个直接或间接地导源于现实事物的主题——总会涉及、表现、反映某种客观状态或者与此有关的东西”④。在他那里,“世界”的范畴主要包括人物与行动、思想与情感、物质与事件以及超越感觉的本质。可见,这里的世界可以指涉真实的客观现实世界,也可以是作家想象力丰富的“直觉世界”,还可以是常识世界或者科学世界。所以“世界”要素在文学创作机制和批评理论建构过程中的地位问题,也向来是文论批评史所关注的一个重大问题。

对西方文论批评史追本溯源,就会发现最早对文学与“世界”的关系进行探索的是沿袭两千年之久的“模仿说”。模仿说从哲学上起源于柏拉图,在文艺理论上成于亚里士多德。他的《诗学》认为“史诗和悲剧、喜剧和酒神颂以及大部分双管箫乐和竖琴乐——这一切实际上是模仿”⑤;此后经过文艺复兴的洗礼,文艺是对现实“世界”模仿的观点越发地为文艺批评理论界所认可,在文艺与自然(世界)的关系上,将艺术作品视为自然(世界)的镜子。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大师达·芬奇在论诗与画的关系时,就认为“想象的所见及不上肉眼所见的美妙,因为肉眼接收的是物体实在的外观或形象,通过感官而传给知觉”⑥。达·芬奇的这段话明显地沿用了柏拉图的影子理论。他们肯定的是肉眼可见的真实的现实世界的价值。在这里,作家的主观想象,仍然因为“非肉眼可见”,被视为产生于“黑暗的心目”,不被认可。到新古典主义,文艺批评理论家们更是将对客观现实世界的模仿和理性奉为文学创作的最高指导原则。

从18世纪末到19世纪上半叶,经过了英国感伤主义对理性的反叛,在启蒙“新理性”的酝酿之下,浪漫主义“表现说”应运而生,打破了文学“模仿说”独霸天下的局面。浪漫主义开山大诗人华兹华斯的“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⑦振聋发聩,将文学批评四要素中的“作者”首次推入批评家的视野。“表现说”认为从文学的创作机制上看,文学本质上就是作者内心世界的外化,是作者思想情感的体现,而非对作者之外的外部客观世界的模仿。

然而,无论是“模仿说”所关注的外部客观世界,还是“表现说”所推崇的作者主观内在情感世界,它们都在艾布拉姆斯所定位的“世界”范畴之内。也正如当代学者陶东风所言:“文学与世界的关系其实是一种双向的建构、交互的对话、深层的交往关系”⑧。可以说,文学源于现实生活世界,又在艺术加工陌生化之后,高于客观生活世界,这是一种取得了普遍共识的文学批评理论。但是,进入21世紀信息时代后,“世界”的概念本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数字信息时代,整个现实生活世界都处在传媒和信息技术的统治之下,超真实或者说仿真的时代产生了,这就是依托于符码新媒体技术诞生的“超真实”世界。

二 “超真实”世界的特征

“超真实”世界的出现,源自整个社会的经济文化深层结构的变革,它已经与人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深融到一处,无法剥离。它的存在又将引领社会各领域的发展和理论建构,它自身更是新媒体文学批评理论建构与实践的最核心要素。

(一)符号拟像拟真消解真实,控制消费主体,构造“超真实”世界

“超真实”世界已经不是建构在传统的“真实”与理性的哲学基础之上。在传统哲学中,柏拉图的“真实”是能为理性所理解和把握的,是永恒不变的。海德格尔的“真实”是存在论意义上的,是自身“此在”的真实。笛卡尔的真实,是剥离感觉幻觉的干扰,确立“我思”的真实。而康德和黑格尔,将绝对理性推向极致,在追求“真实”与真理的一致性中去把握真实。进入20世纪,传统哲学的理性“真实”根基不断受到冲击。马克思将物质生产摆在理性真实前面,尼采认为理性压制了“生命意志”,弗洛伊德更是将一个无意识非理性的世界凸显出来。然而无论是理性的真实还是非理性的真实,真与假的区分尚是他们争论的前提。

进入21世纪,就如鲍德里亚在《物体系》《消费社会》中所剖析的那样,人类已经全面进入消费社会,在消费社会中,人们消费的并非客观现实存在的商品,而是由符号为中介的符号——物,符号又可以自身无限复制,能通过大众媒体悄无声息地深入人们的生活之中,引导和重塑着人们的需求和欲望,推动人们去消费。比如那些点击率高深受读者喜爱的网络文学小说(初次消费),经过改编又被搬上银幕(二次消费),再获取几亿的观播量,甚至还能吸引读者再去重读小说(重复消费)。大型网络剧《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陈情令》就是典型的媒体诱导下的消费制作。根据动画片《叶罗丽精灵梦》设计出来的同款娃娃,也在各大商场持续刺激着女孩们的消费欲望。根据迪士尼动画系列创建的迪士尼乐园更是风靡全球,是消费社会中最为典型最为成功的拟像拟真的符号消费商品,击中全球各年龄段的消费主体。所以,在这个由符号体系组成的消费世界中,消费的意义变成了由符号差异体系所代表的身份意识形态,至于“真”与“假”的问题已经不是人们消费时关注的焦点,根据符号媒体指引的拟像拟真符号去消费,人们才能从中获得精神满足。可见,去真实化,已成为构建“超真实”世界的哲学前提。

(二)在“超真实”世界中传统的形而上学和意义终结

在鲍德里亚的理论构建中,“超真实”世界是“拟像”秩序发展到第三个阶段“拟真”时代的产物。那么究竟什么是“拟像”“拟真”?“拟像”的理论根源最早可以追溯到柏拉图的《理想国》,他对可见世界中实物和影子或者影像进行区分,这时研究的核心还是传统哲学的真假问题。而在鲍德里亚这里,他将拟像在现代社会的发展历程分为三个阶段,从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时期是以“仿造”为特征,在工业时代则以“生产”为模式,而“拟真”则是第三个阶段符码统治时代的核心模式。拟真(simulation),又可以被译为仿真、模拟。它的本义就是对客观存在的真实物体的仿造。但是在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语境中,这个社会是以媒体和电子符码为生产机器的,所以仿造的对象不再是真实的物体,而是符码本身或是模型。正如目前房地产商们预售房产时所制作出来供购房者参考的沙盘楼房模型、园内景观设计模型等一样,在购房人眼中,这模型几乎能完全代表他将得到的楼房住宅实物。虽然房产商一定会在沙盘模型旁挂牌标明“此模型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交付为准”,购房人依然会根据他所见的模型心甘情愿去支付巨额房款,这就是符码拟真所刺激起来的消费欲望。这里,符码拟真已经先于实物存在,人们后期对住宅实物与模型相似度的对比、追求,甚至可以视为真实物对“模型”的仿造。可以说,正是拟真导致了真实的最后消失。

在“超真实”世界中对意义的追求也已经终结。鲍德里亚认为拟真是伪装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东西,此时此刻,真实存不存在也不再重要。而真实不在了,更何谈奠基其上的形而上学和意义世界呢?这也正是鲍德里亚以“超真实”世界来取代真实世界,对当下世界进行描述的初衷。在“超真实”中现实世界的“表现”让位于符码模型的“呈现”,社会生活成为模型所带来的一场真实的“秀”(show),这是符码拟真的“超真实”世界对传统意义世界的真正消解。

三 “超真实”世界对新媒体文学批评其他三要素的变构

文学批评中“世界”要素向“超真实”世界的转变,其引起哲学上的变动以及对人们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深层次影响,都不可避免地将其影响力扩展到文学批评的其他要素中。在分析这一影响前,我们需要先对新媒體文学的批评主体泛化趋势予以足够的重视。

在影响文学批评的诸多要素中,批评主体是基石。其哲学理论素养、价值立场决定了文学批评的发展方向。而批评主体一向是由读者中的精英读者来担任的,只有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其批评实践和理论才能为大众所接受。而新媒体文学主要依赖手机、电脑、电视、平板等电子产品来生产、承载、传播和接受。鉴于众媒体网络平台的开放性、即时性、交互性特点,新媒体文学批评主体呈现泛化趋势,开始从传统的权威专家学者向自由平民大众转化。网络文学通常都是先以连载的方式从网站公开发表的,网页下方有相关的读者评论栏目以及一些投票、打赏作家等功能设计。一些大型的网络文学网站,诸如起点中文网、晋江原创网等均采用此种经营模式,这就使得所有读者都有成为潜在批评者的可能,也使得读者在新媒体文学批评中多了一重“批评家”的身份。这种批评主体泛化趋向在影视文学中也比较常见,最典型的就是观众们最常接触、参与的弹幕。

然而,新媒体文学批评主体所呈现的这种自由民主的发展趋势,也带来一些问题。特别是在“超真实”世界意义匮乏的语境下,新媒体文学批评内容出现了个人情绪化严重、道德责任意识和社会影响力匮乏等不良现象,而且很多不良影响日益为表面的繁盛所遮蔽,缺乏有力反思和系统改善。

(一)新媒体文学批评中作者要素完全功能化

新媒体文学大多在网络平台首发的即时性特点以及新媒体文学批评主体的泛化,直接对新媒体文学的创作者——作家带来巨大的影响。通过每个章节的互动交流等即时性评论,读者批评群体的情绪化的、非专业的评论可能给作家的创作计划带来一定的变动,而鉴于文学网站的收益要靠读者的点击阅读量来保障,所以网站媒体也会向作者施加压力,而作者的收益也与读者的点击量成正比,这就使得传统严肃意义的作家沦为今日媒体之“写手”。

“写手”不能称之为“家”,充其量而言,只能算是个“匠”。由“家”到“匠”“手”的变化,暴露出创作主体的工具功能性增强和文学作品本身艺术性的削弱,新媒体文学有批量制作、机械复制之嫌。网站的文学写手们在金钱利益的驱使下,利用电子媒体、大数据统计之便利,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取最易吸引读者眼球的、刺激其阅读神经的情节和人物性格要素,只需要按图索骥,就可以迅速地“创作”出大批畅销作品。而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多是娱乐快餐,优秀之作廖廖。这部分占据“作家”身份的新媒体文学“写手”,也就彻底沦为文学界的“打工仔”⑨,处于整个新媒体文学产业链的底层。

至此,在新媒体文学批评中,“作者”这一要素被剥夺了“创作”的自由,趋向功能化,其个性身份被消隐,而在“超真实”世界中,在消费经济的推动下,“作者”也成为文学生产链条上的一环功能符号。由于作者的功能化、作者创作个性的消失,那传统文学批评中对“作者”要素所进行的“知人论世”考量,在新媒体文学批评中当然也就失去了意义,这使得当代的一批作家不得不时而转为批评家的角色,秀一下自己的创作谈,来为自己的作者身份争取存在感。

(二)新媒体文学批评中读者主体性虚假凸显

“超真实”世界的去真实化和意义虚无,在新媒体文学批评中的读者要素上体现得最为鲜明。上文已经提到了,在新媒体文学中,读者的角色趋于多元,兼有读者、批评家、作者三者的功能。

在对新媒体文学作品的阅读和鉴赏过程中,读者不再局限满足于传统中一面倒的接受角色,对于自身不满意的角色设计和情节,他们能利用网络文学连载下方的评论区,可以直接提出质疑(文学批评范畴),以便作者能及时修正。他们也可以根据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对人物和情节的未来走向进行预测和建议,并与作者及时交流。更有甚者,读者自己动手续写章节,在评论区发布,也有不少续写作品能得到其他读者和作者的认可。读者的这种角色多元化的趋势表面上凸显了其主体重要性,其随时随地的评论能够影响作品的创作方向,其参与作者创作的自由提升了自身的地位,大大拓展了其作为读者的阅读体验。

然而,读者角色的这种多元发展趋势,除了由新媒体文学网络平台媒体可即时性发表带来的便利外,“超真实”世界的去真实化和意义虚无在这里也功不可没,没有“真实性”的形而上拘束,文学创作上对文学的真实性追求也被弱化,这首先表现在新媒体文学中作家权威的弱化上,作家对作品内容的创作权威常被读者的随意质疑所动摇,再加上读者向作者角色转化的多元参与,使得作品的情节发展、人物的情感走向常被续写为几个版本,供不同的读者根据自身喜好去选择阅读。这里又体现出媒体资本运作炒作的特征,在消费社会中,新媒体文学的读者群对应的是消费主体,只有满足了消费主体的精神需求,新媒体文学才有生存发展的空间。而新媒体文学的作者和相关的发布网站都是靠读者的点击率、阅读量、点播量来获得经济效益的,所以在新媒体文学批评中,读者要素的主体性为媒体商业利益诱导,虚假地加以夸大,这对新媒体文学批评的整体发展是很不利的。而且这种消费社会中为利益驱使所致的“读者”至上的媒体批评运作倾向,从根本上违反了文学自身的创作规律,致使文学作品创作以读者消费市场逐利为主,整个新媒体文学创作出现产业化发展倾向,也使文学作品本身的社会责任意义趋于削弱,迎合读者口味的趋利性增强。

(三)新媒体文学“作品”的产业化发展

2020年4月,据CNNIC第45次调查报告显示,中国网民规模突破9亿,其中,网络视频的用户规模高达8.5亿,抛却自媒体制作的抖音、快手等以广告宣传、娱乐赚钱等短视频外,影视文学作品是网络视频的主力军。

面对这庞大的观众(读者)群体,与传统的纸质文学传播方式相比,新媒体文学无论在传播媒介、传播速度,还是传播广度上都享有压倒性优势。但是与传统读者群相比,当今网民观众的整体文化素养远远不足,然而在“超真实”世界的生产—消费结构中,他们恰恰是消费主体,能直接奉献经济价值。所以在经济效益上,他们的观赏品味、精神需求直接推动新媒体文学向产业化发展。

文学在新媒体与消费经济的合谋下被纳入“生产”行列,成为消费社会中,精神意识生产中的一环。在文学产业化的进程中,网络文学、影视文学、手机文学等新媒体文学形态虽然都获得了繁荣发展,但也不可避免被更全面纳入文学消费模式之中,打造成一条相对完整的文学生产-消费产业链条。在马克思的“艺术生产”理论中,文学生产作为一种“意识的生产”,实质上就是一种“精神生产”。而“当艺术生产一旦作为艺术生产出现”⑩时,就意味艺术已成为一种自觉的生产方式,新媒体文学就是如此,当网络媒体、网络写手合力使之成为一种有组织的创作行为时,新媒体文学就会跟其他的产品生产一样,不仅为读者消费主体生产文学作品,同时也为新媒体文学文本生产“读者”群体,而这种对“读者”主体新的生产需求必然进一步推动新媒体文学的产业化发展。

余  论

当前学者对当下文学批评尤其新媒体文学批评的态度尚处于探索反思阶段。这种反思比较集中反映在对批评主体进行纵向和横向的群体差异和区分,新媒体文学批评之媒介新变以及对文学批评理论化建构的历史性抱负上。但是总体上还欠缺对新媒体文学本身的批评实践,在这方面既缺乏针对性的理论指导,也缺乏行之有效的批评策略,总言之,就是在新媒體文学批评中还缺乏一套相对全面的大家认可的理论批评原则,也缺乏批评范式的构建。上文我们借用了法国思想家鲍德里亚对拟真时代的研究成果,发现在新媒体文学兴盛的拟真时代,传统的哲学的“真实”基础已经消解,世界为“超真实”世界所代替。而在“超真实”世界中,由于符码拟真的横行,导致真实消解,人们的主体意识被消费所控,传统的价值和意义都不复存在。在马克思的文学生产-消费理论中,“作者”作为生产者完全功能化,作者的创作自由和个性意义消失。“读者”作为消费者,在消费决定生产,消费诱导生产,消费至上的消费链条上,“读者”的主体性虚假凸显,其身份也泛化发展,向“批评家”“作者”角色扩张。在消费结构以及网络媒体的盛世繁华下,在金钱利益的驱使下,新媒体文学作品本身被迫消隐,这也正应对了当代文学批评所反思的自身脱离了现实的批评实践领域。那么,新媒体文学批评在反思了自身的不足后,今后会走向何方,如何才能健康发展,又是否会出现一种全新的文学批评图景?我们拭目以待。

首先,要从传统的文学批评史中汲取养分。面对新媒体带来的种种新变,当代的新媒体文学批评必须要从传统的批评理论中去寻求支持和突破,如果切断了批评史,也就切断了传统,必然行之不远,传之不久。传统文学批评的四要素在新媒体文学批评中仍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分析标杆,虽然在当代的新媒体电子符码冲击下,它们在批评实践中的地位产生了一系列的强弱变动,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下的新媒体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依然是围绕着这四要素进行建构的。所以当代的新媒体文学批评应当以文学“四要素”的新变为核心,来进行批评实践和理论建构。

其次,反思新媒体的时代影响,对“超真实”世界所带来的哲学上的真实消失和价值虚无,要时时警惕、反思。对新媒体文学创作中审美意识形态的深层变动引发的问题,要积极应对,引导“超真实”世界与现实日常生活世界接轨,引导审美意识形态的现代复归。因为在“超真实”世界中,符码拟真模型本身的复制就成为“真实”的来源,现实世界与拟真模型本末倒置,真实物品由向模型模拟产生,成为超真实,真实与非真实之间的界限逐渐消失,我们也在日益接受、适应、融入这个“超真实”世界。于是,源于“超真实”世界的新媒体文学文本,也通过“倾销”的方式完成作者与读者审美意识形态的双向塑造,实现读者作者化,日常生活虚拟化。但是也不必过度悲观,随着新媒体网络平台的发展,人们深层的审美意识形态也必然会自我反思、自我调控、自我完善,以规范新媒体文学在“超真实”世界的健康发展,而新媒体文学批评也要相应地肩负其应有的责任。

注释:

①③[美]M. 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张照进等译,王宁校,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6页,第5页。

②孔明安:《物·象征·仿真 鲍德里亚哲学思想研究》,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01页。

④单小曦:《论五要素的文学活动范式的建构》,《社会科学研究》2009年1期 。

⑤[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罗念生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年版,第17页。

⑥[意]列奥纳多·达·芬奇:《芬奇论绘画》,戴勉编译,人民美术出版社1986年版,第20-21页。

⑦缪灵珠:《缪灵珠美学译文集》(第3卷),章安祺编订,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6页。

⑧陶东风:《文学理论的基本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91页。

⑨曾照智、欧阳友权:《论网络写手的“文学打工仔”身份》,《东岳论丛》2014年9期。

⑩[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1页。

(作者单位: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责任编辑:刘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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