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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言说与沉思之间

2021-07-16周聪

文学教育 2021年6期
关键词:朱成玉由纪夫三岛

周聪

朱成玉的《漩涡与涟漪》是一组以水来隐喻人物命运、探寻生命存在价值的散文作品,漩涡与涟漪是人物命运的某种缩影。透过对漩涡与涟漪的书写,朱成玉探讨的是人的现实处境与精神困境。具体说来,不论是《远听》中川端康成与三岛由纪夫选择死亡时的孤独与决绝,还是《活泼的涟漪》中采莲子的女人对待生活的热诚与较劲,朱成玉叙述的重心在于呈现人与所处世界之间的微妙互动,以及探究人物内心世界的丰富性,这些也是朱成玉不少作品的主题所在。

《远听》意味着一种聆听和观照世界的方式,“听钟声离得太近,只能听见钟声,而在远处听,还会有不同角度的自然的回声掺杂在其中,会有一种悠远的意境”,近与远,选择不同的角度,听到的结果全然不同。在《远听》中,朱成玉以“搬家次数”与“参加葬礼最多的作家”来定义川端康成的一生,在不断的迁徙漂泊与見证死亡的体验中,川端康成养成了敏感和孤独的气质。《远听》还探讨了死亡的美学意义,三岛由纪夫的自杀,平添了一分仪式感。这场精心准备的自杀深深影响了川端康成,在冥冥之中隐喻了川端康成殊途同归的宿命。后来,川端康成选择了以口含煤气的方式与这个污秽的世界告别,他干干净净地离开了。事实上,这两个孤独的灵魂都以一种暴烈的方式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生命的意义在极端的美学感悟中以肉体的消亡的代价得以确立。在《远听》的结尾,苦难与死亡的钟声逼近,而历经者却“掉进那漩涡里,没有再走上岸来”,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远听是一种处理现实世界与内心世界的姿态,在选择的过程中,作为主体的我们才能审视自身与世界的隐秘关联,从而确认自我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活泼的涟漪》聚焦的是一位采莲子瘦小女人的命运变迁,一个浑身沾满泥巴的爱笑女人,让人倍感亲切感,笑容是她应对现实世界的方式。当命运无情地捉弄这个普通平凡的家庭后,采莲子的女人开始隐藏自己的悲伤,丈夫的离世、孩子的残疾,让她觉得“噩运和贫穷都是她的错”,面对现实困厄的处境,她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热爱”,在陪儿子游历四方的过程中她逐渐重建了对生活的信心。正如文中所说:“在命运的苦水里,微笑着,搅动起活泼的涟漪。”采莲女没有被生活击败,“活泼之物”深深嵌入她的骨子里,也渐渐改变着她的境遇。在与生活的较量中,她慢慢治愈了自己,也拯救了一个命运多舛的家庭。在《活泼的涟漪》结尾,朱成玉对这位朴素母亲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进行了由衷的赞美,对生活的热爱与对家庭的责任,使得这个女性的形象变得极具生命的质感。

在我看来,朱成玉的散文写作在感性的表达与理性的沉思之间处理得恰到好处,语言是其言说的手段,沉思是其透过现象抵达的精神高度。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朱成玉的写作与时尚流行的美文写作还是存在着明显的艺术分野,虽然他也经常被划入美文作家的行列。除去文字的活泼与俏皮之外,朱成玉的散文作品内核指向的大多是对灵魂层面的追问或对生活的深层思索。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朱成玉的思考往往超越了语言绚丽的外衣,哲理意味和思辨色彩是其重要的艺术追求。比如在《远听》中,那些川端康成与三岛由纪夫的生平与名言警旬,看似美文写作的常用素材,实则经过了朱成玉的精挑细选。材料只是作为一种修饰,朱成玉思考的是在材料背后的死亡经验,以及这种死亡体验具有何种美学价值。再如,《活泼的涟漪》中,在对采莲子女人的命运进行交代后,朱成玉引入了黄永玉与沈从文的对话、日本美学家冈仓天心讨论艺术的名言,以及对黑塞小说《克诺尔普》中流浪汉的形象的剖析,这些看似的闲笔实则隐含着他的独具匠心。不可否认,在朱成玉的写作中,作为材料的知识只是一种叙事的手段,它们始终是为作者进行精神层面的思考而服务的。

倘若从文体的角度来看朱成玉的创作,我觉得他的散文也是可圈可点的。优美的语言、作为知识的材料、精神层面的思考、生命体验的呈现,共同建构着朱成玉的散文文体美学。他不拘泥于美文的形式,却能兼顾知识性与趣味性,甚至还能朝着哲学的深度和广度掘进,朱成玉的写作无疑拓宽了散文写作的边界。在这个纷繁绚丽的散文竞技场,朱成玉的散文一眼便可识别,自然,这样的写作也是值得读者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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