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作之时万籁俱静
2021-07-15王朝红
文/王朝红
以步代车的早上,要走过一条河涌栈道。说长也不长,也就是听十首歌的距离。每次踏上栈道的木地板,都会有一种雀跃之感。
除了行走带来的劲爽,更多的还是因为可以察看和抚摩河沿边生长的各种草木——临水而立的美人蕉从三月起就一直开花,红中带黄的花色恰如金鱼的尾巴;旺盛的琴叶榕汲取了足够的水汽,形似琴身的大叶片压干了以后,随手镶在玻璃相框里,文艺风就会扑面而来;树下攀援的蕨类草本叫海金沙,蜿蜒的枝叶形态很好看,是做压花的极好花材……
一路走过去,在五月的晨光里,紫色的蒜香藤开了,橙色的龙船花开了,白色的鸡蛋花开了……有时感觉自己像是在林子里到处晃悠的“小红帽”,东摸西看的结果往往就是上班迟到。
最近几年,对园艺花草的热爱延伸到了对压花、草木拓染和陶艺等手作的热爱。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延伸:再美的鲜花都会有凋零的时候,那就把它们压制成干花(压花界称为“凝固鲜花的美丽”),保色之后制作成各种小物件;颜色各异、形态好看的花叶可以敲打、拓染到亚麻布上,固色后的栩栩图案正是对花草的逼真临摹;至于陶艺——可以把自己种出的鲜花插在亲手捏制的、全球独一无二的陶器里,还有比这个更让人骄傲的吗?
有喜欢的手作相伴,日子会过得很忙,很充实,也很愉悦。有人说,手作是一种治愈术,可以治疗现代人对网络的依赖和对生活的焦虑;也有人说,手作是一种修行,能让人产生专注的平静,感受到浮世中的悠远情怀;更高级一点儿的是用积极心理学中“Flow”这个概念来表述,说这种“心流”是一种将个人精神力完全投注在某种活动上的感觉,心流产生时会有高度的兴奋及充实感。
以上说法都有道理吧。不太喜欢总结,只是知道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喜欢朴素自然的东西,能让自己内心沉静、清亮的东西。
诗一般的远方总是太远。你找寻了很久的自我,往往并不在宏大的理想和主义里,而是在你颔首低眉、凝神投入地做某件小事的瞬间。
看过陈道明写的六十岁感悟之文,很难想像这个光芒四射的中国老戏骨,其最大的爱好居然是窝在自己宽敞的手工房里,为妻子女儿缝制皮包、剪裁衣服、浇糖人、捏面人……他说“无用方得从容”,这些“无用”之举恰恰让他成为了一个内敛、自持、极有生活情趣的男人,堪称娱乐界的一股清流。
为生计而工作的忙碌大都是相似的。蒋勋说过,所谓生活的美学,旨在抵抗一个字——忙。手作,就是这样一种行之有效的“抵抗”。常常在下班之后,从文字堆里一头扎进自己的园艺工坊,屏息静心在拉坯机上感受陶泥在掌心的慢旋提升;或者给素坯补水,用釉下彩画一朵红莲;又或者坐在花园的枇杷树下,用压好的干花制作一枚小巧的书签——工作的忙累、烦杂的纷争,还有理不清的心绪,都被抛到了脑后。
不知不觉,工坊里迎来了越来越多的手作爱好者。经常会在某个雨后的下午,几个年轻女孩子相约到来,嬉笑过后端坐在屋里,挑选空白书签和不同的干花,为自己亲手做出的书签欢欣不已;也有某公司的高管风风火火地赶来,关了手机戴上围裙,把一团泥巴慢慢鼓捣成一个漂亮的花器。
手作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只要自己动手去做就好,不用和他人打交道,也无需与人比拼——“手作之时,万籁俱静”。
陶器、手工皂、玫瑰花露、小布偶、扎染布……正是这一件件带着掌心温暖和自然气息的手作小物,串联起生活中恰到好处的幸福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