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之思：《恶魔之地》中的反种族主义美国梦
2021-07-22张欢
张欢
生活中总是有很多烦心事，而对一个生活在1950年代美国的黑人青年来说，境况尤其如此。寻根发现祖先是烧毁白人奴隶主庄园的逃逸女奴不算最大的麻烦，总有更糟糕的事情存在——比如，被告知男庄园主是会魔法的邪教首领，而自己作为其唯一的后裔继承了他的力量和地位。这青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恶魔之地》（Lovecraft Country）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恶魔之地》是2020年由HBO推出的十集恐怖剧，根据作家马特·拉夫2016年出版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但“Lovecraft Country”直译应为“洛夫克拉夫特之乡”，小说原著是反洛主义代表作，此剧的内核也是对种族主义的反思。
问题来了，谁是洛夫克拉夫特？
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1890—1937）是美国恐怖、科幻与奇幻作家，20世纪最伟大的恐怖小说家之一，“克苏鲁神话”体系的创始人与奠基者。洛夫克拉夫特重新定义了恐怖这一概念：“人类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他的作品对大量作家产生了影响，其中就有博尔赫斯、斯蒂芬·金等人，至今仍在包括影视、动漫、游戏等多领域在内的大众流行文化中焕发着生机。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和科学爱好者，洛夫克拉夫特创造了独特的“宇宙恐怖”，“平凡人类的法则、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他預设了冰冷广袤的宇宙和对人类怀有恶意的外星文明，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中著名的黑暗森林法则就受到了这种观念的影响。但同时，洛夫克拉夫特也是一个极端的种族主义者，他的作品包含大量对有色人种、外来移民以及混血种人的歧视性内容，因此饱受诟病。比如，在洛夫克拉夫特的诗《论“黑鬼”的创造》中，“黑鬼”被称作半人的野兽；而在其小说 《赫伯特·韦斯特——尸体复生者》里，黑人拳击手巴克·罗宾逊是个“惹人厌恶，有些像猩猩的家伙，手臂长得惊人，我觉得那更应该被称作前腿。他的脸让我联想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刚果秘密，以及一轮奇异月亮下传来的咚咚鼓声”。
今天，洛夫克拉夫特在恐怖文学方面的伟大造诣无法否认，相应地，他遗产中的有毒部分——种族主义也受到了批评。2015年，世界三大幻想类小说奖之一的世界奇幻文学奖就由于种族主义指控而改变了其原先的洛氏半身像造型的奖杯样式。文学领域内，反洛主义也逐渐兴起，但它并不是反对洛夫克拉夫特本人，而是希望通过对洛氏作品进行解构、反思，来颠覆洛夫克拉夫特的种族主义、性别歧视等落后观念。批判白人至上主义的《黑汤姆之歌》、探讨女性觉醒的《她行走于阴影》都是反洛主义代表作，《水形物语》小说版也被认为具有反洛主义色彩。而《恶魔之地》（Lovecraft Country）从名字上就表明了与洛氏的紧密关系，但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恶魔不是超自然怪物“修格斯”，而是对黑人主角们充满恶意的、抱有种族主义观念的白人。
故事发生在1954年，生活在美国南方的黑人退伍兵阿提克斯收到了一封来自父亲蒙特罗斯的信，说他找到了关于早逝母亲的信息，于是返回芝加哥南区寻找父亲，却听说向来痛恨白人的蒙特罗斯跟着一个白人男子离开家后便失踪了。阿提克斯推测这和他在信中提到的家族史有关，于是和《黑人安全旅行指南》编写者——叔叔乔治、好友蕾蒂夏一起开始了寻父之旅。他们开车前往信上提到的阿德姆，它和洛夫克拉夫特笔下怪事频发的诡异之城阿卡姆（DC漫画中，哥谭市的阿卡姆疯人院就是对这个城市的致敬）仅有一字之差——阿德姆。这一路危险重重，在经过白人警察的刁难和林间怪物的考验后，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他们被迎进了一栋豪宅，白人管家态度殷勤，招待十分周到。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原来，这里是邪教“黎明会”的据点，曾经的第一任教主提图斯因为黑奴汉娜——也就是阿提克斯的母系祖先——放的一把大火而去世，但阿提克斯作为提图斯唯一的后裔，继承了他血液中的神奇力量。所以，这些高傲的白人们不得不向这个黑人混血儿低头，他们要以阿提克斯为祭品举行仪式，以获得更大的力量。为此，现任教主塞缪尔先是用蒙特罗斯和乔治的生命威胁阿提克斯，又用财富诱惑他，阿提克斯只能屈服。幸好仪式失败了，塞缪尔一干人全都丧命，而阿提克斯和父亲、好友一起逃出。他们在这次遭遇中失去了乔治，但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塞缪尔野心勃勃的女儿克里斯蒂娜一心想继承黎明会，却因为她是女人而得不到分会领袖的支持，双方为了提图斯的遗产相互竞争，也将主角们一起卷入了麻烦中……魔法出现在黑人的生活中，使得他们不得不面临更多难以预料的危险。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友，阿提克斯开始和蕾蒂夏一起寻找提图斯留下的《诸名之书》，并且学会了魔法。在这一过程中，阿提克斯也反思了自己的过往，领悟到：“家人不是义务，而是接纳，是为了保护他们愿意牺牲一切。”他修复了与父亲的关系，也赢得了蕾蒂夏的芳心，终于有了一个和谐的家庭……但敌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克里斯蒂娜从未放弃，主角们能战胜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