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齐治平:邱浚家风传承与儒家理想的融合互益
2021-06-28程时用吴和清涂天荧
程时用,吴和清,涂天荧
(1.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2.广州市番禺区工商职业技术学校,广东 广州 510300;3.广东轻工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300)
一、邱浚幼承祖训,立志济天下
邱浚七岁,慈父邱传英年早逝。其祖父邱普痛定思痛,写下了用来自勉的诗句,即“嗟无一子堪供老,喜有双孙可继宗”,毅然承担起教育孙辈的重任。可继堂是邱普教育孙辈的主要场所,是“琼台邱氏之正寝也”,此处为邱氏建筑的主体部分。之所以命名为“可继堂”,是该屋倒塌之后重修,邱浚为纪念先人、勉励后代而名,“堂以可继名,摘先祖思贻公所题堂楣对句语也。”
邱浚在《可继堂记》中生动形象地记录了邱普教孙立志的情景:“一日,先祖坐堂上,兄与浚偕侍。公谓兄源曰:‘尔主宗祀,承吾世业,隐而为良医,以济家乡,可也。”邱浚“生有异质,读书过目成诵,日记数千言,六岁信口为诗”,祖父发现了他这一特征,于是对他说:“尔立门户,拓吾祖业,达而为良相,以济天下,可也。”邱普对家族发展规划十分明确,邱源继承医学祖业,保证家族发展的基本物质条件。邱浚拓宽祖业,科举入仕,尝试“修齐治平”的儒家之道。对于年纪尚小的邱氏兄弟而言,他们虽然“不知先祖之言为何如?然自是亦知惕厉自持,不敢失坠。”但根据祖父训诫,幼小心灵中已立下“以济家乡”或“以济天下”之志,进行了从医或从儒的人生选择。虽然人生道路变幻莫测,邱浚一直铭记祖父教诲,砥砺前行,“如是,庶乎为邱氏之孝子矣乎!不然,则辱祖悖亲,其不孝也莫大焉”[6]可继堂记。检阅《可继堂记》之后,既可以看到邱浚对祖父充满了思念,也能从中感受到海南邱氏浓郁的“忠孝之风”。
想要实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目标,读书修身是每一位儒士必经之路,邱浚亦不例外。邱父早逝,家庭无人庇护,虽然家中的藏书已破万卷,可是也“多为人取去,其存者盖无几。”[6]藏书石室记邱浚年少之时酷爱读书,但在藏书相对贫乏的琼州半岛,博览群书实属不易,且因经济状况不佳,邱浚所读之书大多非其所有,要么借读于市肆,要么访求假抄于亲友处。有时为了借到一本书,他“远涉数百里,转浼至数十人。积久至三五年而后得者”,甚至于“为人所厌薄,厉声色相拒,其颛笃如此”[8]。邱浚勤奋好学的精神一直激励着琼州后学。他胸怀“济天下”之宏伟蓝图,提倡实学,读书必求经世致用:“于凡天下户口、边塞、兵马、盐铁之事,无不究诸心,意谓一旦出而见售,于是随所任使,庶几有以藉手致用。”[6]愿丰轩记正是这样孜孜不倦的追求,邱浚取得了卓越成就,《四库全书提要》中对其作出这样的评价:“浚记诵淹博,冠绝一时,文章尔雅,有明一代,不得不置作者之列。”同时,明代的《本朝分省人物考》之中,也称其为“著述甚富,世称博学,为我朝之冠”[9]。
二、邱氏清贫自守家风,子孙甲第延绵
邱浚祖父邱普,担任海南临高医学训科一职,邱普“性有阴德,为良医”[8],待人宽厚,生活清贫,乐善好施,深为同乡所称颂。有史为证:“宣德甲寅,郡大饥,白骨遍野,普有第一水桥地,舍为义冢,躬求全骨比埋之,封茔累累,凡百余所,遇清明节,必洒以杯酒、粝饭,其所行自少至老,多类此。”[7]在家庭教育上,邱普言传身教,并且将家族发展的希望寄托于邱浚兄弟。邱浚对此铭记于心,晚年依然历历在目,流露于笔端:“先祖平生止一子,上无叔伯,旁无兄弟,群从推而远之,亦无宗族,茕茕然仅二孙存。上系宗彷之重,如一丝之引千钧也。”[6]可继堂记从邱普到邱浚的所作所为,正体现了家庭成员对家族发展的努力与贡献。
邱浚“父讳传,早卒”[8],继而祖父辞世,他在悼念亡兄时,饱含深情,描写悲惨的家庭生活:“嗟我与兄,少年失怙。赖祖鞠育,未几亦故。母氏寡居,门户单薄。世情浇漓,生理萧索。”慈母之教育,生活之艰辛,让邱浚增强了责任感,更加奋发图强,“宗祀所系,在我二人。”[6]祭先兄文这是宗法制社会中男性的使命。
邱母李氏,出生书香门第,其父李奕周是海南澄迈县国子监贡生,家庭环境的熏陶,使得邱母知书达理,贤惠善良。邱传离世后,李氏守寡终生,“守志训之”。对此,焦映汉曾经这样评价:“母李氏守志食贫,顾复教诲,有孟母风。”[10]邱浚在京为官时,李氏依然坚持亲自写信慰问和嘱托:“戒谆谆以忠谨,图报国为言”。李氏辛勤的一生是岭南“孤母抚婴”的典型代表,成为岭南女性学习的榜样。天顺元年,担任琼山知县的陈用己和琼州知府黄瓒共同上奏朝廷,明英宗赐封李氏为“节妇”。成化三年,明宪宗下令,在琼州府设立“李氏贞节坊”,同时大学土彭时为其撰写《旌表琼山县李节妇碑铭》。1471年,明宪宗再度下旨,令琼州知府吴琛前去谕祭,而此时邱浚在翰林院担任侍讲,并非显官要职,邱母却能得到如此崇高的赐祭,这说明朝廷对李氏行为的肯定。邱浚担任大学士后,李氏又被追赠为正一品夫人。李氏所体现出的贤良美德恰恰是儒家宣扬和提倡的传统道德,既孕育了“中兴贤辅”的邱浚,又逐步造就了邱氏忠孝有节、清贫自守的家风,同时促进了海南朴素民风的形成,这也是朝廷频频表彰李氏的根本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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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浚一生勤奋好学,始终保持“介慎、廉静”的人生态度,“为时人之所不可及”。邱浚虽位极人臣,但他以天下为己任,为官清廉,倡导简约,身体力行,抑制社会腐败之风,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克勤克俭,堪称表率。他节衣缩食,“自处无异韦布”,而且居住之所也非常朴素,“第宅不逾齐民……规模卑陋,聊蔽风雨”;在钱财方面,他“所得俸余即充官费,绝无赢余”。邱浚病逝以后,朝廷派官员前往奔丧,并一路护送邱浚灵柩南归,他的遗物之中除了御赐的银钱以外,就只剩下数万卷的书籍。弘治皇帝闻言,嗟叹连连,遂下令“辍视朝一日”,以表哀悼,并追封邱浚为太傅和左柱国,谥号文庄。岭南香山的黄瑜对邱浚非常敬仰,称赞道:“历官四十年,俸禄所入,惟得指挥张淮一园而已,京师城东私第,始终不易。”[11]黄瑜的评价,体现了邱浚对岭南后学的影响。
邱氏良好学风的形成,是一代代家族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邱浚的夫人吴氏,端庄贤德,恪守妇道,以严厉之姿治家:“夫人持家有条,门户清肃,家庭无敢擅官司、横邻里者,乡人大德之。”邱氏忠孝有节、清贫自守之家风为琼州人民作出了良好榜样。随着邱浚政治地位迁升,吴氏更洁身自爱、处世严谨。史载,夫人携眷前往京城之时,“沿途藩臬郡县饯馈无虚日,锱铢屏弃不受,士夫莫不称叹”[12]。可见,邱氏优良家风浸润了中华大地。经过邱浚夫妇的不懈努力和家族成员的共同努力,邱氏家族“忠孝有节、清贫自守”的家风得到继承和发展。在这一优良家风的引导下,邱氏家族人才辈出(见图1),经久不息。
图1 明代海南邱氏世系图
三、邱浚廉静戒慎,德泽后世
明朝学者和刑部尚书何乔新曾经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岭南人物,自张文献公有声于唐,余襄公、崔清献公有声于宋,迨公四人焉”,认为邱浚是唐宋明三代岭南最杰出的四人物之一。邱浚品学兼优,德高望重,在政治、文学、教育和理学等诸多方面都硕果累累,在科考、著书立作和为政利民等层面上,都是琼州人民学习的楷模。邱浚一生清正廉洁,事必躬亲,也受到了后人的高度赞扬,其墓志铭曰:“公自少嗜学,博极群书,廉介持正,尝以宽大启上心,忠爱变士习。……晚年左目失明,仍手不释卷,写作不辍,但绝莫为近幸之作。其廉静好学戒慎风范,堪典型于后世矣。”[17]这是邱浚一生中肯的评价。
正统九年(1444),邱浚离开琼州前去广州,乡试中摘得头名举人。三年之后,赴京会试,却名落孙山。为了完成祖父之志,担负起振兴家族的使命,邱浚入太学肄业,寒窗苦读六年之久。景泰二年(1451),他再度参与科考,仍然未得功名。翌年再度上京,继续就读于太学之中。直到景泰五年,他“复试于礼部,名列前列,廷试为第二甲第一名”[18]。经过二度挫折,邱浚终于取得功名。
连续多年的苦读,邱浚对读书做学问形成了独特的见解。在读书内容上,他强调精博结合,以精为贵。具体来说,“书不贵多而贵精,学必由约而后可以致于博。精而约之以尽其多与博,则气质由是而变化,心志由是而开朗,德业由是而崇广”[6]藏书石室记;在读书方法上,他提出要与友人进行共同研讨,认为“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因此,他“每遇名流,必质问辩难,以求至当,故其书皆足传世。”在读书方式上,他主张劳逸结合,认为“成其功于进德修业之际,养其心于玩物适情之余”[12]。同时,应当向圣人学习,将其处世、修身、为人和为学之姿奉为典范,不断地完善和丰富自我。如果“践履之间异于操笔,修为之际戾于立言”,“考其所存所行乃至于无一事与所学相当者”[6]陈惟学字说,是不可实现圣贤之道的。至于读书做学问的目的,邱浚非常明确,就是培养德才兼备的人才来治理国家,因为“为治之道,在于用人;用人之道,在于任官。人君之任官,惟其贤而有德,才而能者则用之。”[6]大学衍义补序邱浚怀揣着济世为民的理想,“自幼有志于学,凡身之所至,耳目之所见闻,心思之所注想,苟有益于斯世斯民者,无一而不究诸心焉。”[6]送蒋生归省诗序
明初,朝廷非常重视学校教育,而“英宗天顺以后,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人才亦为科目所限,而教习庶吉士渐渐变成有名无实”[19],当时的社会上十分流行轻浮之风,对此,翰林院并不重用富有才学之人,而且选拔人才又采用抓阄、置签之法。更有甚者,“自贡举法行,学者知以摘经拟题为志,其所最切者唯四子一经之笺是钻是窥,余则漫不加省,与之交谈,两目瞪然视,舌本强不能对”[20]。邱浚忧国忧民,对这种现象进行严厉批判:“士子登名朝列,有不知史册名目、朝代先后、字体偏旁者。”[21]在成化时期,士风每况愈下,史料中曾经这样描述士子们的状态:“群然居学校中,博弈饮酒,议论州县长短官政得失。其稍循理者,亦唯饱食安逸以度岁月……唯积日待时以需次出身而已;其向学者亦多不务正学,而学为异端小术;中有一人焉学正学矣,而又多一曝十寒半途而废。”[22]邱浚通过“整顿太学不良士习、扭转士子考试文风、改良历事监生制度等系列改革举措,对明朝中后期学校教育风气的扭转以及社会文化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23]。并且他以身示范,从担任庶吉士至户部尚书的九次职位升迁,都是依靠著书立说、真才实学而获得(详见表1),为文人志士作出了表率。
表1 邱浚著作与官阶关系表
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在邱浚之曾孙邱郊的盛邀之下,海瑞前往乐耕亭谈古论今,并于此时写出了《乐耕亭记》:“始予未接西野先生,意一豢养之人云尔。获交数岁,见其诵砥行廉隅之士,欣欣然羡焉。若有企望弗及之意。呜呼休哉!兹世禄之难也。交益久,见其闻仁笃俭约之行,欣欣然羡焉,行且钦崇敕厥躬、诗礼训厥子,败度维欲,败礼维纵,将深愧弗为焉。”海瑞曾经陈述道,在此次交游以前,他觉得如同其他的名士之后一般,邱郊也仅是一个“豢养之人”。日久见人心,海瑞之后改变了原先的看法,他看到的邱郊为人谦逊、品行正直,他有时甚至会自叹不如。海瑞对邱郊由蔑视到敬仰的转变,实则是他对邱氏家族人格学养的认知,更是对邱氏家规庭训、家风文化的推崇。正如海南大学张朔人教授所评:邱浚是海南学士的学习楷模,他引领了当地的士风,后来的王佐和王士衡等为官之人都以其为榜样[24]。
四、邱浚撰写《家礼仪节》,进行乡村教化
明代以后,“以家达乡”亦成为士大夫实现人生理想的途径之一。目睹家乡与京城的文化差异,邱浚撰写《家礼仪节》,实施乡村教化;邱浚花费自己所有积蓄,新建藏书石屋,购买数千卷书置于其中,供人阅读,并撰写《藏书石屋记》,回忆自己求学读书经历,鼓励家族子弟及琼州青年才俊。
在“兼济天下”的理想中,邱浚一直坚持以“礼治天下”原则,认为“礼”是人与兽、国与国之根本区别:“礼之在天下,不可一日无也,中国之所以异于殊方,人类之所以异于禽兽,以其有礼也。”成化六年(1470),母亲去世以后,邱浚回琼山,守孝三年。守制期间,亲睹琼县乡村不良民俗,礼崩乐坏,“成周以礼持世,上至王朝以至于士庶人之家,莫不有礼,秦火之厄,所余无几,汉魏以来,王朝郡国之礼,虽或有所施行,而民庶之家,则荡然无余矣……”于是,为敦教化、以正礼俗纲,他“窃以家礼一书,诚辟邪说,正人心之本也,使天下之人诵此书,家行此礼,慎终追远有仪,儒道岂有不振哉”。但由于《家礼》年代较远,文字深奥,有些礼节已无法实行,于是博采众长,独成《邱公家礼仪节》。
对于成书的过程,邱浚自己这样陈述道:“自少有志于礼学,意谓海内文献所在,其于是礼必能家行而人习之也。出而北仕于中朝,然后知世之行是礼者,盖亦鲜焉。询其所以不行之故,咸曰:‘礼文深奥而其事未易以行也。’是以不揆愚陋,窃取文公家礼本注,约为仪节而易以浅近之言,使人易晓而可行。”[6]家节仪礼序于是引用了《仪礼》《仪礼注疏》《仪礼经传通解》《礼记》《礼记注疏》《礼记大全》《礼记慕言》《周礼》《春秋左氏公羊传》《白虎通》《汉书》《郭氏葬经》《五礼》《古今家祭礼》《温公书仪》《韩魏公古今祭式》《三家礼》《吕汲公家祭仪》《宋朝文鑑》《程氏遗书》《晁氏客语》《李鹿诗友谈记》《高氏厚经礼》等28本书,著作《邱公家礼仪节》。
该书对后世影响很大,明代莫如忠指出:“邱文庄《家礼仪节》一编,士大夫家多有之。”[25]从此之后,琼州的风气发生了巨变,对于此种情况,邱浚在《琼山县学记》进行了这样的描述:“皇朝洪武中,姚江赵谦古则来典教事,一时士类翕然从之,文风用是丕变,至今琼人家尚文公礼,而人读孔予书,洗千古介鳞之陋。”[6]琼山县学记而稍后的《南溟奇甸赋》中,邱浚记录了人才培养的效果:“今则礼义之俗日新矣,弦诵之声相闻矣,衣冠礼乐彬彬然盛矣,北仕于中国,而与四方髦士相后先矣。”[6]南溟奇甸赋《家礼仪节》在全国其他区域也传播广泛。清人黄虞稷则评价说:“本之考亭,参以明制,世多遵行之。”[26]明代中山黄佐《泰泉乡礼》的体例及内容,直接受到此作的影响。
五、邱浚撰写《大学衍义补》,实现经国济民宏愿
在我国古代,对于每位儒者来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他们坚持的信念。从小就怀有“兼济天下”理想的邱浚在位极人臣之后,廉洁奉公,刚正耿直,素来被誉为“布衣卿相”,同时,他也被奉为琼州乡贤。在晚年时,他虽左眼不幸失明,可是依然笔耕不辍,对治国谋略进行广泛研究,在医学、军事、文学、经济和教育等方面都有涉足。为实现经国济民的宏愿,面对王朝面临的各种问题,邱浚不顾自己日渐衰弱的身体,在年届五十之时,“暇日,因采六经诸史百氏之言,汇辑十年,仅成此书,用以补真氏之缺也”[27],坚持写作,历时10年,创作出洋洋数百万字的理学著述《大学衍义补》。此作对明清两代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其中一系列“治国、平天下”的政策建议,得到了皇帝以及学者们的肯定和高度评价。
《大学》是儒学中纲领性的典籍,1700多字的篇幅,内容丰富。针对“修己治人”方面的内容,宋儒将其划分成三纲八目,它们分别是指亲民、至善、格物、明明德、致知、诚意、齐家、治国、正心、修身、平天下。宋代学者真德秀所作《大学衍义》,只写了八条目中的“修己”前六条。邱浚继续真氏之作,就“治人”的治国、平天下内容,进行演绎、发挥。在“治国平天下之要”这个大题目之下,邱浚标举了十二个题目,它们分别是固邦本、制国用、正朝廷、正百官、明礼乐、秩祭祀、慎刑宪、严武备、崇教化、备规制、驭夷狄和成功化。他立足于外交、经济、军事、政治和文化等多个层面,作了全面系统的论述。每个题目之下,视内容之多寡,又分小目若干,共计设小目119个。《大学衍义补》内容覆盖面之广,资料之丰富,为当时统治者提供了大量的治理国家所需要的理论策略和方式方法,实为建立大有为政府之典范[15]1。该书的副名为《治国平天下之要》,是我国第一部将儒家由“内圣”而“外王”的经世思想与实践形成著作,比黄宗羲、顾炎武等经世思想家早约二百年,比清氏之经世学派魏源、冯桂芬、郑观应等要早约四百年。
在邱浚的各种著述中,素来最受推崇的当属《大学衍义补》。对于该著作,明人何歆曾提道:“其考据精详,议论宏博,且为文温润;典雅,不怪不华,比之韩柳欧苏,是各自成一家之言……要亦韩柳欧苏之俦,与邱公《大学衍义补》,俱世不可无者也。”清人温汝能这样评价:“有明一代,吾粤文章昌明博大无逾邱琼台、黄泰泉”,“琼台集及《大学衍义补》,已家有其书。而泰泉集尚未甚显”[7]。在《四库全书》中,清朝纪昀曲曾经写道:“浚博崇旁搜,补所未备,兼资体用,实足羽翼而行。且浚学本淹贯,又习知旧典,故所条列元元本本,贯串古今,亦复具有根底……其书要不为不用也”,高度评价邱浚学识的渊博,以及其著述《大学衍义补》取材之丰。对此,在国学名家钱穆看来,该书“憎卓然得学统之正,伟然揽学林之要,全国学者传诵其书,至于清末,历四五百载,弗辍弗衰。盖文庄不仅为琼岛之大人物,乃中国史上第一流人物也”[28]。在《四库全书》中,共计收录了12种琼人著述,其中邱浚的作品就达到了5种。
此书受到历代统治者的重视采用。明孝宗对该书加以好评及嘉奖:“该书考据精详,论述该博,有补于政治,朕甚嘉之。赏赐金币,并命刊行。”[29]明神宗于万历初年梓行,亲为制序:“……为孔曾之羽翼,有功于《大学》不浅”[6]御制序。明武宗正德十年(1515),朝廷准巡按御史之奏,以邱浚著垂训有功世道,特旨赐景贤祠奉祀于乡,以风示天下,近世文臣深受影响,形成前所未见之势。
清朝顺治时期,“敕是书颁行庠序(地方学校)出论(取以命题)乡会(指乡试会试)圣作物睹,表建景从”,发展成全国参与科考者必读之书。对于地方官员来说,他们也将《大学衍义补》视为其执政的指导,比如清朝漕抚大中丞蔡士英,出版卢陵聂子《大学衍义补》的删节本,并将之放于案头,以便用于参考。对于这一做法,大儒钱枚表示高度的肯定:“药虽进于医手,方多传于古人,是书固方哉。得以此敷于上下,吾道之天不夜,斯文之日再中,余虽老惫,犹将击壤而歌之”[6]大学衍义补序。虽然《大学衍义补》当中的某些理论,在明朝并未推行,可是于清朝中却被大量实施。比如政府对粮食加以调控的问题,一直到康熙时期才被实行,保障了粮价的稳定,促进了当时经济的快速发展,利国利民。
明朝之后的学者注重对《大学衍义补》的探究,并引用其中的某些观点来提升自己著述的影响力。在明末清初,顾炎武就曾借助于当中的经济资料,来指出江南的税收问题。而关于经世致用方面的著作,则援引其中的一些文章,比如陈子龙等人的《皇明经世文编》,以及王沂的《续文献通考》等。同时,还有部分学者模仿邱浚的《大学衍义补》而著书。比如在明万历晚期,陈仁锡的《皇明世法录》,以及邹观光的《绩大学衍义补》便是其中的典型例子,他们都深受《大学衍义补》的一定影响。
在明清时期,《大学衍义补》在全世界范围内盛行,国外对其也给予高度关注。日本天皇在宽正年间,下令出版该书以便大臣学习,进而达到巩固统治的目标。直到近现代,日本学者依然高度评价邱浚:“邱浚纯然是一位朱子学者,特别是对经济之策尤为卓越。他是孝宗手里录用的贤相之一”“有明一代,多彩多姿的海南人物中,最杰出的就是邱浚和海瑞。然而他们两个人不但使海南人引为荣耀,而且也是中国全土的学者,政治家。所以他们是海南人士中之双壁。”[30]1497年,《大学衍义补》在朝鲜盛传,李朝当时也下令印刷,对其中的统治术加以学习与利用。
总之,“邱浚,以他的人品、才华、学识、著述、乡情、官德,为自己在海南文化史上,树立了一座继往开来的丰碑”[31]。《明名臣录》评赞他说:“邱浚为官数十年,高居相位,严于律己,一丝不苟,集好学、介慎、廉静三种美德于一身,因而人称其生平三不及。自少自老,手不释卷,其好学一也;诗文满天下,绝不为近幸之作,其介慎二也;历官四十年,体禄所入,惟得指挥张淮一园而已。京师城东私第,始终不易,其廉静三也”[32]。邱浚的《朱子学的》《琼台会稿》《家礼仪节》和《世史正纲》等著作在他晚年时已刻印发行,到明末天启、崇祯年间,它们“上已悬之于学宫,次亦供学士家之咀嚼矣”[33]。可见,他的著作在当时广为流传,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正如明朝广东大儒陈白沙云:“先生之志,见之于行事,先生之言,见之于著作,行由教宣,言以道传。”[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