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金银器制作工艺探析

肖红艳

摘 要：辽代金银器种类丰富，制作工艺也非常成熟。通过对辽代金银器制作工艺做分类介绍的同时，将辽代与唐代的金银器制作工艺进行对比，探析辽代与唐代在金银器制作工艺上的关系。

关键词：辽代;金银器;制作工艺

中图分类号：K246.1;K876.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21）01-0068-05

辽代金银器最先进行系统研究的学者朱天舒在其著作《辽代金银器》一书中，对辽代金银器工艺进行了简要的概括，认为辽代金银器工艺继承晚唐的金银器加工手段，后又接受宋代的新型工艺，但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1]。张景明在《辽代金银器研究》一书中认为辽代的金银器制作工艺早期继承唐文化的基础上又有创新，晚期工艺吸收宋代的金银制作技法，制作工艺多样化[2]。王春燕在其博士论文《辽代金银器研究》中对辽代金银器锤鍱、錾刻、镶嵌、镂雕、鎏金与错金银、掐丝与编缀等技术进行了解释[3]。赵云龙硕士论文《辽代墓葬出土金银器历史学研究》中对辽代金银器制作工艺进行了系统的解释，但是比较注重理论解释[4]。本文结合前人的研究成果对辽代金银器的制作工艺分类进行探究，并与唐代金银制作工艺进行对比分析。

辽代的金银器分为三期，早期是从阿保机到辽景宗（公元907—982）;中期为圣宗、兴宗两朝（公元983—1054年）;晚期为道宗、天祚帝两朝（公元1055—1125年）[5]。本文认同此种分期方法，将按照此种分期方法对辽代金银器进行研究。金银器制作工艺分有成型工艺和纹饰工艺，成型工艺包括铸造、锤鍱、焊接、掐丝与编缀、铆接等，纹饰工艺有錾刻、鎏金、镶嵌等。

一、成型工艺

（一）铸造技术

铸造法最早是青铜器工艺制作使用的方法，对金银器的制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辽代金银器制作中也应用了这种方法，辽宁省朝阳市前窗户村辽墓出土的鎏金戏童纹银带饰（图一、1）。耶律羽之辽墓出土的鎏金杏叶形凤纹铜饰牌（图一、2）以及鎏金铜铃（图一、3）均采用模铸而成，模铸法易于成型，操作简单。

（二）锤鍱技术

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凡金、银、铜、铁、锡椎薄成叶者，谓之鏶”[6]，锤鍱技术主要是根据金银器的延展性，通过锤击板片形成所需要的形制，锤鍱技术耗材少，有利于制作薄胎器物。辽代金银器流失到海外的文物中，钣金成型的器物较多，如鎏金兔纹盝顶银函，鎏金双凤纹盝顶银方盒，鎏金迦陵频伽伎乐纹盝顶银涵，龙纹盝顶银方盒等。陈国公主墓出土的金面具（图二、1），将加工好的整块金片覆与模具上捶打，之后再将眉、眼、鼻分别精细锤刻。内蒙古阿鲁科尔沁旗扎斯台辽墓出土的男女金人形饰（图二、2）。内蒙古赤峰市大营子辽驸马墓出土的鎏金契丹人像银缨罩（图二、3）。另外锤鍱技术不仅是金银器成型工艺的一种重要技法，很多金银器的纹饰也是通过锤鍱技术表现出来的。

（三）焊接技术

焊接技术在中国有悠久的历史，最早春秋时期的青铜器上就已经采用了这种工艺。将胡桐泪调成糊状，涂在器表的焊接部位，撒入焊料，放入木炭墟中加热，再用吹管升温，焊料融化后即流入接合处，使器件焊合。辽代金银器中的碗、盘、盏托等的圈足大多采用焊接的方法，如陈国公主墓出土的银唾盂（图三、1），还有该墓葬出土的錾花金针筒（图三、2），打制、焊接成型。以及同墓葬出土的琥珀柄银刀、玉柄银刀，把、柄处均焊接成型。朝阳沟2号辽墓的银盏托（图三、3），分体打制，各部焊接组合成型。

（四）掐丝与编缀

掐丝是将金银锤成均匀的小线条，编成一定的花纹图案，在焊接于器物表面。编缀是将金银丝编成想要的形状，如陈国公主银丝网络，银丝网络是根据各个部位分片编制的，然后在连缀起来。通辽奈曼陈国公主墓出土的驸马鎏金银冠，用大小16块不等的鎏金薄銀片重叠组合后在用银丝连缀而成，公主的高翅鎏金银冠，立翅周边用银丝与冠箍缝缀。掐丝工艺的作品有辽宁朝阳前窗户村辽墓出土的六件掐丝银丝球，每件以银缕丝编缀成两组五瓣花片，再焊接而成。

（五）铆接技术

主要是用在器物的功能性附件上，有的器物只有经过铆接技术才能起到一定的使用功能，比如器物的子母口、环柄、纽、链条、铰链、提梁等，或有的直接就将钉帽隐蔽在器壁内。陈国公主墓的金面具，公主的面具面部和耳朵是一次成型的，而驸马面具（图四、1）的耳朵是使用铆钉接上去的。辽宁康平县刘后东屯辽墓出土的铜节约（图四、2），敖汉旗沙子沟辽墓出土的鎏金节约背部均有铜钉铆接，同墓葬出土的卷草纹圭形、椭圆形、五边形的带饰背部均有铜钉铆接。

（六）切削技术

金银器在成型过程中会有多余的部位，将多余部位剪掉就是切削，还有的器物在铸造或者锤鍱成型之后仍然有不平整，浇筑时的斑痕，锤鍱留下的坑洼等，这时需要切削工艺。通辽奈曼旗陈国公主与驸马合葬墓出土的银錾花银靴（图四、3），能清晰地看到为了形成蒙古族靴口特有的弧形靴口，而采取的切削工艺。

二、纹饰工艺

（一）錾刻技术

錾刻是辽代金银制作中比较成熟一门技术。通过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錾子完成对各种纹饰的塑造。辽代金银器的纹饰大多数采用錾刻手法。辽陈国公主墓出土的錾花金针筒（图三、2），还有克什克腾期二八地一号辽墓出土的一件，在龟甲外围一周錾刻六只小乌龟（图五、1），耶律羽之辽墓出土了一件鎏金錾“孝子图”银罐（图五、2）。另外錾刻的工艺还有线雕、镂雕、立雕、浮雕，只限于局部花纹，辽代镂雕技术主要体现在冠、带銙、荷包、牌饰中。如陈国公主墓出土的镂雕金荷包（图五、3），陈国公主墓出土的金花银奁（图五、4）。

（二）鎏金技术

制作方法是将金和水银混合熔化后，涂于铜器表面，经温烤后固定，再加以打磨即成，光彩夺目经久不褪。如耶律羽之辽墓中出土的一些鎏金小动物（图六、1）。同墓葬出土的鎏金高士图錾花七棱把杯（图六、2）。辽代除了对银、铜材质做鎏金之外，也有对铁器、木制外表做鎏金，如耶律羽之墓出土的鎏金铁锁和鎏金木雕坐狮（图六、3）。

局部鎏金俗称金花银器是唐代金银器常用的工艺手段，既突出主体纹饰，又增添整体器物的华贵感。如耶律羽之辽墓出土的金花银鸳鸯纹渣斗（图六、4），同墓葬出土的金花银摩羯银碗，金花银簪等，赤峰市喀喇沁旗窖藏出土的金花银鹿纹鸡冠壶。

（三）镶嵌技术

镶嵌技术大多用在装饰品上，如耶律羽之辽墓出土的摩羯型嵌松石金耳坠（图七、1），此金耳坠采用了模冲、镂空、镶嵌、捶打等工艺，耳坠镂空出镶嵌绿松石，金、石交相辉映，同墓葬出土的圆形、盾形金戒指（图七、2、3），器身中部镶嵌绿松石。还有代钦塔拉辽墓出土的金戒指，吐尔基山辽墓出土的嵌宝石鎏金银漆盒，赤峰市大营子辽驸马墓出土的嵌银花黑漆盒。

（四）错金银技术

一种纹饰装饰的辅助手段，将模范事先刻好凹槽或者在光滑的器表上刻出凹槽，将金银小线条镶嵌在器物表面，再加以休整，使之与器物表面平齐的一种技术，大营子驸马墓出现多件通过此技术完成的器物，前室有嵌银花铁马镫2副、铁质嵌银花节约（图七、4），中室有错金银铁矛。

贴金、贴银技术。将金、银箔贴在陶瓷、佛像、面具、塑料、木漆、金属等材料上，辽代的贴金技术体现在内蒙古巴林右旗庆州白塔辽墓出土的七佛贴金彩绘舍利塔全身贴金（大小各七座），辽宁省朝阳市辽代北塔天宫地宫出土银菩提树，银棍外包银片作树干，不仅使器物看起来光彩夺目，而且还能对器物表面达到保护的目的。

包金、包银技术。将捶打成型的小金银薄片将整个器物进行包裹也是一种纹饰装饰的辅助手段，同时一种一种对器物起到保护作用的装饰手法，因为金银较为珍贵主要是针对一些小型器物，出土的器物在大营子驸马中也有所体现，如包银铁鞘匕首一件，鞘为木包银、包银鞘短剑一件。

（五）模冲技术

模冲工艺操作简单，较常使用，如耶律羽之墓出土的几件金戒指，盾形嵌玉金戒指，正面模冲莲花纹、盾形宝相花金戒指，中心模冲宝相花纹、盾形缠枝纹金戒指，正面模冲缠枝纹、椭圆形缠枝纹金戒指，正面模冲缠枝纹、龙首形金镯，正面錾刻盛开的牡丹，两端模冲龙首、此外还有耶律羽之墓出土的摩羯金耳坠与鸡心形金坠都是模冲成型后再焊接而成。模冲工艺呈现的纹饰形象逼真，具有省时省力的优点。

（六）抛光技术

抛光技术使器物整体呈现出光泽亮丽的手段，是一件完整作品的最后一步操作，辽代的抛光技术应用非常广泛，辽代墓葬中出土首饰、金碗、银碗、杯、盒等大都采用了抛光技术，如耶律羽之辽墓出土的龙首錾花金镯（图八、1）。克什克腾旗二八地一号辽墓出土的鎏金飞凤团花纹银碗，耶律羽之辽墓出土的各种银杯，“左相公”银盆（图八、2）等，最后都采用抛光技术使器物更加完美。

二、辽代与唐代金银器制作工艺对比分析

（一）辽代与唐代金银器制作工艺的相同点

辽代早期金银器的发展不仅在器型、纹饰受到唐代很大的影响，在制作工艺方面唐代对辽代的影响也是很明显的。

1.掐丝技术的运用。掐丝工艺在唐代和辽代均较为成熟，掐丝工艺是利用金银的延展性，将金银条打制成想要的粗细程度，在编缀或焊接与器物表面进行装饰。辽代陈国公主墓出土墓的银丝网络，银丝粗细不一，编缀成包裹尸体的形状。唐代的何家村窖藏出土的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图九、1），四朵团花纹及周围装饰八个云纹的轮廓都是由掐丝工艺形成的小细条围成，器物看起来更具立体感的效果，一同出土的还有一件制作精美的金背梳，梳背顶端用掐丝完成的小金条编缀成类似卷草纹的图案，下部由编缀成半圆的图案焊接与器物上，即达到了装饰的作用又起到了分界的作用。

2.鎏金技术广泛运用，整体鎏金或局部鎏金。唐代金银器装饰普遍采用的一种方法，突出器物的主体纹饰，增加器物整体美观，出土辽代和唐代的鎏金银器数量众多，有的墓葬几乎无纯金器物，金银器均为鎏金器物。何家村窖藏出土的金银器鎏金小簇花纹银盖碗（图九、2），盖和碗有錾刻花纹的地方有采用局部鎏金的方法。辽代鎏金器物较多，从早期到晚期均有发现，早期耶律羽之辽墓的金花银摩羯纹碗（图九、3），金花银对雁银渣斗，金花银鸳鸯纹银渣斗，中期的陈国公主墓的鎏金双凤纹银靴，鎏金双凤纹银枕，晚期的内蒙古宁城县埋王沟四号辽墓出土的鎏金双凤戏珠纹银马鞍饰。

3.纹饰錾刻手法复杂、细腻。主要表现在动物羽毛的刻画，形象生动（图九、4、5），还有动物（图九、6、7）以及植物的刻画（图九、8），唐代金银器的纹饰錾刻技术精美程度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在指定区域内錾刻点状纹，增加纹饰的立体效果，有的学者认为这种纹饰像连缀着的三角形刀口[7]，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虽然会有像三角形刀口那样的纹饰存在，但是并不是说所有的点状纹都如此，还有的像是不规则梯形、圆形、长条形等，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我认为是器物制作者在錾刻的过程中錾子与腕臂的弧度以及使用的力气不同均会造成了纹饰的细微差别。辽代继承了唐代这种錾刻的手法，在耶律羽之辽墓出土的鎏金杏叶形凤纹铜饰牌（图九、9），这件铜饰整体模铸而成，纹饰錾刻，既能看到动物羽毛錾刻的栩栩如生，也能看到在动物的前半身錾刻的点状纹。

4.金银片辅助装饰工艺有继承关系。辽代的金银错工艺、贴金贴银工艺、包金、包银工艺，都属于采用金银片对整体纹饰的辅助装饰，使器物看起来更显华贵，唐代有一种金银平脱的技术，主要用于铜镜的镜背、漆器以及方盒上粘贴金銀花式，而且金银平脱技术主要流行于盛唐及稍晚时期，通过技术的流传与发展是否可以认为辽代的这几种贴敷的技术是从唐代的金银平脱技术借鉴或发展而来的呢。

（二）辽代与唐代金银器制作工艺的不同点

辽代早期金银器的制作工艺大多数都是与唐代相似，但是辽代与唐代的制作工艺也能发现不同之处。

1.在金银材质方面，辽代金银器材质没有唐代金银器的材质精良。唐代金银器细腻光泽，有较强的硬度，并且通过有一些专家学者对两个朝代出土的金银器材质进行了分析，李虎侯等学者对金银唐代的金银器就行了X射线银光分析认为[8]，他们的比例合理、成分较稳定。中国科技大学对陈国公主墓的几件金银器进行了分析之后认为，一个墓葬中出土的金银器成分都不同，较不稳定，但是测试的这几件都不是器皿，所以不能和常用的金银器进行对比[9]。在辽代的墓葬出土有些金银器中因为金银材质不纯或硬度过低，使器物变色或破损较为严重，如赤峰市博物馆藏辽代铁柄铜匜（图十、1），器物表面严重变色。赤峰市克什克腾旗二八辽墓出土的金花银碗（图十、2），器壁较薄，破损处较为明显。

2.唐代的局部鎏金技术有两种，一种刻好花纹再鎏金，在施以鎏金，还有一种是先鎏金再錾刻纹饰[10]。第二种方法的难度较大，如果采用第一种方法只需要在錾刻的相应部位鎏金即可，但是第二种方法先鎏金再錾刻就会对纹饰的錾刻有一定的局限性，必须在錾刻的区域内刻画出完整的纹饰，这样做对金银工匠有极高的要求，所以辽代的鎏金器大多是采用第一种较简单的方法来完成。

3.唐代金银炸珠技术运用地非常娴熟。在辽代金银器中几乎没有发现类似的装饰。何家村窖藏出土的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在团花纹周边焊接一圈小金珠，小金花的成型工艺称为炸珠，在同一窖藏还有一件金银炸珠的作品是金背梳，炸珠疏密有致的焊接与掐丝工艺完美结合，器物整體看起来高贵无比。

通过前文的比较分析，能够发现辽代很多的金银器制作工艺非常丰富，并且大多数制作工艺与唐代相似，尤其是出土的辽代早期金银器与唐代晚期金银器基本相同，因此认为辽代金银器应该是在充分借鉴唐代金银器制作工艺特点上发展起来的，辽代对唐代金银器制作工艺是一种继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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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5〕〔7〕朱天舒.辽代金银器[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2〕张景明.辽代金银器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

〔3〕王春燕.辽代金银器研究[D].吉林：吉林大学博士论文，2015.

〔4〕赵运龙.辽代墓葬出土金银器历史学研究[D].沈阳：辽宁大学硕士论文，2011.

〔6〕（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M].北京：中华书局，1984.

〔8〕李虎侯，魏成连，李道伦，范钦敏，刘亚雯.几种古代银器的X射线银光分析[J].考古，1998（01）.

〔9〕王昌燧，贾云波.陈国公主与驸马合葬墓部分金银器的分析.陈国公主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

〔10〕齐东方.唐代金银器研究[M].北京：中国社科院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 徐阳）

A Probe into the Manufacturing Technology of Gold and Silver Wares

in Liao Dynasty

XIAO Hong-yan

（Department of History and Cultrul，Inner Mongolia Normal University， Hohhot ，010022， China）

Abstract： There are many kinds of gold and silver wares in Liao Dynasty， and their production technology is very mature.By classifying and introducing the manufacturing technology of gold and silver wares in Liao Dynasty， this paper compares the manufacturing technology of gold and silver wares in Liao Dynasty and Tang Dynasty， and explor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anufacturing technology of gold and silver wares in Liao Dynasty and Tang Dynasty.

Keywords： The Liao Dynasty; Gold and Silver Wares; Manufacturing Techn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