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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女主播:没有暴富,只有压力

2021-06-10郭梓昊

华声 2021年5期
关键词:弹幕直播间主播

郭梓昊

没有那么多暴富神话,每天每夜,无论是在镜头前的主播,还是在马路边畅饮高歌的男男女女,人人都为了生活。

在直播带货领域里,绝大部分从业者是95后、00后的年轻女性:全年无休只为女儿抚养权的单亲妈妈;被家人逼迫入行的00后;被黑粉骂了足足一个月的前线下销售……

“女主播”一词的社会评价,从带软色情意味的不屑,到“光鲜体面”“月薪十万”。但在这之外,更多素人主播拿着4000、5000的月薪,自嘲为“打工人”,他们费尽一切力气,让自己浮出水面,不至于淹没、消失。

夜幕降临,对于大部分主播来说,镜头前的8小时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始。卸下白天的身份后,镜头前的她们不止有一种样子。

连续直播7个小时

直播间里的氛围感是最重要的。

热烈、热烈、再热烈一点,欲望显露在每个主播表情里。他们声嘶力竭、语速飞快,配合着躁动的DJ音乐,用刺激荷尔蒙的话术,催促着进来的观众按下买单按钮。

“已经下单的家人们,把666打在公屏上”“9.9元,在外面你已经买不到这么实惠的,全新货款,不买吃大亏”。每晚八点,网络流量迎来巅峰,幺幺住所附近的十几个电商直播基地里,成百上千个主播相继开播。

幺幺也是其中一员,从下午2点半开始,她已经撕扯着嗓子,连续直播了7个小时,感觉喉咙冒火,疲倦和困意让她思维不时有些断档。

36个商品链接,每个商品介绍时长不超过3分钟,不断循环、重复,“只要有一个观众进来,你都要把他抓住。”为了让粉丝能更直接地看到商品,她举着价格牌凑近镜头,一只脚半跪在椅子上,勉强支撑自己站着。

底下,弹幕刷新的频率越来越快,“小姐姐好看,加个关注呗”“主播一般什么时候直播”,类似弹幕出现的间隔一致、内容重复空洞,有明显的机器刷屏的痕迹。

此时的后台数据显示,在线观看人数只有38个,加起来下单量也仅有5单。站在直播台上,6盏补光灯齐齐打向镜头前的幺幺,她是这场独角戏的唯一主角。

幺幺刚刚换了平台,新直播帐号才使用两天,累计观看人数便达到了5000多。

成为带货主播后,幺幺的生活也有了变化。她出生在广东韶关的一个小县城,父母对女儿的主播身份持支持态度,还会暗自点赞收藏。他们明白,这至少是一份能靠自己谋生的体面工作。

镜头之外,96年出生的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单亲妈妈。

早场播服装、晚场播零食,一天10多个小时连轴转,幺幺像机器一般运作着,不愿意停下。她开始失眠,甚至会在凌晨三点起来拖地、收拾屋子。因为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幺幺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要在一年内还清负债,三年后有能力拿回孩子抚养权。

父母开“思想大会”逼迫入行

刚开始被父母“扔”到直播间时,00后的陈妮显得有些无措。她努力在直播时挤出笑容,却总是说不满一句话,脸颊也因为紧张滚烫发红。在从事主播之前,陈妮的朋友圈连自拍都少见,对于出镜这事儿她感到极度不安。

成为主播之前,陈妮在父母看来是个“叛逆”的孩子。初中念完便被赶鸭子上架,去中专读了护理系,半途辍学出来工作,父母也管不住。

2019年,陈妮在湖南的医美公司找了一份销售工作,这让她在家稍微有了些“底气”,可随着疫情席卷了各行各业,陈妮的客人一个个跑光了,业绩直线下滑。去年年底,爸妈把她叫回了老家。

客厅里,家庭成员围着陈妮坐成一圈,这是一场关乎她发展前景的“家庭动员大会”。大哥先开了口,“你跟我去广州做主播撒,那可是高工资,一个月有1万块。”

在旁的父母见状帮腔道,“做主播多好,有钱、又光鲜漂亮”,陈妮有些惊讶,平时做包工头的古板老爸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毫无办法的她选择了妥协,“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然后半只脚踏进了这个深坑。

把脸凑到手机跟前,无数条“某某进入直播间”的消息飞速滚动,陈妮仍旧在当中捕捉到了机会。“欢迎上善若水来到直播间”,这是只有40岁以上的人群才会使用的名字,陈妮根据用户定位选择一套话术,“咱们可以瞧瞧,奶粉专门是给孩子、中老年人补钙用的,有效强化身体骨质,分装小袋包装,也避免开启后……”

“总之,穷尽一切可能,突出你产品的亮点,掩盖一些不足。当然,这要建立在你足够熟悉自己的产品前提下”,谈起业务,陈妮显得从容老练。

直播间的难题总是不断的。陈妮最受不了的,是底下弹幕毫无理由的调侃,“连涂个指甲都会被人戏弄”。湘妹子火辣的性格,注定陈妮无法忍受这些“谩骂”,她逐渐学会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不能总惯着,一定要及时“请”出去。“拉黑、拉黑,别带我节奏。”

“这只是一份职业,也是一份期待”。陈妮说。

未来的样子

晚上十点,直播结束。广州下起了小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倒映在地面水洼上,与现实中这座城中村相对,幺幺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感觉有些不现实。

常有暴富神话的直播行业,不似外界看起来那般风光。月薪十万的仅是少数,更多主播则漂浮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选择和退路。

为了方便上下班,幺幺暂居在直播基地后面的小区,20几平米的单间一个月700块,比起城中村里的“握手樓”,这里干净卫生、性价比更高。

但一个人的屋子里,没有人可以说说话、没人能帮助消解情绪,日常休息时间,就只是躺着。她又想起了直播间,那里热闹,至少还有人。近段时间,她买了情绪基本控制方面的书籍,来帮助自己获得平复。

生活一步步走向正轨,幺幺好像能稍微瞥见未来的样子:成立一家小工作室,不再打工,为自己而活。

但在这之前,她必须把资源、人脉、技能全学起来。别的主播都不希望做直播新号,因为每个月的销售提成收入会变少。但幺幺不介意,能跟着有经验的老板学习、对接产业链上下游,她可以暂时放下一切。

“主播流动性很大,来来往往走了很多批人,很多沉不下来,这是个适者生存的地方,在主播圈,有能力的人留下、没能力或者缺少经验的人出局”,陈妮看过太多离开的人了,他们大多撑不到三个月。“赚得少呗,主播永远只存在于镜头前的那几小时,光鲜永远属于少部分人”。

没有李佳琦和薇娅,更没有那么多暴富神话,每天每夜,无论是在镜头前的主播,还是在马路边畅饮高歌的男男女女,人人都为了生活。

摘编自《新周刊》2021年4月22日  文中幺幺、陈妮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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