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职业素养的内涵与外延辨析*

王乾贝 赖小星 杜红娣 李 真 王 茜 孙建华 潘新伟 霍晓鹏

在医疗领域，谈及医学职业素养，已经不再是一个陌生的话题。自19世纪中叶以来，关于“职业素养”的定义层出不穷，不同的学者因立足点不同对概念的释义也不同。职业素养的概念，最早可追溯到《希波克拉底誓言》和《南丁格尔誓言》[1]，传统的职业素养往往与人道主义精神联系在一起，认为“正直、尊重、同情、责任、关爱他人、悬壶济世”等伦理道德便是职业素养。20世纪以来，医疗环境变得复杂，患者和社会对医疗从业人员的信任受到了挑战，职业素养被认为是医疗与社会之间的契约，来自社会学、心理学、医学、教育学的学者从不同角度出发不断地赋予医学职业素养新的内涵[2]。21世纪以来，社会面貌变迁速度加快，对医护人员提出了新要求，“创新能力”是新时代医护人员必备的能力之一；护理信息学和循证护理学的重要性日益凸显，高水平的“信息素养”是优化就医环境、做出正确医疗决策和紧跟医学前沿的新要求；全球化加速使得组成世界共同体的国家或地区之间更加相互依赖，客观要求医护人员要提高跨文化交流的素养，提高语言能力，增强沟通合作能力[3]。综上，医学职业素养是一个复杂、多维、动态的概念，需结合社会文化、科学技术、专业领域等进行定义和不断更新。

本文将通过对现有的有关护理职业素养概念的定义和理论的文献进行系统回顾，对“护理职业素养”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进行辨析，以期为构建21世纪护理职业素养理论框架奠定基础，进一步深化以职业素养为导向的护理教育思想与模式。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与检索策略

采用主题词和自由词结合，系统地检索2010年1月1日～2020年12月31日在PubMed、Embase、CINAHL、Web of Science、万方、中国知网数据库和权威护理机构官网中收录的英文与中文文献，筛选出有关定义和描述护理职业素养的文献，同时追溯研究中的参考文献。英文检索词为：professionalism、professional competence、professional role、professional identity、nursing、nurs*、definition*、concept*、analysis、meaning、assess、assessment；中文检索词为：职业素养、专业精神、护士、护生、护理、概念、定义、内涵、分析。

1.2 文献纳入与排除标准

(1)纳入标准：研究对象为护理专业学生、注册护士、护理教师、护理管理者等从事护理专业者；中英文文献；内容以定义或描述职业素养为主；述评、综述、质性研究等任何类型的原创文献。(2)排除标准：会议摘要等不可获得全文的文献；非护理学专业文献。

1.3 文献筛选和资料提取

文献筛选和资料提取均由2名研究人员严格按照纳入排除标准独立进行，如意见不一致咨询第3名研究人员协助判断。首先通过阅读文章题目和摘要初步筛选文献，然后通过阅读全文进行二次复筛，最终决定是否纳入该文献；采用Excel 2017建立资料提取表格，进行信息提取。提取内容主要包括：(1)基本信息：标题、作者、年份、研究地区、研究方法、研究内容和主要结果等；(2)总结和分析护理职业素养概念的属性。

1.4 统计学方法

采用微词云软件，对护理职业素养概念的构成要素进行词频统计和分析，并采用频数和百分比进行描述。

2 结果

2.1 文献检索与评价结果

本研究共检索到文献4 774篇，经过查重共删除文献605篇，阅读文章标题后删除4 037篇，阅读摘要后删除68篇，阅读全文后删除29篇，最终纳入文章35篇。

2.2 护理职业素养的定义

护理职业素养概念的定义主要有两个权威的来源：第一，来源于权威的护理团体或协会；第二，来源于文献：绝大多数来源于高被引文献或高被引文献中护理领域认可的定义。

2.2.1 源自权威机构的定义

界定护理职业素养的权威护理专业团体或协会包括：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4]，国际护士会(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Nurses，ICN)，美国护士协会(American Nurses Association，ANA)[5]，欧盟护士协会(European Federation of Nurses Associations，EFN)[6]，加拿大安大略护士协会(Registered Nurses，Association of Ontario，RNAO)[7]，英国护士与助产士专业委员会(Nursing and Midwifery Council，NMC)[8]和澳大利亚护士与助产士委员会(Nursing and Midwifery Board of Australia，NMBA)[9]，见表1。

表1 权威机构对护理职业素养的定义

2.2.2 源自文献的定义

不同的学者对护理职业素养概念的理解和表述不同，借鉴Irby等[10]对医学职业素养概念的总结和分类，本研究中将护理职业素养按照同样的框架进行划分：(1)以美德为基础：该框架以护理伦理道德和人道主义精神为焦点，最早可追溯到《南丁格尔誓言》，主要内容包括患者利益至上、尊重、遵守护理伦理准则等[11]。(2)以专业身份为基础：以专业身份和职业发展为焦点[12]，强调专业身份和自主权是社会所赋予，认为职业素养是一个整体的概念，不是由一系列的品质、行为、价值观等构成，是专业人员为了患者和公众的利益而在工作时值得患者和公众予以信任的专业行为表现[13]。阐述了“如何做才能像一名护士”“什么是专业或优秀的护理人员”“护理人员应如何做好临床工作”“护理专业群体应具备什么特征”等。(3)以行为为基础：该框架以护理专业的特征和专业性护理行为为焦点，将行为作为结果，主要内容涉及对专业知识和技能的掌握、团队合作能力、沟通交流能力等[14-15],见表2。

表2 源自文献对护理职业素养的定义

2.3 描述护理职业素养的高频词

文献中描述职业素养的构成要素上也存在较大差异。本文汇总了文献中对护理职业素养的定义，提取了构成护理职业素养要素的39个高频词。被提及频次最高的6个词语分别是：专业行为、利他主义、合作、伦理、尊重、专业知识，见表3。

表3 文献中描述护理职业素养的高频词(按频次由高到低排序)

3 讨论

3.1 护理职业素养的词源分析

3.1.1 职业的定义

职业，英文是“occupation”或“profession”，护理领域常用“profession”来表达“职业”，“profession”又有“专业” 之意。《现代汉语词典》中“专业”释义为“专门从事某种生活来源的工作”。在西方国家，“专业”一词，源于拉丁语，是指“建立在系统理论知识及其专门技术、技能基础上的，需要劳动者接受系统的教育或训练才能从业的特殊的劳动领域”。从社会分工的角度分析，专业是职业的下位概念，是专业性强的职业，如护士、医生、律师，需要以系统理论知识和技术为基础，需要长时间和高强度的培训，需要有专业标准和行为准则做指导[16]，是社会更细微分工的体现。综上，护理作为职业，护理职业素养的内涵要体现职业的三个特点：第一，与人类的需求和职业结构相关，强调社会服务；第二，与职业的内在属性相关，强调专门的知识和技能；第三，与社会伦理和个人生活相关，强调遵守伦理道德规范的基础上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

3.1.2 素养的定义

素养，是一个本土化抽象概念。从语义上讲，《现代汉语词典》中有两层释义：第一，由训练和实践而获得的技巧或能力；第二，平日的修养，即科学文化知识、艺术、思想等方面所达到的一定水平，拥有完善的品质和正确的处事态度。在教育学领域，素养是知识、技能、态度的超越和统整，是一整套可以被观察、教授、习得和测量的行为[3]，或者，素养是完成某一情境工作任务所必需的一系列行为模式[3]。可以理解为，素养是在融合知识、技能、态度、思想品质等基础上，在特定情境中的行为表现，具有多维性、后天习得性、可测量性。

3.1.3 职业素养的定义

职业素养在《辞海》中被解释为职业内在的规范和要求，是从事职业时表现出来的综合品质，包含职业道德、职业技能、职业行为、职业作风和职业意识等方面。在英文文献中，“professionalism”和“competency”被广泛应用，在护理学中两者常常表达相同的含义，都可以译成“职业素养”。中文文献中两词常被翻译为专业精神、职业胜任力，但从词语涵盖的内容看，译成汉语的“职业素养”更为合适。《韦氏词典》中“professionalism”被解释为“体现职业或专业人员特征的行为、目标或品质”，“competency”表示“有充足知识、技能、判断力或力量的状态或性质”。WHO、EFN和ANA等指出“competency”是一个整体概念，是知识、技能、态度和专业精神的综合表现，是在特定的环境或实际情景中(如工作或学习)，利用知识、技能、个人能力、社交能力等综合能力提出可能的最佳行动/解决方案，以解决随时可能出现的所有不同状况和问题。这个概念与职业素养的概念相契合[14-15]。值得注意的是，胜任力本位教育是以行为为基础的职业素养框架的表现形式。以胜任力为导向是医学职业素养培养的主流方式，其有助于矫正以往重知识、轻能力、忽略情感和态度的教育偏失，确保了职业素养的可测量性，实现本科教育、毕业后教育和继续教育衔接的分阶段的终身培育。

综上，护理职业素养是为人类提供最佳健康服务时的综合行为表现，是对护理服务对象、对社会、对护理职业以及对自身发展的奉献程度，具有习得性、 情境性和统整性。

3.2 护理职业素养的定义分析

3.2.1 医学职业素养的定义

医学职业素养最早是19世纪80年代由美国内科专业认证委员会正式提出，其认为医学职业素养是社会与医学之间的契约，是以“患者利益至上、患者自主、社会公平”为原则[15]。随后，各个医学权威组织或学者从不同的角度探索职业素养，可谓是百家争鸣，代表性机构有毕业后医学教育资质认证委员会、加拿大皇家内外科医学院、英国全国医学委员会。总体上讲，医学职业素养的演变主要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以医疗自主权和医学商业化之间的论战为主导；第二个阶段是以职业素养作为一个概念，阐述其内涵与外延成为主流；第三个阶段是随着经济的全球化和教育的国际化，职业素养的评估、教育和评价成为世界范围内研究和教育的热点[3]。进入21世纪后，基于大量研究成果和循证方法的成熟，学者们开始采用系统评价或范围综述的方法对医学职业素养的概念进行综合、分析和定义。根据职业的属性，Wilkinson等[17]将职业素养的属性分为四个主题：(1)遵守伦理实践准则(正直、尊重、保密)；(2)与患者及其利益相关者有效地互动(公平、同情、参与决策、礼貌)；(3)与医疗系统中的医疗人员间有效互动(团队合作、尊重、职业权限、准时、有组织、有责任感)；(4)维护职业自主和不断提高自身能力。Irby等[10]从医学教育的角度出发，深入分析医学职业素养的内涵，将医学职业素养概念的界定框架分为三个：以美德为基础的框架、以专业身份形成为基础的框架和以行为为基础的框架[3]。从职业素养的定义内容划分，Birden等[18]和Van Mook等[19]将医学职业素养概念的定义分为抽象概念和具体概念两大类。抽象概念是将医学职业素养视为一个整体，认为其是一个多维的、动态的整体概念，没有一个标准化的定义，范围可大可小[19]。在下定义时，要涵盖“服务”“伦理道德”和“专业”三大核心内容[3]，考虑社会文化、医疗环境、工作环境、科学技术、专科领域等因素对概念的影响。具体概念认为职业素养是由一系列的特征构成，是在特定情境中知识、技能、态度、专业能力、价值观、自我反思等的结合，强调概念在医学研究和实践中的可操作性[18]。我国学者认为，医学职业素养是医疗卫生从业人员在从事医疗活动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综合素质，它是医德医风、人道主义、专业水准三个方面的总和，是一个动态的有机整体，是个人或组织知识、态度和行为的反应[20]。由此可以看出，分析的基点不同各自有不同的表述，职业素养是一个受情境影响的概念，界定时要结合社会文化、医疗政策、科学技术发展、护理专业的独特性等，另外，以行为为基础的职业素养的具体概念，更容易被定义、观察和评估，与以结果为导向的教育理念相契合[21]。

3.2.2 护理职业素养的定义

从整体主义角度分析，国外的学者认为护理职业素养是职业或专业人员的品质或典型特征，是知识、态度、专业技能和专业能力的综合表现[7]；是维护职业声誉的行为[8]；是个人对职业的价值观的体现和对职业的奉献程度；是将大量知识和技能用于为他人的利益服务的职业行为[22]；是一系列行为、实践和沟通方式的综合表现，是为患者、家庭和社区实现最佳健康结果的核心价值观的体现[23]。我国学者提出职业素养是指职业内在的规范和要求，是在职业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综合品质，包括职业道德、职业技能、职业行为、职业作风和职业意识[24]。

从概念的内容分析，Hall[25]提出参与专业组织、对公共服务的信仰、自我调节、对职业的使命感和自治构成了职业素养。Miller等[26]在护理职业素养车轮模型中强调衡量护士职业素养水平的8个要素：(1)出版和传播；(2)探索、使用和评估研究成果；(3)参与专业组织；(4)社会服务；(5)能力和继续教育；(6)理论的发展、使用和评估；(7)自我调节和自主；(8)遵守道德规范。伊朗的学者Dehghani等[27]采用概念分析法，总结出照护、沟通和伦理是护理职业素养的三大要素，具体表现为：(1)为患者提供全面护理；(2)优先考虑患者的利益；(3)在提供服务时遵守道德规范；(4)强调个人与工作相关人员的互动和人际沟通；(5)强调人的价值观、态度、行为和职业特征；(6)持续保持专业能力和更新专业知识；(7)强调参与医疗组织，进行跨学科交流和跨部门协调。Johnson[22]认为职业素养包括伦理道德、能力和判断力、终生学习、沟通、交流与合作、利他主义、专业知识、同情和关心、反思、评估自身行为、促进专业发展。Charania等[23]认为护理职业素养包括利他主义、卓越、关怀、道德、尊重、沟通和责任感。综上，护理职业素养要涵盖“伦理道德、服务、专业、自我发展、沟通合作”。

3.2.3 护理职业素养的核心要素

综合分析，本研究概括出21世纪护理职业素养的要素清单。

(1)职业品德：树立正确的专业精神。保持正直、尊重、关爱、公平、有责任感、追求卓越。坚守护理伦理道德原则，尊重文化多样性，保护隐私，履行保护生命、减轻痛苦、增进健康的专业职责，维护患者健康权益。加强自我保健，维护自身健康。(2)专业知识与技能：掌握医学科学基础知识、人文科学知识、卫生系统管理知识、护理基础知识以及护理专业知识，掌握评估、诊断、计划和评价护理方案所需要的技术，承担起维持和促进个人、家庭和社区健康的作用和责任。(3)患者照护：在法律、医疗政策、实践标准规定的职责范围内，根据现有的最佳实践证据为个人、家庭和群体提供安全的、高质量的护理服务。通过应用护理评估、诊断、计划和评价的护理程序，运用批判性思维，发现问题和做出恰当的护理决策，实施正确的护理干预措施。维护服务对象的自主权，以服务对象为中心。(4)沟通合作：掌握沟通技巧，与患者、患者家属等服务对象沟通建立和保持恰当治疗性关系。与公共媒体之间进行有效沟通，维护护士职业声誉。与护理团队成员进行信息交流和合作。开展跨学科团队合作，与其他医疗保健从业人员有效开展工作。(5)教育与咨询：开展临床教学工作的能力。对个人、家庭和社区提供健康教育和咨询。(6)专业发展：积极应对社会发展、疾病谱改变、医疗保健组织体系变化、学科发展等变化，不断创新，开展护理研究，促进护理专业进步。高效获取、评判、运用信息，掌握信息技术用途与局限。开展循证护理实践，应用于护理服务中。在职业生涯中不断自我反省，保持终身学习。参与专业组织，参与卫生政策制定，维护护士群体职业形象。

4 结语

综上，护理职业素养概念没有一个标准化的定义。本文通过系统分析以往研究文献，从教育学的角度出发，采用词源分析和定义分析初步阐明了护理职业素养概念的内涵，为探索职业素养教育的培养路径提供一定的理论基础。在未来研究中，护理领域的学者可根据本文中职业素养的定义和框架，对职业素养护理教育的培养目标、培养模式、课程设置、教学方法和评价方法等各方面进行整体设计和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