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与版画——版画创作中的诗性表达

张霞

一、探寻诗歌的魅力

（一）诗歌的定义和特点

我国现代诗人、文学评论家何其芳曾经说过：“诗是一种最集中的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样式，它饱含着丰富的想象和感情，常常以直接抒情的方式来表现，而且在精炼与和谐的程度上，特别是在节奏的鲜明上，它的语言有别于散文的语言。”这个类似定义性的说明，概括了诗歌的几个特点：一是高度集中、非常概括地反映生活；二是抒情言志，饱含深厚的思想感情；三是丰富的想象、联想和幻想；四是诗歌的语言具有音乐美。

总体来说，诗歌具有四个比较鲜明的特点：首先，诗歌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是当时社会生活的最集中的反映。其次，诗歌有丰富细腻的感情思想与超乎现实的抒情想象，它表达着作者独特的思想感悟和敏感的感情神经。同时，诗歌的语言具有精练、形象、音调和谐和节奏鲜明的特点，诗歌的语言押韵生动，沁人肺腑。最后，诗歌在形式上，并不是像普通的文章以句子为单位，而是以行为单位，并且分行主要依据诗歌的节奏为主。

（二）现代诗歌的意义

现代诗歌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存在，现代诗歌不仅仅是对于现存的语言系统的灵活应用，也是个人化风格的一种展现和抒发。臧棣曾经认为，诗歌是一种“慢”，要用情感慢慢去溶解现实的硬壳，把诗歌里的精华一点点取出来，慢慢比喻，要不惜一切把比喻的形象过程和作者比喻时的心理状态呈现给读者。现代诗歌是浪漫主义的现象，浪漫主义从某种角度讲，反映的是现代性的自我矛盾，对于现代诗歌的写作，浪漫主义不仅仅是源泉，也是一种语境，现代诗歌某种意义上脱离了具体历史语境的纠缠，与浪漫主义相结合，从其他文类中脱颖而出。

（三）赏析《再别康桥》的意境美

康桥是徐志摩先生精神的故乡，《再别康桥》抒发的是作者难舍悄然的惜别，抒写的是作者对于康桥无尽的眷恋之意。诗中避开了人间烟火，创造出一种清新优美的意境，在现实中，诗人告别康桥时应该会有友人相送，诗人眼中也应该是车水马龙的景象，但诗人却没有将现实写入诗中，而是借云彩、金柳、柔波、青荇、青草、星辉等寄托自己对于康桥的不舍之情。诗人为离别创造出了一种特殊的氛围，以“轻轻”和“悄悄”来描绘离别的寂然无声，为伤感的离别增添了几分飘逸。全诗语言轻盈而柔和，描绘出一幅幅流动的画面，构成了美妙而梦幻般的意境，细致入微地将自己对康桥的爱恋，对昔日生活的怀念和憧憬，以及对眼前的现实无可奈何的离愁，表现得真挚而浓郁、隽永而悠长。

二、诗歌与艺术家的创作

（一）卢治平版画中澄澈的诗意

卢治平曾说：“在所有造型艺术门类中，版画十分接近诗歌，强调意境、想象和夸张。一刀复一刀的雕刻如同斟字酌句，删繁就简的过程中，既需要感性地发挥想象，又需要理性地归纳总结。”而他的思想也在他的版画创作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卢治平的《水乡图画》系列到《考古笔记》系列，再到《坐领风物》系列等，卢治平在诗歌与版画的相结合中，除去了复杂因素，在对画面简单处理的同时，使画面达到了一种清澈的意境。在他的创作中，有水墨的神韵，有色彩质感和笔触，也有体量感和厚重感，而诗性是他追求艺术的韵律和节奏，也是他在传统文化的探索中，对版画创作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

（二）吉赛尔的诗歌与版画互译

吉赛尔是著名诗人保罗策兰的妻子，作为一个著名诗人的妻子，她画家的身份鲜为人知，而她却在默默无闻中，从事艺术创作40 多年，她的作品中铜版画占了绝大多数，在她抽象的版画创作中运用球锥晶，长联锥，串珠锥晶等单元图形的不同组合，来表现不同的主题，其中有吞噬，有抵消，也有分离和聚集，她赋予没有温度的物体以灵魂的骨骼。策兰曾说：“在你的版画中我认出了自己的诗，它们的经过，是为了重新在场。”作为策兰的妻子，吉赛尔希望可以接近诗歌并靠近策兰，但她又保持警惕，不愿自己被对方吞噬。她感受到，只有抽象艺术才可与现代诗歌维持同一浓度，只有图形的碎片，オ能在策兰诗歌语言碎片的冲击下，再生出边缘的锋利和刺痛，她的作品是她有意识靠近诗歌的结果。她尝试让一首诗进入一块铜板，尝试着用所选的材料，并找到一种合适的语言来接纳一首诗。但她也认为，一首诗是自足的，一张版画也是一样的，他们并不需要彼此，但两者之间存在着相遇。

（三）诗歌在版画创作中的魅力

如此看来，诗歌不仅仅是一种精神的美育，也是艺术家们创作的灵感源泉，一个艺术家大多时候必然是感性的，他们总是以敏锐的目光洞察自然万物的生生不息，又以极具个人风格的艺术造诣对周边的世界进行描绘，诗歌时而哲理时而矛盾，时而热爱时而破碎，艺术也是如此。从上述两位艺术家的艺术创作来看，诗歌在版画创作中，不仅对于画面的意境起到了作用，也对最基础的画面构成元素起到了关键作用。

三、自我版画创作中的诗性

（一）诗歌对于自我艺术的重要意义

从小对于诗歌的喜欢对于我的艺术创作思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喜欢辛波斯卡，她在《我曾这样寂寞生活》中的《仓促的生活》一诗中写道：“你的角色，像在奔跑中扣上的雨衣，这一切不可预测的事物所造成的结局令人怜悯。”生活是如此仓促，正如木心那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莎士比亚的诗也很浪漫，他曾写道：“每一样美呀，总会失去美而凋落，被时机或者自然的代谢所摧残；但是你永久的夏天绝不会凋枯，你永远不会失去你美的仪态。”如今夏天就要来临，仿佛一切的美好都将随着莎士比亚的浪漫而来。而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徐志摩先生的《再别康桥》，不知不觉学过这首诗快有二十年，可是每每读起来还是觉得感动和好听，我陶醉在徐志摩先生浪漫的文笔下，失落在他与康桥的离别中，人生中的每次离别都让我在心中默默想起这首《再别康桥》。而这些所有的诗歌启发了我在艺术中表现自我的灵感，进而创作出作品《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我对于诗的钟爱也影响了我的版画创作的风格，我喜欢委婉隐晦地在创作中抒发自己的情感，就像这些诗一样浪漫和唯美。我一直在想“我想像诗人一样做一个版画家”。

（二）在版画创作中表现自我

最初，我只是将我对于诗歌的喜欢和感悟通过版画创作来表现，而在做版画的过程中，我渐渐明白，每个人的一生就是一首诗，一个故事，读的诗多了，便有了想表达自己的欲望，通过诗或者通过版画创作。我认为这也是每一个艺术家寻找自我风格的切入点，因为自己最了解自己。而诗性带给我创作的很多灵感，同时，也让我自己的经历和感悟与版画创作更加接近。再重新感悟《再别康桥》的过程中，有很多关于创作的想法涌上心头，开始做《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三）诗意与画面内容的结合

在画面中，我以仙人掌作为素材，仙人掌代表了生活中的种种考验和磨难；代表在面对困难时的无助和彷徨；代表脱离过去，重新开始时难以释怀的痛苦，作品用变了姿态的仙人掌与不同状态下的小女孩呼应，女孩的头发在仙人掌丛中，于是变成了仙人掌。画面色调灰暗，一切都在静谧之中，每个人的内心和经历都是孤独的，正如“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句话。我把所有的情绪和秘密寄托在画里，不言不语，正如《再别康桥》里，徐志摩先生宁愿做一根水草，永远植根在康河的柔波里；那榆荫下的清潭和天上的彩虹，还有人间的梦，一切的一切都揉碎在浮藻之间。但尽管一切都被揉碎了，他依然撑着长篙寻梦，在青草的深处，他宁愿满载一船星辉，放歌而归。于是我有感而发，在自己作品的画面中，描绘了女孩撑着长篙寻梦的样子，船上星辉闪闪，无论现实多么残酷，要永远向着光更亮，草更青的地方，追逐着梦想。

诗人不愿惊醒他心中的梦，惜别之情只化作心底里的笙箫和夜空中沉默的夏虫，于是在悄悄中告别，也在悄悄中离去。而我也不愿惊醒我的梦，把所有的思绪寄托在自己的作品中悄悄诉说。

四、版画创作的过程

（1）创作的起稿。《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是油印套色木刻，起稿初，以仙人掌作为创作主题的素材，然后画小稿定构图，又在画面加了不同动作的小人来表现不同状态下的小女孩，如左下角是乘船寻梦的女孩，这一场景是作品的中心思想；右上角表现的是女孩的孤单和无助；左边数第二个女孩表现的是尽管仙人掌的刺会刺伤你，但依然要勇敢面对，甚至赠以献花的精神，也表达了积极面对磨难的心态。画面背景有隐约可见的山，所有的事物都通过仙人掌变形来表现。最后再画上刀法大致确定一下画面效果。（2）创作的刀法。画面整体运用大小号不同的圆刀刻制，没有大幅度刀痕的走向，是为了突出画面的静谧，背景部分用了最小号刀一层一层地刻，在仙人掌和女孩身上用了相同的刀法，但每一种刀痕大小和走向各不同，力图在相同中有变化，在不同中找共性。（3）创作的印制。印画采用厚的素描纸，因为画面需要最少十次印制才能出来效果，纸太薄容易破，吸油效果差。印时在反复调墨让油墨颜色的饱和度降下去，并为了能印得薄，每一版颜色都加入大量的调墨油稀释，同时加入大量透明油墨，颜色呈现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让画面中的颜色丰富而有趣。原板分为两板，最开始用第一个板印背景，然后第二个板背景的线条随着物体线条的减少而减少，两个板的刀法叠在一起，再加上透明油墨的因素，使得画面更加细腻丰富。印完前面的物体后，再返回第一板刻最后一版背景，这样背景就自然地笼罩在物体上，使得画面更加朦胧和有意境感（图1）。

图1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16cm×60cm 张霞

版画创作在诗歌的影响下有了诗性，我们也在体会诗歌中进行版画创作，在版画创作中感悟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