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艺术的妆面元素在产品设计中的符号化应用*

周允涵，高小红，臧子雪

(苏州经贸职业技术学院纺织服装与艺术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昆曲艺术是中华民族极具意蕴的艺术瑰宝，具有清、淡、精、雅、真的艺术特色，是中国传统艺术中雅文化的代表。其中，昆曲艺术的妆面，是最能表现昆曲艺术特色的元素之一，既具有一定的形式美感，又在深层意义上表达性格化的特征，富有强烈而个性的意蕴美。若将这样的元素以符号化形式与现代产品设计相结合，则在产品拥有中式古典形式美感的同时，通过符号化的现代图形取得鲜明、强烈的艺术效果，更为重要的是产生深厚的文化意蕴。本文正是探讨如何将昆曲艺术的妆面元素，以符号化的现代表达方式自然而从容地融入产品设计之中，以满足消费者日渐提升的心理、审美和文化需求。

1 昆曲艺术的妆面元素解析

昆曲的“妆面”是指昆曲各行当的面部化妆，包括生、旦的“俊扮”和净、丑的“丑扮”。对昆曲艺术妆面元素的研究，首先需要对妆面分类、特点等进行清晰的梳理，见表1。

1.1 旦角妆面

表1显示，旦角妆面的形式主要表现为玉白的肌肤底色，花瓣状的鲜红唇妆，古典墨彩韵味浓郁的黛色柳叶眉，沿上眼边勾画的黛色眼线，以及结尾处的弧线上挑，使眼睛形似变大又平添妩媚，眼线与自下而上逐渐变浓的腮红相呼应，产生桃花媚眼的朦胧意味。眉眼整体向太阳穴方向上斜，勾勒出细长上翘的极具中国古典美的凤眼造型。片子本是古代中国贵族小姐生活中的装扮，后简化为“梳水头”被昆曲沿用[1]，且以珠翠头面来点缀，使旦角妆面更为雅艳，是中国古典女性美标准的体现，既讲究鲜明的对比，也追求笔情墨韵，形成昆曲旦角人物如玉、如瓷、如水般迷人的视觉美感。这种美感不仅仅体现在形式上，更是在深层意义上，达到了含蓄地体现人物的性格特征、精神风貌、气质等内在素养的效果。

1.2 生角妆面

表1显示，生角妆面的形式主要表现为玉白的肌肤底色，斜上入鬓的黛色剑眉，沿上眼边勾画的黛色眼线与结尾处的弧线上挑，对眼型有更好的修饰作用。眉眼整体向太阳穴方向上斜，勾勒出细长上翘的凤眼造型，平添人物儒雅、俊秀的气息。由眉下至两颊略染红晕，额部印堂勾画一抹呈“人”字形红彩，谓之为“通天”或“元宝”，既具有装饰作用，也对角色身份做指示说明，雉尾生、武生画竖直的“通天”，以示其阳刚品格；官生、巾生画水平的“元宝”，以示其儒雅风韵，穷生不做勾画，以示其落魄潦倒。依据角色佩戴帽饰，帽饰之外，在额部漏出一圈中心最窄逐渐向两边加宽过渡的弧形黛色假发，与帽饰、玉白肤色形成鲜明对比，起到修饰五官、刻画表情的装饰效果。随口型而画的红唇，赋予角色以血色活力。生角妆面的形式美是中国古典男性美标准的体现，即讲求鲜明的色彩对比，又注重呈现淡彩雅致的古雅气韵，形成昆曲生角人物面如冠玉、风流倜傥、儒雅而阳刚的视觉美感。

表1 昆曲角色妆面的分类与特征

1.3 净角妆面

净角妆面的形式主要表现为满脸敷彩，以红、黑、花、白、紫、蓝、黄等各种色彩为底，结合其他对比强烈的色彩来勾眉、勾眼窝、勾鼻窝、勾嘴角、勾花纹等，形成构图匀称、色泽鲜明、线条流畅、造型极为丰富的各色脸谱。

净觉妆面(脸谱)最突出的特点在于对色彩、造型及其语义的运用。不同色彩被赋予不同的象征、褒贬意义，指代人物及其品格特征。如红色象征着豪爽、忠勇、稳健、耿直；黑色象征着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勇猛忠正；白色象征着阴险狡诈、专横毒辣等[2]。而且，净觉妆面所勾勒的不同造型，对塑造人物外部形象，特别是揭示人物内心思想、展示人物性格特征有很大的帮助。如钟馗脸上画蝙蝠，说明他昼伏夜出；刻画八仙过海中的八仙形象，需把角色使用的法器作为代表刻画在面部等，旨在通过简单符号所表达的抽象意义来完成人物性格、身份的刻画。昆曲净角妆面这种性格与心理的图案化表现形式，具有很强的符号意义。

1.4 丑角妆面

丑角妆面的形式主要表现为在五官之间的一块较小部位，用黑白两色勾画脸面，以白为底，用黑为边。基本形式以“腰子脸”“豆腐块”为主。丑角化妆通过妆面刻意把角色变丑，指明这样的人物非高高在上的正面或反派人物，而是小人物，化妆本身就采用“漫画式”造型手法，折射出幽默的色彩。同时，通过豆腐块的大小(是否过眼角)，又明确地指明角色是正面的小丑还是反面的付丑，即豆腐块的造型也具有人物识别的作用。如《十五贯》中的娄阿鼠，妆面豆腐块画成一只过眼角的老鼠造型，与角色的名字、剧情都有关联，加之黑色的点缀烘托，塑造出人物獐头鼠目的外形，同时也对人物嗜赌、偷窃、不务正业的品性具有指示性(图1)。昆曲丑角妆面与旦角妆面、生角妆面、净觉妆面相辅相成，产生雅与俗、美与丑相互交错的节奏感，使观众获得更为丰富的情感体验。

图1 《十五贯》中的娄阿鼠

2 昆曲艺术妆面元素在产品设计中的符号化应用

昆曲艺术是一门综合性极强的艺术，分解到极致，可以说是由数以万计的元素来构成的，这其中，有许多典型的、能够代表昆曲艺术美、体现昆曲艺术韵味的视觉元素，即昆曲艺术文化的外在可视形象与内在精神，从符号学的角度来讲，这些元素或以单独形式或以组合形式呈现，具有对昆曲艺术的指代作用，结合现代设计手段和方法，能够演化为优秀的设计符号[3]。如形成昆曲角色形象的妆面元素，就是极具指代作用的昆曲艺术元素之一，当它以独立或组合形式演化为现代设计符号，应用于产品设计的时候，不仅呈现出古典与现代交融的视觉之美，更重要的是折射出深厚的文化内涵。

昆曲艺术妆面元素符号化的应用方法主要为引用、嫁接、戏仿、抽象等。

2.1 妆面元素的引用

“引用”是将现有的事物、图形等引入到设计中，以表达设计思想、情感、观点的一种符号化方法。如图2所示，将昆曲旦角妆面摄影作品直接应用于靠垫产品，形成具有明确的中国传统雅乐、传统艺术文化指代特征的符号，使产品传递浓厚的中式民族风情，这种方法是将原有形式的全部元素直接引用到新的设计中，被称为原征型引用。原征型引用不宜泛用，过多的引用往往会产生造型生硬之感，易导致产品现代感不足，不能满足当代大众的现代审美需求。

图2 妆面元素的原征型引用

与原征型引用相对的是残缺型引用方法，是指剔除原事物、图形中的不必要信息，对所要表达部分强调、再设计，形成一定语义符号的设计方法。残缺型引用的符号化设计因经过了提炼、简化、修饰到新组合等步骤，较原征型引用的设计方法更增添了层次感和现代感，更能满足时代的审美需求。如图3所示的系列靠垫产品，就是将旦角妆面元素剔除色彩与细节，形成线条化的、简洁的符号化图形，结合现代铆钉工艺应用在产品之中的。该设计使昆曲旦角妆面元素与现代材料、工艺完好地结合，使妆面元素在系列靠垫产品中得到了较好的现代设计开发。残缺型引用对于昆曲妆面元素背后所蕴含的情节、文化含义的表达尚具有一定的再设计空间。

图3 妆面元素的残缺型引用

2.2 妆面元素的嫁接

“嫁接”是通过对昆曲艺术妆面元素进行现代化的移植嫁接，使之成为一种更易为现代人接受的新艺术形象的符号化方法。如图4所示的以旦角妆面为灵感的台灯设计，其图案设计既有现代流行的Q版人物的可爱萌动，又有昆曲旦角妆面的典型特征，表现出昆曲闺门旦角色形象的精华——顾盼流离的美目，欲诉还羞的神态，使受众不禁想起“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的如梦佳境。

图4 妆面元素的嫁接重构

2.3 妆面元素的戏仿

戏仿是指戏仿重构，主要表现形式为戏仿、拼贴和黑色幽默。在设计中是指借用其他事物、作品等，达到调侃、嘲讽、游戏等目的的一种符号化方法。图5是为腾讯公司的企业文化传播活动而设计的情侣水杯，其图案设计借用美轮美奂的昆曲生旦角色，将其与大众耳熟能详的腾讯主题形象——滑稽可爱的QQ结合在一起，既暗示了水杯的情侣款定位，也隐喻着昆曲生旦形象之后或许发生的爱情故事，这正是利用戏仿的方法将两种风格极为不同的元素拼贴在一起，产生幽默、诙谐的设计效果，正如Alberto Alessi所言：“真正的设计是要打动人的，它能传递情感、勾起回忆、给人惊喜”。

图5 妆面元素的戏仿重构

2.4 妆面元素的抽象

抽象也称抽象重构，是指从多种事物中抽取共性特征，舍弃非本质特征的一种符号化方法。当代的优秀设计符号往往与清晰、简洁、有意味的形式相联系，而昆曲艺术的妆面及其相关元素形成的角色形象，包含着繁多的图形信息，虽带有浓厚的中式民族特征，但过于繁复的形式却很难与现代设计需求相融合[4]，这就需要适合当代设计的抽象转化。如图6所示的布艺产品设计，就是以经典昆剧“双下山”为设计灵感，将小尼姑色空、小和尚本无的妆面元素进行抽象化处理，将旦角的桃色腮红、黛色额装、蓝色点翠头面、樱桃小口，丑角的白色豆腐块等元素，抽象为由基本几何形堆叠的设计符号，形成活泼、戏谑的主题图案，应用于以情侣为主要受众的抱枕设计和装饰画设计，形成趣味时尚又精美实用的系列化产品。在现代设计外表下，该产品隐含着浓郁的传统文化意指，很好地拓展了设计诉求，使昆曲妆面元素的语意在现代审美的需求下活跃起来。需要注意的是，抽象重构的运用极为重视传统意蕴的表达，旨在通过设计符号与功能、技术的优化组合使昆曲艺术文化得到延续与发展。

图6 妆面元素的抽象重构

3 昆曲艺术妆面元素的符号化应用要契合设计对象的特征

在设计实践中，妆面元素的符号化应用要契合设计对象的特征。也就是说，针对不同的设计门类、设计对象，昆曲艺术妆面元素的符号化应用会有所不同。如针对工业设计领域，符号化更强调形式与功能的一致性，强调形式不能脱离功能而存在，从功能与形式的统一中体现设计的文化意蕴与人文关怀。如图7名为“收放的昆曲”的随身组合音响设计，首先从产品使用性出发，将音箱与耳机组合收纳，解决了当前产品耳机、音箱存放凌乱的问题，并将昆曲生、旦角色的妆面元素符号化，以此来为耳机的耳塞造型，这种造型既符合人体工程学，与人耳结构合理吻合，又与现代化生产方式相适应，并且，简洁有趣的形象非常契合当代审美，而生旦角色符号又使人联想到昆曲、音乐，进而指示产品的使用功能，该设计以一种“有意味”的能指形式折射出所指的人文内涵。如图8所示的家居布艺——靠垫产品，在居室空间中，它的作用除满足使用功能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氛围营造、体现主人生活情趣、品位的作用，因此，虽然同样是妆面元素的符号化，家居布艺产品设计更加强调装饰性，强调产品与室内整体风格的和谐，强调文化、品位、内涵信息的传递，需要通过造型、色彩、图案等设计元素来凸显产品所指层面饱含的人文价值与关怀。当然，家居布艺产品的材料、工艺与音响产品的完全不同，它的符号化图形设计也必须从科学性出发，与其自身的物质实现手段相适应。

图7 “收放的昆曲”的随身组合音响设计

图8 布艺产品的设计

4 结语

昆曲艺术的妆面元素来自中国传统艺术文化的深厚积淀，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卓越的应用价值。对于它在产品设计中的现代化应用，应建立在深刻领悟传统艺术文化的基础之上，以当代审美观为指导，以引用、嫁接、戏仿、抽象等现代设计手段为方法，以再创作与设计对象固有特征的科学契合为关键点，来进行妆面元素的现代符号转化。实践证明，此类思路是可行的，且具有极大的拓展空间。随着产品创新设计的提升，昆曲艺术的妆面元素必能与产品更好地融合，赋产品以独特的文化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