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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考古资料探索汉匈关系

2021-06-24包苏那嘎何丽娟

关键词:和亲文化交流考古

包苏那嘎 何丽娟

摘 要:纵观汉朝与匈奴的关系,和亲与文化交流在汉匈关系史上有着突出地位。近年来,随着匈奴考古学的深入展开,在匈奴人活动的中心地域(即今蒙古国),发现了大量的墓葬、城址、聚落遗址等文化遗存。这些发现使我们对汉匈和亲政策及诸多方面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和认识,提供了丰富而详实的实物资料。本文拟就蒙古国匈奴贵族墓葬出土的汉代中原地区的物质文化遗存为主要考察对象,并结合文献史料,将汉匈和亲关系及北方草原游牧文化与中原农耕文化交流、互鉴与融合等方面做一探索。

关键词:汉匈关系;匈奴墓葬;考古;和亲;文化交流

中图分类号:K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21)02-0041-07

一、文献史料所见汉匈和亲

和亲,对汉匈友好和维护汉匈和平关系有着重要意义。纵观汉匈关系历史,虽然双方存在冲突,但汉朝实行的和亲政策成为处理汉匈关系的重要手段。和亲之约始于汉高祖刘邦,中经孝惠帝、吕后、文景帝均与匈奴明“和亲”约,翦伯赞先生说:“自汉高帝接受娄敬的建议与匈奴冒顿单于缔结和亲以后,他的继承人惠帝、文帝、景帝一贯的奉行这种和亲政策。”据崔明德先生统计,这一时期汉匈和亲共计10次(表1)。汉朝与匈奴之间交往方式多样,从汉高祖结和亲之约始至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年)与匈奴绝和亲为止,汉与匈奴,既有碰撞角逐,也有和平友好的和亲与盟誓。汉匈和亲始于西汉初期,史载:“高帝乃使刘敬奉宗室女公主为单于阏氏,岁奉匈奴絮缯酒米食物各有数,约为昆弟以和亲。”从此开创了中国古代历史上以“和亲”手段处理民族关系的先河。孝惠、高后时期,“复与匈奴和亲”。至孝文帝即位初期,仍沿用了和亲政策,又与匈奴和亲。通过和亲,汉朝一方面以公主嫁给匈奴单于为阏氏,又岁奉匈奴黄金千金和一定数量的絮、缯、酒、米、食物。另一方面,约为昆弟,互开关市,以关市的形式与匈奴开展贸易往来。汉文帝前元六年(前174年),匈奴冒顿单于死,子稽粥立,号老上单于。孝文帝遣宗室女公主为阏氏嫁给稽粥。孝文帝十四年(前166年),“(汉)乃使使遣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言和亲事。”汉匈双方对这次和亲较为重视,相互遣使,匈奴单于上书汉文帝说:“双方已和亲,两主欢说,寝兵休卒养马,世世昌乐,闟然更始。”汉朝亦回信表示,“朕与单于俱由此道,顺天恤民,世世相传,施之无穷,天下莫不咸便。”由此可见,和亲政策实现了汉朝与匈奴两族人民渴望和平,世世昌乐的愿望,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维护和巩固汉匈友好关系的纽带作用。汉景帝即位后,“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遣匈奴,遣公主,如故约。”汉武帝初期,“明和亲约束,厚遇,通关市,绕给之。匈奴自单于一下皆亲汉。”然而这期间虽有背和亲约,但仍以和亲往来为主。

梳理自汉高祖至汉武帝初期的汉匈和亲政策,汉朝基于“甥舅关系”“利动贪人”的和亲思想。匈奴方面,则通过和亲能够获取更多的汉代中原地区的财物,或者双方边境紧张时候以和亲来协调双方关系,以达到边境安稳的目的。就汉匈双方关系而言,通过和亲政策,汉匈之间保持了频繁的政治、经济、文化往来,以至出现了“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的情景。

前文已提及,汉匈和亲政策至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年)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延续至昭君出塞和亲事件为止。汉元帝竟宁元年(前33年)呼韩邪单于来朝,“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单于。”汉朝方面非常重视这次和亲,一方面对匈奴呼韩邪单于礼遇有加,史载“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盭绶,玉具剑……”另一方面,为此次和亲事件专门制作了纪念性物品,这在昭君出塞沿途的1954年内蒙古包头麻池古城汉墓中出土的刻有“单于天降”“单于和亲”等铭文瓦当(图1)得到证实。匈奴方面呼韩邪单于亲自入朝,这也是匈奴第一位入汉朝示以友好的单于,并表示,“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今其世世子孙尽如盟。”又上书说“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盡管汉朝没有答应保塞的事情,但充分反映了呼韩邪单于对和亲政策的认识,对于汉匈民族关系上的政治意义。

昭君出塞和亲进一步维护和巩固了汉匈友好关系,为后世之友好往来乃至东汉时期南匈奴的入塞夯实了思想基础。史载:“元寿二年(前1年),单于来朝(匈奴乌珠留若鞮单于),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之上林苑蒲陶宫。告知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它如河平时。”这在近年来,今蒙古国两汉时期匈奴贵族墓葬中频繁出土的汉代中原地区的物质文化遗存得到了印证。

二、匈奴考古材料所见汉匈之间文化交流

自19世纪末,苏联学者塔里克·格林采维奇对外贝加尔地区的匈奴墓葬发掘伊始,匈奴墓葬考古发现至今已有数千座,这些墓葬集中分布于中国北方地区、蒙古国、俄罗斯外贝加尔地区,其中就蒙古国境内发现2000余座(图2),也发现了很多匈奴时期的城址。这些匈奴墓葬和城址中出土了大量来自中原地区的器物,主要有铜镜、丝织品、漆器、车马器、建筑材料和日常生活用品等。

墓葬是反映一个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习俗各个方面的独特的空间缩影。蒙古国诺彦乌拉匈奴墓地,位于蒙古国中央省巴特孙布尔苏木境内,该墓葬主要分布在针叶松茂密的山谷苏吉格图、吉日木图、呼吉日图等山谷间。从形制上来说,墓葬分为“甲”字形墓葬和圆形石碓墓两种类型(图3)。考古工作者根据该墓地M6出土的“建平五年九月”纪念铭文的漆耳杯和铜镜等随葬品,将墓葬年代推断为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

匈奴墓葬形制及随葬木质棺椁、棺饰等都是反映匈奴单于及贵族崇尚汉代礼仪制度的重要实物佐证。从墓葬结构及棺椁制度来看,这些匈奴单于及贵族墓葬地表上建有土石混筑的方形封土台,并带有南向或东南方向的斜坡式墓道。封土台及墓道边框以石块围砌,墓室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通常墓室内置落叶松原木筑成的棺椁。在棺椁底板上通常铺有毛毯;木棺内侧与棺椁之间的回廊侧壁装饰丝、布织物,其上或绣有翼飞狼形象;在棺外部覆以丝帛物,其上装饰包金四瓣形金叶片、带状形棺饰;木棺表面髹黑、红漆,如苏珠克图M1木棺表面有髹漆饰有凤鸟纹图案。可见,这种墓葬结构同西汉贵族木椁墓很相似,匈奴单于及贵族仿效了西汉前期的棺椁制度是毋庸置疑的。

从蒙古国匈奴贵族墓地出土的大量汉代中原地区的文物证明,匈奴与汉朝的商贸交换是频繁的,而物品的种类和数量也丰富多样,包括丝织品、青铜器、漆器、车马具、玉石器及生活日常用品等,如汉元帝竟宁元年(前33年),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来朝,汉朝政府对其“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於黄龙时。”从诺彦乌拉、高勒毛都等匈奴贵族墓葬中出土的中原地区的遗物来看,更大程度上体现了汉王朝岁奉形式“馈赠”匈奴单于及贵族的馈赠品。凡此表明,汉代中原地区的物品深受匈奴单于及贵族们的喜爱,这种通过和亲而进行的商贸往来,使得汉匈双方在物资交流上形成了一定程度的相互依赖关系。

诺彦乌拉苏珠克图M6、M20、M46和高勒毛都M1、M20出土了保存较为完整的中原汉式朱轮华毂、安车羽盖车乘,车马构件有车厢、车盖、车轴、车轮、车辕、轭、车衡、车軥首、祕齧等,匈奴考古工作者对其进行了复原(图4)。安纬先生根据车辆装饰及车乘旁边的马具装饰,认为这三辆马车形式相近,均由青铜和铁器铸造,表现出与汉帝国所出者相同之铸造质量、工艺水平。从车体装饰漆和青铜零件来看,则无可置疑地多是源于汉式工艺的制造手法,漆是由中国引进。从其马具装饰和功能来看,这类车架应属轺车或安车的类型。汉文典籍中多次提及汉朝政府馈赠匈奴单于及贵族车辆的记述,如孝惠帝三年(前192年),高后馈赠匈奴冒顿单于“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甘露三年(前51年),汉宣帝给呼韩邪单于“赐以玺綬、冠带、衣裳、安车、驷马、黄金、锦绣、缯絮。”由此可知,汉朝赐给匈奴单于的车乘是一种作为礼仪性的馈赠物,这也在诺彦乌拉匈奴贵族墓葬和高勒毛都匈奴贵族墓葬出土的车乘零件得到反映。从原报告记述的车辆出土时的情况来看,这些车辆陪葬时车的部件由车体上拆卸下来置于椁上方的墓坑填土中,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属于丧葬礼仪功能中身份地位的重要象征。高勒毛都出土车驾均无使用过的痕迹,以其仪式性的功能来考虑,这些华丽的车辆有可能不过是用于彰显墓主尊贵的身份,其象征意义远远超过实用功能。2019年,由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和蒙古国乌兰巴托大学考古系组成的中蒙联合考古队,在蒙古国后杭爱省高勒毛都2墓地进行了科学发掘工作,分别编号为M189及其陪葬墓和M10。该匈奴贵族墓葬均出土了丰富的珍贵文物,发掘工作者依据出土汉代中原地区的同类器物青铜镜等(图5),将墓葬年代推定为公元1世纪早期至中期。墓葬形制整体呈甲字形,地面上用石块围绕墓室和墓道边缘砌出高1.5米左右高的墙,墙内填充砂石。其葬具为一棺两椁,均呈南——北方向放置,木棺外髹红漆,棺内底部铺有织物。随葬有兽面辅首铜器、鎏金银龙、玉带钩、木耳器等中原地区的文物。其中尤为引人注目是一对鎏金银龙(图6),迄今为止,这类单体龙器物在匈奴贵族墓葬中尚属首次发现,具有鲜明的汉代特点。

另外,发现产自中原地区的建筑材料、农具、玉器、丝织品和常见于蒙古国、外贝加尔、中亚等匈奴遗址出土的铜镜和漆器等遗物,都说明了匈奴与周边地区人群之间有着广泛交流。2014-2018年,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博物院与蒙古国游牧文化研究国际学院组成中蒙联合考古队,实施“匈奴城址与聚落的调查与发掘”项目,对匈奴时期和日门塔拉城址进行考古发掘。该城址俗称“三连城”,位于蒙古国后杭爱省乌贵诺尔苏木西北约20公里处,地处杭爱山脉东段北麓,出土了铜扣、铜刀、铁刀具和少量陶片等。

从匈奴墓葬中出土大量的丝织随葬品,其种类繁多,有锦绣、缯、絮、刺绣、绮、绢、帛等,这也是汉匈互通关市和汉廷馈赠给匈奴单于及贵族的主要物品。日本学者称这种贸易为“绢马交易”,并认为在汉朝与匈奴、鲜卑之间一直保持着活跃的绢马交易活动,并且由于绢马交易的缘故,必定有数量惊人的丝绸外流至长城以北,进入骑马民族国家的领土,并且从那里进入了西方世界,而当时控制着草原丝绸之路的匈奴人则扮演了传播和推动商贸文化的重要角色。检索汉文史料,有关漢朝馈赠给匈奴的物品中衣物的记载颇多,据《史记·匈奴列传》记载:汉文帝六年(前158年),“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服绣袷绮衣、绣袷长襦、锦袷袍各一,比余一,黄金饰具带一,黄金胥纰,绣十匹,棉三十匹,赤绨、緑繒各四十匹。”汉宣帝甘露年间赐给匈奴呼韩邪单于的馈赠物更加丰富,“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毂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同传称,“元寿二年(前1年),单于来朝,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从蒙古国诺彦乌拉、高勒毛都匈奴墓地发现的用华丽的丝绸缝制而成的衣物,有长袍、长裤、帽子、发套、鞋垫等(图7)。由此可见,通过和亲,汉朝的丝织品大量输入匈奴境内,匈奴单于及贵族以着汉式服饰为荣,“初,单于好汉缯絮食物。”蒙古国匈奴墓葬出土丝织品上有龙凤等中原传统的图案,尤其是“皇”“仙境”“颂唱万岁宜子孙”等汉字锦、龙纹绢都是汉代中原地区的优良产品。这些表明,当时匈奴人对中原汉地丝织品的使用也是很普遍的,匈奴单于及贵族都身着汉代丝绸衣物。另外从蒙古国诺彦乌拉、高勒毛都及伊沃尔加城址和墓地中发现的青铜镜残件、青铜灯具、铁镰刀、铁 、铁犁、铁锸、陶器等情况来看,都是中原汉地较为流行的遗物。

从匈奴单于及贵族墓地出土漆器情况来看,匈奴墓葬中普遍流行随葬汉式漆器的丧葬习俗。包括有漆耳杯、车厢、棺具等。M5出土漆耳杯上有“建平五年蜀郡西工造乘舆”等汉字铭文(图8)。苏珠克图M6内外郭回廊出土建平五年九月铭文漆耳杯,平面呈椭圆形,口沿处饰有一周弦纹,腹部装饰凤鸟纹,双耳包有镀金铜箔,内髹红漆,外表髹黑漆。器物底部有铭文,据日本学者梅原末治先生释读:“建平五年九月工王潭经画工获嗇夫武省”。类似的汉式石制耳杯在伊沃尔加城址中也有发现。铭文中出现的蜀郡,是个重要的制造漆器场所,西汉中期以后由汉朝廷直接控制,主要供宫廷使用,“乘舆”二字说明这些漆器为皇帝的御用品。由此乌恩岳斯图先生将其推断为匈奴乌珠留若鞮单于的陵冢。诺彦乌拉M6出土的漆耳杯上所记“建平五年”为公元前2年,再结合《汉书·匈奴传》的记载,该漆耳杯的纪年铭文为匈奴乌珠留若鞮单于朝汉的前1年。

三、余论

(一)汉匈和亲政策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内涵。至汉元帝时期,以历史上著名的“昭君出塞”和亲事件为标志,汉匈和亲性质发生了变化。汉初和亲,基于汉朝所奉行的“甥舅关系”“利动贪人”“约为昆弟”。直至汉元帝时期,匈奴“愿婿汉氏以自亲”,汉王朝“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所以汉朝商议后,最后以高于诸侯王的礼仪相待呼韩邪单于,汉王朝所馈赠匈奴的物品也更具礼制性内涵,这也不同程度地反映出汉匈关系的转变。从汉初的汉匈和亲结为昆弟到匈奴自愿做汉朝女婿,抑或匈奴单于亲自入朝觐见汉元帝,这在汉匈关系上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正是在此种情形之下,昭君出塞和亲。或认为昭君出塞换来了汉匈和平友好六十余年,实质上是昭君出塞对汉匈和平及维护汉匈友好关系起到了重要作用,被后世誉为民族友好团结的象征,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据考古发现,今蒙古国等地发现的匈奴大型贵族墓葬和大型祭祀遗址的年代约为公元前后至公元一世纪早中期。这一时期与史料记载的王昭君出塞和亲及在匈奴生活的年代大致相符。墓葬是反映一个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习俗各个方面的独特的空间缩影。从汉代匈奴贵族墓葬出土文物观察,匈奴墓葬形制及随葬木质棺椁、棺饰等都是反映匈奴单于及贵族崇尚汉代礼仪制度的重要实物佐证。这也与史料中提及的,“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的记载相辅相成。凡此表明,匈奴墓葬的这些具有中原汉文化因素的墓葬建筑及装饰品反映了匈奴葬丧习俗的深切变化,代表着墓主人的社会地位与崇高的政治地位。

(三)中原农耕文化与草原游牧文化的传播与交流是汉匈和亲关系的重要内容之一。匈奴墓葬中所表现出的多重文化重叠的现象,或也多少反映了匈奴族在这些地区的交流中所扮演的角色。这种广泛的交流则进一步促进和活跃了草原丝綢之路。通过和亲中原文化与北方文化在匈奴之地汇聚、融合、升华,最终匈奴以兼容并蓄之势创造了具有浓郁的游牧特色的匈奴文化。通过观察匈奴单于及贵族墓地出土的汉代中原地区的遗物,尤其是苏珠克图M6内出土建平五年九月铭文漆耳杯、M24出土双龙纹玉璜、车乘、丝织品、青铜镜等情况来看,匈奴社会内部逐渐形成了崇尚汉代礼仪文化的社会风尚。据《汉书·元帝纪》记载:“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乡慕礼仪,复修朝贺之礼。”这段记载则进一步说明了匈奴单于乡慕汉代礼仪文化的情况。这些充分体现了匈奴人的社会生活发生了深切的变化,这种变化在中华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从而奠定了中华多元一体格局的文化基础。

(四)据文献记载,终汉一代汉王朝所实行的和亲政策,在处理汉匈关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汉匈关系史上占有突出地位。这种汉匈之间紧密的政治、经济、文化的联系在今蒙古国发现的匈奴贵族墓葬中出土的车乘、玉器、丝织品、棺椁等得到了充分的反映。从上述记载表明,汉匈和亲政策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内涵,直至汉元帝时期,以历史上著名的“昭君出塞”和亲事件为标志,汉匈和亲的性质发生了变化。这种处理汉匈关系的和亲思想,为东汉时期南匈奴的入塞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促进了中原汉族与北方草原游牧民族之间的融合。

(五)汉朝奉行的“和亲”政策在汉匈之间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关市贸易,而这种通过“和亲”关系输入匈奴的汉代物品,主要以“馈赠”与“关市”两种形式交织并行,成为匈奴获取汉代中原地区物品的主要途径,也是匈奴的商品输入中原地区的主要途径之一。这也反映出汉匈双方在经济、文化上的相互依赖性。这在今蒙古国匈奴贵族墓葬中出土的汉代中原地区的器物和中国广西西林普驮铜鼓墓、山东章丘洛庄、海昏侯墓等汉墓出土的匈奴艺术风格的鎏金铜当卢、银当卢等马具得到了印证。这种通过和亲进行的商品贸易则进一步活跃了草原丝绸之路商贸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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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曹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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