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与善不可剥离
2021-07-15李稀颖
李稀颖
摘 要:剧院有楹联曰:“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或是要拉开观众与舞台的距离感,或是要借戏喻人生,世人皆是逢场作戏的匆匆过客,莫要太过费力费神。可灵魂未必真的可以从正在经历磨难的肉体中剥离;或许在自己低沉苦难的时候可以,但当旁人陷入困境,先前从自身剥离出来的那个“我”又会再度回归身体,充盈感觉,绽开悲悯之花,冲破对现实的洞察与理性的约束,随着情义与善意,救赎自我,完善灵魂。
关键词:李修文;善的悲悯;自我救赎
李修文,中国著名小说家、散文家、编剧,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席,代表作品《滴泪痣》、《捆绑上天堂》。
他在最新散文集《致江东父老》中,用30万字记录了一张张朴素而典型的“中国式的面孔”,在李修文眼中,这些“天下可怜人,都是可爱人”。他在自序中写道:“那些不值一提的人或事,只要我的心意决了,他们便配得上一座用浪花、热泪和黑铁浇灌而成的纪念碑。”[1]秉持着这样的强烈情感共振,李修文在其散文作品中不断从小人物中提炼出一种广泛适用的大情绪,不管是何种层次的读者,读罢他的散文后都会有遍尝人间冷暖,却能汲取出善、用以修复灵魂缺失的情绪体验,出自该散文集的《我亦逢场作戏人》一文,就有这样的力量。
一、困苦中积蓄向前的能量——剥离肉体
文中的“我”空有一身唱花鼓戏的本事,被观众抛弃,放下尊严在水果摊叫卖、却被某大哥霸占了摊位、债台高筑,想找兄弟帮忙却惨遭抛弃,东北西走去诉苦又被追杀,妻子出走后再见却是接她与老板相亲,身患胃癌却被染上毒瘾的旧友联合骗钱……经历了重重苦难,“我”终于悟出了与现实和解之道,那就是做个逢场作戏人,将自己的灵魂抽离身体,以第三视角的失重感克服现实沉重的镣铐。
“我”凭借着这股剥离肉体后的失重感向前滑行,却不是消极地规避这种苦难。相反,悟到这是从痛苦中解脱的方法后,“我”迫使自己请走了友情与爱情,这都是主动为减轻自己的苦难做努力。与消极避世不同,“我”在这个过程中其实是在自救,是在向前,苦难赋予“我”生命的重量,我将其转化为刀枪不入、一往无前的能量。
至此我剥离了肉体。
二、演绎人生方能旁观苦难——剥离精神
“我”天生是个唱戏的好胚子,奈何如今世道没几个人听戏,于是我在现实中演戏,用以规避苦难,怜悯他们,救赎自己。
早些年,“我”在唱戏时与关二爷融为一体,将关二爷从自我中剥离了出来我看清了结拜兄弟们的本来面目,不再过度依赖友情;我深爱我的妻子,可她嫌我穷,不愿孕育我们的下一代,并且傍上了老板,我将她从我“我”生命里剥离,助她一臂之力变得轻松了起来,自此不再过度依赖爱情;最后我得知自己身患癌症,暗示遭受此经历的不是自己是旁人……我将友情、爱情甚至自我逐一从“我”中剥离开,实际切割的是自己的精神。将使自己痛苦的那一部分与自己割裂,再舍弃那一部分,冷眼旁观,是最为标准的自我保护。“我”抛弃了对我重要、但令我痛苦的事物,割裂精神后的我麻木而冷静,独立又自强。
至此我剥离了精神。
三、愛的悲悯是种自我救赎——剥离情绪
我悲悯的对象主要是妻子与兄弟。
妻子背叛了我,我却在她傍上老板的路上助她一臂之力;拜了把子的兄弟们合伙欺诈我,我识破后却仍然随他们索取,甚至帮他们料理身后事。“我”不恨吗?在情绪剥离之前想必是恨的,但我将他们从我生命中剔除,我虽仍与他们联系,情绪却早已不再随之起伏,这样的“我”独立冷静,能够帮他们做成他们想做的,也能是自己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之痛。
为何要这般“以德报怨”呢?“我”也不蠢。“我”给予他们救赎的同时,也在救赎我自己。
过去我深爱妻子,希望与她有爱情的结晶,可我一再让她失望,最终她离开了我;后来我帮助她嫁给老板,算是尽我所能,没再让她失望,终于让她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帮助前妻的同时,我也在弥补曾经什么也无能为力的自己所留下的遗憾。
我也曾完全信任我那两位拜把子的兄弟,不管是叫他们跟城里的大哥拼命时,还是他们自称染上毒瘾命不久矣之后,我都没有怀疑过我们之前“三结义”的坚固性;然而一再被背叛、被抛弃、被欺骗,后来即使我识破了也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继续“被骗”,是在完成自己当初对“三结义”感情的渴望,诠释并永久留存这种胜过亲情的友情,于心间激荡,圆满了自己。
“我”这样不问缘由,不计结果地用爱去悲悯他人,是冷静的自我救赎。
至此我剥离了情绪。
四、唯灵魂与善不可剥离
我可以舍弃肉体对我的束缚,以第三视角冷眼看世界;可以舍弃精神对我的牵挂,冷静又果断;可以舍弃仇恨与愤怒的情绪,用爱来悲悯背叛者……在悟到质朴又决绝的生存哲学后,我割舍地义无反顾,可再怎么剥离,也不能将“我”心底的善完全撇净,等我爱的人们一出现苦难,“我”就能像割舍自我要素一般迅速而坚定地,去重连这份羁绊。
尽管自身历经坎坷,命途多舛,可唯有善意不可从灵魂中剥离,即使暂时冷冻自己的情绪,这股暖流也会随着我对他人的爱意流出。善不会被理性所约束,它会随着情义与善意,救赎自我,完善灵魂。
五、小结
《我亦逢场作戏人》一文虽是散文,却有很浓厚的小说韵味,其中“我”便包含了不少李修文本人的气质,比如“苦行僧”式的求索[2]。“我”将一切造成困扰的事物隔离,也是李修文捍卫好自己的生活方式,以确保自己一直行进在正确的生活道路上[3]。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戏台上练就的一身真本领,悟到的一众人生观,便能受用一生。李修文真是戏子情怀,菩萨心肠。
参考文献
[1]李修文.山河人间与我——武汉大学驻校作家启动仪式上的演讲[J].写作,2020,(06):5-13.
[2] 刘天琪.从“自我”到“人民”——论李修文的创作主体性兼及“70后”作家的集体转型[J].江汉论坛,2020,(11):84-88.
[3]刘楚;李修文.从生活中获取热情和力量——李修文访谈.长江文艺评论.2019年:25+33-36
(四川大学锦城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