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人际关系敏感对心理健康的影响:自我效能感和情绪的多重中介作用
2021-07-09张俊杰陈艳玲汪海彬
张俊杰 刘 婷 陈艳玲 汪海彬
安徽中医药大学心理咨询中心 安徽合肥 230012;①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务处;②黄山学院教育科学学院
全国妇联课题组发布的《全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况研究报告》显示:我国有农村留守儿童6000多万,占全国农村儿童37.7%,约占全国儿童人数的21.88%[1]。有留守经历的农村大学生,即当前在高校就读、16岁之前因父母一方或双方外出务工等原因导致长期分离,由父母中另一方、其他监护人或儿童自己看护的农村生源大学生[2]。研究显示,有留守经历的大学生承受更多的压力,他们在社交、情感、心理韧性等方面的表现更差[3-4],留守经历对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显著[5]。
人际关系敏感是指社交时的不自在感和自卑感,尤其是在与他人比较时更为突出[6]。人际交往过程中如果表现出胆小、内向,缺乏积极交流,就属于人际关系敏感现象。这些表现往往难以获得对方的信任,不利于积极的人际互动,也大大降低了获得亲密友谊的可能,更多的体验到孤独感等消极情绪,造成群体融入困难。研究显示人际关系敏感高的个体,更可能出现抑郁情绪[7],进而会影响个体的心理健康[8]。
自我效能感是Bandura社会认知理论中的核心概念[9],是指人们对能够顺利完成工作的信心和解决问题的信念,即人们能够控制或主导自己的行动,顺利完成某一行为的自信程度[10]。自我效能感的高低会影响到个体的心理健康[11-12],一个相信自己能处理好各种事情的大学生,在其学习生活中会更积极、主动应对各种压力或挑战。
情绪是与个人需要满足与否相联系的,并伴有积极或消极倾向体验的状态或心境。Fredrickson的“拓展-建构”理论提出,积极情绪可以帮助个体扩展其瞬间思维活动序列,从而构建个人较为持久的资源,如心理韧性、积极应对、幸福感等[13];而消极情绪则会窄化个体的认知行动范畴,从而削弱个体的思维-行动资源[14]。研究表明, 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与心理健康均有着密切的关系,对个体的身心健康和社会适应也有显著的影响[15-16]。
有留守经历的农村大学生在接受高等教育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遇到诸多挑战,能否适应良好,个体内在的自我信念和相应的情绪体验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因此,基于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的视角,了解其人际关系敏感的现状,以对人际关系敏感、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消极情绪与心理健康的关系进行探讨,检验自我效能感和情绪的多重中介作用。
1 对象与方法
1.1研究对象 选取安徽某高校大学生3426人进行问卷调查,收回有效问卷3122份,问卷有效率91.13%。其中农村大学生2131人(68.3%),包括有留守经历1047人(男生405人,女生642人),无留守经历1084人。
1.2研究工具
1.2.1症状自评量表(SCL-90) 人际关系敏感测评选用Derogatis等于1975年编制的SCL-90[17]。该量表共包括90个条目,其中人际关系敏感包含9个项目,采用1~5级评分制,即没有、很轻、中等、偏重、严重5个等级,得分越高说明人际关系敏感程度越严重。本量表Cronbach’α系数为0.84。
1.2.2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SES) 采用Schwarzer等编制的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共10个项目,涉及个体遇到挫折或困难时的自信心。采用李克特4点评分,即各项目均为1~4级计分,从完全不正确(1分)到完全正确(4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和重测信度分别为0.87和0.83[18]。
1.2.3积极-消极情绪量表(PANAS) 采用Watson等在1988年编制的PANAS[19]。量表分为积极情绪(PA)和消极情绪(NA)两个分量表,每个分量表各包含10个项目,均采用李克特5级评分制,从几乎没有(1分)到极其多(5分),得分越高表明积极情绪或消极情绪水平越高。本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分别为0.85和0.83,重测信度均为0.47[20]。
1.2.4大学生人格调查问卷(UPI) 该问卷是由1966年日本大学保健管理协会集体编制而成,是了解大学生身心健康状况的简易问卷。问卷共有64个题目,其中包括4个辅助题,4个测谎题,其余56个题目为是非选择题,选择“是”记1分,选择“否”记0分,总分56分。得分越高,表明心理健康水平越低[21]。本问卷Cronbach’α系数0.92。
1.3实施方法 采用“瑞格心理教育信息化系统”进行问卷调查,学生按班级整群抽样,分批次集体进入学校机房参与调查,由心理学专业教师和心理咨询中心教师(均为心理学相关专业)统一施测。删除填答不完整的问卷后,使用Excel对问卷数据进行整理。
2 结果
2.1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对数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表明共有24个因子特征值大于1,第1个因子累积解释变异量19.18%,远低于40%的临界值,因此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2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对有无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各变量进行t检验发现,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在人际关系敏感、消极情绪和心理健康水平上的得分显著高于无留守经历的大学生,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两者的自我效能感和积极情绪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有无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与各变量间的统计分析分)
通过皮尔逊相关法分析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各变量之间的相关,结果显示,人际关系敏感与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呈显著负相关,与消极情绪、心理健康呈显著正相关;自我效能感与积极情绪呈显著正相关,与消极情绪、心理健康呈显著负相关;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心理健康呈显著负相关;消极情绪与心理健康水平呈显著正相关,见表2。
表2 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各变量间的相关分析(r)
2.3一般自我效能感和情绪的中介效应检验 以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人际关系敏感得分为自变量,心理健康得分为因变量,通过Amos21.0建立多重中介模型考察一般自我效能感和积极-消极情绪的中介效应,见图1。拟合结果显示,模型的各项指标均拟合良好(χ2/df=2.42,P=0.12, IFI=0.93, CFI=0.99, GFI=0.99, NFI=0.97,TLI=0.99,RMSEA=0.04)。
图1 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在人际关系敏感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多重中介效应
进一步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法对中介效应进行检验,设置随机重复抽取5000个样本,计算95%CI。结果显示: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的间接效应的95%CI均不包含0,这说明三者在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的人际关系敏感和心理健康之间中介效应显著,总间接效应为0.149,95%CI为(0.119,0.181)。一般自我效能感(M1)、积极情绪(M2)和消极情绪(M3)在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人际关系敏感(X)和心理健康(Y)之间起多重中介作用,中介作用通过5条路径产生效应:人际关系敏感(X)-自我效能感(M1)-心理健康(Y),人际关系敏感(X)-积极情绪(M2)-心理健康(Y),人际关系敏感(X)-消极情绪(M3)-心理健康(Y),人际关系敏感(X)-自我效能感(M1)-积极情绪(M2)-心理健康(Y)和人际关系敏感(X)-自我效能感(M1)-消极情绪(M3)-心理健康(Y)。各路径均达到了相应的检验标准,结果见表3。其中消极情绪的中介作用效应量最大(12.23%),其后依次为自我效能感(2.85%)和积极情绪(2.45%),通过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1.63%)以及自我效能感-消极情绪(1.09%)的中介效应量较小。
表3 中介效应的显著性检验(n=1047)
3 讨论
对有无留守经历的农村大学生变量得分进行检验,结果显示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在人际关系敏感、消极情绪和心理健康方面得分显著高于无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而一般自我效能感和积极情绪得分无显著差异。这说明留守经历对农村生源的大学生存在多方面的影响。有研究显示,有留守经历大学生在负性生活事件、社交、负面情绪等方面得分高于无留守经历者[22-23],同时他们的社会支持显著较少[24]。这种情况下在面对各种生活学习压力时,由于缺少积极的应对[25],受挫折的可能性更大,更易于陷入负面情绪困扰。另一方面,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在自我效能感和积极情绪两方面差别不显著。考虑到自我效能感既非技能,也不属于个人的真实能力,而是个体对完成特定行为或目标所需能力的自信程度,是一种内在的自我信念,有无留守经历对此类稳定的自我概念的影响较小[26]。积极情绪源自于个体需要被满足时所伴有的愉悦感受,包括快乐、满意、自豪、感激和爱等多种体验[27],留守经历会增加农村大学生的消极体验,而积极情绪则不会因为没有留守经历而额外增加。
相关分析显示,人际关系敏感与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呈显著负相关,而与消极情绪和心理健康呈显著正相关。这说明人际关系敏感会进一步恶化消极情绪和心理健康,对自我效能感和积极情绪则有一定的抑制作用。这既与人们的常识理解相近,也与其他学者研究结果相一致[7,28]。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自我效能感与积极情绪显著正相关,而与消极情绪、心理健康均呈负相关,这表明自我效能感对个体存在多方面的影响。理论上看,个体对自己所具备能力的信心直接影响其执行活动时的功能发挥,有研究者认为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行为的选择、动机性努力、思维及情感过程,其结果具有不同的倾向,如低自我效能感的人,可能会怀疑自己应对外界压力事件的能力,因而体验到强烈的应激状态和负面情绪唤起[29]。此外,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心理健康之间显著负相关,消极情绪与心理健康水平呈显著正相关。情绪是心理健康的重要表征,与心理健康的关系密切。“拓展-建构”理论认为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均具有进化适应的意义,积极情绪有即时拓展和建构资源的功能,并对消极情绪具有纠正、修复和缓释的作用[14];消极情绪的作用则相反,从而对个体的心理健康产生不同的影响,诸多心理健康主题的研究也进一步证实了这种联系[25,30]。
中介效应检验表明,人际关系敏感可以通过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消极情绪以及“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和“自我效能感-消极情绪”起多重中介作用,这一结果与研究设想相吻合。有研究认为人际关系敏感是社交领域一种重要的人格倾向,可以作为心理健康的一个负面指标[8],这种负面影响不仅源自因人际关系敏感而出现的自卑与退避,还受到个体自我效能感影响,即效能感低的人可能会怀疑自己是否具备足够的社交能力并能应对各种潜在的问题,将人际互动时的内向、胆小、社交焦虑与回避等情形解读为自己能力不足、不够好等负面评价,以至于最终加剧人际关系敏感的影响。积极情绪有助于拓展个体短时的认知和行为范畴,通过促使个体主动思考更多行动可能性,拓展其注意、认知、行动的范围。这意味着处于积极情绪状态的个体,会变得更加专注而开放,产生一些诸如尝试新方法、发展新策略、采取独创性努力等非特定行动的趋向。同时积极情绪还能够构建和强化个体身体、心理和社会等方面的资源,为个体带来间接的、长远的益处[14],如在社交过程中,与同伴进行合作、交流以及彼此分享能促进愉悦、兴奋的积极情绪唤起,从而增强彼此之间的社会联结和依附程度,有助于构建持久的社会资源,缓解人际敏感、提升心理健康。另一方面,消极情绪则会窄化个体的认知-行为并削弱相应的资源,突显出人际敏感个体的种种不良表现,降低人际互动的效率进而影响心理健康。情绪的这些功能对个体自我效能感也有着显著的意义,有研究显示情绪调节的自我效能感与情绪不安全感存在紧密的联系[31]。对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来说,在人际交往方面更加自信的个体,会在情绪生活中采取更积极的策略(如认知重评),从而最大限度发挥积极情绪的功能或降低消极情绪的作用,提高心理健康水平。
综上所述,有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受多方面因素影响,人际关系敏感较为显著,其人际关系敏感可以通过自我效能感、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的多重中介作用于心理健康。因此,进入大学应注重降低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的人际关系敏感,协助其树立坚定的自我效能信念,推动积极情绪的形成和维持,以提升留守经历农村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促进个体的成长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