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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果吃趣

2021-06-10吴有君

莽原 2021年2期
关键词:甘蔗林刺玫围堤

吴有君

吃野菜,吃野果,这年头“野性”在燃烧。漫步街头小巷,“来自云贵高原的野苹果!”“来自大兴安岭的野山蘑!”各种口音的吆喝,演绎成马路上的“声声慢”,不仅给味蕾上了一堂脆甜醇香的美食课,也把上了年纪的人带回到久远的岁月。

沙地两吃

成片成片高低不平的冲积沙地,是我老家的封面,因为从东北方向漫过来的丰溪河,水袖一样,甩过村庄的南面;洲渚中的杨柳,展示出人性的温柔;五光十色的鹅卵石,奇妙地呈弧度铺陈在水边,晶莹剔透如一滩零珠碎玉;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凑着热闹装扮着大地的肌肤。

大自然的眷顾,赐予家乡美丽的风景,也馈赠给孩子们丰饶的野味。

盛夏刚过,一群年龄相仿的孩童便提篮带筐结伙上路,说是拾柴打草拣牛粪,却是沙里刨食打野趣,想着吃野生刺玫果了。刺玫果是沙刺藤的果实,刺玫藤没有主干,只有众多的枝条,枝干呈黄褐色,枝叶呈深绿色,看起来像巧夺天工的盆景,充满了诗情画意。花朵凋谢,在枝条的花柄上会结出表皮光滑、酷似山楂的刺玫果。吃它,要在其脐眼上除去枯萎的花萼,用草刀剖开,抠掉里边的细籽,那薄薄的皮壳,嚼起来味道甜酸微涩,尽管算不上什么美味,但20世纪的农村,这些馋巴巴的孩子们,照吃不误,没有三五个下肚子,手是停不下来的。

好吃一点的,是白茅根,也叫茅草根。这种草本植物长相如同甘蔗,叶子长而细尖,不同的是甘蔗吃茎,白茅吃根。乡村秀才,把白茅根美其名为“地龙”。吃“地龙”,不小心就会付出血的代价,那叶片看起来柔柔的,往往就忽视了叶边锋利的锯齿。性急的孩子出手就拔,“嗖”的一声,手心划破了。后来,孩子们学乖了,带上小挖锄和小煤钎,捅捅挖挖,长着胡须,一节又一节白白嫩嫩的“地龙”就出土了。小馋鬼儿拿起它捋掉上面的泥土,就往嘴巴里塞,龇牙咧嘴嚼个不停,啃起来虽然没有甘蔗的充沛水分,但香甜可口、滋味深长。有心的孩子,总是舍不得吃,扎成小捆带回去与家人一同享用。

围堤刺泡

老家北面是信江,平日里清澈如练,每逢雨季常常变为凶狠的“水黄龙”,又联手南面的丰溪河共同“围淹”村庄。战天斗地的年代,男女老少齐上阵,担沙担土出汗出力,靠肩挑背扛,造出了一条长达5公里的庞然大物——梯形围堤。

围堤是禁采禁伐的,一年四季有威严的专管员护理,经年累月,堤上的植物就发育成为“绿色长城”,也自然成了刺泡生长的乐园。春末夏初,刺泡藤长得四处泛滥,每一根枝条都武装到了牙齿,成双成对的小倒刺,严严实实地护卫着枝条的全身。熏风吹过,便开花了,花朵形状单小,色彩深红;过上十天半月,红的黄的刺泡就熟透了,远远看去,就像灿烂的满天星斗。

有一种藤萝不长刺,只长和刺泡相仿的红莓果,这种果实叫“蛇泡”。大人会再三叮嘱小孩们:蛇泡吃不得,吃了会中毒死人的!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说蛇泡是大自然赋予蛇的贡品,人是不可动用的。有了这个禁忌,孩子们自然不敢冒犯。中毒死人从来没有发生过,被倒刺扎得血淋淋倒是屡见不鲜。但在肚子里的馋虫鼓动着食欲,所有的扎痛也就顾不上了。

流年似水,吃刺泡的感觉却记忆犹新。一枚刺泡刚进嘴巴,蜜水就满口流淌,红的清甜,黄的酸甜。心细的孩子,要么冲冲水再吃,要么用嘴巴对着它呵口气再吃——这种吃法,也是大人教的,算是给刺泡消过了毒。大大咧咧的孩子,却顾不了这么多,既不洗,也不呵气,不管消毒不消毒,一把又一把地往嘴巴里填,一边吃,一边嘴里含混不清的“啊哈啊哈”声,一副完全陶醉的模样。

菜地野瓜

围堤,把有400余户的村庄和上千亩菜地围了起来。站在堤上眺望四周,绿色深浅,颇有层次感,与房屋田园相映成趣。高的是当地特有的四季常青的古香樟,低的是五谷丰登的庄稼,中间是连片的甘蔗林。只有在中间层面,孩子们才有机会捡到宝贝。

放学以后,学童有时会到甘蔗林里玩“躲猫”。眼睛扫描周边,如果没有大人发现,就迅速钻到里面。有一次,我在甘蔗林深处发现了一根长长的京瓜藤蔓,劈开巴掌似的叶子,居然看到了一个拳头大小、已是青中带白的京瓜。那时候,市场上叫“梨瓜”,现在鱼龙混杂统统都叫“甜宝”了。其时,肚子里饥肠辘辘,我摘下瓜往身上揩了几下,就贪婪地吃起来。籽有点硬,但一粒也舍不得吐掉,哪像现在吃得那么精细、奢侈,削皮、刮瓤、甩籽、切片,还要插上几根牙签?

有了第一次的“偶遇”,我便多了心眼,时常进入隐蔽的庄稼地里去寻找“宝贝”。果然,高过人头的芋头地里也有野生的小京瓜。

六月底,甘蔗和芋头的种植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开沟抽垅”,即在株与株之间刨土,堆高根部;之后,只用放水灌溉而不必其他管理了。谚语道:“农历七月半,才能打开看”,这就意味着前后约有3个月,大人们都不会进入,进去的只有肚饿嘴馋的捣蛋鬼小孩子。

甘蔗和芋头不用管理,但野生的小京瓜却让我上心了。为了让小京瓜茁壮成长,也为了早一天尝到美味,我时常带着“火烧灰”,悄悄潜入,为选定的“培养对象”施肥,还为它拓宽生存空间,让它获得更多的阳光雨露。有一次,我发现一个鸡蛋大的野瓜被人用叶子盖了起来,心想,这肯定是哪个小伙伴的“杰作”。当时,真想把它偷吃掉,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将心比心,假如别人偷了自己的宝贝,自己心里能不难受吗?一个月后,野生的小京瓜终于成熟了,我刚刚摘下小京瓜,就听到不远处有咀嚼的声音,摸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外号叫“猴子”的小伙伴,这家伙平日里话不多,肚子里的点子却很多。我们先是彼此一惊,但很快心照不宣地笑了,两人击掌相庆,共同享受起意外的收获。

岁月流转,终于走出了那段清贫艰苦的时光,但沉淀在記忆里的野果吃趣,凝成了情真意切的乡愁。也是的,生活如果失去“苦”的铺垫,后来的“甜”岂不是少了一些糖分?

责任编辑 吴 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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