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骏的奇妙屋（下）

王松

14.人与自然是死敌

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从很久以前开始，这里的人就过着安宁祥和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树林中似乎有一股让人心悸的恶念在周围徘徊。村里的人们如临大敌，纷纷回村，年轻的族人阿席达卡骑着鹿去帮助放哨的老爷爷。

让大家不安的是一个邪魔，他原本是一只巨大的山猪，是某片森林里的首领，如今在他的周身覆盖着一层蠕动的触手一样的东西。据说这个形象的灵感，来自宫崎骏对自己愤怒情绪的感受，他说：在极端愤怒的情绪下，感觉自己身上的毛孔会爆发出邪恶的东西。

邪魔体表的那层触手，是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由怨恨而生的诅咒。邪魔的存在似乎是大自然的异常之处，它周身的毒素让植物枯死，惊走百鸟，造成了一幅很不和谐的景象。

村里的三个少女在还未进村的时候，就被邪魔追上，阿席达卡不得不出手杀死了邪魔，但是邪魔身上的诅咒，却转移到了阿席达卡身上，这个诅咒会渗入骨髓，让阿席达卡在痛苦中死去。他要么在村里等死，要么沿着邪魔的痕迹，寻找消除诅咒的方法。

那个神婆的角色，代表的是古代人们对大自然的看法，那时候人们认为大自然神秘莫测，像神一样存在，人们尊重大自然，又惧怕大自然。而黑帽杀山兽神的举动，则是人对自然的一种挑战，工业的业火将大自然烧得体无完肤，人们渐渐有了跟大自然叫板的胆量。于是工业小镇达达拉的首领黑帽，认为自己可以用手里的火器弑神。

影片把大自然比作山兽神，其实是一种对大自然的拟人化。大自然是无处不在的，人们战胜大自然是一件很抽象的丰功伟业，但如果把大自然拟人化，将更方便叙事，也更方便用一些暗喻。

达达拉城与大自然是对立的，这座山间的工业小镇一侧的山坡是光秃秃的，跟远处树木丰茂的山坡形成鲜明的对比。小湖的景色很迷人，但是达达拉城的存在却显得很突兀，这座小城里不断地冒出的烟雾，跟周遭的环境也格格不入。特别是城市周围那一根根削尖的木桩，更像这座城市跟周遭环境宣战。

这座城市是依靠砍伐树木、开采铁矿发展起来的，这里的人们把原先的原始森林变成光秃秃的矿山，水源也受到了污染。这是工业发展对大自然的必然戕害，人与大自然的战争，正像是人与神的战争，人所面临的是缥缈的敌人，而敌人总是能从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人们致命一击。

比如大自然用水土流失反击人类。在水土流失中，水的流失比土的流失更加可怕。比方说有这样一片森林，每棵参天大树在暴雨来临时，都能在树中储藏一吨水，一万棵树就是一万吨水。

有这一万吨水储存在树里，山间的河流里就会少十万吨水的负担，相应地，土也不会被水冲走。当暴雨过后，树里的十万吨水渐渐蒸发出来，缓缓地散发在四周，从而形成一片适宜的环境。

如果没有了这一万棵树，这片区域就会少一万吨水的储存，暴雨来临时，这一万吨水顷刻间在地上横行，就有可能会造成山洪、泥石流。而当暴雨过后，这片区域少了一万吨水的储藏，会很快变得干燥，甚至干旱。水土流失会在一片地域内，引发山洪和干旱这样的极端天气，这就是砍树跟庄稼的收成有关系的原因。

大自然用水土流失反击人类虽然很致命，但是很抽象，用山兽神、莫娜、乙事主这样的角色暗喻大自然更直观。而且以乙事主和莫娜对人类的痛恨，更能体现出人与自然互相之间的不妥协。

在“人神战”最前沿的达达拉城，人类到处挖掘的铁矿不断地蚕食森林。在这个过程中，森林中的山猪首领拿各向达达拉城的人发起反击，结果黑帽用火炮打败了森林的守护者山猪，首领拿各因为被炮弹打中，剧烈的疼痛让他心生怨恨，最终成为邪魔。

没错，阿席达卡杀死的邪魔，就是由拿各所化的。他的形象就像是被人们污染过的大自然，本来人与自然相安无事，当人们渐渐地破坏了大自然后，环境就像拿各一样，变得身含剧毒。这些剧毒会伤害到周遭的生物，甚至连人类自己也不能幸免。大自然难道会不恨人类把他“黑化”？也难怪拿各在死前恶毒地诅咒贪婪的人类。

当火器时代到来后，人类的野心果然变得空前巨大，到处开辟新地盘，到处掠夺。人类不光对大自然出手，对自己的同胞也不客气，上演了一场场残酷的侵略。拿各变成邪魔的过程，似乎在暗喻一部分大自然在人类的扩张下变成了邪魔，他浑身的毒素也会毒害人类，就像当年那个“雾都”伦敦。

阿席达卡在得知拿各变成邪魔的过程后，异常愤怒，不明白火枪和工业已经让拿各变成了邪魔，而黑帽为什么还要坚持用火器打击森林里的首领？他一气之下离开黑帽的小院，但在工坊里跟女工们聊天的时候，他才发现人也有人的苦衷。

在那个纷乱的年代里，老实巴交地种地会活得很辛苦，甚至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这时候黑帽创建的工业小镇，就像一片世外桃源，他们藏在深山中，远离外界的紛扰。他们从大自然中攫取资源，比种地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于是一个工业小镇建立了起来。

小镇的居民并没有罪，他们只是不想过那种卑躬屈膝、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们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罢了。小镇的人没有罪，大自然也没有去主动招惹人类，他们都没有错，那是谁错了？谁才要为两者的冲突负责？

这个命题是人与自然如何相处的大命题，到现在也依旧没有一个最终的答案。人只要想发展，就一定得从大自然中攫取资源，区别只在于是科学、有节制地汲取，还是粗暴地攫取。当人们在把这些资源通过各种工业手段，变成工具、用品的过程中，又会把废料、废烟排放到自然中，污染自然环境。

总之，人只要想发展，就立即会造成与自然的矛盾。而人类发展至今，成为万灵之长，制霸全球，又不可能不继续去发展。不发展，文明就没有未来，用放弃人类文明的未来，去跟大自然“和解”又太过天真。况且人不得不去发展，强行停止发展，不用大自然出手，人类自己可能就会崩溃。

可以说人与自然是死敌，而且还是不可调和的那种。如何化解这种敌对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人类的一个大课题。就现在而言，我们能做到最好的就是“可持续发展观”，这个观念让人们对自然放下了敌对的心态，或者强取豪夺的心态。双方各让出一步，我们尽量利用可循环的形式发展，尽量去保护环境，那么大自然对人类的敌视心态，也能相应得到缓解。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可是人与大自然的相处，只是到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什么时候人与大自然变成了互利关系，那才是一种圆满。

15.幽灵公主

外出交易的牛队，驮着买回来的大米、日用品，在山间艰难跋涉。天降大雨，在昏暗的山野中，有两个如幽灵一样的白色身影，正朝牛队飞速靠近。那是两只身材庞大的山犬，在其中一只山犬的背上，坐着一个戴着面具、披着白毛披风的少女，这就是幽灵公主——珊。

在黑帽的指挥下，护卫们迅速发射火铳，将两个白影逼得不敢靠近。护卫们见阻挡住了山犬们的攻势，都放松了警惕，就在这个时候，山犬族的族长莫娜，一只身材巨大的山犬，从另一个方向冲入牛队中，顿时把牛队搅得人仰马翻，许多牛和人都掉到了道路一侧的悬崖下。原来珊和两只山犬的攻势只是佯攻，莫娜的突然袭击才是主攻。

从战幕拉开时，黑帽除了镇定地指挥，就一直在冷眼旁观，直到莫娜大杀四方，她才突然开枪，击中了莫娜。莫娜因此从山崖上掉了下去，珊和另外两只山犬也脱离战场，去营救莫娜。

另一方面，阿席达卡根据疙瘩和尚的信息，来到了达达拉城附近，恰巧救下了两个在刚才战斗中掉落到山涧的养牛人。接着阿席达卡看到了幽灵公主，她正在为莫娜的伤口吸瘀血，感觉到阿席达卡的目光后，珊怒目圆睁，嘴上沾着鲜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有一种野性的美。

珊年幼时被父母遗弃在森林，是莫娜把她抚养长大。她见证了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见证了人类的贪婪，她虽然是人类，但却很讨厌人类，痛恨人类。特别是黑帽用火铳打伤莫娜后，她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便只身潜入达达拉城，刺杀黑帽。

珊和黑帽的互相仇视，就像是人与自然的死敌关系，黑帽打伤了莫娜，而山犬杀死了黑帽的属下，谁都不愿意退让一步。阿席达卡作为一名清醒者，努力在珊和黑帽之间斡旋，可是没用，双方依旧在以死相拼，阿席达卡只好用武力分别将她们打晕，在中了一枪的情况下，背着珊离开达达拉城。

珊为了报救命之恩，带重伤的阿席达卡去了圣池。山兽神救了阿席达卡一命，显然是因为看到了阿席达卡为双方调停作出的努力。山兽神不只是森林的神，他还是整个自然的神，不管人类再怎么跳脱，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就像是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有那么一两个到处惹是生非，跟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的关系仇深似海，作为大家长的山兽神，处理兄弟姐妹之间矛盾的时候，自然不能有偏袒。当然，这也是一种拟人化，山兽神这个角色，透着一股超脱，他俯瞰世间万物，比人类也比莫娜和乙事主看得更远。

莫娜和乙事主都不明白山兽神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去惩戒那些破坏森林的人类。也许只有阿席达卡才能理解山兽神，冲突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仇恨会让双方更加势不两立，人与大自然一直就缺一个理智的调停者。

珊带着肉干来圣池喂阿席达卡，阿席达卡一边吃一边哭了，这个哭既有人在异乡遭受巨大挫折的挫败感，也有对珊和黑帽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的无奈感。阿席达卡在养伤的时候，还想要劝说山犬族的族长莫娜，却也没什么效果。

第二天早晨，阿席达卡醒来时，珊和莫娜已经离开，阿席达卡有些失落地离开森林。此时的天气就像是阿席达卡的心情，在几块圆润的石块中间，有几棵长叶的草正在随风摇动。滴答，一颗硕大的雨滴掉落在石头上，哗啦啦，一场大雨转眼就弥漫在大地之间。

天黑洞洞的，仿佛夜晚提前降临，山坡上还立着几棵残存的树桩，在绿莹莹的草地上似乎有说不尽的沧桑。阿席达卡孤独地行走在暴雨中，心都仿佛被淋湿了。

可以说阿席达卡在珊和黑帽之间调停的失落感，比他受伤的失落感还要大，而且山兽神并没有解除他身上的诅咒，这也让阿席达卡很茫然。他不明白山兽神对他的态度，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不过阿席达卡并没有失落太久，在这场暴雨中，他发现达达拉城正在被围攻。于是他冒险靠近达达拉城，了解情况后，又立即把这个消息通知在前方作战的黑帽。

此时疙瘩和尚、黑帽与乙事主的战斗已经结束，乙事主以及它的部族惨败，黑帽等人正在追逐乙事主，希望通过乙事主找到山兽神。此时乙事主已经神志不清，它心中的恨，让它将要变成邪魔。幸好山兽神及时出现，吸走了乙事主残存的生命力，让它从痛苦中解脱。

黑帽趁着山兽神要变成荧光巨人的时候，用火铳把山兽神的头打落。神，就这样倒在了工业的业火下。

正如阿席达卡所说，他尽力了。在寻找珊的路上，他碰到黑帽的时候，就劝她赶紧回去。在黑帽出手的时候，他也极力制止，还用刀刺穿黑帽火铳的木托。但是黑帽却根本没把阿席达卡的话放在心上，工业的业火让她自大地认为自己可以弑神，却不知她跟自然神其实是一体的，對自然神的伤害，等于是对自己的伤害。

除了莫娜在临死前咬下了黑帽一条手臂，黑帽并没有受到其他的惩罚，因为在她出手的那一瞬间，就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惩罚。

没有了头颅的山兽神，化作了巨大的无头荧光巨人，追赶被疙瘩和尚拿走的头颅。荧光巨人所到之处，所有的生命都被它吸收，原始森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落叶。森林里一个个小精灵，从树上栽下来。死亡笼罩着大地，吞噬着一切希望。

人们只记得山兽神给予了阿席达卡生命力，却忘记了圣池里的白骨，不管这一辈子多么风光，却也逃不过一死，最终都要化作大自然中的尘埃。自然神代表着生，也代表着死。

当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只有阿席达卡没有放弃，就像家长没有放弃那个惹是生非还不受其他兄弟姐妹待见的兄弟一样。他救了黑帽，因为黑帽已经得到了她应受的惩罚，而且经此一事，黑帽也总算能放下成见，正视自己与自然的关系。阿席达卡跟珊夺回了山神的头颅，冒着诅咒的危险，把头颅还给了山兽神。

找回头颅的荧光巨人倒在地上，刮起了一阵旋风，刮灭了达达拉城的大火，刮走了荧光巨人产生的黑色液体，就如同把世间的一切污垢都吹走了。随着朝阳升起，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大地上生长，军营、达达拉城的废墟，迅速被绿色覆盖，那座工业小镇瞬间变成了绿野仙踪。

同时不管是阿席达卡，还是黑帽的属下，他们身上的诅咒都被解除了。山兽神给了人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珊说山兽神死了，阿席达卡却认为山兽神是不会死的，他活在每片树叶中，每寸土壤中，他代表着源源不断的生机，代表着最绝望时的希望。

生命不息，自然不死。

在影片《幽灵公主》的最后，稚嫩的森林里又出现了一个小精灵的身影。让我们再回到第一次出现小精灵的片段，阿席达卡刚在山涧中救下甲六和另一个养牛人，小精灵们好奇地看着阿席达卡的一举一动，在他们三人进入森林时，小精灵们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还模仿阿席达卡背伤员的样子。

森林一直想要用小精灵跟人类沟通，可是大多数人却如甲六一样，视小精灵为鬼魅，避而远之。山兽神出没的地方明明幽静美丽，甲六却说那是冥界的入口。

人们总是该好奇的时候逃避，该勇敢的时候恐惧，该沟通的时候闭嘴。那个小精灵孤身一人再次出现在森林中，这次人们会鼓起勇气去跟它沟通么？

16.奇思妙想地设计

《千与千寻》应当是宫崎骏获得声誉最高的作品，影片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奇思妙想的设计，让人眼界大开。谁能想象到，在城市的边缘，在离我们不远处，就有这样一片奇幻的空间。

这片空间跟人类的世界相通，有许多闻所未闻的人和物，他们在这片天地中有着自己的喜怒哀愁，他们都是些妖魔鬼怪，却没有那么狰狞，有些角色反而还很讨喜。这就是“神隐”的世界，一个充满了奇妙色彩的世界。

“神隐世界”跟现实世界的界碑，好像是那个蛙嘴石像。它是出现在观众们眼前的第一个奇妙设计，整个石像浑圆一体，长着一张大大的蛙嘴，看上去是一张笑脸。它的存在跟周遭多少有些突兀，与其说是界碑，不如说是对人们的一种警示：石像这边是正常世界，石像那边就是个未知世界了。

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石像的含义，千寻就是个误入“神隐世界”的女孩，如果被“神隐世界”的景色或者食物等等任何诱惑所吸引，她就永远也回不去了。好在千寻是个心地纯真的女孩，她虽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但并没有主动去迎合那些诱惑。只是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在天黑后如果还不离开，就会漸渐变得透明，并最终消失。

这是第一个精彩的设定，“神隐世界”本来就不该跟人类世界的规则相同。当白龙让千寻快些离开的时候，她赶紧去寻找自己的父母，却发现被食物诱惑的父母，已经变成了两只肥猪。之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就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千寻急着原路返回，却发现来时干涸的小河，变成了一片汪洋。在这片汪洋的对面，本来破败的主题公园，却灯火通明，似乎有很多人在那里玩耍。有一艘船缓缓驶来，从船舱里出来一张张面具，当面具踏到岸上后，变成了一个个人形的怪物。他们慢悠悠地向前走，就像是逛菜市场的阿姨一样悠闲。

影片中第二个精彩的设定，是关于名字的设定。千寻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就必须要找到一份工作，不得已她跟汤婆婆签订了契约。汤婆婆随口说，荻野千寻这个名字叫起来太麻烦，给她改名叫做“千”。

汤婆婆随手一抓，千寻写在合约上的字就像活过来一样，落入了汤婆婆的掌中，合约上只剩下一个“千”字。后来千寻从白龙那里得知名字的力量，这老太婆够贼的，名字一旦落入她的掌中，千寻就会渐渐忘记自己的本名，只记得汤婆婆随口起的名字。

忘记自己的名字就会渐渐忘记很多事，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就会彻底沦为汤婆婆的苦工。这是影片的名字“千与千寻”的由来，“千”是主角在“神隐世界”的名字，“千寻”是她在正常世界的名字。

在影片的最后，白龙在千寻的提醒下，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他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片片水晶一样的鳞片，很像是得到了某种超脱。同时白龙记起了曾经救过年幼千寻的情景，也回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这个设定应该是宫崎骏老爷子自己都觉得很满意的设定，不然也不会用这个设定为基础作为片名。另外，影片中的一些魔法也被设计得很有意思，比如汤婆婆不让千寻说话，就像拉拉链一样，把千寻的嘴拉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钱婆婆的纸人魔法也叫人印象深刻。白龙偷了钱婆婆的印章，被一群白色的东西追打。千寻本来以为那是一些飞鸟，等白龙飞近了她才发现，那是一个个白色纸人。它们就像是有生命一样追赶着白龙，把白龙逼进水里，逼到天上，紧咬着不放。它们其中之一还能跟钱婆婆互换身份，钱婆婆利用白色纸人贴在千寻的背后，潜入到了汤婆婆的房间。

还有那盏魔法路灯，千寻为了救白龙，决定将白龙偷出来的印章去还给钱婆婆。千寻坐着火车走了很远的距离，当她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时候一个路灯一蹦一跳地来迎接千寻等人。它不光会走路，还会对着千寻礼貌地鞠躬，当到达了钱婆婆的住处，它又会跳到院门的门框上，变成一盏固定的灯。

魔法世界的奇幻色彩，并不一定是怪物有多凶猛，主角的经历有多离奇，用日常的事物做魔法方面的诠释，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也能增加观众的代入感。《哈利·波特》之所以那么精彩，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用了这招的缘故。

《千与千寻》不仅情节设定和魔法元素都充满了想象力，人物也设计得相当精彩。锅炉爷爷是第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他长了六只手，一边在碾压药材，一边在指挥煤灰们往锅炉里续煤。

那六只手行动起来看得人眼花缭乱，锅炉爷爷却把六条手臂运用得有条不紊，在碾药的同时还能敲击木锤，还能抽空伸手去拿药。他的手臂似乎能伸展得很长，能在高高的一层层药柜当中，熟练、迅速地找到自己需要的药材。

要是一个人在现实中能有锅炉爷爷这本事就好了，抄写点东西什么的是正常人的三倍，还可以一边择菜，一边切菜，一边炒菜，一个人就把一家饭店后厨里的活儿都给揽下来了。

影片中煤灰的设计，就是《龙猫》中的灰尘精灵，不同的是，煤灰们没有灰尘精灵那么自在，要不停地给锅炉投放煤炭。所以，煤灰们有两条细细的手臂，和两条细细的腿，在锅炉爷爷的手下，做搬运工作。

不仅有灰尘精灵的客串，那个帮了千寻一把的人参怪，还颇有点龙猫的神韵。人参怪戴着一顶像是巨大酒盅一样的帽子，胖嘟嘟的有点萌，神情有些丧眉耷眼，那样子就跟刚睡醒的龙猫差不多。

除了一些角色的客串，也有些很有新意的新角色，比如汤婆婆身边那三颗会蹦跶的脑袋。也不知道该把它们当成是三个角色还是一个角色对待，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每次都是一起出现，一起行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妖怪，除了脑袋什么都没有，但是这三颗脑袋却会蹦跶着移动。

在汤婆婆身边还有一个硕大的婴儿，他已经长得比成人还高，却是儿童的样貌，围着写有大大的“坊”字的肚兜，所以被称作是“坊宝宝”。这好像是汤婆婆的孩子，被娇宠得不成样，动不动就大哭，使小性子。

当然，影片中最具代表性的新角色，还是无脸男。这个角色浑身漆黑，顶着一张呆滞的面具，一张大嘴长在面具的下面。他似乎很喜欢给予别人东西，给千寻药浴的木牌，给店员们金子，当然也不是白给，他一不高兴就吃人。

这些奇思妙想的情节设计和人物，是《千与千寻》中的一大亮点，支撑起了“神隐世界”，带给观众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17.世间的温馨一面

宫崎骏在一次采访中说：“我一直想告诉孩子们，这个世界值得我们活下去。”

这可能是宫崎骏老师的创作初衷之一，他从来没有高举相亲相爱的大旗，他制作的电影，结局也大多是邪恶与善良并存。善良没办法战胜邪恶，这应该是清醒的人都懂的道理，世事无常，往往都是邪恶胜出，但是不管邪恶如何胜出，善良也是永存的。

因为善良，才难以战胜邪恶，虽然善良总是不能取胜，但是每个人又几乎都是靠着善念支撑起人生的。善念就像一座灯塔，不管周围如何漆黑，它都能照亮前路，也是宫崎骏所说的值得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千与千寻》中的“神隐世界”，像一面现实世界的镜子，让我们可以通过“镜子”看清现实世界。它也像是对现实世界的一个剖析：这是个属于妖怪的世界，这是个没有工作就会被打回原形或者消失的世界，这是个有各种严格规矩的世界。

在现实世界，以上三点似乎都说得通。

“神隐世界”并不是世外桃源，相反这里是个冰冷的世界。正是在冰冷世界中的善良，才叫人觉得温馨。善良的表达方式不一定是善意，就像锅炉爷爷和玲这两个人物，白龙让千寻去锅炉爷爷那里找工作的时候，这老爷子并没有笑脸相迎，反而还爱答不理。

千寻刚到“神隐世界”的时候很不适应，她甚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当白龙去安慰她的时候，她的腿都已经吓软了，站都站不起来。白龙给千寻吃了“神隐世界”的东西，千寻才没有消失，接着千寻在白龙的指引下去锅炉房，中间要经过陡峭的楼梯。千寻一点一点地往下蹭，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既抗拒又害怕。

在这样的情况下，锅炉爷爷对千寻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过该帮忙的时候，锅炉爷爷却并没有撒手不管，甚至不惜用一只烤蝾螈拜托玲带千寻到顶楼的汤婆婆那里。

而玲对千寻也没什么好气，一上来就教训她不懂礼貌，让千寻又是对自己道谢，又是对锅炉爷爷鞠躬，看上去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不过当千寻差点暴露的时候，玲卻主动去掩护千寻，后来千寻成功跟汤婆婆签约后，玲更是对千寻照顾有加。

还有那个人参怪，说他憨吧，他还知道怎么巧妙地把千寻挡在身后。因为人参怪体态臃肿，整个电梯都似乎盛不下，他还细心地用胳膊为千寻在电梯里撑出了一片空间。

可以说千寻能安全到达汤婆婆那里，多亏了大家的帮忙，白龙暂且不说，他跟千寻本来就有些渊源。锅炉爷爷、玲、人参怪这样的陌生人出手相助，才是温馨的一幕，他们都不是一上来就对千寻掏心掏肺，而是一边爱答不理，一边做着善举。

这一点在现实社会中也是常态，有些人看上去待人挺凶，其实他是不愿意看到别人犯错；而有些人一上来就笑脸相迎，又是奉承又是端茶递烟，那他肯定有什么企图。

当然，不能说凶恶就是表达善意的方式，一个人在人前是否和气不能说明什么，在人后什么样才是关键。就像锅炉爷爷，第一次见千寻的时候虽然不那么和蔼，不过后来千寻去看父母的时候，在锅炉爷爷那里睡着了，锅炉爷爷细心地为千寻盖东西，后来又是他照顾重伤的白龙。这才是一位善良的老爷爷，如果人前人后都对人凶恶，那他就是个凶恶的人。

玲也是如此，在人前她对得到千寻这样一个助手，表示很丧气。可是当只有她和千寻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开始表达自己的关心。没办法，人类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即便玲做了伪装，但她跟千寻还是受到排挤。她在接受千寻成为自己助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她并没有推脱，显然是宁愿自己受排挤，也希望再帮千寻一把。

互相帮助，是人类最大的闪光点，在这么多人的帮助下，千寻的成长也是一件可喜的事，这些都是宫崎骏所说的“值得我们活下去”的意义。成长让人欣喜，让人鼓舞，有一种前赴后继的快意。

千寻的形象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扎着一个马尾辫，刘海有些错乱，多少有点婴儿肥。最出彩的是她那两只眼睛，睫毛很浓，看上去很有精神气。

她刚来“神隐世界”的时候，哭来哭去，如果没有白龙，她直接就消失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跟汤婆婆签约，并成为了玲的助手，这时候她才说，自己的腿还在抖。

一个小女生，在来到“神隐世界”之前，还在父母的羽翼下，为了跟同学的离别而伤心。来到“神隐世界”后，她却要生存下来，还要想办法救自己的父母。能坚持到成为玲的助手，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这还不够，她不仅仅要生存下去，还要带上父母，找到回家的路。除了白龙、玲等几个人对她表达出善意，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都是冰冷的，不安和恐惧一直在折磨着她，让她难以入眠，惶惶不可终日。在白龙面前，她才敢放声大哭，发泄心中对命运的无奈。

命运从来就没有公平过，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是常态。无意中来到这个陌生的“神隐世界”，千寻必须立即变得坚强起来，必须立即抗住生存的压力。她身上这股子精神气，是该片另一个温暖人心的地方。

千寻努力工作，在众人的排挤下，艰难地帮河神清理了身上的污垢，获得了大家的赞许。她拼尽全力保护白龙，把河神送给她的丸子给了白龙一半，让白龙把偷来的印章以及汤婆婆控制白龙的魔法吐了出来。

为了救白龙，千寻决定去把印章还给钱婆婆，她明知道很危险，很艰难，但是她没有哭，因为她已经长大了，懂得屏气凝神地面对这些艰辛和挑战。她勇敢地走向钱婆婆的住处，面对诡异的路灯，她很有礼貌地鞠躬，见到钱婆婆时，她诚心道歉。不用白龙再教她，她也能独当一面；不用玲再训斥她，她也懂得要有礼貌，跟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手忙脚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千与千寻》又是一部关于成长的电影，宫崎骏很喜欢“成长”这个主题，也许他觉得我们需要不停地成长，不停地认识这个世界。如此，我们才能让这个世界的善念永存，即便邪恶多么滔天，我们心中那一片善念都能屹立不倒。

18.角色的寓意

前文中说过，《千与千寻》中的“神隐世界”，像是一面现实世界的镜子。这个“神隐世界”的人物以及一些设计，都带有很强的寓意。

比如千寻的父母，有很多人都说，千寻的父母代表的是贪婪，他们被食物的美味吸引后，经不住诱惑，开始不停地吃。这个说法其实是很片面的，很多人光看到千寻父母的吃相不好，却忽略了“神隐世界”的诱惑这一点。

这些食物除了卖给“神隐世界”的鬼怪们，还是为了吸引真实世界的人而准备的，这就像是个陷阱，食物越是美味，说明这个陷阱越是成功。而千寻父母确实是经不起诱惑踩入陷阱中，他们更多的是被骗了，是受害者，不一定要背上骂名，更不能替那些设置陷阱的妖精背负骂名。

在千寻得到白龙的提醒后，慌忙跑回去找自己父母的镜头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千寻的父亲变成了肥猪的模样，他满头大汗，一脸痛苦，早就不想继续吃了，可是不吃不行，美食的陷阱让他不得不继续吃下去，这时候他却遭到了鬼怪的鞭挞。

可能从他吃到第一口开始，吃不吃的选择权就不在他的手中，而在制造这个陷阱的鬼怪手中。这个情节要真说有所寓意的话，不如说是世间的诱惑实在太多了，这些诱惑大多数是“鬼怪”们制造出来的，想尽办法让人上钩。

那么贪吃的千寻父亲，那一脸的痛苦就找到了解读，他也自知深受诱惑的毒害，可是他停不下来。而制造这个陷阱的“鬼怪”，却利用了千寻父亲对食物的贪婪，可以随便鞭挞他，同时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千寻父亲的身上。

这是个很有问题的价值观：错都错在人们经不起诱惑，很少有人去指责散播诱惑的人。这就像是现实世界的经济体系，人们都在批评别人贪财、吝啬，却很少有人会去注意，经济体系本身就是人类贪念的产物。

千寻在浴场工作后的情节，则是对职场的诠释。她和玲被故意安排去刷最难刷的浴池，经理的故意刁难，以及同事的偷笑，都说明她们被针对了。因为千寻是人类，在一个满是妖怪的世界，突然出现一个人，就会是被大家刁难的对象。

汤婆婆和前台经理以及工作人员们，对客人们客客气气，对千寻却凶神恶煞的镜头，充满了对职场的讽刺。这些人物正好是锅炉爷爷和玲的反面，他们对客人百依百顺，对自己人却吆五喝六，很像是職场中那些颐指气使者的真实写照。

影片中的河神，是寓意最明确的人物。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里，“神隐世界”来了一个像是烂泥一样的客人。他散发着呛鼻的臭气，身上不时流出黑色的污水，鬼怪们都纷纷闭门谢客，汤婆婆的浴场也不希望接待他。只不过派去劝他离开的工作人员，都被他熏晕了。

汤婆婆无奈，便让千寻去接待，千寻忍着恶臭，用药浴给他冲洗时发现，对方身上好像有一个自行车把手。汤婆婆发现不对劲，集合了众人之力用绳索把自行车拉了出来，跟着自行车一起出来的，还有洗衣机、破铁管等等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

原来这个散发着恶臭的客人是河神，而那些让他变得恶臭无比甚至丧失了本来面貌的垃圾，不用说，自然都是人类的功劳。跟往常一样，宫崎骏并没有利用影片人物发出什么言论，对于这些垃圾的由来，以及垃圾的恶臭只字不提。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愧对河神。

影片中寓意层次最多的人物，还要说那个无脸男。一开始他不会说话，存在感很弱，顶着一张看不出喜怒的脸，静静地看着世间百态。千寻还以为他是个客人，就给他留了门，很快他帮千寻拿到了药浴的木牌，还捧了一大把木牌想要送给千寻。

他似乎象征着人的自尊心，很希望能通过给予别人好处，来体现自己的优越性。自尊心这东西没有是不行的，那样的人会很没有骨气，但是自尊心多了也是累赘，总是想着满足自己的自尊心，做出许多本末倒置的事。

同时无脸男似乎还象征着人的贪欲，或者说他希望通过给予别人一些东西，勾起对方的贪欲。就好像他知道千寻需要药浴的木牌，就送给了千寻一大把，可是千寻并没有接受，这让他很失望。

无脸男也并不是全无表情，他在给予千寻木牌或者黄金的时候，那张面具上都带着些讨好的表情。因为千寻无欲无求，无脸男也知道自己不一定成功，所以才会刻意讨好。而无脸男给工作人员撒黄金的时候，面具上则有些轻蔑。这是因为这些人见钱眼开，让无脸男很有成就感。

后来，无脸男以黄金为诱饵，让浴场的工作人员把他当成座上宾，大鱼大肉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塞。无脸男在胡吃海塞的时候，面具上又有种若隐若现的痛苦，仿佛千寻拒绝了他给予的黄金，对他的打击像是一个痛苦的无底洞。

这些表情的变化，都是利用那张面具表达出来的，面具的变化不大，但是对情绪的表达却很准确。

浴场里的工作人员都贪图无脸男的黄金，对他阿谀奉承，不停地给他送来食物，这让他的体型越来越大，让他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满足，最终他吃掉了三个工作人员，汤婆婆也拿他没办法。

无脸男自己说自己很寂寞，这也可以理解，一般自尊心太重或者贪欲太强的人，是很容易寂寞的。他越是寂寞，越是希望通过得到别人的认同，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这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他的大胃口，与其说是肚子饿，不如说是太空虚。

最后还是千寻帮助无脸男回归了正常，无脸男给千寻一大堆黄金，千寻不要；无脸男给千寻食物，千寻还是不要。其实贪得无厌的最好良药，就是拒绝，如果不愿意接受这副良药，就会像无脸男一样，吃得膀大腰圆，就像怪物一样。

之后，无脸男跟着千寻一起乘坐火车去了钱婆婆那里，他们乘坐的火车很有意思，只有去的车，没有回来的车。站台是在海面上的一个突出的小平台，湛蓝碧绿的大海上，在浅浅的海水中，有若隐若现的铁轨，铁轨两旁，青草随着海水摇曳。

这是一条很漂亮的铁路，乘坐在电车上，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汪洋，偶尔会经过很漂亮的小岛，或者在海中的小镇。火车一直静静地向前行驶着，就像是流逝的岁月一样，因为它一去不返，就更像岁月了。途中遇到的美丽岛屿，就像是人生中的闪光点，漂亮归漂亮，但却稍纵即逝。两节小小的火车，一场安静的旅途，有种人生旅程的既视感。

除此之外，影片中还有许多有寓意的东西，比如坊宝宝这个人物，比如这个世界的规则连汤婆婆和錢婆婆都不能违背等等，便不一一细说了。《千与千寻》能达到如此高的成就，跟它用浅俗易懂又很有趣的方式，讲述了现实社会种种生涩、真实的东西有很大的关系。

这部电影就像是个美丽的童话，把成长过程中遇到的一切，都变成了童话人物或童话情节，让人在感叹宫崎骏奇妙的想象力的同时，又有种淡淡的哀愁。有些美好终归是一去不返，但我们却又得到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就像千寻最终离开“神隐世界”的时候，她已经成长了，在现实世界中也照样可以独当一面了。

19.心态年轻就不会老

翠绿的上坡上，一群羊羔像一个个白色的小面团，悠闲地在山坡上移动。牧羊人的小屋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在守望着什么。

在小屋后浓浓的白雾中，突然出现了“吱嘎吱嘎”的机械声音。白雾被吹开一角，露出来一个像房屋和炮台堆在一起的古怪城堡，还有两根高高的烟筒正冒着黑烟。白雾被吹散，这个古怪的城堡有四条粗壮得像是鸟腿一样的四肢，它竟然在一步一步向前走。

这就是哈尔的移动城堡，据传说，住在这座城堡里的魔法师哈尔，喜欢吃少女的心脏。他神秘莫测，据说长相非常帅气，让少女们又恐惧，又期待与他相遇。

女主角苏菲一直没有这样的期待和幻想，她在给帽子缝饰品的时候，一针一线没有半分毛躁，她是一个踏踏实实、愿意认真工作的少女。苏菲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淡，直到有一天她在看望自己妹妹的途中，遇到了两个士兵的纠缠，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帮她解围。这个俊俏的年轻人就是哈尔。

哈尔此时也遇上了麻烦，他正在躲避荒野女巫的手下，本来是顺带地救下苏菲，却没想到把苏菲也搅进了与荒野女巫的纠葛中。当晚荒野女巫就找到苏菲，用魔法将苏菲诅咒成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

那个穿着老气、沉默寡言的年轻苏菲不见了，世上却多了个严重佝偻、满是皱纹、皮肤松弛、一头白发还有一个大鼻子的老太太。而且这个诅咒很有意思，苏菲自己不能说出关于诅咒的任何内容，也就是说她的遭遇没办法告诉任何人。

《哈尔的移动城堡》非常有创意，它似乎在揭露一个普遍的现象：有太多人因为太多的事，空有一副年轻的外貌，心态却已经像是个老人家。就像那句话所说：有的人三十岁就死了，到了八十岁才埋。

荒野女巫的那个魔法，与其说让苏菲变成了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不如说让她的心理年龄变成了外貌的年龄。成为老太太的苏菲，反而活得更真实，活得更有意思了。

家里是不能待下去了，突然变老，还不能解释，会被人当成怪物。于是，苏菲拿上了一点食物，搭了顺风车，一个人去了荒野，并很快在荒野遇到了哈尔的移动城堡。

如果她还是那副少女的面貌，是不会去荒野的，她会日复一日，继续经营那家制帽店，一针一线地为帽子缝制饰物，跟那个离奇的魔法世界毫无瓜葛，也不会有在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奇妙经历。

苏菲的遭遇，可能就是这部电影想要表达的一个重要含义：不要总是把自己困在原地，偶尔也抬眼去看一看这个世界，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这样才有意思，这样才叫人生，这样才会年轻。

无家可归的苏菲，在城堡做起了清洁工人。哈尔的移动城堡从外观上看挺帅，但是内部确实太脏了，魔法书、食物、垃圾堆得到处都是，土豆和洋葱都发了芽，餐桌上堆满了杂物，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厨房里需要刷的餐具都堆成了小山。

苏菲在为城堡大扫除的同时，荒野女巫的追踪还在继续，移动城堡只能通过不停地移动躲避她的追踪。城堡渐渐深入荒野，苏菲看到了一幅幅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从城堡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城堡在一条陡峭的山谷一侧行走，下面是高耸的悬崖和斜线式的山坡，谷底是一条蜿蜒的长河。两侧陡峭的山坡上，是一片片的树林，树林中飘着些雾气，像是给山谷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面纱。

另一边则是一片平原，有几只羚羊被城堡惊得奔跑起来，草地上错落地生长着几棵松树，它们似乎是在静静地回望着移动城堡。有一条小溪从平原上静静流过，潺潺的溪水，似静似动，像是这片平原的一条青玉腰带。

最终城堡在一个大湖旁停住，远处的高山上，还有皑皑的白雪，但山下已经一片翠绿。山腰处像是水雾，又像是云朵，把白雪和绿色隔在了上下两边。湖水清澈，反射着蓝天白云的光芒，让人的内心异常平静。

在湖边洗衣服、静坐的苏菲，脸上的皱纹似乎在渐渐消失，美景的冲击和内心的宁静，让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她走出了自己的生活圈，看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这让她的心不再那么枯燥。

说起来这是一个社会性的悲剧，我们每个人都希望有钱了就过得好一点，却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生命，做一些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也许只有苏菲这样的经历，才能让人彻底放下以前的所有，从另外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

《哈尔的移动城堡》是宫崎骏晚年的作品，此时他对人生、世界的思考，相较于以前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例如从制作《龙猫》的阶段，一直到制作《幽灵公主》的阶段，宫崎骏似乎一直在呼吁大家静下心来，细细地观察这个世界的美好。

而在《哈尔的移动城堡》中，宫崎骏在呼吁人们发现这个世界的美的同时，也要勇于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精彩。有时候人最怕的不是平庸，而是作茧自缚，人有很多种活法，没必要都活成样貌差不多的克隆人。

苏菲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美景后，又以老太太的身份经历了许多冒险。她替哈尔去了趟王宫，还从首都驾驶飞艇长途飞回到移动城堡。当然，最关键的是，苏菲在移动城堡遇到了自己的爱情。

跟哈尔接触一段时间后，苏菲才发现，哈尔并未有传言中那么可怕，起码不喜欢吃少女的心脏。他就跟正常的少男差不多，外表光鲜，屋子里却很邋遢，任性又臭美，因为染头发的魔法被苏菲打扫卫生时破坏了，他就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實在是很孩子气。

渐渐地，苏菲爱上了这个有些孩子气的魔法师，她越来越年轻，最后又回到了少女的模样，而且比之前更漂亮了。通过哈尔留下的暗门，苏菲得知了哈尔跟卡尔西法交易的过程，在哈尔命悬一刻的时候，卡尔西法说苏菲将哈尔的心脏归还，或许能救哈尔，而别人是不能这么做的，会害死哈尔和卡尔西法。

如果说“爱”也是一种魔法的话，那么苏菲此时“法力高深”，她一心拯救哈尔的想法，是她最厉害的“魔法”。她把哈尔的心脏放回到了哈尔的胸腔中，同时也把卡尔西法从魔法契约中解救了出来，果然，两个人都无碍。

这一刻，苏菲也成功战胜了诅咒，跟哈尔快乐地生活在移动城堡中。她曾经问过荒野女巫，怎么样才能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荒野女巫回答说：无解。

这或许不是一个诅咒，而是一个考验，当一个人突然从少年变成了老人，如果在最初的心惊胆战过后，就在忧愁和郁郁寡欢中度过，那么这个人可能就真的要这么衰老而死。如果像苏菲这样，样貌虽然老了，但是心态却比在制帽店工作的时候更加年轻了，那么就通过了这个考验，这个诅咒也就自然而然地解除了。

其实人人都背负着跟苏菲差不多的诅咒，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在变老。或许心态不老，这个“诅咒”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20.巧妙的魔法设计

魔法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它的源头，应该追溯到古人们对大自然力量的敬畏时代。人们一边对大自然的力量敬畏，一边羡慕这种强大的能力，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掌握这样的力量。同时，因为并不明白大自然的运作，人们又会觉得这股力量很神秘。

在这样的神秘和期待中，魔法就诞生了。现在我们知道，魔法并不存在，这个世界是由一条条冰冷的规则控制着，我们要用科学的方法才能从大自然中获取能量。可是这并不代表魔法的概念走到了末日，它一直代表着人们的想象力。

人们早已经不在乎魔法的真假，只要设计得巧妙，就会让大家喜欢。《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魔法，极富想象力，就拿片头的移动城堡来说，几乎是一上来就向大家展示了魔法的“威力”。

想象一下，如果你的家像城堡一样坚不可摧，还能到处移动，想去哪就能去哪，这样的家谁不想要？

还有哈尔跟苏菲躲避荒野女巫的追兵，哈尔用魔法飞到空中，两个人在空中漫步的情景。脚下就是热闹的人群和街道，他们欢呼着，舞蹈着，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大家头顶，有两个人正在空中一步一步地向前，就好像在半空中有一层透明的地板似的。

把苏菲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哈尔还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的魔法，从高楼的露台向下纵身一跃。苏菲赶忙爬到栏杆上去看，哪里还有哈尔的影子，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爱出风头的哈尔，在苏菲心里埋下了神秘又好奇的种子。

第二个极富有创意的魔法，就是荒野女巫对苏菲的诅咒，前文中已经详细地说过，这里不再赘述。第三个有创意的魔法，当属城堡的那扇门。

这还得从苏菲离家的时候说起，她从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城市，此时却在荒野中艰难地前行着。在半山腰休息的时候，她救了一个稻草人，这个稻草人是有生命的，可以蹦跶蹦跶地自己跳。

稻草人为了报答相救之恩，先是给苏菲找了一根拐杖，又把移动城堡朝苏菲这边引来，让无家可归的苏菲，有了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她进入城堡的时候，哈尔不在家，魔法学徒马鲁克也休息了，整个城堡里，只有壁炉里的那团火苗卡尔西法在“值夜班”。

苏菲这一天已经很累，就靠在壁炉边的椅子上睡着了。第二天，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随着马克鲁打开门，苏菲发现门外并不是自己昨天夜里进门的荒野，而是一个滨海小镇。

关上门没一会儿，又是一阵敲门声，马克鲁再次开门，苏菲发现门外的情景再变，那竟然是王国的国都。很快苏菲找到了窍门，可以通过拧动城堡门的门把手，随意出入于荒野、滨海小镇、国都，相当于空间上的切换。

还有一个黑色的门，是通往哈尔的少年时代，直通他跟卡尔西法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这个魔法实在厉害，如果能够推广开的话，会省去大家不少时间！想像一下自己的房门可以连接不同的空间，一开门就可以到公司上班，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异地恋之类的说法了，就算白天工作的地点相隔十万八千里，晚上一进门，一家人又能团聚。

另一个门可以通往孩子的学校，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孩子在路上会遇到危险，也不用接送孩子上下学。第三个门可以通往长辈家，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应该团圆的日子里，没办法团圆了。生活是不是将会美好许多？

这就是魔法元素展现出来的想象力，即便明知道现在没有可能实现，但是想一想是没关系的，说不定哪天就真的实现了呢？

第四个有创意的魔法，莫过于移动城堡的“搬家”。战争开始了，王室征召哈尔和荒野女巫为国效力，哈尔一直在逃避王室的征召。但是哈尔又不得不去，因为他在做学徒的时候，立下过要为王国效命的誓言，王室渐渐逼得紧了，哈尔只好让苏菲扮作自己的母亲，去拒绝老师莎莉曼夫人的征召。

王室的征召，其实是莎莉曼夫人排除异己的阴谋。荒野女巫大大方方应召而来，她乘坐的那顶小轿，也不知道怎么能盛得下她那么肥胖的身材，可能这里面也有魔法吧。荒野女巫千辛万苦来到王宫，但是等待她的，却是莎莉曼夫人废除她所有魔力的圈套。

哈尔可能猜到了莎莉曼夫人的意图，所以才迟迟不肯来。但是他又不能无视莎莉曼夫人的征召，于是他让苏菲明着来到王宫，他则变成国王的样子，暗中来见莎莉曼夫人。

可惜哈尔的伪装，很快被真国王的到来揭穿，师徒俩只好撕破脸皮。莎莉曼夫人出手，想让哈尔现出原形，苏菲这才知道，哈尔曾经跟恶魔做了一场交易，他虽然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强大的魔力，但是他自身也变成了恶魔。跟荒野女巫的诅咒一样，这是个贯穿于整部电影的魔法设计。

好在哈尔和苏菲最终还是从莎莉曼夫人的圈套中逃脱了，哈尔用幻影术引开了追兵，苏菲得以驾驶飞艇回到移动城堡。原先海滨小镇的门，以及王都的门，都被士兵们冲破，虽然哈尔早有准备，士兵们并没有通过这两个门，进入移动城堡，但是现在移动城堡只有荒野中那个门可以用。

用哈尔的话说，这样买东西不方便了。而且城堡只有一个门，很容易被莎莉曼夫人发现并堵住门口。于是哈尔决定搬家，魔法师的搬家，要是跟正常人那样一车一车地拉东西，那就没意思了。哈尔先画好一个巨大的魔法符号，让移动城堡站在魔法符号上，在城堡中再画一个小的魔法符号，让苏菲等人坐在桌子上。

哈尔用铁铲从壁炉里把卡尔西法铲出来，站在城堡的魔法符号中一挥手，卡尔西法立即爆发出一阵奇异的光。原先的房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屋顶变了，装潢变了，还加了一些新的房间。而且其中一个门，跟苏菲的家连接在了一起，只要一出门，就能到苏菲家的院子里。

还有一扇门，是哈尔的秘密花园，那是一片花朵的海洋，目之所及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海。远处有白雪皑皑的雪山，以及一丛丛的迷雾，让这里变得像是仙境一样美丽。近处是一处处小小的湖泊，映射出蓝天和白云的影子，就像一個个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地面上。

这就是魔法师的“搬家”，这样的搬家才有意思。

至于哈尔跟卡尔西法签订契约的设计，前文中也说过，最后苏菲帮哈尔和卡尔西法打破了这个契约，两个人重新获得了自由。虽然这个设计贯穿全文，但是主角跟恶魔签订契约，到今天而言并不算太新鲜的设定。倒是苏菲在穿越“黑色的门”的时候，那种对时空穿梭的描绘，叫人眼前一亮。

影片中还有一些其他的魔法描述，虽然也有些奇思妙想，但都不是很精彩，这里就不一一描述了。

21.异类《哈尔的移动城堡》

《哈尔的移动城堡》这部电影，在宫崎骏老先生的作品里，算得上是一个异类。喜欢这部电影的人，喜欢得不得了；不喜欢的人，则觉得这是一部失败的作品。

首先，这部电影打破了宫崎骏以往协商和劝诫的风格，反战的旗帜非常鲜明。在电影一开始，哈尔从两个军人的纠缠中救下苏菲的时候，哈尔说：他们也不是坏人。

是的，他们只是被派到战场的工具人，冒着生命危险，打着一场跟他们没有太大关联的战争。

在影片的海港中，那么多新式战舰一起开赴战场，却只有一艘受了重伤的战舰归来。战争机器就是这样残酷，只要开始，再停下来就很难了。

还有在战火中，房屋被烧毁的景象，像极了当年美军投下大量燃烧弹的东京。虽然日本政府罪有应得，但是往城市中投下大量的燃烧弹，这也是一种很不人道的行为。

影片中，两国的轰炸波及到了境内，苏菲的家乡也不能幸免，人们只有撤离都市，原先那些被战争鼓舞的人民，一脸沉默地离开了家乡。

哈尔的秘密花园，有战舰从这里飞过，哈尔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苏菲问这些战舰是敌是友？哈尔说，他们是刽子手！

这些片段，都是宫崎骏对于战争的新反思：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在战争中受伤、死亡的总是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们？

在《幽灵公主》中，宫崎骏似乎还希望通过展示人与自然的和谐，来劝导大家珍爱和平。在《千与千寻》中，宫崎骏也在努力展现人性中的真善美。《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这些画面，却好像宫崎骏在痛斥战争。

虽说在女主角苏菲身上，依旧能看到那种对和平的期望，以及人性中的善良。但是哈尔这个人物却跟宫崎骏其他作品的主角不一样，其他作品中的主角都是在尽力调解战争，对于战争双方都会释放出善意，而哈尔却在以战止战，称战争双方都是刽子手。

从总体上说，宫崎骏在《哈尔的移动城堡》中，传递出的如反战之类的许多理念，不再像之前那么柔和，可能让许多人接受不了。这是观众们对该影片的看法，会出现巨大分歧的原因之一。

还有人觉得，该影片没有内涵，不像《千与千寻》有那么多的隐喻，而且男主角的性格也似乎柔弱了一点，特别是召唤黑暗精灵那一段，似乎人设有些崩。

其实该片的内涵还是有的，苏菲身上那种勇敢、乐观，让人似乎看到了阿席达卡、千寻等这些主角的影子。虽然她不幸中了诅咒，但她依旧努力拥抱生活，享受大自然带来的惬意，勇敢地去爱，勇敢地去面对。

苏菲身上表达的正面情绪太多，而哈尔又有点像是一个任性的大男孩，所以男女主角之间有些失衡，才会让人感受到有些不舒服。后来哈尔也爱上了苏菲，并为了保护苏菲奋力作战，他其实并不软弱，只不过之前活得毫无追求罢了。后来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性情上自然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可能是他的人设前后不一的原因。

看一看哈尔的卧室就知道，他的内心可能还是个孩子。那个在床上的奶牛布偶，挂在墙上的娃娃，门口的章鱼，以及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哪一件都有童趣存在，就跟个大型婴儿屋差不多。

苏菲把心脏还给哈尔的时候，她感受到哈尔的心脏很小，卡尔西法说，哈尔的心脏是孩童的心脏。可能当哈尔跟卡尔西法交易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就停止了生长，他的心性就定格在了孩童时代。

这跟苏菲遭遇的诅咒似乎刚好相反，一个是被诅咒成为了九十多岁的老太太，一个是因为跟恶魔的交易，永远是个孩子。

不管是苏菲还是哈尔，他们的“心”比外貌都要年轻，他们的故事有童真，有浪漫，有奇幻，但就是没有隐喻，没有那么多对现实的拆穿，因为他们生活在魔法的世界里，并不需要这些。

22. 治愈的童话

《悬崖上的波妞》是一部有缤纷色彩的动画治愈电影。片中那一个个像是四叶草一样的水母，以及绚丽的海底景象，如梦似幻，给人一种置身于梦境的感觉。

这部电影的故事结构很简单，甚至简单到有些乏味，简单到让人觉得这就是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电影。特别是对于宗介和波妞肢体动作上的描绘，很细致，甚至有些地方显得有些拖沓，但这就是孩子给人的感觉啊，有些东西他们觉得很好玩，可以一天到晚都盯着那一个东西玩，如果换作成年人，早就觉得乏味了。

孩子们对时间并没有太深刻的概念，他们觉得好玩，就会一直玩下去。而成年人却因为还有这个事儿，还有那个事儿，根本没办法把精力放在这种跟生活无关的事情上。

所以，一般成年人都很没意思，都很务实，而孩子却一直都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好。生活的美好并不在于生活本身，而是在人生那些稍纵即逝的不经意间。大多数人都在关注生活本身，却让不经意间的美好，从指间溜走了。

宗介和波妞的美好，在于他们的相遇，以及他们互相之间朝对方奔赴的决心。有人说他们那是爱情，其实是观众们误会了，五岁的孩子哪懂这个？宗介跟波妞的情感是一种爱，是那种人与人之间，生物与生物之间的非常基础的共情。

就像母亲对孩子的爱，朋友与朋友之间的爱，人对宠物的爱，等等，是人的一种最基本的情绪。爱是一切邪恶、罪恶和丑恶的克星，它体现在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是构成我們情感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们会觉得这部电影很治愈的重要原因。

宗介和波妞之间的爱，是超越了种族的爱。在海边玩耍的宗介看到像鱼一样的波妞受困，便出手相救，并用水桶接上水，把波妞带在身边。这就像两个原本不认识的小朋友，因为一件小事相识，并迅速玩在了一起。

孩童的友谊，跟成年人完全不一样，说他们单纯也好，童真也罢，他们表达的是一种纯粹的友谊，一种纯正的爱。他们没有成年人的猜忌，没有成年人的利益往来，没有成年人的地位高低之分，他们能玩在一起，是真的喜欢跟对方待在一块。

分开了之后，还会真的想念对方，儿童时期的玩伴，互相之间一般都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原因就在这里。或许长大后已经不再知根知底，但是在幼年时建立的信任还在。

但是波妞毕竟是海洋之母的女儿，她舔食了宗介一滴血液后，变成了半人半鱼。由于分属不同的种族，波妞的父亲藤本对两个人的友谊横加阻拦，把波妞带回了海底。

波妞决定离家出走，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小心把父亲收集的“生命之水”暴露在了海水中。在“生命之水”的帮助下，波妞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奔跑在一个个由海水组成的大鱼中，回到了宗介身边。

波妞这次离家出走，其实是闯了大祸，“生命之水”的能量让海平面大幅度上升，差点把宗介的家都淹了。宗介的母亲理莎因为关心她在养老院照顾的几个老人，嘱咐宗介乖乖等在家里之后，便开车去了养老院。

第二天早晨，风雨虽然停了，但是海平面一点也没有下降，宗介家的门外就是一片汪洋。在阳光的照射下，宗介家的院子变成了海中生物的乐园。

特别是被海水淹没的那条蜿蜒的马路，在阳光的照射下，水底的一切随波荡漾。马路上行走的不再是汽车，而是游着一条条巨大的泥盆纪时代的肺鱼。路两旁的草木还在，在水波中左右摇荡，像是水草一样自在。特别是那个“限速30”的交通指示牌，在这个“海洋世界”，添加了人类文明的色彩。

这一段景色描绘非常治愈，水波让平时见惯了的风景变得柔和，海洋生物那种漫无目的地游荡，有种说不尽的轻松和惬意。

这部电影，宫崎骏老爷子好像就是奔着“治愈”这两个字去的，表达这个情感的主要方式，是展现那种懵懂的童真。这样的表达方式，能唤醒隐藏在人们心中的柔软，比起《侧耳倾听》，《悬崖上的波妞》更能打开观众们的心扉。

比如波妞跟宗介用玩具船出海的那个桥段。宗介发现水都漫过了院子，很担心妈妈的安危，但是家里又没有船，没办法去养老院。于是波妞就用魔法，把宗介的玩具船变成了一条小船。

两个人一顿操作，让玩具船通过燃烧的蜡烛具备了动力。两个小朋友带上一些食物，像模像样地出海了，玩具船上还有个船舵，这就让他们的航行变得更加真切。

其实这个桥段，是对孩童以及孩童的玩具这两个元素的发散。小孩子在玩玩具的时候，其实跟玩具是有互动的，就像有些小女孩喜欢跟洋娃娃一起过家家。除了表面上的互动，其实还有想像中的互动，设想着玩具变成了“真人”。

就像有些孩子在玩玩具车，其实在他们的脑海里，已经在想像着自己真的驾驶这样一辆车的情景。所以，孩子们的世界总是那么精彩，他们的想象世界和现实世界，都比成年人充实。

《悬崖上的波妞》就像是一个治愈的童话，用懵懂的孩童般的视角，讲述着一个个温馨的桥段，会令人会心一笑，会令人陷入美好的回忆，会使人感受到温馨的氛围。

23.借东西的小人

在《哈尔的移动城堡》后，宫崎骏的风格再次有了些变化，变得比之前更柔和，和蔼。之后的几部电影《悬崖上的波妞》《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虞美人盛开的山坡》《起风了》，这些作品给人的感觉，都很像是一个老爷爷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虽然不是由宫崎骏执导，不过老爷子担任了该片的企划和编剧，所以这部影片中有许多宫崎骏的影子。比如影片的主题，依旧是在日常生活中寻找到美好的故事。

家里的客厅、卧室、厨房的构造，我们已经习以为常，谁能想象得到，在这些房间之中，还生活着一家指头大小的小人。他们的小家里也有客厅，有厨房，有卧室，还有个小工坊，我们能想到的都有。

可以看看阿莉埃蒂的房间，一个麦穗比她都高，比如一根狗尾巴草插在瓶子里当做装饰。一个罐头盒就是个梳妆台，自己做的小木床小木桌，还有她从外面采摘回来的花草树叶，宛如置身于一个周围一切都放大了的魔法世界。

这一家小人儿，就是阿莉埃蒂一家，他们的家之所以会吸引人，是因为他们的家有动中取静的美好寓意。不管正常人的家中如何喧嚣，如何变化，他们一家都认真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必考虑如何讨好上级，不必思考着如何升职加薪，不用时刻提防着周围的人。

他们的生活简单，又令人羡慕，虽然小人也有他们的忧愁，但从总体上说他们还是很快乐的。特别是在已经极其复杂的人类社会中，有那么一个隐蔽的地方，就只住着一家人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们因为个头小，食物的需求量也少，在地里找些麦穗、狗尾巴草什么的就能填饱肚子。一切用具，都可以自己想办法制作，不求于人，也不用跟他人打交道。

这才是人们梦想中的隐士生活，也是人性中那种对孤独的期待和向往。孤独虽然不是一种好的情绪，但也是人们情绪的一部分，偶尔我们也会对孤独产生一些别样的感觉。比如我们在仰望星空的时候，会感受到自身是多么渺小，人类身在宇宙中，又是多么孤独。这个时候，孤独就会变得宏大起来，甚至是热切起来。

还有时候，我们会期待孤独，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口大国，来自同胞的竞争压力巨大，在古时候，甚至来自同胞的生存压力巨大。那时候人们就特别希望有那么一片世外桃源，不愁吃穿，悠然快乐地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这应该是隐士情绪的源泉。

阿莉埃蒂一家，就过着这样的隐士生活，当然，他们是不得不做隐士，因为周围就他们一家小人了。他们之所以会依附着正常人生活，是因为他们需要从正常人家里借走糖、纸巾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同时正常人掉落到地上的东西，他们也会拾取，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比如阿莉埃蒂第一次“借物”的时候，拾取了一枚掉在地上的大头针，她把大头针当做了自己的防身武器。

当然，阿莉埃蒂等人借物是很危险的。比如阿莉埃蒂的第一次借物，她先是跟着父亲在砖缝中穿梭，当然对他们来说，砖缝更像是一条深邃的隧道；接着他们行走在房屋下的钉子上，就像是行走在高空中的栈道上似的。在他们穿过墙缝的时候，墙缝最下方有硕大的老鼠经过，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可怕的野兽，要尽量避着走。阿莉埃蒂第一次看到正常人类的世界，那个厨房的桌子、炉灶、食物、炊具，每一个物件都如此巨大！

借物过程则更像是一次探险，通过墙缝他们出现在橱柜中，要从橱柜中用绳子攀爬下去，再经过整个厨房才能拿到方糖。特别是阿莉埃蒂的父亲波特用双面胶黏在手脚上，攀爬到放置方糖的桌子上的时候，这个操作让人目瞪口呆。这些小人还真会玩儿啊！

借方糖的过程非常顺利，接着就是去借纸巾，在借纸巾的过程中这个房间的主人翔，发现了阿莉埃蒂。这对于小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事故。

其实翔在刚来这间房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草丛中的阿莉埃蒂，后来又从姨婆那里听到了关于小人的传说，所以他对这些小人非常好奇。当他看到阿莉埃蒂之后，很想跟阿莉埃蒂好好聊聊天。

翔年纪也不大，因为病魔缠身，也没什么朋友，应该是很孤独的。他虽然没什么坏心思，但是却让阿莉埃蒂一家如临大敌，因为被人类发现了之后就要立即搬家，不然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以说当翔发现了阿莉埃蒂之后，这部电影就开始不那么好玩儿了。在这之前，小人的生活是很有意思的，他们似乎跟我们差不多，但又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就那么看着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其实挺有意思的。

但是当翔闯入到他们的生活中之后，不管翔对他们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一定会用我们人类的思维和意识，去影响小人的生活。

果不其然，翔虽然出于好心，又是送方糖，又是把专门给小人打制的厨房送给阿莉埃蒂，但并没有帮助小人改善生活，反而让他们下定决心搬走。后来虽说翔和阿莉埃蒂也和解了，但是这一家人的生活也完全被破坏了。

他们只好放弃原先的家，去寻找新的美好生活。他们找到了其他的同族人，也过上了群居的生活，也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好还是坏。而且他们那么温馨的家被毁，叫人很惋惜。

《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又是一部剧情简单却很好玩儿的电影，要说看出什么内涵，看出什么教育意义是不大可能。正如前文中所说，这就像一个老爷爷在给我们讲一个很好玩的故事，看个新鲜就得了，没必要非得那么上纲上线。

最后，还有一件小事很值得一提，《侧耳倾听》中的那只猫，在该影片中也有“参演”，那是翔的姨婆家养的猫，叫尼亚，也很有灵性，甚至还做了翔和阿莉埃蒂的“信使”。

24.虞美人盛开的山坡

《虞美人盛开的山坡》，也有译作《来自虞美人之坡》，改编自一部20世纪80年代发行的漫画。故事发生在1963年，不管是影片中出现的家居，还是大街小巷的商铺，都真实地还原了那个年代的风采。起码对国内的观众来说，有区别于现代日本，甚至有种异域风情的感觉。

该片做了许多“细描”处理，比如松崎海家的厨房、炉灶、蒸饭的锅，还有为了节省空间，设置在地上的小菜窖，为我们展示了日本人民日常生活的一些细节。这些细节很详细，但又一点儿也不显得累赘，而且整个片段很温馨，即便我们没有经历类似的环境，也能迅速进入到剧中的环境中。

那个时代，日本飞速发展，又加上即将召开奥运会，举国都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民间人們自发地开始了破除旧事物的行动。男女主角就读的学校，有一座很有些历史积淀的拉丁楼，因为年久失修，也被认为是旧事物而准备拆除。

这是一部关于学生时代的电影，不同于《侧耳倾听》中月岛雯的追赶，却比《侧耳倾听》更加“提气”！不管是风间俊等人对于拆除拉丁楼的反抗，还是学生们为了保护拉丁楼所作出的努力，都有那种学生时代的朝气。

毫不夸张地说，这股朝气是该电影的精神气，让人看了心潮澎湃又热血沸腾，这是学生时代才会有的活力。

影片中校方打算拆除拉丁楼，风间俊跟水沼史郎便策划了从高处的楼顶跳入水池，以此表达自己反对学校这一决定的决心。这个情节表现的是那种少年人容易有过激想法，但又有分寸感的劲头。还有之后学生会在商量是否拆除拉丁楼的情节，大家一个个慷慨激昂，为了表达自己的观点，努力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其实是不是要拆除拉丁楼，跟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太多的利益纠纷，他们的争论，主要是围绕拉丁楼是文化的积淀、美好的回忆，还是应该破除的旧事物？他们当中没有土地开发商，也不是住在拉丁楼内等着拿房屋拆迁款的居民。他们的争执是纯粹的观点上的争论，这种纯粹的争执只有学生时代才多见。

人在学生时代已经有了自己的价值观，而且这时候涉世未深，还懂得坚持做自己，正是他们的人生发光发亮的时候。这时候正处于容易冲动的年纪，就像在召开商讨大会的会场上那样，吵着吵着就撕扯起来。同时，这个年纪也有了些谋略，就像被学生会会长水沼史郎派出去望风的那位同学，他一进门，水沼史郎马上反应过来，开始带着大家唱歌，刚才要打起来的架势瞬间消散。

接着一开门，原来是老师来了。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应该是一生中最有意思的时候，其中有一项必须的经历就是跟老师斗智斗勇。

那时候没有压力，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个时候的朝气，是之后任何一个时期都无法比拟的。同时这个年纪又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一生中最美好的那些情感，几乎都发生在这个年纪。

风间俊在那次“跳水行动”中，结识了松崎海。松崎海一开始并不关心什么拉丁楼，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以及照顾弟弟妹妹和外婆上。她父亲死在了海战中，母亲常年不在家，她作为长女挑起了家里的重担。

刚开始松崎海被风间俊的举动所吸引，但是却对他们引发骚动的做法不以为然，后来是她的妹妹很佩服风间俊，找松崎海陪同去拉丁楼要风间俊的签名，松崎海这才跟拉丁楼和风间俊有了深入的接触和了解。

观众跟随着松崎海的视角，一起进了所谓的拉丁楼，那里简直是个垃圾场，楼内比棚户区还要乱，书籍到处乱放，楼梯旁、走廊里到处是“违建”，上楼比登天还难。但这里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有喜歡哲学的，有喜欢化学的、数学的、诗歌的，每一种兴趣都在这里有立锥之地。

这是日本的学校，跟国内学校有很大的不同。日本学校对于学生的兴趣和爱好会有很大投入，不光有拉丁楼这样专门的场地供他们发扬自己的兴趣，还会定期组织一些例如校庆之类的活动。学校对于这些活动的投入也非常大，学生们会正儿八经摆出小摊，招待回校的学长学姐们，以及进校参观的人们和本校的师生们，据说有些大学还会有游行活动。

当然，在国内也有发扬学生兴趣的地方，家长们的投入也非常大，比如物理兴趣班、英语兴趣班和奥数兴趣班，以及各种各样的“兴趣班”。

关于这一点，国内不一定要学习日本学校的做法，毕竟两国教育机构的运作机制不同。但是校方能试图引导一下学生，给他们创造一个真正的发扬兴趣的地方也好。

松崎海渐渐被拉丁楼的氛围吸引，也通过帮了风间俊几次忙，对他有了好感。特别是通过那次学生会的争论，她似乎找到了本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终于，松崎海也加入到保护拉丁楼的行列中。

很快松崎海发现，大多数学生对拉丁楼都很陌生，当校方要拆除拉丁楼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感觉，所以大多数学生都赞成拆除拉丁楼。松崎海建议好好打扫一下拉丁楼，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里。这一招果然有奇效。当焕然一新的拉丁楼出现在学生们面前的时候；当来参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感受到这里的文化氛围的时候，大多数学生都不再赞成拆除拉丁楼。

如果没有后来男女主角关于身世的剧情，这真的是一部好电影。松崎海和风间俊可能是兄妹，因此两个人渐行渐远，后来发现又不是兄妹的身世情节，是这部电影中最大的诟病。这个情节实在是又老又臭，也是很多人不喜欢这部电影的地方，明明是一部学生时代的热血电影，却突然变得像是大妈们喜欢看的家庭伦理剧。

《虞美人盛开的山坡》依旧走的是治愈和温馨的路线，同时又多了浓浓的热血情怀，如果抛开身世的情节不谈，这部电影还是很让人振奋的。谁还没有年少的时候？谁还没有冲动的年纪？谁还没有情窦初开的美好回忆？

25.起风了

清晨，年幼的堀越二郎（以下简称堀越）从屋顶上爬上了自己的小飞机，伴随着影片中动人的旋律，小飞机的小型发动机开始工作。那台小发动机就像是个爱玩闹的孩子，个头不大却充满了活力。

飞机成功起飞，掠过碧绿的田野，飞过幽静的院子和低矮的民房。朝阳似乎就追在飞机的后面，飞机飞到哪里，哪里的田野就亮了起来。飞过一处小镇，大家都跟空中的堀越打招呼，堀越的脸上洋溢起满足的微笑。

这是少年堀越做的一个梦，他童年的时候就有个飞机梦，可惜是个近视眼，做不了飞行员。不过设计飞机的工作戴着眼镜也能进行，于是他长大后，成为了一名飞机设计师。

长大后的堀越设计了著名的“零式战机”，在二战的战场大放异彩，但堀越本人却是个反战人士。飞机跟战斗机的概念是不一样的，跟堀越的理念一点儿也不冲突，就如影片中卡普罗尼所说的那句话：飞机是受了诅咒的美梦。

有太多人热爱飞行，喜爱在天空翱翔的感觉。曾几何时，我们的祖先站在大地上羡慕天上的鸟儿，飞行就是祖先的美梦。后来这个美梦被飞机实现了，现在的我们已经距离那个年代太久远，已经忘记了征服天空给我们带来的喜悦。

那是比登上一座高山、建设一个宏伟的建筑、证明了一个复杂的原理，还要了不起的举动。可惜飞行的美梦刚刚实现，战斗机就随即出现了，于是飞机像是受到了诅咒，变成了屠杀的工具。

就像堀越的那个梦中，战斗机出现后，背景音乐随之一变，战斗机们立即变得狰狞可怖、毛骨悚然起来。那不是堀越想要的梦，他的梦想只是想制造出优美的飞机。

在影片的末尾处，堀越在梦中经过一处飞机的墓场。巨大的机身残破不堪，螺旋桨埋在地里只露出一角，机翼躺在地上，被花草覆蓋。飞机并没有罪，相反它们是工业时代的美丽艺术品，可是为什么要让它们背负屠杀的厄运？又为什么要无情地让它们葬身在原野里？

《起风了》除了讲述堀越完成梦想的过程、飞机与战斗机的意义，还讲述了日本在20世纪发生的一些历史性事件，比如堀越在坐火车时遭遇的那场关东大地震。这场大地震破坏性巨大，可以说是一场历史性的灾难。

影片中有对这场大地震的描绘，大地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地震的能量掀起又落下。大地上的房屋就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被“扔”起来，又被大地接住。顷刻之间，房屋变得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能倒塌，街道都因此窄了不少。

不光是大地震，还有那个时代，日本从农业国家向工业国家转型时的弊病：经济不景气，普遍的贫穷和动荡不安。就是这样一个时代，日本还是要坚持造飞机，而且是在许多人忍饥挨饿的情况下，用大价钱引进国外的技术。还有因为没有专业的牵引车，只好用牛来拉飞机，两天才能到实验场地的情景。

这些剧情，我们看起来是会有共鸣的，这和我国在20世纪下半叶追赶欧美的情景差不多。特别是影片中本庄那个人物，整天嚷嚷着日本落后多少年，要奋起追赶。堀越虽然没说，但他也是抱着差不多的心态，不然两个人也不会成为好朋友。

他们两个人追逐的并不是什么制空权，而是飞机，是天空，他们只是想造出最先进的飞机，让本国在天空的飞行速度赶上西方的步伐，让自己的国家变得富强起来。这股发愤图强的精神气，就是该影片的基础气场。

很多时候都是这股精神气让主角不卑不亢，就像主角在德国参观世界先进的飞机，德国守卫不允许主角乱看乱走，主角据理力争的时候；就像主角最初设计的飞机试飞失败，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心态调整，然后一举设计出“零式战机”的时候。

《起风了》由宫崎骏亲自担当导演，除了有足够的精神气，叙事手法还非常稳，也非常流畅。就像影片的一开始，堀越上学的路上遇到的那些交通工具，有蒸汽火车、人力车、畜力车，还有孤零零的电线杆、商店的招牌、人与人之间的氛围等等，为观众从细节上营造出了20世纪初日本的日常景象。

还有后来堀越工作的剧情，身材不高的黑川带着堀越去办公室，整个过程并没有遇到任何反转的情节。按理说这种过渡应该很枯燥，但是影片中的描述却并未如此，还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类似的描述有很多，比如堀越和本庄去公司的厂房参观，后来两个人获得了去德国学习的机会等等片段。这些描绘中透着一股老练，“不声不响”就把需要交代的背景，变得生动了许多。这种稳是无数次磨炼的结果，悠闲但不累赘，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影响整个叙事过程。如果这种叙事描绘让人看不下去，那肯定是叙事者的功力不足。

有人批评说，这部电影的叙事太过单一，就像记流水账一样。这样的批评并不全对，只能说比起宫崎骏老先生早年时的作品叙事模式单一，但并没有记流水账的感觉，而是处处透着一股稳，不疾不徐，不会因为什么原因乱了方寸。

堀越和里见菜穗子（以下简称菜穗子）的相遇，则体现了这部电影的流畅，两人在乘坐火车的时候，一起经历了关东大地震。菜穗子虽然有个女性同伴，但是在如此大的灾难面前，两人都有点惊慌失措。好在有堀越的帮忙，两个人才先后被安全送回了家。

一直到后来，堀越设计的第一款飞机失败，他到轻井泽避暑山庄度假散心的时候，再次遇到了菜穗子。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在得知菜穗子患有那个时代的绝症结核病的情况下，堀越毅然向菜穗子求婚，两人后来迫于形势，在黑川家潦草结婚。

整个过程虽然看着揪心，但流畅度很不错，从堀越在大风中帮菜穗子收伞，到大雨中两人共打一把伞，再到后来的婚礼，整部电影的感情线有条不紊，层次分明，很能说明这部电影叙事的流畅度。

最后一点值得一提的是，《起风了》这部电影，自始至终都没有魔法元素出现，最多就是梦中的情景带有些魔幻色彩。宫崎骏幻想了一辈子魔法元素，最终才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魔法，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返璞归真，或者是宫崎骏老先生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魔法，宫崎骏老先生的作品都让人过了一把“魔法瘾”，这个平淡无奇的世界在他的手中变得绚丽多彩。看了宫崎骏的电影，似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考虑，人与自然的关系尤其需要重新考虑。

老先生的观念叫人眼前一亮，叫人发起思考，但他并没有替我们总结出什么东西，而是让我们自己思考。任何由他人总结出来的东西，都不一定是观众们想要的答案，观众们自己思考的结果，才可能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起风了》中有句法国诗人瓦雷里的诗，有译作：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这是最贴近该电影主题的译法。还有译作：起风了，努力活下去，或人生不言弃。

这好像是宫崎骏对这个世界的人们最后的嘱托：即便世界如此险恶，但要努力活下去，不要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