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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乡组诗

2021-06-28倪平方

雨露风 2021年4期
关键词:原乡

原乡居

听从内心的召唤

在四月春笋破土的晨梦中

我快马加鞭惊动了一千滴露水

回到大雾弥漫的村庄

原乡居移去多余的虚词

敞开竹篱笆打开窗户

仿宋砖木结构的檐角挥手招呼

为我拂去一路而来的尘土

原乡居的院落

此时开出自由的花

成为卧室里棉被面的主图饰

一定会给够我想要的温暖

与花一同生长的是小草

怀着并不高大的理想

愿意为我的每一步前行俯首

給予最安全最温柔的呵护

院子里的新竹开始提供临摹

远山还刚刚从沉睡中醒来

所托的梦还未被飞过的白鹭带走

就破碎在了山溪里

疯长的野笋尖尖细细如一枚针

像游走在母亲手里

缝合沧桑的针脚里总能认出来时的路

于是静静养息于原乡居

看院里小小的人工池

试图掩饰自持的现代性

学着用水墨技法描绘一双燕子

在檐角下悄悄呢喃的情话

原乡坡

在进入千亩瀛洲梅园之前

行走原乡的你必须经过一个山坡

在攀爬原乡坡之前

你必须学会物化了自己

必须掌握一门非人类交流的语言

比如你爬上向阳的原乡坡

你会看到一块石头与另一块石头相拥

你还能聆听到它们在窃窃私语

它们也许会说出

等待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你把目光投向更为遥远

将脚步调频到更为积极与勤快

此时天空开始撒下喷薄的爱

整个原乡都被调出了浩荡的绿意

似乎要去赶赴一场千年的约定

从未曾顾及时光  自然与天地

以及落叶  枯萎和苍茫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自鸣得意

都被原乡这座小山坡托举着

即便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因为这个原乡坡的坡度不大不小

刚好是每一个人内心的角度

原乡亭

在原乡的瀛洲梅园里

就有十二座不同高度与内涵的亭子

一条用原枕木铺就的游步道

让亭子像月份一样整齐均匀分布

你无论从哪一个月份开始

最后你只有走完这十二个亭子

才算真正来过原乡

才在青山绿水草长花艳里

安放下浓郁得难以化解的乡念乡情

绝不错过每一个月份的精彩

飞越的目光总会选择最高的亭子

在最向阳的山坡之上

山风在这里一顿就涣散了

众鸟侧身而过

带走了江南日渐湿润的惆怅

隔着存不住雨水的寂寞

我试图找到高山流水的隐私

不借助焦尾梧桐的琴声

驻足原乡亭歇息

再等一会儿吧

就等着白鹭振翅飞来

将从哪里来的我们原路带回去

原乡井

原乡立足广袤无边的大地

把根深深扎进每一位游子的心田

思念也深邃得难以破译

水是当下最恰当的表现形态

隐忍  明澈  澄净

远离浮华而存在

它静默在自己的深刻里

每一次与之对话

都带着黝黑的铜质的回音

那是原乡井不易外宣的偈语

在高耸入云的原乡树下

樵耕渔牧主题雕塑的转角

一直留有大量假设空间的原乡井

十分安详  近乎圆满

接洽这么多陌生的奔涌而来的乡愁

悲悯的天空下

无处安放的灵魂随意游走

原乡井小心翼翼

如一件形似钵盆的法器

一一安纳众生所托

即使言语不通

即使所望无辜

原乡桃

西塞山下栽种的桃子味道特好

这个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被唐代的张志和一不小心就公开了

戳穿了千百年还在到处泄密

西塞山前的原乡桃在阳光下

散发着千百年来不变的迷人光辉

静静地高居在每一根枝头

一位  又一位

细细品读每一位前来原乡的人

远离故乡来到原乡之人

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湖泊

能映出桃花  蝉鸣  落日和母亲

如此执着压弯了嫩脆的枝条

原乡桃从未放弃追逐阳光的信念

在学会飞翔的那一刻

总会把自己浓缩成一枚桃核

被遗弃在了无关紧要的小小角落里

多少年了我已经习惯活在你的圆润中

习惯了一起听风一同沐雨

把梦想的芬芳播进春天原乡的泥土里

初夏的渡口  原乡的汛期姗姗而来

原乡桃能否擎出你的果实

还是一树的桃花依旧笑春风

原乡茶

保持沉默并不等于否认

茶圣陆羽一直就寄居在这里

诗僧皎然以慈悲与才情

以“茶道”将陆羽留在了妙喜寺

留在了霞雾(幕)山东北麓的原乡

绿水青山记取了这枚与众不同的茶叶

一条鲜为人知的陆羽古道

弯弯曲曲此起彼伏

起始于唐代的妙喜寺黄浦桥

串起了珍珠泉  饮马池山  杼山

霞雾泉  霞雾(幕)山  福源寺

另一头连接现在原乡的吴越桥

当诸多产茶区都在抢注茶圣

所有的财力精力倾注力都滑向声誉

小心翼翼呵护着精行俭德的妙西

一直遵照祖先流传下来的遗训

在原乡的对面  背面甚至全面

鞠躬尽瘁  认真仔细

只栽种名为三癸雨芽的绿茶

让每一片茶叶尽情吐绿

忘情舒展纤细香嫩的体形

吐纳清新的空气

酿造阳光雨露

反复修为  苦尽甘来

成就一杯最独特的原乡茶

喝着喝着如此风轻云淡

谁都不会在意原乡茶

也曾历尽人间疾苦

生离死别  寒冻火烤

却从未开口夙叹学会放弃

原乡草

在原乡除了婀娜多姿的花和蝴蝶

还有就是低于鲜花与蝴蝶的草

青草  马鞭草  粉黛乱子草

都在风中摇曳  不表态

独自沉醉在内敛的佛性中

在春天里掩藏萌动的心收敛长势

即使错过一些好时光

原乡草仍守着斜坡与原野

寂然晃动着属于自己的绿色荡漾

直到深秋过后它才开始发言

仰首劝慰百花学会善良

在柿子树下商量怎样携手联合

一起努力阻止春色从人间的逃离

走进原乡  原乡草离我们越来越近

就像我多年未见的朋友

给我问候  陪我一起飞奔

裹住我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免受伤害

尽情享受这美妙的时光

不断贴近原乡草

才发现得要有多爱才能

在人间铺展开这无比舒意的绿绒毯

别小看一株株的原乡草那么羸弱

连成一片就是无边的春色

原乡花

来到原乡  左转走进吉缘花田

沿路兩旁的樱花

还有成片的格桑花

都高举着亲人般的热情和问候

令你总要感慨

原乡真的就是你上辈子居住的村庄

这辈子一直追逐想要抵达的家园

原乡的花一年四季都在绽放

在这个有山有水可以盛放乡愁的地方

每一朵鲜花都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忽略了那些绚丽的色彩

迎风而动的姿态

依然还是最温暖的乡音乡情

顺着花儿自然的朝向

就在花粉传播的脚步里

你会认出那条最好走的归乡路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所有的回忆都奔向远方

应该不会再有零星记忆留给一朵花

不会再关注花儿曾带着微笑

凋零在原乡厚实的泥地里

渐渐腐烂  终为尘土

花儿一定会以生命敬献诗歌

只因这花儿怒放在原乡

如同村口盼你归来的白发双亲

一直等待着你来欣赏并采撷

原乡竹

在原乡雨水显得一点都不多余

比如春天就换回了无数竹的拔地而起

突破了泥土迂腐不堪的最后防线

铆足了劲的竹笋

一棵棵都往上面的空间延长生命线

即使穿透自己的内心

原乡竹正一节一节地前行

追梦只是为了让微笑摇曳在沟壑之上

期待远方的人归来

以回乡的脚步

亲自度量原乡竹每一节的长度

以浓郁的乡思

亲手填补原乡竹每一节的空虚

别在意它总会节外生枝

当最深情的笔端触摸到你的视觉

“沙沙”的婆娑声侵袭你的听觉

它开始穿透自己的内心

也穿透一个古老世纪的谏言

连同深深扎进青山破岩的根系

树立起中国书画里独一无二的形象

一同抵达最深远的水墨意境

原乡竹  不顾及思念的烘托

在我行我素的经验中独行

哪怕因而消瘦成毫无营养的艺术

依然坚韧不拔丝毫没有一丝委曲变通

原乡鹿

一声呦呦鸣叫摇醒了原乡的春梦

从原乡农场里走出的鹿

呼吸了第一口清新的空气

好看的鹿角上闪动着一片嫩绿

青葱着绵延至远方

泥土自远方而来的萌动

倾斜了原乡的地平线

原乡鹿  开始泛滥多愁善感

如同江南梅雨时节的汛期

再也迈不开撒欢的步子

捂得发霉的脚印

甚至无法兑现承诺

只能和自己的身影一块繁衍

清寡恬淡的光景

很难想象在我描述之前

枝条清瘦怎样点缀清冷的秋

林深处被迫逃离的原乡鹿

安静如一位女词人

摁住这些容易令人躁动的修辞

过滤掉秋日里寂寞的要素

在原乡收藏起整个草地

开始学会适应极其开阔的视野

原乡鹿会赶在冬天来临前

点燃内心不息的火焰

这自觉的姿势可爱极了

像极了是我们前世的亲人

原乡画

蝴蝶翩翩飞  矮脚马奔跑

原乡的景色不需要写生

这里的主色调除了绿还是绿

在我的心里已经无数遍比对确认

画卷徐徐铺展  丝竹开始繁盛

桨声划动垂柳掩映下的溪水

凌乱了一树暗香的梅花

只等待那懂得的人来整理

更多的纸制的幻象叠生

出色表现知足与安宁的绿色

大面积地涌来又褪去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完全无法面对这样的艺术创作

猶如面对袅袅的炊烟

模仿着原乡树下翘首期盼的母亲

走在原乡的田头林间

我们都只是随意的一条色线

甚至只是一个墨点

带着单薄而空灵的魂魄

却组成了一幅最完美的原乡画

原乡人

满眼的稻禾越来越重

只向大地倾斜

这土生土长的庄稼

被这个季节慷慨解囊

以取悦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原乡人

不只是稻禾

还有玉米、黄桃、地瓜、玫瑰

仿佛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

都选择这个金黄的季节

为你动容为你倾倒

风姿绰约的样子

完全忽略了原乡丰收节的内容

这个季节,原乡人的时光

都被镀上了黄金

金灿灿的极其富有

每一份喜悦里都满含殷实

每一声问候里都充满热情

走进原乡的那一刻

你已从旧家谱里走出

来到这里你就成了原乡人

从此只关心粮食与蔬菜

作者简介:倪平方,70后,全国400多万“一代中师生”一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爱诗30年,始终认为“写诗,意味着我还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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