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视角下的西藏红色旅游开发策略探析

杨 昆，高依晴，余正军

（1.西藏民族大学西藏旅游研究所 陕西咸阳712082；2.西藏民族大学管理学院 陕西咸阳712082）

红色旅游是一种专项旅游活动，是我国继承和弘扬爱国主义传统、缅怀革命岁月和实施思想教育的有效载体。2016年，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等14部委联合印发了《全国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名录》，西藏有5处景区进入了国家经典红色景区名录（含两处系列景区）。长期以来，在西藏高原自然景观和民族文化倍受追捧的同时，对西藏红色旅游资源认知存在偏差，认为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匮乏，西藏发展红色旅游必须在时间节点和资源内涵上不断延伸才能找到可开发的资源。事实上，西藏近现代经历了如抗英入侵、民主改革、边境保卫、跨越式发展等重要事件和重大变革，在此过程中形成的遗址遗迹、纪念物、涌现的人物和精神，都是具有鲜明主题和重大意义的红色资源。厘清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及其特征是红色旅游开发的基础工作，本文在梳理分析西藏红色资源存量、类型及其特征的基础上，提出西藏红色旅游开发策略。

一、文献综述

红色旅游既具备旅游活动愉悦、审美的特征，又带有严肃的政治特点[1]。2004年，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2004-2010年全国红色旅游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一期纲要），提出“红色旅游，主要是指以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和战争时期建树丰功伟绩所形成的纪念地、标志物为载体，以其所承载的革命历史、革命事迹和革命精神为内涵，组织接待旅游者开展缅怀学习、参观游览的主题性旅游活动”[2]。2011年，《2011-2015年全国红色旅游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二期纲要），提出“以我党领导下的革命战争时期内容为重点”，将“1840年以来中国大地上发生的以爱国主义和革命传统精神为主题、有代表性的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的历史文化遗存纳入红色旅游发展范围”[3]，扩大了一期纲要的红色旅游外延和内涵，明确了我国红色旅游资源认定的时间起点。从目前的实践层面和已有研究来看，国家陆续发布的红色旅游规划纲要成为认识和理解红色旅游内涵的权威文件。在学术研究领域，学者们大部分以一期纲要和二期纲要提出的红色旅游定义为基础，试图加深对红色旅游定义及内涵的认识[1][4][5]，并形成以下共识：第一，红色旅游是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活动为主线，但并不局限于一个政党的革命精神，而是反映整个中华民族反抗压迫、争取自主、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第二，红色旅游的政治和社会意义重大，有明显的主题性和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第三，红色旅游是一种专项旅游活动，旅游者能够在参观游览体验的过程中得到精神收获。

国家印发的红色旅游规划纲要对红色旅游资源的界定起了重要的作用，如马进甫、宋振美认为红色旅游资源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和战争时期建树丰功伟绩所形成的以革命历史、革命事迹和革命精神为内涵的纪念地、标志物，地域上主要包括革命老区和红军长征沿线”[6]；张群、刘建平认为红色资源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各族人民在革命斗争和建设实践中所形成的伟大革命精神及其物质载体，包含精神和物质两个层面”[1]，都是紧扣纲要给出的定义。也有学者认为文化是红色资源的重要内容，如李实认为“红色资源是由精神内核和物质载体构成的红色文化统一体”[7]，陈世润认为红色资源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各族人民在革命斗争和建设实践中形成的，能够为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所开发利用的伟大精神及物质载体”[8]。毋庸置疑，红色资源是红色旅游发展的基础，具有文化性、政治性、教育性和时代性。

早期红色旅游主要依靠政府“政策-资源”导向的发展模式[1]。毕剑对红色旅游早期实践进行梳理后总结出我国当前红色旅游开发模式主要表现为红绿结合、红古结合、红色演出、博物馆、旅游节庆、红色主题公园和体验参与等七种模式[9]。在此基础上，学者们不断完善发展，提出联动开发模式[10]、混合开发模式[11]、参与开发模式[12]、各类体验模式[13][14][15]等。刘海洋、明镜结合当时的研究和实践认为，较为主要的模式有联动开发模式、社区参与模式和体验教育模式[16]。随着红色旅游发展日趋成熟，“业态”“共生”等集群化发展模式也逐渐被引入红色旅游开发中来。许春晓认为红色旅游是一项综合性事业，新时期红色旅游进入了与相关产业共生发展，形成业态群落的阶段，并总结了业态演进次序[17]。周美静和许春晓提出了一个六维度的红色旅游共生测评指标体系[18]，推进了红色旅游聚集研究的实践意义。红色旅游开发模式从最初的政策支持、资源吸引这种单一模式，逐步向可体验、可互动，进而带动相关产业共生、聚集，朝多元化发展模式转变。

二、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分析

（一）西藏红色旅游资源

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民族风情形成了西藏极具地方性特色的旅游资源并享有盛誉。相比较而言，西藏不是中国革命主要发生地，红色资源长期以来一直被忽视或误解。事实上，西藏进入近现代以来，与我国近现代史发展进程整体上保持一致，也历经抗击外敌入侵、推翻封建农奴制度实现民主改革、开展社会主义生产建设等一系列重大事件与变革。西藏位于我国西南边疆，抵御侵略、守护边疆的传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西藏平均4000米海拔，自然条件艰苦，进行经济发展建设比西藏以外的内地面临更多困难和更大付出，因此，也更能显示西藏各族人民团结一致、奋斗奉献的精神。

2016年，西藏山南市山南烈士陵园、拉萨市红色旅游系列景区（含中央人民政府驻藏代表楼旧址、拉萨烈士陵园、青藏铁路拉萨站）、日喀则市江孜县宗山抗英遗址和康马县乃宁曲德抗英遗址、昌都烈士陵园以及阿里地区噶尔县中共西藏工委阿里分工委旧址等5处景区进入了《全国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名录》，无疑是对西藏红色资源的肯定。

笔者自2016年7月-2019年4月先后前往西藏日喀则市、山南市、拉萨市、林芝市等地市开展红色旅游专项调研，在实地考察、座谈、访问收集各地市红色资源资料基础上，结合专家咨询意见，目前整理得出西藏红色旅游资源94处。其中，拉萨市12处，日喀则市25处，山南市10处，林芝市10处，昌都市16处、那曲市12处、阿里地区9处，另有如“两路精神”“老西藏精神”“玉麦精神”等西藏特有的非物质红色资源没有明确的属地归类。篇幅所限，仅列出部分代表性资源（见表1）。

（二）西藏红色旅游资源类型

以西藏红色资源反映的内容、形成的历史时期和目前的载体等为依据，可将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划分为不同类型。

从资源所承载的历史和反映的内容上可分为三类，一是西藏历史上抵御外来侵略，维护祖国统一的爱国传统；二是西藏实现和平解放、民主改革，推翻黑暗农奴制社会所体现的革命精神；三是西藏新时期取得巨大社会、经济发展成就过程中展现的时代精神。

从资源形成的历史时间上可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为1840年至西藏和平解放之前，第二个阶段为和平解放至民主改革完成，第三个阶段为西藏社会主义发展建设时期。

从资源形式上主要体现为遗址遗迹类、纪念馆纪念物类、非物质类（如集体事迹、人物精神等）（见表2）。

表2：西藏红色旅游资源类型一览表

（三）西藏红色旅游资源特征

1、红色资源地方性显著

西藏不是中国革命的主要发生地，但通过对西藏红色资源梳理后发现，西藏红色资源能够展现突出的地方特色，如西藏民主改革历程反映了西藏封建农奴制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转变前后的差别、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老西藏精神”“两路精神”等都是西藏独有的红色资源。西藏红色资源的地方性还体现在地方传奇（myth of place）的形成上。地方传奇是记忆地理研究中的一个概念，Daniels（1993）认为地方传奇可以是英雄行为、英雄故事或具有某些意义的地点或景观[19]，地方传奇对国家认同的形成有很大帮助。江孜抗英的英雄、玉麦戍边的故事、西藏社会发展历程中涌现的精神等红色资源恰好构成具有西藏特色的地方传奇。

2、红色资源主题清晰明确

西藏红色旅游资源有清晰明确的主题内涵。如前所述，西藏红色资源从内容上看，主要集中在三个主题，即维护统一的爱国传统、实现西藏社会制度历史性跨越的革命精神和推动西藏社会经济发展的奋斗精神。因此，西藏红色资源符合国家规划纲要中对红色旅游资源的界定，西藏无需延伸时间节点和资源内涵，七地市都能找出与三个主题相关的红色资源，说明西藏红色资源并不匮乏，具备红色旅游发展的资源潜力。

表1：西藏红色旅游资源概况

3、红色资源空间分布“既分散又集中”

西藏红色资源分布呈现“既分散又集中”的特点。如图1所示，西藏红色资源空间分布范围广，跨度较大。每个地市都有红色资源分布，但昌都市、拉萨市、山南市和日喀则市资源相对集中，呈现聚集特征。不仅如此，结合资源主题后发现，西藏红色旅游资源集中分布的趋势与内容主题具有较明显的相关性，如西藏抗英遗址集中分布在日喀则市的“亚东-康马-江孜”一线，和平解放和民主改革重要事件主要分布在“昌都-林芝-拉萨”一线等。这种“既分散又集中”分布特征有利于红色资源在西藏各地市充分发挥教育功能，显现红色旅游发展带来的社会效益，一定程度上便于形成主题突出的红色旅游线路。但也要注意到散点分布，尤其是空间跨度过大，会造成可进入性障碍，导致部分资源原址开发可行性降低。

4、红色资源单体影响力有限

西藏红色资源整体来看主题明确，内涵较丰富，但单体资源规模普遍较小，资源内涵和景观丰度有限，造成西藏红色资源单体影响力不强。还需要注意到，在目前梳理出来的94处红色资源当中，烈士陵园、纪念碑等烈士纪念性设施共30处，占资源总数的31.9%。这部分资源的维护和利用形式和一般红色景区还存在差别，应通过一定方式发挥西藏红色纪念设施的作用。

三、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开发策略

（一）西藏红色旅游发展现状

西藏红色旅游开发起步晚，发展缓慢。全国红色旅游一期纲要印发后同时推出了《一百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西藏山南地区乃东县泽当镇山南烈士陵园”是当时西藏唯一入选的景区。此后较长时间内红色旅游在西藏都未得到普遍重视。只有日喀则市（时为日喀则地区）从2012年开始，连接江孜-康马-亚东沿线的景区，推出“红河谷之旅”旅游线路，作为日喀则市的五条旅游发展线路之一，是西藏出现最早也较典型的红色旅游线路。

图1：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分布图

2015年起，红色旅游在西藏的发展建设逐渐加强。2016年，由西藏自治区发改委牵头启动编写《2016-2025年西藏红色旅游发展规划纲要》，成为自治区红色旅游发展的指导性文件。2019年11月，西藏自治区旅游资源开发质量及规划评定委员会召开全区新一批国家4A级旅游景区终评工作会议。波密红楼遗址系列景区成为西藏自治区首个红色旅游类国家4A级旅游景区。2019年8月，西藏自治区旅游发展厅在林芝市波密县发布了全区首条“红色+”复合旅游产品，将拉萨和林芝两地众多的红色景点，如拉萨谭冠三纪念园、波密县扎木中心县委红楼、通麦川藏线十英雄纪念碑等结成“红色旅游联盟”，推出了拉萨—鲁朗—波密—巴松措的精品红色旅游线路。随后，西藏旅发厅又连续推出拉萨本地红色旅游线路、沿“317、318”国道由成都至拉萨红色旅游线路以及拉萨至山南红色旅游线路。在这期间，各地市也不断推出红色旅游景区景点，如拉萨推出林周农场作为红色教育基地，山南打造了山南克松第一党支部红色展馆。昌都市则以“红色旅游+乡村旅游”为主要思路，从2015年起连续五年开展“跨越横断山脉重走金珠玛米之路”徒步活动，以江达县为中心全力打造“红色旅游”品牌，支持西藏解放第一村——江达县岗托村的发展。

（二）西藏红色旅游开发策略

通过对西藏红色旅游资源的整理和分析，可以看出西藏红色资源在国内虽不具广泛影响力，但地方文化与历史特色明显，红色资源主题内容清晰，空间分布与资源主题存在一定关联。同时，西藏红色资源空间分布分散，单体资源丰度和影响力较弱。基于对西藏红色资源存量和特征的分析，结合目前西藏红色旅游发展现状，提出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开发优化策略。

1、明确西藏红色旅游发展功能定位

西藏的典型旅游吸引物是高原自然资源和藏文化类人文资源，红色旅游资源影响力较弱。若使西藏红色旅游发挥吸引外地旅游者入藏旅游的功能，显得不切实际。但西藏红色旅游资源有明显的地方特色，能够成为地方传奇的载体，发挥促进西藏当地各族人民了解西藏历史、正确看待西藏发展历程的功能，进而形成对国家的认同。因此，现阶段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向产品转化方面，应更多关注本地红色旅游者，研究西藏自治区内各类潜在旅游者的红色旅游需求特征，针对西藏大中专院校、中小学、机关事业单位和其他人群需求，形成红色研学、红色教育等多种产品，发挥西藏红色旅游的社会功能。

2、突出西藏红色资源地方特征

正确认知西藏红色旅游资源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整理宣传西藏红色文化、红色精神和红色故事，树立西藏红色旅游形象，突出西藏红色资源地方特色。对原址开发存在困难的资源，可用异地展陈的方式予以再现。增强红色旅游景区解说系统的明确性、科学性和民族性。借助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分布广的空间特征，促进每个地市形成有地方代表性和地方影响力的红色功能区。

3、因地制宜选取不同开发模式

在红色旅游资源开发模式选择上，不同地市针对本区域红色旅游资源特征和旅游发展阶段特征，因地制宜地选取不同模式。旅游发展起步地区可主要依托政策支持，开发形成纪念馆、纪念地、博物馆等产品形态，旨在使红色旅游成为当地历史和爱国主义教育的载体。对旅游较发达的地区，可酌情采用业态共生等红色旅游发展新模式，重视产业融合，促进红色旅游与民族乡村、民族文化、高原农牧业等联动开发，增加西藏红色旅游的生动性，发挥旅游带动效应。

结语

一直以来，各界对西藏红色旅游都存在认知偏差。本文通过多次实地调研，梳理了西藏红色旅游资源存量和特征，从资源视角提出西藏红色旅游发展优化策略。红色旅游是西藏影响力较弱的旅游类型，但西藏红色资源地方性显著。作为思想教育和红色文化的传播载体，西藏红色旅游可能会显现出功能和发展特征，因此，其发展动力、开发模式、红色体验、功能机制等问题都是值得进一步探索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