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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测度及类型划分
——以河南省为例

2021-07-27何艳冰乔旭宁王同文樊良新

旅游科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文化景观脆弱性村落

何艳冰 乔旭宁 王同文 樊良新

(1.河南理工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河南焦作 454000;2.河南理工大学测绘与国土信息工程学院,河南焦作 454000)

0 引言

传统村落是我国农耕社会最基本的聚落单元,历代劳动人民在此创造了丰富的文化景观,是人类活动历史的见证和地域文化传承的载体,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然而,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传统村落数量急剧减少。与此同时,在政策与市场双重推动下,全国各地掀起乡村旅游热潮,传统村落因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优美的自然风光而备受青睐,作为村落核心要素的文化景观也因此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突出表现为物质文化景观损毁严重、非物质文化景观渐趋消亡,具有典型的脆弱性特征,严重制约了传统村落的可持续发展,传统文化传承面临断层危机(卢松,2014;邹君等,2018)。在我国持续推进城镇化和大力发展乡村旅游的背景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面临的扰动因素将长期存在,如何降低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脆弱性、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已引起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2012 年,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专家委员会将“古村落”改为“传统村落”,以凸显其文化传承意义①人民网.冯骥才: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工作已经启动[EB/OL].(2012-09-29)[2021-03-31].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2/0929/c172318-19156227.html.;同年,国家四部委启动传统村落申报及评选工作,传统村落保护上升为国家战略②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财政部关于开展传统村落调查的通知[EB/OL].(2012-04-16)[2021-03-31].http://www.mohurd.gov.cn/wjfb/201204/t20120423_209619.html.。尤其是自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中央一号文件多次强调要保护好传统村落,传承发展农村优秀传统文化③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农村部.2018 年中央一号文件[EB/OL].(2018-02-05)[2021-03-26].http://www.moa.gov.cn/ztzl/yhwj2018/zyyhwj/201802/t20180205_6136440.htm.。在此背景下,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进行定量测度进而划分脆弱类型显得尤为迫切,对促进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和精准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具有重要意义。

文化景观一词最早由Sauer(1925)提出,是指人类为了满足某种需要,利用自然界提供的材料,在自然景观之上叠加人类活动的结果而形成的景观(汪芳等,2017)。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是存在于特定乡村地域范围内的文化景观类型,近年来因面临消亡危机而引发研究者的高度关注,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化景观保护利用(Rahman et al.,2015)、发展变迁(Ellis,2000;翁时秀 等,2011)、基因识别(胡最等,2020)等方面,少见基于脆弱性视角的研究成果。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是人与自然长期互动的产物,是特定乡村地域人地关系的重要体现,脆弱性作为人地相互作用程度、过程及机理的重要分析工具,为之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

脆弱性(Vulnerability)概念发轫于20 世纪60 年代的自然灾害研究,随着研究框架的逐步完善及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IPCC)、国际全球环境变化人文因素计划(International Human Dimensions Programme on Global Environmental Change,IHDP)等国际性研究计划的推动,目前已发展成为一种跨学科、综合性的研究视角,在诠释人地相互作用关系及指导区域可持续发展方面作用显著。国内外研究者将脆弱性应用于自然灾害(Zhang et al.,2020)、气候变化(Higham,2020)、生态环境(Nguyen et al.,2019)、土地利用(Huang et al.,2012)、社会经济(刘凯 等,2016)等研究领域,围绕脆弱性概念界定、评价测度、时空格局、动力机制、调控途径等方面开展了大量研究(Timmerman,1981;Turner et al.,2003;陈佳 等,2016)。其中,脆弱性评价因其能有效测度系统在不利影响下的脆弱程度,继而采取针对性措施予以规避,成为脆弱性研究的重点,并不断涌现出探讨脆弱性成因及影响因素之间相互关系的评价框架,如脆弱性域图框架(Vulnerability Scoping Diagram,VSD)、压力-状态-响应模型(Pressure-State-Response,PSR)等。其中VSD 框架将脆弱性分解为暴露度、敏感性和适应能力3个维度,评价流程涵盖从数据整理到结果应用8个步骤,具有较强的规范性,但暴露度指标偏重于表征扰动因素的空间、物理属性,更适用于县域以上空间尺度及自然环境领域(Polsky et al.,2007);PSR 模型则基于系统面临的压力输入、状态变化、主体响应这一动态传导机制揭示人类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与脆弱性的诱发因素、根本原因、应对措施相契合,因果关系清晰且符合当前人地关系的内涵,因此应用领域不断拓展,已从资源、环境领域延伸至经济、社会、文化领域。例如:在PSR 模型支持下,赵赞(2010)探讨了旅游发展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影响机制;Susi-Wollf(2010)以芬兰赫尔辛基为例,从绿地和公园入手透视历史城市文化的变迁;徐廷廷等(2015)对上海市社会经济脆弱性进行了定量评价。上述研究为本文逻辑架构、指标体系构建等提供了有益的借鉴与启示,不足之处在于大多停留于脆弱性评价,对脆弱性成因及类型划分缺乏进一步关注,存在脆弱性应对措施针对性不强、精准性不够等问题。

就研究对象而言,脆弱性研究主要集中于沿海城市、资源型城市、干旱地区、贫困地区、生态脆弱地区等人地系统(Young et al.,2010;Kurniawan et al.,2016;Li et al.,2018;方创琳等,2015),对乡村地区涉及较少,专门针对传统村落脆弱性的系统研究更是缺乏。事实上,随着人类社会由农业经济到工业经济再到知识经济社会的转型,乡村地区面临的外部发展环境冲击与日俱增,由此引发的乡村衰退问题已成为全球性趋势。传统村落作为乡村人地关系地域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较之一般乡村,受制于地理位置偏远、基础设施落后、人口流失严重、文化传承乏力等因素而呈现出更为严峻的脆弱性。与此同时,传统村落作为我国农耕文明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是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不可忽视的宝贵资源及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主要阵地,其脆弱状态直接关乎乡村振兴战略的践行程度,因此传统村落脆弱性研究逐渐进入研究者视野。其中,邹君等(2018)对传统村落景观脆弱性进行了尝试性研究,为传统村落保护提供了新的视角。但侧重于从内部结构和外部扰动两方面构建评价指标体系,对村落自身响应与应对能力在脆弱性形成及降低脆弱性过程中的作用考虑不足;Liu等(2020)分析了地质灾害风险下传统村落历史环境的脆弱性,为传统村落地质灾害风险分级管控提供了重要参考,但对传统村落所经受的人文扰动因素关注较少。总体而言,现有脆弱性研究对传统村落未给予足够重视,亟须更多理论与实证研究的充实。鉴于此,本文将脆弱性理论引入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研究中,基于PSR模型构建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以河南省为例,通过实地踏勘、问卷调查与深度访谈获取数据,采用组合赋权法和综合指数法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进行评价,并引入贡献度模型划分其脆弱类型,以期为实现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提供科学支撑。

1 研究区域与数据来源

1.1 研究区域

河南省位于我国中东部、黄河中下游,地势西高东低,地域总面积为16.7 万平方千米①河南省人民政府.地理概况[Z/OL].[2021-03-26].https://www.henan.gov.cn/jchn/zrdl/.。本文选取河南省作为研究案例,原因有以下3点:(1)河南省是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是黄河文化形成与发展的核心区域。河南省传统村落数量众多,国家级和省级传统村落分别有205个和811个,这些传统村落选址精妙,布局形态灵活多变,非物质文化遗产丰富多彩,彰显出深厚的黄河文化积淀,尤其是境内武陟县被誉为“中国黄河文化之乡”,在黄河文化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荆小斌,2021)。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的关键阶段,保护和利用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恰逢其时,有助于传承和弘扬黄河文化,促进黄河流域高质量发展。(2)河南省传统村落涵盖不同地形地貌、不同形成时期、不同历史职能等,类型丰富,特色各异,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悬殊,便于开展对比研究。(3)近年来,河南省作为中原经济区建设的核心力量表现突出,城镇化进程快速推进②人民网.河南:铸造中原经济区建设的中坚力量[Z/OL].(2012-11-02)[2021-03-26].http://dangjian.people.com.cn/n/2012/1102/c117092-19476144-1.html.。与此同时,随着《河南省乡村旅游发展规划》《关于加快发展乡村旅游的意见》等文件的相继出台,乡村旅游连续多年被列入“河南省十项重点民生工程”,传统村落迎来开发和利用热潮③映象网.河南1065 个村“旅游脱贫”被写入国家计划[Z/OL].(2016-11-01)[2021-03-26].https://www.sohu.com/a/117844328_132332.。然而,由于缺乏科学理论指导,河南省传统村落普遍存在发展定位雷同、旅游开发随意、景观风貌破坏严重等问题,文化景观遗存现状与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极不相称,亟须进行文化景观脆弱性研究。

1.2 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实地踏勘、问卷调查和半结构化访谈,其中问卷调查采用先抽取样本村,再从样本村中抽取样本户的整群抽样法。村为初级抽样单位,采用分层抽样法;住户是二级抽样单位,采用简单随机抽样法。具体过程如下:(1)样本村的抽取。2018年12月,我们对河南省传统村落进行实地踏勘,基于对传统村落演变影响因素及内部差异性的考虑,设计抽取不同地形地貌、文化景观特色、经济发展水平、旅游开发程度的传统村落。受实际操作、调查费用及数据可获取性等现实条件制约,本文最终选取地形地貌和经济发展水平2 个因素作为分层变量。一方面,地形地貌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传统村落的文化景观特色,如豫北太行山区堡寨式村落、豫西黄土台塬地区窑洞式村落、豫东平原地区合院式村落等;另一方面,河南省很多传统村落已被开发为旅游地,其经济发展水平与旅游开发程度密切相关,采用村民人均年收入来衡量经济发展水平。具体在构造层时,将传统村落按地形地貌分为平原(海拔<200米)、丘陵(海拔200米~500米)、山地(海拔>500米)3层;按经济发展水平分为低收入(<5000 元)、中收入(5000 元~10000 元)、高收入(>10000元)3层(何艳冰等,2020),最终将河南省国家级传统村落分为9层,并采用比例分配各层样本村数量,抽取42 个村落作为样本村(见图1)。(2)样本户的抽取。参考邴振华等(2016)的研究,根据Scheaffer抽样公式确定住户样本量,即n=N/[(N-1)δ2+1](n为样本数量;N为抽样对象总体的数量;δ为可接受的抽样误差,一般设为5%)。本文中,42 个样本村共有留守住户约4500 户,经计算可知最低调查户数为367 户。考虑到精确度及回收率等因素,2019 年1 月17 日—1 月31 日,课题组根据各村实际原住民户数,随机抽取约10%的住户开展问卷调查,共发放调查问卷448份,回收有效问卷431份,有效率为96.2%,满足最小样本量要求。问卷内容包括村落基本信息,旅游开发情况,文化景观构成要素、保护利用现状及问题,政府和村民文化景观保护态度及行为等。2019 年8 月18 日—8 月27 日,课题组对政府部门管理人员、专家学者、村委干部等进行了半结构化访谈,获取有效访谈录音81份。

图1 研究区域与调研样本

2 研究方法

2.1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分析框架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是村落自然环境和人类活动相互作用的产物,但自然环境作为本底条件相对稳定,因此短期内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演化主要源于人类活动的驱动,尤以城镇化和旅游开发为甚。研究表明,城镇化和旅游发展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开发和利用,但多以文化景观完整性和原真性的严重丧失为代价,导致文化景观受损甚至消亡,是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主要扰动因素(Palang et al.,2005;卢松,2014;李伯华 等,2020)。

从系统论角度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发生过程与“压力-状态-响应”(PSR)模型具有对应性,即外部扰动因素对文化景观施加压力,构成刺激输入,导致文化景观原有的平衡状态被打破,这种变化通过某种形式反馈给系统主体(政府管理机构、社会群体等),进而采取措施做出响应。当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状态难以抵抗压力的负面影响,或者响应主体缺乏应对和调控压力的能力,脆弱性则难以避免,具体表现为文化景观结构受损、功能衰退甚至丧失,且难以恢复。可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是压力、状态、响应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结果。其中,压力(Pressure)反映快速城镇化和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造成的胁迫,是产生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原动力;状态(State)表征压力作用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当前状况,也是文化景观内部结构特征和功能属性的直接体现;响应(Response)是指行为导向下系统主体针对压力负面影响及状态变化所采取的应对措施(见图2)。具体到某一传统村落,在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形成过程中,压力、状态、响应三者的作用强度不同,或由某一要素主导,对应图2中A、B、C区域;或源于两两之间的交互作用,对应D、E、F区域;或是三者均衡制约的产物,对应G区域。

图2 基于PSR的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分析框架

2.2 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遵循科学性、可操作性、定性与定量相结合原则,结合河南省实际情况,本文基于上述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分析框架将评价指标体系解构为压力、状态、响应三部分(见表1)。

表1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

(1)压力指标:表征快速城镇化或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干扰程度。城镇化实质上是城市不断对乡村施加影响的过程,其影响大小因空间邻近性、交通通达度及所处城镇化发展的不同阶段而迥异,因此选取距乡/镇政府的距离、与镇区公共交通联系度、城镇化率3 项指标表征城镇化干扰强度,离乡/镇政府的距离越近、城乡交通联系越便捷、城镇化水平越高,传统村落文化景观遭受城镇化干扰的程度越深,脆弱性越强。选取村落知名度、游客数量增长率和旅游收入占比3 项指标表征旅游开发活动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干扰程度,其中,村落知名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传统村落的旅游吸引力,一般而言,知名度越高,游客到访率越高,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的扰动越为强烈或频繁;游客数量和旅游收入是衡量旅游开发强度的核心指标,分别通过游客数量增长率和旅游收入占比来表征,传统村落的游客数量增长越快、旅游收入占比越高,对文化景观的扰动深度越深。

(2)状态指标: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包括物质文化景观和非物质文化景观两部分(刘春腊等,2020),考虑到两者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对前者的状态描述突出空间上的完整性,后者则强调时间上的延续性。具体而言,物质文化景观由包含“胞-链-形”3个层次的景观基因构成,涵盖建筑古迹(点)、历史街巷(线)、格局环境(面)等静态或固态景观要素。其中,以传统建筑为代表的历史遗存是传统村落最直观的物质文化景观,其状态通过传统建筑保存度、历史环境要素保存度(包括塔桥亭阁、井泉沟渠、古树名木等)来衡量;历史街巷是反映传统村落建筑风貌及特色景观的主要视觉廊道,通过历史街巷保存度来衡量其状态;格局环境涵盖了村落整体格局及与村落互生共融的周边自然环境,通过整体格局保存度和周边自然环境保护度2 项指标衡量其状态。非物质文化景观蕴含于村落的内在生活逻辑中,包括民风民俗、手工技艺、宗族制度、村规民约及社会风气等动态或活态景观要素。其中,民风民俗和手工技艺是村民生活方式的生动体现,是具有鲜明地方特色的文化景观,选取民俗活动丰富度、手工技艺传承度衡量其状态。族规家训和村规民约是村民共同制定并加以遵守的行为规范,是村落非物质文化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选取宗族体系延续性和村规民约影响度来表征其状态。社会风气则直接反映并影响着村落的精神面貌及价值取向,通过社会风气和谐度来表征其状态。

(3)响应指标:针对文化景观受损而采取响应行为的主体主要包括地方政府和村民两个层面(翁时秀等,2011;张晶,2020)。就政府层面而言,其响应程度及效果受政策、规划、管理、资金等因素影响,包括传统村落保护政策是否完善、保护规划是否编制、保护机构和保护资金是否到位等,具体通过保护政策制定情况、保护规划编制及实施情况、保护机构完备程度、资金保障水平等指标衡量;而村民作为传统村落的主体及传统文化的创造者、传承者,其行为直接关系到文化景观的保护与传承效果,认识文化景观的保护价值,树立保护意识,进而积极参与文化景观保护工作能大大降低外部扰动所导致的负面影响,因此村民响应通过文化景观价值认同、文化景观保护意识和文化景观保护参与3项指标来表征。

2.3 分析方法

2.3.1 综合指数法

综合指数法因具有构建灵活、操作简单等优点而被广泛应用于脆弱性评价(方创琳等,2015),具体步骤如下:

(1)数据标准化

运用极差法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当文化景观脆弱性随评价指标值增大而增大时,定义指标性质为“+”,采用公式(1)处理;反之,则定义指标性质为“-”,采用公式(2)处理。

式(1)和式(2)中,Xij、maxXij、minXij和Yij分别为第i个评价对象第j个指标的原始值、最大值、最小值和标准化值,i=1,2,…,m;j=1,2,…,n。

(2)确定指标权重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中包含定性指标和定量指标,为使评价结果更为科学合理,参照陈桃等(2019)的研究,选用组合赋权法确定指标权重。其中,主观赋权运用层次分析法,客观赋权运用熵权法,之后取二者平均值作为指标最终权重W,具体结果如表1所示。

(3)计算目标层和准则层评价指数

式(3)中,CLVI、PI、SI、RI分别表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压力指数、状态指数和响应指数,取值区间均为(0,1),指数越大代表脆弱程度越高。

2.3.2 因子贡献度模型

引入因子贡献度模型测算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主要贡献因子,据此划分脆弱类型,为制定差异化调控策略提供科学依据(周苏娥 等,2018)。计算公式为:

式(4)、式(5)、式(6)中,Cj表示第j个指标对文化景观脆弱性的贡献度,Fj为单个指标对总目标的权重,wr为第r准则层的权重,wj为第j个指标的权重,Ij为指标隶属度(单个指标占文化景观脆弱性结果的比例,即Yj),Ur表示第r准则层对文化景观脆弱性的贡献度。

3 结果与分析

3.1 压力分析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压力指数介于0.01~0.25,均值为0.12,最高值与最低值之间相差近25倍,表明河南省不同传统村落面临的压力极不均衡。从构成压力的两个要素层来看(见图3),快速城镇化和旅游开发平均得分为0.06 和0.07,可见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胁迫效应更强,是最主要的压力来源,这与已有研究结果一致(邹君等,2018)。本文调研结果显示,29 个传统村落已不同程度地开展旅游活动,占调研总数的69.05%。压力指数排名前三的草庙村、卫坡村、李渡口村均已将旅游业打造成为带动本村经济发展和村民就业的支柱产业,其中,国内100多所高校在草庙村建立了美术写生基地,加之散客旅游的蓬勃发展,大量沿街传统民居被现代旅馆所替代,商业用地及旅游配套设施用地急剧增加,为村民带来可观经济收入的同时,草庙村不断遭受乡土风貌遗失、生态环境破坏、空间矛盾突出等冲击,村民的社会角色、生产生活方式、观念意识等发生显著改变,加之游客及外来商户的大量涌入导致村落传统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网络不断解体,传统文化景观面临消亡危机。与此相对应的是,半扎村、李老庄村和大营村压力指数排名后三位,究其原因,这3 个村落均位于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的地区,城镇化推进速度较慢,且尚未进行旅游开发,文化景观受干扰程度相对较低。

图3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压力指数

3.2 状态分析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状态指数介于0.05~0.29,均值为0.15。从两个要素层来看,物质文化景观和非物质文化景观平均得分为0.044和0.097,可见外部扰动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状态呈现出显著的结构性差异,非物质文化景观较物质文化景观更为脆弱。如图4 所示,除北朱村、陈家沟村等个别村落以外,大多数传统村落非物质文化景观状态得分远高于物质文化景观,反映出河南省针对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开发偏重于传统建筑、历史街巷等有形实体,对手工技艺、民风民俗、宗族伦理等精神内涵的挖掘与弘扬重视不够,留“形”而未传“神”。另外,调研中发现,旅游发展过程中村民间的不良竞争及收入分层导致邻里关系逐渐淡化,传统村落普遍存在熟人社会关系网络断裂、村落凝聚力下降等问题,非物质文化赖以生发的群体性基础渐趋瓦解,并严重影响其传承效果。以状态指数最高的西寨村为例,调查数据显示,88.75%的村民表示“社会风气不如以前”,仅5.49%的村民表示“为居住在本村感到自豪”。近年来,随着传统村落保护上升为国家战略,政府采取多种手段对传统村落进行形态修复与功能重构,但以上结果折射出不同景观要素在修复时序及速度上存在明显差异,外显性的物质文化景观率先受到关注,且在技术上相对易于实现,对非物质文化景观的挖掘和修复则显得缓慢滞后,两者间的不协调必然引发文化景观系统失衡,进而导致脆弱性凸显,因此必须遵循文化景观发展变迁的内在规律,全面促进文化景观保护与利用,任何重面子轻里子、重硬件轻软件、重短期轻长期的功利性措施难以有效解决文化景观脆弱性问题。

图4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状态指数

3.3 响应分析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响应指数介于0.03~0.30,均值为0.17。从两个要素层来看,政府响应和村民响应平均得分为0.089 和0.038,差距较为悬殊。如图5 所示,绝大多数传统村落政府响应得分远高于村民响应,表明政府响应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影响更为显著。实地调研中问及村民“政府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保护力度”,认为“一般,有待改进”和“差,文化景观破坏严重”的受访者分别占40.28%和38.32%,暴露出政府在文化景观保护方面尚有较大提升空间,突出表现为保护资金投入不足及保护机构不健全等。与此同时,62.19%的村民认为“保护文化景观是政府的事情,与己无关”,文化自觉意识较为淡薄。调研中发现,部分村落已发展为知名旅游目的地,村民从中获益却极其有限。以杜康村为例,多数村民的耕地因建设杜康造酒遗址公园和杜康酒业生产基地而被征,但村民并无权参与景区门票收入分红且仅有少数村民获得就业安置,加之村民自家酿酒坊被强制关停导致村民经济收入下降,对基层政府的满意度极低,村落内部凝聚力随之减弱,并严重影响村民对传统文化景观的价值认同及保护的积极性,其响应指数在42个村落中排第一位。可见,政府在文化景观保护过程中缺乏对村民利益诉求的尊重及其文化自觉意识的激发,是导致村落响应能力低下的主要原因。

图5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响应指数

3.4 文化景观脆弱性分析

借鉴邹君等(2018)的研究,运用系统聚类法将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划分为3个等级,依次为低(0.20~0.35)、中(0.36~0.55)、高(0.56~0.81)。结果表明,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平均值为0.46,总体处于中等脆弱水平,位于低、中、高3 个脆弱等级的传统村落分别有14 个(占33.33%)、22 个(占52.38%)、6个(占14.29%),呈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结构。从空间分布来看(见图6),高脆弱性传统村落主要位于豫东地区和豫北地区,低脆弱性传统村落集中分布在豫西地区和豫南地区,中脆弱性传统村落分布则较为分散。究其原因,豫东地区具有地势平坦、便于农耕、交通便利等优势,人类社会经济活动强度大,城镇化推进速度较快,大肆拆旧建新导致传统村落建设性破坏严重,整体景观风貌极不协调。兼之,受历史上黄河水患和频繁战乱的影响,部分地区对传统村落保护意识淡漠,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传统村落的衰败,文化景观脆弱性最为显著。豫北地区的大多数传统村落地处山区,经济基础薄弱,村民收入普遍低下,导致青壮年人口不断外迁,随之而来的是民居建筑、祠堂庙宇等有形实体空废,手工技艺消亡,以及村落整体价值体系虚无和混乱,文化景观脆弱性较高。在豫西黄土台塬地区和豫南大别山区分布着大量传统村落,尤其是平顶山、信阳、三门峡等地是河南省传统村落保存最完整的区域。以三门峡市庙上村为例,尚有保存完好的地坑窑院50 余座,古朴自然、构思巧妙,与陕州剪纸、十碗水席、锣鼓书等特色民俗文化交相辉映,有“中国地坑窑院文化之乡”美称,文化景观极具保护与开发价值。另外,河南省的几个地级市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和扶持力度明显优于其他区域,如信阳市制定的首部地方性法规即《信阳市传统村落保护条例》,积极为传统村落保护工作提供政策保障(徐曼,2018);平顶山市则通过颁布保护法规,成立保护协会,编制保护发展规划等多重措施加强传统村落保护,对降低文化景观脆弱性起到了重要作用(吕红医等,2016)。

图6 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空间分布

4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类型划分

本文基于公式(4)~(6)分别计算压力、状态、响应准则层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贡献度,并结合实地调研情况,划分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脆弱性类型,有助于明晰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内在差异,寻求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的差异化路径(见表2)。

表2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类型划分

如表2所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被分为2大类6小类,其中,16个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属于单一脆弱类型,占传统村落总数的38.10%,其中7个属于压力主导脆弱型(P型),3个属于状态主导脆弱型(S型),6个属于响应主导脆弱型(R型);26个传统村落属于复合脆弱类型,占传统村落总数的61.90%,其中9 个属于压力-状态复合脆弱型(PS型),6个属于压力-响应复合脆弱型(PR型),11个属于状态-响应复合脆弱型(SR型),可见复合脆弱型传统村落数量明显多于单一脆弱型。

就脆弱程度而言,单一脆弱型传统村落的平均脆弱性指数为0.37,低于河南省传统村落整体脆弱性水平,反映出单一因素扰动下传统村落的脆弱程度相对较低,易于通过采取减缓压力、改善状态或促进响应某方面的措施,较快实现降低脆弱性的目标。复合脆弱型传统村落的平均脆弱性指数为0.47,略高于河南省传统村落整体脆弱性水平,尤其是PS 型传统村落的脆弱性指数高达0.52,如何实现村庄发展与文化景观保护间的良性互促及动态平衡,是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亟须破解的难题。另外,SR 型传统村落数量最多,且脆弱程度较高,针对此类传统村落采取降低脆弱性措施应是当前及今后一段时间内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保护的工作重点。以上分析表明,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主要受复合因素驱动,同时反映出脆弱性影响因素的复杂性:一方面,在快速城镇化及旅游开发胁迫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状态发生偏移或改变,不稳定性急剧增加,引发脆弱性特征开始显现并不断累积;另一方面,面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状态受损或功能失调,地方政府及村民未能表现出积极良好的响应能力,导致压力产生的负面效应进一步加剧,脆弱性得以爆发。

5 结论与讨论

5.1 结论

(1)河南省不同传统村落面临的压力极不均衡,旅游开发对村落文化景观的胁迫效应更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状态存在结构性差异,非物质文化景观较物质文化景观更为脆弱;政府在传统村落文化景观保护过程中缺乏对村民利益诉求的尊重及其文化自觉意识的激发,是导致传统村落响应能力低下的主要原因。

(2)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均值为0.46,总体处于中等水平,位于低、中、高3个脆弱等级的传统村落分别占比33.33%、52.38%和14.29%。高脆弱性传统村落主要位于豫东地区和豫北地区,低脆弱性传统村落集中分布在豫西地区和豫南地区,中脆弱性传统村落分布则较为分散。

(3)16个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属于单一脆弱类型,包括压力主导脆弱、状态主导脆弱、响应主导脆弱3个子类,共占比38.10%;26个传统村落属于复合脆弱类型,包括压力-状态复合脆弱、压力-响应复合脆弱、状态-响应复合脆弱3 个子类,共占比61.90%。复合脆弱型传统村落数量明显多于单一脆弱型,且脆弱程度更深,表明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主要受复合因素驱动,同时反映出脆弱性影响因素的复杂性。

5.2 讨论

相较于传统村落保护起步较早或旅游发展成熟的发达地区,河南省传统村落正处于全面转型的关键阶段,保护与发展的矛盾日益尖锐,一定程度上更能代表文化景观价值突出但保护形势严峻的众多传统村落,是城镇化快速推进与乡村旅游蓬勃发展背景下中国传统村落发展变迁的一个缩影,具有很强的典型性,对我国不同脆弱类型传统村落的调控可以起到借鉴作用:(1)针对P 型传统村落,未来应科学有序地推进乃至适当控制城镇扩展速度和乡村旅游规模,减少其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干扰强度;(2)S 型传统村落则应把保护和修复文化景观作为第一要务,进一步探究文化景观演化的内在机制与规律,促进文化景观保护与开发相协调;(3)R 型传统村落则应以强化基层政府的乡村治理能力为首要目标,在文化景观保护过程中主动作为,提升村落内部凝聚力和村民的文化自觉意识,增强基层政府及村民在面临快速城镇化及乡村旅游冲击时的应对、适应及转型发展能力;(4)PS 型传统村落应坚持保护为主、开发为辅的原则,着重处理好发展与保护的关系,统筹文化景观保护与乡村旅游发展;(5)PR 型传统村落应在充分利用国家新型城镇化及乡村旅游发展契机的同时,强化基层政府主体地位和主导作用,通过科学规划规避其负面效应;(6)SR 型传统村落应强化基层政府及村民等活动主体的深度参与和良性互动,形成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合力,促进传统景观的保护与延续。

本文尚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首先,限于调研条件,本文所获取的样本规模相对较小,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影响研究结论的科学性。未来类似研究有必要适度扩大样本规模,提高数据精确度,并进一步比较不同类型传统村落在文化景观脆弱性上的差异。其次,囿于村级层面时间序列数据难以获取,本文对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动态演化缺乏深入分析。最后,本文仅依据主要贡献因子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类型进行判别,对不同脆弱类型间的相互转化关注不够,需在后续研究中加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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