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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媒体场景下舆论引导的时空分析

2021-07-29陈思蒙

现代出版 2021年4期

陈思蒙

一、问题的提出:全媒体舆论引导的时空结构视野

2019年1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第12次中共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提出,“全媒体不断发展,出现了全程媒体、全息媒体、全员媒体、全效媒体,信息无处不在、无所不及、无人不用,导致舆论生态、媒体格局、传播方式发生深刻变化,新闻舆论工作面临新的挑战”。这成为新时代我国推动舆论引导体系建设工作的总体指导思想,并迅速成为学术界研究的重点,学者们从全媒体内涵、传播新规律、舆论新特点等角度提出很多新的思考。方提等(2019)分析了“四全媒体”的内涵——新闻信息传播破维发展的新理念与新范式,并提出整合优化舆论场景协同高效发展的命题。丁小芳(2019)探讨了全媒体时代舆论场的结构演化:一是舆论场参与主体的基数迅速增加,其层次和利益诉求更加多元;二是官方舆论场与民间舆论场的发展不断均化;三是主流意识形态的控制力下降,错误价值理念和敌对势力问题凸显。

在新格局下,学者们对我国主流媒体的建设问题展开了探讨。黄楚新等(2019)关注当代主流媒体建设的目标、理念、整体策略和原则导向。丁柏铨(2019)则细致分析了全媒体时代舆论变局中的“势”与“谋”,同样特别强调舆论引导的顶层设计,认为舆论引导的战略重心必须由线下向线上转移,顶层设计和整体谋划也要相应进行结构性调整。

在更加具体的传播实践上,关于全媒体带来的新闻生产、舆论生成以及应对策略等问题亦有众多讨论。沈正赋(2019)针对“四全媒体”时代的新闻生产和传播机制提出了两点建设性的思路:一是立足于建设和发展新型主流媒体,实现全媒体时代传统媒体的转型和升级换代,以适应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的步伐;二是上升到政治的高度,加强对党的新闻舆论阵地的坚守和巩固,既为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提供强大的舆论支持,也为我国参与全球新闻舆论斗争提供具有核心竞争力的思想武器。于鹏等(2019)阐释了公共危机舆情的传播路径与演化机理,根据“危机演化四阶段”论——潜伏期、突发期、蔓延期和解决期,建构了适用于当下全媒体格局的公共危机舆情传播的理论分析框架,同时提出两条对策——构建公共危机舆情管理动态应对机制、构建公共危机舆情管理立体媒介矩阵。许志强等(2016)则较早提出全媒体时代突发公共事件智能媒体应急平台的建设问题,并提出了一系列策略。

上述研究从宏观理念与传播实践层面,探讨了全媒体时代舆论引导的种种新要求。然而,这些研究仍然是基于现象层面的讨论,未能从根本结构上解释全媒体之“全”。事实上,全媒体是一个新的场景,有其时间和空间结构。“全”并不仅指技术和内容,其内在逻辑包含对时间和空间的全覆盖。时间和空间是讨论新技术兴起、新闻生产和舆论引导等问题的结构性视角。

二、长效机制与因时而变:舆论引导的时间分析

时间是社会建构的产物。因为技术变迁,现代社会的时间感已经从自然时间、钟表时间向“媒介时间”转变。技术和现代时间感形成的内在关联,揭示了社会生活在时间上面临的新情境。媒体作为技术领域最重要的成员,其创造的时间文化更为显著。在全媒体场景中,技术塑造了媒体领域的时间感,新闻的生产、传播和消费,早已不再是以往有固定时段、线性发展、有时间空隙的线形模式,而变成24小时覆盖、随时生产、即时消费的状况。这正是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所说的互联网“无时间之时间”(timeless time)的特点。

这样的新场景中,时间对舆论引导提出了两个方面的要求。首先是要探索舆论引导的长效机制。由于社会场景已逐渐汇聚到互联网,在各种媒体类型中,尤其要发挥互联网的先锋作用,这是全媒体时代舆论引导的重要前提。舆论引导要从追求声势规模转向讲求实际效果,尤其是要注重长期效果的构建。我国是互联网大国,在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互联网日常应用上已处于世界前列,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但同时,我国还处于社会转型期,各种社会问题会集中汇聚到互联网空间中。因此,最重要的是利用新媒体优势,为转型期中国创造健康的舆论环境,从而塑造风清气正、线上线下统一步调的舆论空间。

其次,在时间的另一个维度上,是常说常新、永不过时的舆情应对问题。舆情是我国应对互联网兴起、了解民意、引导社会舆论的创造性概念。任何社会都可能出现突发性事件,在转型时期尤为突出。过去,我国在这一领域已经投入大量精力,无论是在理论层面还是在实践之中,在应急预案、危机处理等方面积累了很多经验。史波在2010年就曾提出过一种“四位一体”的应对机制体系框架,即从“管理运行机制、预警机制、处置机制和善后机制”四个方面应对社会舆情。但是随着我国进入新时代,一些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除了预先研判国内外可能出现的新舆情,制定与全媒体格局、国家发展水平相匹配的舆论引导预案以外,另一个重要的环节是从源头上思考新闻生产的理念问题。新闻在报道危机事件时,不可避免地会触及社会矛盾,但其根本出发点在于推动国家和社会的发展。

三、横向整合与纵向覆盖:舆论引导的空间分析

空间观念同样是社会塑造的产物,它虽有一定的抽象特性,但也很容易具体化为生活的场所。哲学家卡西尔(Ernst Cassirer)曾指出,人类初期的空间就是“行动的空间”,“看不到任何抽象观念之痕迹”,“集中于直接的实际利益和实际需要”。芒福德(Lewis Mumford)提出,现代空间观念的产生是由于中世纪基于宗教的空间感被几何学的透视法所取代,我们才有今天对空间的精确感知。随着技术的发展,尤其是互联网和移动媒体的兴起,空间观念又发生了重构。一方面,媒体空间成为最大的虚拟空间,各种观点、事件和人物汇聚其中;另一方面,空间也日益显现出它的流动性特征,影响了生活的各个面向,以至于“流动”成为当下社会理论最热门的词汇。

无论是学理的讨论还是日常生活层面的感知,空间观念的转变对全媒体场景的新闻舆论引导同样提出了具体要求。全媒体场景在空间上要求在纵横两个方面,将信息全面覆盖到我国的地理空间和广大民众。

首先要面对的是媒体之间横向的传播整合问题,以达到传播在地域上的全覆盖。传播系统的整合也是媒体协同创新问题。对全媒体场景下的舆论引导来说,传播整合与协调既是理论问题,也是实践问题。梅妍霜等(2019)运用仿真实验法发现,相对于单个媒体,多个媒体构建的协作网络对话题传播有更强的促进作用,并且受媒体介入时间和媒体作用时长影响,媒体之间的协作关系是话题传播中媒体的重要表现形式,合理利用其协同作用有利于科学、高效地控制和引导舆情话题的传播。在全媒体时代,互联网是舆情生成的主要空间,但与传统媒体不同,互联网在技术上没有天然的属地特点,因此给社会治理带来很多挑战。在国家的网络资源调配中,垂直式的行政管理权仍然起重要作用,但是在各地区横向的连接中,就需要建立完善的互联网管理协同机制,以克服网络在技术上无边界的特性。

其次,在横向联合的基础上,全媒体场景中还要顺畅地实现纵向管理,以最大程度地覆盖基层社会。虽然互联网是全媒体场景中最重要的媒体,但是广播、电视和报纸等传统主流媒体仍然有着广泛的受众,尤其是在乡镇、农村等基层社会,传统主流媒体在重大事件上甚至有为舆论“一锤定音”的效果。要发挥中央和地方层面主流电视、广播和报刊媒体的作用,加强中央、省级政府对地方媒体的管理,加强基层传播体系的建设,使权威的声音可以迅速传播到基层,才能实现舆论引导工作的空间全覆盖。

由上可知,全媒体时代的舆论引导体系可以拆解为四个要素,即时间维度的长效机制和因时而变,空间维度的横向整合和纵向覆盖。这四个要素对应的任务分别是媒体舆论空间建设、突发事件舆情应对、横向的传播整合和纵向的社会空间覆盖,四个任务涵盖时间上的长效和日常、空间上的横向和垂直。

四、从时空维度到实践理念

全媒体场景的时空分析从结构上明晰了舆论引导的机制,但舆论引导不仅是结构中静态的事物,而且是在媒介实践中不断变化的。从结构的视野出发,可以看到时间和空间对其媒介实践的规范和要求。具体而言,在时间维度上,长效机制和因时而变需要稳定的指导理念,创造良性的舆论环境;在空间维度上,追求覆盖全局需要顶层和基层的协作。

(一)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和建设性新闻

当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全球化形势,尤其是政治多极化和社会信息化对意识形态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舆论引导的意识形态性变得更加重要。

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具有丰富的内涵,并在中国化的进程中得到了全新发展。童兵(2020)指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舆论引导工作的一系列重要论述,在六个方面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论证了党性和人民性的一致和统一、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重视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发展、总结和提炼新闻传播规律和新媒体运行规律、对哲学社会科学三大体系建设和新闻学科重要地位的认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发展深化是个永无止境的过程。杨保军等(2020)指出,当前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主要源于马列主义新闻思想、中国共产党党媒实践和当代中国现实需要。具体而言,在主导观念上,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奉行党性原则观念;在功能价值取向上,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认定新闻传播的主要功能是正确引导社会舆论;在新闻传播方法上,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坚持以正面宣传报道为主。由此,在国际国内形势日趋复杂的情况下,在全媒体的挑战下,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引领作用成为舆论工作的必然要求。

因时而变的舆论引导工作还需要具体的实践理念。除了已有众多讨论的舆情应对问题,我们还要思考如何在新闻生产环节中改善新闻报道,以创造积极的舆论环境。建设性新闻可以作为全媒体场景新闻媒体的实践理念,促进舆论引导工作。建设性新闻是“在新闻生产加工中运用积极心理学技巧,以期创造建设性的积极效果,且持守新闻核心功能— —提供事实的新兴新闻形态”。简单地说,就是在新闻中加入积极心理学的元素,以积极且具有建设性的方式来建构负面新闻,从而激发受众的积极情绪。我国学者对建设性新闻的中国化实践做出了很多探讨。胡百精(2019)提出,以协商民主和社会整合视角观之,建设性新闻旨在促成改变媒体——公共协商的重要参与主体——新闻生产偏好,为多元主体达成公共偏好提供事实、解决方案和积极行动意愿三方面的现实支撑;建设性新闻以促进公共协商、达成多元共识为导向;建设性新闻应增益公共理性。陈成(2020)指出,要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与建设性新闻连接起来,“建设性新闻在我国的落地必须落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这一基本盘之中”,在构建中国建设性新闻框架时,要“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党性、人民性原则与新闻的建设性相连接”。徐敬宏等(2019)指出,发展建设性新闻对改善我国网络环境中的负面化情绪具有较大意义,在中国的建设性新闻实践中要注意维护中国的国家意识形态,坚持党的领导,保障社会的最大利益。这些研究表明,建设性新闻在媒介实践中具有很强的积极效应,可以改善舆论环境,促进舆论引导工作。

(二)顶层设计和基层融媒体建设

空间维度上的全媒体场景需要考察顶层和基层。在顶层设计中,“中央厨房”被广泛提及。林旭(2018)指出,全媒体的新闻采编技术和内容的创新策略主要包括融媒体中央厨房大数据云平台技术、融媒体生产调度指挥中心技术、舆情监测系统、提炼丰富新闻采编的工作形式,以及提升新闻制作的相应的与技巧等。从中央厨房延伸的智能媒体是另一个热点话题。郭全中(2019)指出,目前基于人工智能技术智媒体在技术上已经成熟:云计算技术提供了强大的算力,大数据技术提供了足够的数据资源,算法技术能够更好地对用户进行画像,机器人写稿、智能报道指挥系统、智能采编策划、热点追踪、智能审核等相关技术也助力智媒体能力和效率的提升。

对于空间维度而言,加强县级融媒体建设是全媒体场景下舆论引导落在基层的重要措施。2019年1月,中宣部提出了“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目标,我国以行政力量主导的自上而下的媒介融合行动进入第二阶段,县级媒体迎来了获得政策扶持的发展机遇。县级融媒体建设对舆论引导和社会治理具有重要意义,它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最后一公里”。宋建武等(2018)指出,县域用户已成为移动应用最大的增量群体,建设县级融媒体中心可以构建起主流媒体自主可控的新型互联网传播平台,并将之打造成为新时代治国理政的新平台。张诚等(2018)则指出,“县域治理枢纽”是融媒体中心建设的可能指向之一,需要满足县域“善治”与“可控”要求,集成舆论引导、政务服务和社会合作相关功能,同时搭配相应基本组件,既包括以技术设备为主的硬件设施,也包括由相应产品矩阵、运行机制及人才梯队组成的软件系统。

五、结语

对于全媒体场景中的舆论引导,不仅要在内涵、理念和业务层面上进行具体分析,还要站在更加统合性的高度上展开探讨。时空分析作为理解复杂事物的基本维度,明晰了全媒体场景中舆论引导的结构性要求,即在时间上注重长效机制和因时而变,在空间上注重横向整合和纵向覆盖。基于此,本文尝试从时空维度建立全媒体场中的舆论引导时空体系(见表1)。

表1 全媒体场景下舆论引导的时空体系

全媒体场景下舆论引导的时空特点,又分别对媒介实践提出新的要求。时间的长效机制要求新闻媒体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在具体新闻报道实践中贯彻建设性新闻的理念;空间的全覆盖则要求顶层和基层展开协作,形成顶层设计指引和基层融媒体建设并重的格局。时空两方面的分析,构成了我们理解全媒体场景的结构性视野。

注释

① 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M].夏铸九,王志弘,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561.

② 徐宁.构建舆论引导的长效[J].现代传播,2014(4).

③ 史波.公共危机事件网络舆情应对机制及策略研究[J].情报理论与实践,2010(10).

④ 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57.

⑤ 芒福德.技术与文明[M].陈允明,等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18-21.

⑥ JOHN U.Mobile sociology[J].British Journal of Sociology,2000,51(1):185-203.

⑦ KAREN M,CATHRINE G.Constructive journalism:Applying positive psychology techniques to news production[J].The Journal of Media Innovations,2017(4):2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