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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出版概况、编写问题与未来之路

2021-06-21宋立文

关键词:二语词典学习者

宋立文

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蓬勃发展,世界上学习汉语的人越来越多,对各类汉语学习资源和学习工具的需求也越来越迫切。从目前形势来看,数字化及网络技术带来语言学习新生态,汉语教学的内容和形式都亟需推陈出新,汉语学习词典也需要适应当前社会生活的发展、语言生活与语言学习的新生态及数字化、网络化在社会生活中的普遍运用而呈现出新的形态和新的传播方式。

国内外辞书学界从不同角度出发,对词典有各种各样的分类方法。“积极型词典一般是为语言学习而编写的,因此也称作学习型词典。在英语世界中,学习型词典分为两类:‘learner’s dictionary’是为非母语英语学习者编写的,而‘school dictionary’则是为本族语学习者编写的。”[1]262我们所说的供外国人学汉语使用的词典,作为一种“learner’s dictionary”,目前比较通行的叫法是“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这虽然是从编者视角而非用户视角的命名,但是分类比较清晰、定位比较准确。“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即指供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学习汉语使用的词典。这一概念是从使用对象和使用目的角度提出的:“外向型”指使用对象,“汉语学习”指使用目的。

本文讨论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以体例完备、要素清晰的综合性词典为主,基本不包括词汇手册等一般工具性图书,也不包括考试词典、少儿图解词典之类。

一、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出版概况

供外国人学汉语使用的词典,至少可以追溯到明代,清中期至民国渐多。这与外国人来华传教、经商密切相关。本文主要讨论现代意义上的中国人给外国人编写的学习汉语的词典。

(一)1950年至2000年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出版情况

我国现代意义的正规对外汉语教学从1950年清华大学“东欧交换生中国语文专修班”算起,至今已有70多年的历史,然而到1976年北京语言学院(今北京语言大学)《汉英小词典》《汉法小词典》的问世,才算有了专供外国人学汉语使用的词典,其间间隔26年,且这两部词典都是内部编印,校内试用,非正式出版(江西人民出版社1979年12月出版的《现代汉英词典》,是《汉英小词典》的正式版)。

由于时代的局限,这两部词典只能说是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发端,在理论和实践上都远不够完善,在文本内容和体例形式上,仍处于词汇手册或汉外对照词典的状态,但其重要意义在于表明了对外汉语教学工作者已经意识到编写外国人学汉语专用词典的重要性。

1980年,吕叔湘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八百词》问世,从供“非汉族人学习汉语时使用”[2]的视角对虚词和一部分实词进行解释;首次从用法角度,针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的特点建构词典。即在收词立目和释义例证两个最主要的方面体现了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本质特征。但是这部词典的实际用户主要是汉语教师和研究者,而真正的预期读者对象,至少初中级水平的外国汉语学习者是看不懂的,即释义语言不符合用户需求。这与编写者“供非汉族人学习汉语时使用”的初衷是不符的。

20世纪80年代,北京语言学院组织编写并陆续出版了一些供外国人学汉语用的词典,如:

《简明汉英词典》(商务印书馆,1982);

《简明汉日词典》(商务印书馆,1985);

《实用汉英小词典》(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88)。

20世纪90年代,比较重要的供外国人学汉语用的词典有:

《汉英虚词词典》(王还主编,华语教学出版社,1992);

《现代汉语学习词典》(孙全洲主编,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5);

《现代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李忆民主编,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5);

《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李晓琪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汉英双解词典》(王还主编,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7)。

其中,《简明汉英词典》《简明汉日词典》是《汉英小词典》《汉法小词典》的修订版,扩大了收词范围,增加了注释,特别是虚词的注释,补充了例证并对例证进行翻译,增加了语种版本,从而脱离了“词汇手册”式的样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

这一时期,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汉语学习词典在收词立目、释义模式、释义语言难度、多语种等方面有了一些发展,人们开始关注到汉语二语学习词典的一些本质特征,更加符合用户的特点和实际需求,但在编写方法上仍然没有完全脱离母语文词典的基本模式,用户中心的编写理念仍然没有建立。

(二)近20年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出版现状

近20年间,世界范围内掀起学汉语的热潮,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在范围、规模和质量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汉语学习词典的用户需求也与日俱增。2000年以后,正式出版的供外国人学汉语的工具书总数有了较大增长。

首先,从出版规模来看,基于本文的调查数据,近20年出版的综合性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共36种,如果同一词典的多语种版按一个品种计算,则总计为24种(详见附表1)。从出版总量上看,如果算上词汇手册、专门用途词典等,应该在百种左右,是过去50年的10倍以上。

其次,从市场反映来看,我们以“汉语学习词典”为关键词进行模糊查询,搜索图书网店,得到的结果是,排名前100位中,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所占品种数量:京东电商平台8个,当当网电商平台6个(其他搜索结果均为非外向型汉语词典)。其中,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汉语小词典》是多语种版,如果按一个品种计算,则京东4个,当当2个,品种总计5个。也就是说,目前市场上在销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只有5个品种。详见附表2、3。

当然,这不是一个精确统计结果,只是一个小的切片,但并不影响我们对当前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出版与发行现状的总体判断。

(三)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发展中的问题

按常理,需求的增加和出版数量的增长应该带来用户数量的增长,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正如杨金华指出的:“汉语学习词典这种蓬勃发展的态势却并不意味着其受众群体的同步增长。”[3]这从上文对市场反映的统计可以得到印证。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有学者对这一问题做过调查统计和分析研究。据夏立新对6种当时常见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使用者人数的调查统计,结果为0。[4]章宜华的调查结果表明:“现在国际上学汉语的人越来越多,而我们针对外国人学汉语编写的汉语学习词典或对外汉语词典却销量很少,更难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国内出版的汉语词典只有6.8%的留学生拥有;93.2%的外国留学生不购买国内出版的汉语学习词典,40.18%的留学生不知道这些词典的存在;他们使用的大多是其本国出版的词典,因为他们认为中国人不了解他们的学习特点,他们自己国家出版的词典更能适合他们的需要。”[5]也就是说,近20年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出版了不少,但绝大多数是出版即死亡的无效品种和昙花一现的短命品种。出版了多少固然是一个重要指标,但我们更应该重视有多少个品种被用户使用,被多少用户使用。这种出版数量增长而鲜有用户的尴尬局面至今仍未被打破。

我们给外国人编写的汉语学习词典为什么没人买?这个问题应予以重视和研究。本文认为主要在于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第一,与英语相比,汉语远没有成为强势的世界通用语言,世界范围学汉语人数仍然有限。作为主群体的海外汉语学习者人员分散,无法形成规模集中的市场需求。

第二,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写理论和编写实践不足,编写理念受到内向型语文词典编写理论框架的限制,没有做出本质性的超越,编出的词典不能满足用户的实际需求。正如陆俭明所说:“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自称是为外国学生学习汉语用的字典、词典出版了不少,但是说实在的,基本上都是《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的删减本,没有真正从外国学生学习汉语的角度来考虑编写,包括收字、收词、释义、举例等。”[6]这恐怕是使用率不高,用户群很小的根本原因。

第三,出版物的实物出口途径不畅,国内出版社的版权贸易和海外营销能力有限,在国外很难买到中国出版的或从中国引进版权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

二、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写的几个关键问题

从用户角度来看,选择一部词典的心理标准有三个层次:第一是能不能用,第二是好不好用,第三是喜不喜欢用。检索方法、拼音标注、释义语言和例证语言的难度等决定了“能不能用”的问题。收词立目的范围、释义模式、例证的实用性等决定了“好不好用”的问题。词典的编排设计、版式与装帧设计等微观要素和外观形态,以及载体形式和传播方式等因素,决定了用户喜不喜欢用的问题。

从目前已经出版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来看,就满足用户三个层面的需求而言,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本文择要谈以下三个方面。

(一)检索方法问题

传统的辞书编纂都非常重视排检设计,根据汉语和汉字的特点设计出不同的检索方法,但一般主要是拼音检索和字形检索两大类。这对于汉语母语文词典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对于汉语二语学习者来说,这两种检索方法都有致命的局限性。

汉语言文字与英语等印欧语言文字不同。比如一个英文单词,音与形是统一的,见形知音,查音即查形,查形即查音,这是拼音文字的特点决定的。而汉字是音形分离的,所以才出现了以音求形和以形求音两种检索方式。

目前已出版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也是如此,基本上都设计有拼音和字形两种检索方法,虽然细微设计上略有差别,但本质是一样的。这样的设计与汉语二语学习者的实际需求是否吻合呢?恐怕这两种方法汉语二语学习者都很难操作。

从汉语教学的实际情况来看,外国人学汉语,语音和汉字都是难点。

首先,汉语拼音的教学主要集中在初级入门阶段,分两种模式:一种是在正式学习会话课程之前集中进行汉语拼音知识的教学和基本的发音训练,而且这种训练是不结合意义的;另一种是把汉语拼音知识进行分解,分散在初级阶段前几课,并适当结合这几课的生词,进行结合意义的语音训练。而此后的语音教学,虽然直到高级阶段都在进行,但主要是正音训练,一般不会再进行汉语拼音知识和拼写规则的学习。在这种情况下,学生的拼音知识欠缺,拼写规则不熟练,要查词典,使用拼音检索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此外,我们还应该看到,学生使用拼音检索的场景是比较少的,比如阅读拼音读物时,而更多的词典使用场景是见到汉字,不知读音,即使知道读音,也很难正确拼写。比如,欧美初级汉语学习者,由于受到母语负迁移的影响,对于汉语拼音中的辅音c、q等并不能顺利掌握,这就给他们利用拼音查检生词带来不小的困扰。

其次,在汉语二语教学领域,汉字教学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可谓“天下苦汉字久矣”,甚至不少老师放弃汉字教学,还找出各种各样貌似合理的理由,不少院校甚至没有专门的汉字课程。外国学生,特别是印欧语母语学生,对汉字缺乏先天的“字感”,根本区分不出汉字的部件和笔画。老师对学生汉字书写的要求普遍不高,能“画”出一个字的样子就算不错了。即使学习过专门的汉字课程,学生对笔画、部件和部件组合关系等也很难熟练掌握。像“手、高、兴、正、非”等,都是初级学生肯定要学习到的字,但是让他们用字形检字法去查这些字,会感到很茫然。

当然,也有的外向型词典对检索方法的设计进行了改革和创新,比较有代表性的如周换琴主编的《实用字素词典》的字素检字法。“所谓‘字素’,是指构成现行汉字的结构单位。字素是由笔画组成的,是一些笔画相交或相接在一起,处于相对独立状态,具有构字能力的整体部件。这也正是我们切分字素的原则。”“此检字法是将所收的汉字逐一切分为字素,即改封闭型的部首检字为开放型的字素检字,从而为读者迅速、准确地查找汉字提供了方便。”[7]这一检字法根据汉字构形,归纳出420个构字字素用于查检汉字。这一方法比一般的部首检字法要快捷一些,但实质上无非是把部首的数量扩大了,因而取部的成功率更高了,本质上并没有解决使用者不会区分笔画和部件带来的查检困难。

总之,在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检索方法设计上,目前还存在很大的问题,没有跳出传统语文词典的框架,没有设计出适合汉语二语学习者特点的检索方法,在“能不能用”“好不好用”的问题上,没有充分考虑用户的实际情况。

即使我们换一个角度,如果你问一个中国人怎么查词典,他很可能会告诉你:“直接翻。”“不知道读音怎么翻?”“猜一个音,然后直接翻。”这背后反映的问题,其实就是词典的检索方法设计是不是快捷高效。我们在做词典设计时,应该充分考虑使用者心理,快捷高效应该是词典检索方法设计的首要标准。

(二)拼音标注问题

目前所见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普遍采用汉语拼音的标音方式,依据《汉语拼音方案》和《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GB/T 16159—2012)标注汉语拼音。但我们应该认识到,《汉语拼音方案》和《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都是为中国人设计供中国人使用的,不是给外国人学习汉语汉字用的,尽管《汉语拼音方案》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它们在设计之初,都没有考虑外国人学汉语的特点和需求。其制定原则是:“要看给小孩子或不识字的人将来学起来和事务上与学问上用起来合宜不合宜,不能偏凑着已经有汉字知识的中国人来定好坏,也不能全顾到中国人学外国言语或外国人学中国言语的便当与否。(1)赵元任的这句话讲的是创制拼音文字以代替汉字。20世纪初开始的拼音化运动的目的是创制字母文字以替代汉字,但最终却催生了作为现代汉字注音工具的《汉语拼音方案》。”[8]64

从标音位置来看,目前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字头词头一般都标注拼音,个别词典例句标注了拼音,如周换琴主编的《实用字素词典》、徐玉敏主编的《当代汉语学习词典(初级本)》。从标调上看,有的是标注本音本调,如施光亨、王绍新主编的《汉语教与学词典》等,也有的“一”“不”标注变调,如鲁健骥、吕文华主编的《商务馆学汉语词典》等。

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用汉语拼音做语音标注,并未充分考虑到汉语二语学习者的实际情况。这样做,无非是看上去有所依据,貌似规范,但这些依据和规范都是针对中国人的,事实上违背了词典编写用户中心的原则,不符合“外向型”的根本特征。

《汉语拼音方案》对于标音对象(汉字)和使用对象(汉语母语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注音和拼写系统,但对外国人学汉语来说却并不“合宜”,不是一个理想的标音工具。原因主要在于:汉语拼音是一种静态的语音描写方式,这正契合了汉语作为单音节有声调语言的特点,即可以相对准确地描写出单个汉字的读音,但是无法对多音节词和短语、句子的语流语音实际样貌做出准确描写。

此外,汉语母语者是先学会说话后学习和使用拼音的,因此汉语母语者在运用汉语拼音时,会自觉修正某些非精确性发音,但是,汉语二语学习者没有目的语语感,天然不具备这样的修正能力,甚至会造成误读。

具体来说,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采用汉语拼音标音的方式,对汉语二语学习者带来的负面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三,语流音变的问题。在实际汉语教学中,特别是对母语为非声调语言的学生来说,标准的四声都很难准确掌握,变调的教学则更是难点,特别是“一”“不”的变调和上声连读变调,甚至有些老师因无奈而采取容让的教学策略,降低甚至放弃对学生语流音变的严格要求。这是造成外国人说汉语洋腔洋调的重要原因之一。“一个外国人要是没有把哪个字是哪个声调弄清楚,无论他的声母韵母说得怎样准,他底话总不大好懂,因为中国无论哪处底言语都是字字有调类的,他说的字没有调类,就是‘不入调’,就不是中国话,所以中国人听不惯。”[8]76从目前已出版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来看,也只有部分词典“一”“不”标变调,其他都是标注本音本调。这样的词典,多音节词和句子,即使标注了汉语拼音,使用者也无法通过纸质文本拼读出实际的发音。即使基本掌握汉语拼音的外国人,也会因汉语拼音标音的局限性而造成系统性的语音偏误。汉语作为有声调语言,声调具有区别意义的作用,这种语音偏误会直接造成交际障碍,如“请问——亲吻”“我想问你——我想吻你”“我要水饺——我要睡觉”。

第四,儿化和轻声也是外国学习者的难点。他们没有汉语母语基础,缺乏必要的语感,如果我们不给出文本形式标记,他们无法主动判断什么时候应该读轻声,什么时候该儿化,而轻声和儿化在汉语中同样具有区别词性和区别意义的重要作用。更何况词形中的“儿”有时表示的是儿化,有时又不是,比如“花儿”“鸟儿”“孩儿”“托儿”,在具体语境中可能是huār、niǎor、háir、tuōr,也可能是huā’ér、niǎo’ér、hái’ér、tuō’ér。我国现有的语言文字规范中,并没有规定儿化词语什么时候必须写出“儿”,什么时候不必写出“儿”,因为汉语母语者会通过语感来识别,但外国汉语学习者不具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我们的词典中不做严格的形式标记,他们没法判断。

第五,汉语拼音的分词连写问题。《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的总原则是按词分写,但在具体规则中,却又违背了这一原则,“以词为拼写单位,适当考虑语音、语义等因素,并兼顾词的拼写长度”。比如:“单音节前附成分或单音节后附成分,连写”,如“副部长”“孩子们”;“动词与后面的动态助词‘了’‘着’‘过’,连写”,如“看着”“进行过”;动词(或形容词)与后面的补语,两者都是单音节的,连写,如“搞坏”“建成”;“‘的’‘地’‘得’前面的词是单音节的,也可连写”,如“我的”“冷得(发抖)”。何其乱哉!汉语是单音节语言,“词”的概念本身就有模糊性,没有书写形式上的界限,中国人都搞不懂,即使是语言文字工作者,比如出版社的编辑,遇到正词法的问题也常常是莫衷一是。本来,汉语书写形式上没有词的标记,如果严格贯彻“按词分写”规则,将会给外国人学汉语带来很大的帮助。但当我们又附加了许多“例外”的规定之后,则给学习者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因此,把《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运用到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中,也是极不“合宜”的。中国人都用不好的东西,强硬地拿给外国人用,“我知道不是给你用的,我们其实也用不好,你来用吧”,造成的结果就是我们编的词典人家根本不买。

郑林啸分析了汉语二语学习者由汉语拼音因素导致的发音偏误,指出:“既然学生对汉语拼音使用上有不理解之处,而这种不理解会给其发音带来困难,我们在编纂词典时就应该针对学生自学中的问题提供解决方案。”还指出:“学习任何一种语言都包括听、说、读、写四个方面,而词典中的注音正是对‘听’和‘说’提供帮助的一个重要部分,一部好的学习词典在注音上应该融知识性、科学性和实用性于一身,应该保证使用者知道所查词语的实际读音,知道所查词语构词语素之间的读音关系,即两个或多个语素之间语音的断连关系,以便更好地了解所查词语是一个什么样的意义单位,否则就会给语义理解带来障碍。”“为了便于学生在看到拼音后能正确地认读,我们还建议在括注中加注拼音的国际音标(这里注严式标音),在词典的附录中插入音节表,并给每个音节都注出国际音标,这可以使学生意识到,在不同的韵母组合中,有些字母的实际读音并不相同,应该注意区别。”[9]以国际音标作为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标音手段是否可行,目前没有实践的检验,但起码这种提法说明有学者已经发现了用汉语拼音给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标音带来的负面影响。

实际上,国外本土教师对于“洋腔洋调”问题已经有很多探索。捷克学者根据对捷克和斯洛伐克两国汉语学习者发音问题的研究提出,之所以会出现洋腔洋调,除了“音调”这个要素之外,汉语的韵律和轻重音其实更是关键。并对此提出了CHIPRO(汉语韵律音标)解决方案,也编写出了该方案指导下的词典。这个汉语标音方法在捷克多所大学进行了相应的实践,效果良好。遗憾的是,这些有益的探索和实践,并未引起国内学界,尤其是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领域学者的关注。(2)关于CHIPRO的信息来自与北京外国语大学孟德宏老师的访谈。谨此致谢。

汉语二语学习者不用我们的词典,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编写的词典他们“不能用”“不好用”。词典中的标音,是工具中的工具,当前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标音问题,值得我们反省和深思。

(三)释义问题

释义是词典编纂最核心的部分,释义好坏是判断一部词典编写质量的第一标准。从用户视角来看,一部词典“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其实主要也是对释义的判断。

1.释义理念

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应该如何释义,还是要从用户角度去考虑,即从汉语二语学习者的角度去建构释义模式和释义语言。但是从目前已经出版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来看,这方面的问题是最突出的,也是学界讨论最集中的地方。目前所见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绝大部分编者都是对外汉语教学领域的专家学者,但是为什么编出的词典屡遭诟病呢?从某种意义上讲,受到母语文词典编写理论和框架的限制,特别是释义模式与释义方法方面的限制,可能是一个原因。另外,母语文词典的经典之作,如《现代汉语词典》等,在心理上造成的威势也是不容忽视的。虽然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编者都意识到“外向型”与“内向型”的本质区别,并试图有所突破和创新,但这种威势的影响仍无法摆脱。所以有研究者说,要想编出真正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就要跟母语文词典彻底“决裂”“断奶”。其实,本质上不存在什么“决裂”和“断奶”的问题,因为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与汉语母语文词典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走的是两条平行的道路。虽然都源出“汉语”,但流的是两个河道。母语文词典与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应该是同胞兄弟的关系,而不是母子关系,兄弟之间要团结合作,互相借鉴,在比较中确立自己的特色,各自走各自的道路。

从现有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来看,在释义方面受母语文词典的影响极大,绝大部分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都是在《现代汉语词典》释义基础上进行改造,有的甚至是照搬《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蔡永强指出:“大部分对外汉语学习词典,虽然可能并没有像《现代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明确交代‘释义以《现代汉语词典》为基础’,但其释义的‘内汉’痕迹、‘不“外”’特征恰是没有脱离《现代汉语词典》释义模式的真实反映。”[10]这样做的结果,本质上不符合“外向型”的基本原则,事实上还出现了很多画虎类犬的问题。

2.释义模式

从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模式来看,本文作如下归纳:

第一,母语释义。指用词典用户的母语对被释词做出解释或用母语词做出对译。这是双语词典的常规释义模式。早期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基本上都采用母语释义的模式。

第二,目的语释义。用汉语解释汉语,即汉语单语词典的基本模式,如鲁健骥、吕文华主编的《商务馆学汉语词典》。也有的词典同时采用目的语释义和母语释义,即双解模式,如施光亨、王绍新主编的《汉语教与学词典》。

外向型词典的目的语释义特别强调元语言的运用,同时也应该强调释义语言的句法,以确保二语学习者的可理解性。

从释义语言看,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是汉语释义的语言难度太大,学习者根本看不懂。据北京语言大学杨玉玲教授对以12种语言为母语的108位用户的调查,汉语二语学习者对中国人编写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不满意的原因,最多的是“没有双语释义、配例”,其次是“释义很难”。这也侧面反映了某些单语词典叫好不叫座的原因。目前所见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虽然意识到了用浅显的用户可理解的语言释义,但仍然处于经验主义的阶段,凭借个人感觉,缺乏元语言意识。自说自话的结果就是编出的词典没人买。

另一方面,这种降低语言难度的做法又带来了释义准确性的问题,看懂你说的话,也不能准确理解被释词的意思,甚至产生误解。这个问题在现有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中是非常严重的。

目的语释义模式中有一种语境释义法(或称自然句释义法、整句释义法),即把被释词首先放入一个具体而典型的,带有释义信息的句子中,让用户体会被释词的含义和用法,然后通过大量带有语境的例证,如句子、对话,让用户在不同语境中体会被释词的含义和用法,如徐玉敏主编的《当代汉语学习词典(初级本)》,这也是目前所见唯一一本采用语境释义法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但是,如果一部词典所有被释词都用这种释义法,可能会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或者看懂了句子也不能在理性上准确把握词的意义和用法。这种释义法基于二语习得理论,但绝大多数词典用户真的没有那个时间和耐心去慢慢体会你的句子。

第三,图示辅助释义。即用图片、图示、图形、句法公式等对词义、用法、文化信息等做出辅助性说明,通常都是与文字释义配合使用。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最早使用图示辅助释义的应该是《简明汉日词典》。

此外,从释义角度看,外向型词典还可分为概念释义、用法释义和文化释义等。

3.释义模式选用原则

任何一种释义模式都有其优缺点和适用性,因此要根据用户需求和词汇特点采用不同的释义模式,或不同释义模式的组合,即多维释义。具体来讲有如下两条原则:

第一是用户需求,即学习第二语言的需求。作为二语学习词典,除了一个词的基本含义,用户更重要的需求是要知道一个词的用法,因此二语学习词典用法释义的重要性要优先于概念释义。词语的使用规则、使用条件以及句法框架格式等才是学习者最需要的。另外,作为二语学习词典,还应该特别注重文化释义,“使学习者对目的语所反映的民族文化、风俗习惯、思维方式等有所了解。”[11]这也是外向型学习词典区别于母语文词典的本质特征。中外文化不同,人们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对事物的情感态度等都有很大差别,比如对“人”“个人主义”“资本家”基本概念的理解,对“红”“白”的色彩引申义的解释等,中西方的认识有很大不同。因此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要充分体现跨文化语境下的概念阐释,注重跨文化对比,采取和而不同、求同存异的态度,让汉语二语学习者在客观比较中理解汉语词语的文化意义和使用条件。这是他们在学习汉语时非常需要获得的信息,但我们的词典普遍并未观照到这一点。基于汉外对比的角度,对词语进行概念、语用和文化阐释是需要我们认真研究和解决的重要问题,这是用户学习汉语的最直接和迫切的需求。

第二是根据词汇的特点采用不同的释义模式。比如,中外语言不同,但对客观事物基本概念的认识总体上是一致的,如“耳、目、口、鼻”,“坐、卧、跑、跳”,“高、矮、胖、瘦”等。可以说,相当大的一部分实词和一部分虚词,在概念认识上,中外都是一致的,也即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总是趋同的。大多数用户,特别是初中级汉语学习者在查询这些词的时候,是要知道这些词用母语怎么说,是哪个词,即通过母语建立汉语词形与概念之间的联系,因此这些词采用对译法是最优选择。当然这一类词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中外不是完全等价的,会有概念和语用条件等的差别,则需要我们在对译基础上加以解释说明,特别是貌似中外一致,实则在语用、文化等方面有细微差别的词语。另外还要注意中外词语一对多与多对一的问题。再比如一部分用法复杂的词语,可以采用句法公式的方式辅助释义;中国特有的文化词语,如“饺子”“春联”等可以增加图片辅助释义等。

固然,汉语单语释义可以帮助用户建立汉语思维,用汉语理解汉语,这可能是汉语单语词典编写者的良好初衷。但是从用户中心的角度来看,可能只有学到高级阶段的用户才会有这样的需求和汉语理解能力,而大多数用户只是着急想知道“坦克”是什么意思,你告诉他是tank就行了,非要说是“一种战斗车辆,上部能旋转,装有机枪和炮等武器设备”,他要能知道“战斗”“机枪”“炮”“武器”这些词,恐怕“坦克”也不需要查了。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对于图示法的运用,从目前已经出版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来看,基本上还处于“配插图”的初级水平。这种做法的弊端主要体现为:

其一,图片形式单一。其实图示的种类是多种多样的,包括实物图片、场景图片,也包括示意图、图标、符号、框架格式等。

其二,冗余信息过多。不仅没达到辅助释义的作用,反而对用户理解产生干扰。有时则需要增加指示线和文字说明,这一点需要借鉴英语学习词典的做法。

其三,图示信息不足。比如“汽车”,有的词典用汉语单语释义为“一种交通工具,用汽油做燃料,一般有四个(或四个以上的)轮子”,图示为一辆小轿车。且不论汉语释义的准确性,仅就汉语释义与图示的组合,就会误导用户理解为“car”。

其四,图片使用过于随意,好画的就配,不好画的就不配。比如“苹果”“手”直接用“apple”“hand”对译就可以了,没有配图的必要。图示法是一种辅助释义手段,一般是在文字表达不容易说清时使用,与文字释义是互补关系,叠加释义则是多此一举,浪费版面,配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总之,以用户需求为核心,从二语学习特点出发,基于语言文化对比,不同类型的词语采用不同的释义模式和释义方法,是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的总原则。

另外,在释义方面,还需要考虑对不同母语文化背景和不同汉语水平的用户采用不同的释义模式和释义方法,即基于语言文化对比的多语种国别化和词典分级的问题。这方面的研究和实践都还比较薄弱。

(四)小结

以上基于用户视角的“能不能用”“好不好用”,从检索、拼音标注和释义三个方面讨论了目前已经出版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存在的主要问题,解释了我们编写、出版的词典外国人不买的根本原因。其实,有的问题学界讨论已经比较充分了,只是在实践中并没有很好地落实,比如释义问题;有的问题我们自认为不是问题而缺乏观照和寻求改进,比如检索和拼音标注问题。其原因主要是:观念上受传统辞书编纂理论和母语文词典的限制;没有确立用户中心的原则,重“我想怎么编”而轻“用户怎么用”;重视个人经验,缺乏对国外成熟的二语学习词典编写理念的吸收借鉴,闭门造车;在编纂工具、技术手段、实现途径和呈现方式上缺乏探索和创新,不能与时俱进。

三、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写构想

要想编写出一部用户“能用”“好用”“喜欢用”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需要依托汉语本体研究和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理论,了解汉语的特点及其带给外国人学习汉语的方法、规律、难点、误区及需求;需要熟悉我国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发展历史,深刻总结经验教训,找到“我们给外国人编的词典为什么没人买”的根源;需要具有国际视野和时代精神,了解国外二语学习词典的发展历史、成功经验和当前动态,了解计算语言学,特别是语料库语言学的最新研究成果,掌握高科技给我们提供的词典编纂的技术手段及互联网时代词典的呈现形态和传播方式。

从汉语本体和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角度来看,目前汉语词汇和词汇习得研究的相关成果如何体现在词典编写中,收条单位除了词和固定短语外可否扩展到语素、语块以及如何对这些条目做到兼顾与平衡,义项的选择和排列标准,释义模式与释义方法的选择,概念释义、用法释义和文化释义及释义语言控制,配例的原则方法及配例语言难度控制,标签项和扩展内容,语音标注等,都需要根据用户学习汉语的特点和实际需求,在词典编写中找到恰当的方法来落实。比如同一汉字记录不同语素的问题。“发生”与“头发”的“发”,“王后”与“先后”的“后”,“法律”与“法国”的“法”,“花朵”与“花钱”的“花”等,在现有词典中大多没有为什么会出现“同字不同素”的解释。这些都是困扰汉语二语学习者的现实问题。

从我国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编写历史来看,失败的教训固然很多,但成功的经验也是有的。学界热衷于对问题的批判,批判后虽然也提出一些建议,但没有人去落实,无法得到实践的检验,而对历史上的经验,却很少有人去总结。

从国外先进的二语学习词典来看,在编写理念上,用户中心和元语言运用都是根本性原则;在载体形式上,已经完成了从单一纸质词典到硬盘/光盘/芯片式电子词典,再到互联网在线词典的发展演变;在词典编纂技术手段上,语料库技术、计算机词典编纂平台的应用,已经成为词典编纂的必要手段。

基于汉语和汉语学习的特点、历史的经验教训、国外二语学习词典的成功经验和当前互联网时代带给我们的新技术和新机遇,我们提出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编写构想。

(一)什么是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

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简单说,就是传统纸质词典与现代科技的结合,用现代科技给纸质词典赋能,从而解决查检、语音、释义等关键问题,运用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技术实现新的存储、呈现和传播方式。前期是纸质词典+网络词典的融合出版模式,后期会摆脱纸质形态,直接完成由内容编写到数字化网络出版的过程。

从形态来看,国外优秀的英语学习词典经历了纸质词典—硬盘/光盘/芯片式电子词典—网络在线词典的三个阶段。这是与社会发展及其可提供的技术手段相适应的。上一代的电子词典主要是以硬盘、光盘、U盘、芯片等为存储介质,以软件开发为技术手段,实现用户端的软件安装、数据存储和可视化界面操作。随着数字化网络化的发展,现在已经不需要用户端存储介质,可以通过电脑应用软件、手机APP或其他终端设备实现与云存储的连接,终端设备的软件升级也通过网络完成;也可以不通过用户端应用软件,直接访问词典网站,登陆注册为词典用户。其优势是降低用户成本,便于查检,内容提供端可以随时更新修改内容和软件,并通过推送、在线咨询等方式实现内容端与用户端的实时互动及用户的个性化自主学习。

我们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目前仍处于单一纸质词典的阶段,远远落后于国外的发展。但技术的进步给我们提供了跨越时代的可能,设计、编写和出版新形态网络词典是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必然出路。

新技术在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中的运用,将使我们彻底破解词典编写中的一些关键性问题,纸质词典阶段的一些编写原则也将被技术打破。在词典的检索方面,语音识别技术、文字/图形扫描识别技术、手写识别技术等,将使我们彻底摆脱纸质词典拼音检索和字形检索的束缚,从而解决汉语二语学习者查检汉语词典的难题。在语音方面,语音合成技术可以解决电子文本的发声问题;点读笔、扫读笔、二维码可以解决印刷文本的发声问题;语音识别技术可以进行用户发音和标准发音的比对。在释义方面,新技术可以给我们带来新的释义模式,除了图片外,还可以通过音视频方式辅助释义或进行释义内容扩展;AR增强现实技术可以通过手机扫描图片的方式实现虚拟和现实之间的互动;辅助释义的简单叠加也将不再是一个缺点,而可能成为一种必需;不同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母语、汉语水平、学习需求等匹配不同的释义模式和释义方法的组合,甚至通过用户自画像实现自动匹配。

(二)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写的核心观照

尽管技术的进步、理念的更新、经验教训的汲取给我们提供了设计、编写和出版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可能,但是在编写实践中还是要注意以下几点。

1.坚持用户中心原则

“学习型词典的编纂比较重视用户的需求,编者在语料的搜集、词典设计和释义方法等方面都须从用户视角来考虑。学习者查阅词典是以学习语言为目的的,他们期望从词典中获得比较系统的语言知识,包括语义信息、语法信息和语用信息,这些内容构成了学习词典释义的主要特征。”[1]262作为一种工具,任何类型的词典都应该以用户为中心,而这一原则对于学习型词典来说尤为重要。比如元语言问题、释义模式与方法问题、用法释义与文化释义问题、例证的语境化问题等,都与用户二语学习的需求直接相关。国外成功的英语学习词典都早已完成了由编者中心向用户中心的转换,并将用户中心原则奉为圭臬。

词典的出版不同于文艺作品,也不同于学术著作,编写者不能以满足个人理想和出版愿望为动机,也不能仅凭个人的经验。词典既然是个工具,就要从工具的使用者出发进行设计开发,做到用户“能用”“好用”“喜欢用”。作为学习的工具,检验一部词典是否成功,最直观的标准就是有没有人买,有没有人用。这是值得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写者认真反省的问题。

2.运用计算语言学理论和方法

章宜华指出:“词典与语料库的结合是时代与词典学发展的必然结果。”“目前我国词典编纂中涉及的各种语言信息、语法信息和文化信息仍主要来源于语言学家、词典学家们的自身积累或印刷本资料,这与时代的发展很不相称。”[12]任何个人经验主义的词典编写,在收词立目、释义、用法排列、例证等方面,都是带有个人偏见的,哪怕业内极富经验的教师和专家也不例外。20年前,运用传统的编写方法是因观念和技术的局限,而近20年出版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仍然没有哪一部运用计算语言学的理论和方法。剪刀加糨糊、卡片加剪报,这些原始的工具和方法早应进入词典编写的历史博物馆,我们却还用来给外国人编词典。

因此,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一定是建立在计算语言学基础上的,充分利用计算语言学理论和方法建构词典,才能赶上时代的步伐。要充分利用应用语言学研究的新理论和新技术。语料库技术在检索、词法分析、句法分析、语义分析等方面的研究成果,可以给我们的词典编写提供强大的工具支持,比如义项的划分、语法与语用规则、元语言控制、例证的配置等都将更加符合用户的需求。汉语母语者语料库有助于我们在词典中还原真实的汉语,汉语二语者语料库可以让我们准确把握学习者的习得偏误。

另外,词典编写工具的设计与利用、词典的数据存储等都需要计算语言学的支撑。因此,计算语言学的运用将使词典编写摆脱经验主义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传统模式,走向以用户为中心的科学化道路。

3.采取融合出版模式

词典的出版受到出版业发展的制约,这也是我们需要认识到的现实问题。当前,我国纸质印刷出版仍然是主要形式,虽然新技术已经在出版业得到广泛应用,比如通过二维码技术实现纸书的内容扩展和资源整合、AR技术在纸质图书中的应用等(3)AR技术为纸质图书出版的赋能可参考任双伟《货币里的中国史(AR高维版)》(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9)。,但在当前形势下,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从纸质词典一步升级到终极版的网络在线词典,是有一定困难的,中间可能需要有一个过渡,即纸质词典+在线资源的融媒体呈现形式,或者纸质词典+网络在线词典的模式,典型的例子就是《现代汉语词典》纸质版+APP。这背后有版权固化问题、资金的投入产出问题、阅读习惯与使用场景问题、出版物评价指标问题,乃至文化积累与传承问题等。因此,虽然我们提出跨越时代,设计、编写和出版出新形态网络在线词典的构想,但现阶段放弃纸质出版物形态,直接实现网络在线词典的困难较大,除非走技术产品的道路。

总之,国外英语学习词典的发展道路和成功经验给我们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学界对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探讨已经比较充分,计算语言学和现代科技的发展给我们创造了必要的条件,我们期待新形态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诞生。

附表1 2001—2021年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出版情况

(续)附表1

附表2 京东电商平台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在销品种与销量排名

附表3 当当网电商平台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在销品种与销量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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