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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
——基于CFPS调查数据的实证研究

2021-06-09孙群力

关键词:医疗保险变量财富

余 丹,孙群力,2,周 镖

(1.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财政税务学院,湖北 武汉430073;2.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收入分配与现代财政研究院,湖北 武汉430073)

一、引 言

健康是重要的人力资本,健康状况的改善,对人类文明的进步以及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特别是COVID-19的爆发,对人类健康产生了严重的危害。齐良书认为,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收入不断提高、生活水平不断改善的同时,人们的健康状况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①齐良书:《收入、收入不均与健康:城乡差异和职业地位的影响》,《经济研究》2006年第11期,第16-26页。。在Grossman提出的健康生产函数中,健康需求的决定因素是多方面的②Grossman M., “ On the Concept of Health Capital and the Demand for Health ”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80,No.2,1972,pp.223-255.,Wilkinson和Marmot认为个人健康与其社会经济地位紧密相关且收入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③Wilkinson R.,Marmot M.G., “ The Social Determinants of Health:The Solid Facts ” ,Copenhagen: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Regional Office for Europe,2nd edition,2003.。在国内外关于健康的研究中,大多都集中在收入或收入差距对健康的影响。Feinstein、Pritchett和Summers研究发现,健康与收入之间的关系是显著正相关的④⑤Feinstein J.S., “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Health: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 ,The Milbank Quarterly,Vol.71,No.2,1993,pp.279-322.。赵忠和侯振刚、赵忠、封进和余央央从人力资本的视角出发,运用中国健康营养调查(CHNS)数据,研究了我国城镇居民的健康需求,发现收入或工资水平对健康的影响不显著,但收入对农村居民的健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⑥⑦⑧赵忠,侯振刚:《我国城镇居民的健康需求与Grossman模型——来自截面数据的证据》,《经济研究》2005年第10期,第79-90页。。李实和杨穗利用CHIP2002和CHIP2007城镇住户的调查数据研究发现,随着养老金收入水平的提高,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越好①李实,杨穗:《养老金收入与收入不平等对老年人健康的影响》,《中国人口科学》2011第3期,第26-33,111页。。

我们认为,财富比收入更能体现个人的经济社会地位,财富对健康影响的研究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首先,财富可以缓冲失去收入或暂时低收入的影响,更好地衡量个人一生不同阶段的经济状况,并且个人能通过代际传递完成资产累积,因此财富更能准确衡量个人实际的经济水平;其次,与其他衡量社会经济地位因素相比,财富能较好的衡量社会地位;最后,高财富群体更容易获得政治权力、社会声望、教育和就业机会,而这些是收入本身不能提供的。然而遗憾的是,在以往关于中国居民健康的研究中,财富很少用来作为影响健康的经济指标,更多的是研究财富的城乡分布②梁运文,霍震,刘凯:《中国城乡居民财产分布的实证研究》,《经济研究》2010年第10期,第33-47页。、财富差距的度量与分解③杨灿明,孙群力:《中国居民财富分布及差距分解——基于中国居民收入与财富调查的数据分析》,《财政研究》2019年第3期,第3-13页。、以及收入与财富分布的关系④赵人伟:《我国居民收入分配和财产分布问题分析》,《当代财经》2007年第7期,第5-11页。,而将中国家庭财富与居民健康结合起来研究的文献非常少见。

因此,基于 “ 健康中国 ” 战略的实施,为了有效提升居民健康水平,并丰富财富对健康影响研究的文献,本文利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4年和2016年的数据,研究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并将房产增值额作为工具变量,以消除内生性。

二、文献综述

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影响的研究受到了较多国外学者的关注,尤其是发达国家学者的关注,在理论研究和实证研究两个方面都不同程度的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在理论研究中,Wilkinson和Pickett认为生活质量特别是健康状况与经济资源是正相关的,即较富裕的人比穷人寿命更长、更健康⑤Wilkinson R.G.,Pickett K E., “ Income Inequality and Socioeconomic Gradients in Mortality ” ,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Vol.98,No.4,2008,pp.699-704.。基于此,财富对健康的影响有几种不同的解释。在医疗保险方面,Van Doorslaer等人以及Deaton认为,富人比穷人更容易获得先进的医疗资源、高质量的治疗、昂贵的药物以及健康的营养⑥⑦Van Doorslaer E.,Masseria C.,Koolman X., “ Inequalities in Access to Medical Care by Income in Developed Countries ” ,Canadian Medical Association Journal,Vol.174,No.2,2006,pp.177-183.。在心理因素方面,穷人比富人更可能经历居住拥挤、生活不幸等对健康造成的心理影响,Kahn和Pearlin发现长期的压力在收入、财富与健康之间起着重要作用,经济困难可能对健康产生负面影响⑧Kahn J.R.,Pearlin L.I., “ Financial Strain over the Life Course and Health among Older Adults ” ,Journal of Health and Social Behavior,Vol.47,No.1,2006,pp.17-31.。在财富的积累方面,Lynch等人以及Turrell等人都认为,由于财富会产生累积效应,个人财富累积会影响认知功能和心理健康⑨⑩Lynch J.W.,Kaplan G.A.,Shema S.J., “ Cumulative Impact of Sustained Economic Hardship on Physical,Cognitive,Psychological,and Social Functioning ”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Vol.337,No.26,1997,pp.1889-1895.。Braveman和Barclay进一步研究表明,人的一生还存在某些关键时期,比如怀孕期间、从出生到5岁等,这些关键时期的财富状况可能对以后生活中的心理和身体健康产生显著的影响⑪Braveman P.,Barclay C., “ Health Disparities Beginning in Childhood:A Life-Course Perspective ” ,Pediatrics,Vol.124,2009,pp.S163-S175.。

在实证研究中,学者们多聚焦财富对健康的影响研究,以家庭净资产来衡量财富,用是否肥胖、是否吸烟、是否高血压、自评健康和死亡率等微观和宏观指标衡量健康状况。就肥胖而言,Demakakos等人以及Hajat等人对美国的研究发现,财富与肥胖显著负相关⑫⑬Demakakos P.,Nazroo J.,Breeze E.,et al., “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Health:the Role of Subjective Social Status ” ,Social Science&Medicine,Vol.67,No.2,2008,pp.330-340.;就吸烟而言,Kennickell以及Laaksonen等人研究发现最不富裕的群体吸烟比例更高⑭⑮Kennickell A.B., “ What is the Difference?Evidence on the Distribution of Wealth,Health,Life Expectancy,and Health Insurance Coverage ” ,Statistics in Medicine,Vol.27,No.20,2008,pp.3927-3940.。就高血压而言,Hajat等人发现财富与高血压发病率呈弱负相关关系,但Adams等人利用美国数据发现低财富与高血压发病率提高之间没有因果关系①Adams P.,Hurd M.D.,McFadden D.,et al., “ Healthy,Wealthy,and Wise?Tests for Direct Causal Paths between Health and Socioeconomic Status ” ,Journal of Econometrics,Vol.112,No.1,2003,pp.3-56.。就自评健康和死亡率而言,Hajat等人研究发现财富与自评健康状况不佳、死亡率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②Hajat A.,Kaufman J.S.,Rose K.M.,et al., “ Long-Term Effects of Wealth on Mortality and Self-rated Health Status ” ,American Journal of Epide⁃miology,Vol.173,No.2,2011,pp.192-200.;Pollack等人比较发现,财富与健康之间存在显著而直接的关系③Pollack C.E.,Chideya S.,Cubbin C.,et al., “ Should Health Studies Measure Wealth?:A Systematic Review ” ,American Journal of Preventive Medicine,Vol.33,No.3,2007,pp.250-264.;但Knesebeck等、Kahn和Fazio则发现财富与健康之间没有关系④⑤Knesebeck O.,Lüschen G.,Cockerham W.,et al., “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Health among the Aged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Germany:A Comparative Cross-sectional Study ” ,Social Science&Medicine,Vol.57,2003,pp.1643-1652.,甚至在Semyonov等人的研究中,通过分析16个国家50岁以上老年人样本,发现个人财富与自评健康正相关,且财富对健康的影响大于收入对健康的影响⑥Semyonov M.,Lewin-Epstein N.,Maskileyson D., “ Where Wealth Matters More for Health:The Wealth-Health Gradient in 16 Countries ” ,Social Science&Medicine,Vol.81,2013,pp.10-17.。此外,Ardington和Gasealahwe利用南非数据,研究发现穷人的健康状况比富人差⑦Ardington C.,Gasealahwe B., “ Mortality in South Africa:Socio-economic Profile and Association with Self-reported health ” ,Development Southern Africa,Vol.31,No.1,2014,pp.127-145.;Yilmazer等人研究了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时住房财富下降对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的影响,发现房产财富下降导致房主心理压力剧增,但高血压和抑郁症等并不随着住房财富的下降而增加⑧Yilmazer T.,Babiarz P.,Liu F., “ The Impact of Diminished Housing Wealth on Health in the United States:Evidence from the Great Recession ” ,Social Science&Medicine,Vol.130,2015,pp.234-241.。

另外,在实证研究中学者们还发现财富与健康的非线性关系,Kington和Smith发现财富对健康的影响是非线性的,且低财富组财富增加对健康的影响最大⑨Kington R.S.,Smith J.P., “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Racial and Ethnic Differences in Functional Status Associated with Chronic Diseases ” ,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Vol.87,No.5,1997,pp.805-810.;Hurd和Kapteyn同样发现财富与健康之间的非线性关系,健康水平并不会随着财富的增加持续提高⑩Hurd M.,Kapteyn A., “ Health,Wealth,and the Role of Institutions.Labor and Population Program ” ,Working Paper Series 03-09.Santa Monica,CA:Rand Corporation,2003.;Wenzlow等人也发现财富与健康存在非线性关系,并且在最低财富组与老年人中最为明显⑪Wenzlow A.T.,Mullahy J.,Robert S.A.,et al., “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Wealth and Health Using the Survey of Consumer Finances ” ,Institute for Research on Poverty Discussion Paper,No.1287-04,2004.。在近期的研究中,部分学者对财富与健康的关系进行了跨国研究,Hansen发现世界各国人均GDP与预期寿命存在 “ U ” 型关系,财富对健康的影响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可能不同⑫Hansen C.W., “ The Relation between Wealth and Health:Evidence from a World Panel of Countries ” ,Economics Letters,Vol.115,No.2,2012,pp.175-176.。Kumar等人研究中国和印度农村老年人财富与健康关系,发现两个国家农村老年人的健康与财富存在负相关关系⑬Kumar K.,Shukla A.,Singh A.,et al., “ Association between Wealth and Health among Older Adults in Rural China and India ” ,The Journal of the Economics of Ageing,Vol.7,2016,pp.43-52.。Cole使用1970—2015年间134个发展中国家的数据,实证结果表明人均GDP增长降低了婴儿死亡率,提高了预期寿命⑭Cole W.M., “ Wealth and Health Revisited:Economic Growth and Wellbeing in Developing Countries,1970 to 2015 ” ,Social Science Research,Vol.77,2019,pp.45-67.。

通过梳理国内外关于财富与健康关系研究的文献,发现在国外的研究中,用多种指标衡量的健康状况与财富的关系十分密切。尽管这些研究很少涉及中国,但却为我们开展中国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影响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此,本文将利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4年和2016年的数据,来研究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

三、数据来源与变量说明

(一)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北京大学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4年和2016年的数据作为分析对象。CFPS2014年和2016年问卷包括家庭成员卷、家庭经济问卷、成人问卷以及少儿问卷。本文将CFPS2014年和2016年中成人数据库、儿童数据库与家庭经济数据库进行匹配,并剔除主要变量中不适用、空白、不知道、拒绝回答、其他缺失的数据后,将两年数据整合,并考虑到测量误差最可能影响极值,为保证数据稳定性,对变量进行5%的缩尾处理,最后共获得38 052个样本,19 026个家庭。为消除价格变化的影响,我们以国家统计局各省城镇和农村消费价格指数对财富和收入进行平减,得到以2013年为基年不变价的财富与收入数据。

虽然收入基于个体层面计算,但财富主要基于家庭层面积累,家庭中每个成年人都有可能创造财富,以户主作为家庭代表的做法可能会造成信息遗漏问题。为此,本文参照靳永爱和谢宇的做法①靳永爱,谢宇:《中国城市家庭财富水平的影响因素研究》,《劳动经济研究》2015年第5期,第3-27页。,利用CFPS所收集到的家庭成员完整信息,将财富和收入均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处理。除家庭规模数据来自成人数据库和儿童数据库外,其余所有数据均来自成人数据库与家庭经济数据库。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本文将因变量 “ 个人自评健康水平 ” 作为健康的评价指标,个人自评健康指标中:1= “ 不健康 ” ,2= “ 一般 ” ,3= “ 比较健康 ” ,4= “ 很健康 ” ,5= “ 非常健康 ” ;将 “ 家庭成员中半年内是否患有慢性病 ” 作为被解释变量的参考指标。

将家庭财富由高到低排序并对样本进行五等分分组,不同财富组居民健康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全部样本自评健康水平的均值为2.89,低财富组自评健康均值为2.71,高财富组的自评健康均值为2.94,这表明随着家庭财富水平的提高,个人自评健康水平随之提高。我们认为,居民的健康水平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之上,且与财富高度相关。此外,表1的统计结果还表明,高财富组的健康均值略低于中等财富组和中等偏上财富组,这个结果可能与年龄有关,即随着年龄的增长,尽管积累了更多的财富,但健康状况则有所下降,并且年轻人的健康水平普遍优于老年人。

表1 不同财富分组的居民健康统计

图1报告了各年龄层家庭财富样本十等分分组的居民平均健康水平,结果表明,整体而言,随着年龄的增长,居民健康水平下降;但在相同年龄层,家庭财富越多,居民健康状况普遍越好。

图1 不同年龄层财富十等分分组的居民平均健康水平

2.核心解释变量 家庭财富我们用家庭中16岁及以上成年人的平均净资产的自然对数(lnweal th)来表示。根据CFPS数据的可获得性,家庭净资产由耐用消费品的价值、家庭金融资产、生产性固定资产、家庭房产净值、土地资产所构成,再减去非住房负债。若家庭经历土地征用,则将土地征用补偿总额纳入财富计算;并将房屋或土地所得纳入财产性收入。借鉴杨灿明和孙群力的做法①杨灿明,孙群力:《中国居民财富分布及差距分解——基于中国居民收入与财富调查的数据分析》,《财政研究》2019年第3期,第3-13页。,将家庭财富分为非金融资产和金融资产两部分,因此,我们引入家庭房产净值、家庭金融资产两个变量,用来分析不同类型财富对健康的影响。家庭房产净值为家庭房产总额减去住房负债,除以家庭中16岁及以上成年人数的对数(lnh ouse)。家庭金融资产是家庭金融资产总额(包含现金、存款、金融理财等)除以家庭中16岁及以上成年人数的对数(lnfinance)。

3.主要控制变量 影响居民健康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不仅与自然环境、生活习惯及家庭特征等因素密切相关,还受到家庭收入、职业、个人地位等因素的影响。因此,本文引入个人禀赋特征、医疗保险和家庭特征三类控制变量,以克服个人和家庭异质性的影响。个人禀赋特征包括:户主年龄(age)、年龄的平方(age2)、婚姻状况(marry)、户主政治身份(party)、受教育年限(ed u)、户主性别(gender)、城乡分布(urban)、户主是否担任行政管理职务(l eader)、所有制差异(owner)。医疗保险包括:被调查者是否享有公费医疗保险、是否享有城镇职工医疗保险、是否享有城镇居民医疗保险、是否购买补充医疗保险以及是否享有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i nsurance)。家庭特征包括:家庭人均纯收入的对数,用家庭纯收入除以家中16岁及以上成年人人数(lni ncome)、家庭规模(pop)、家庭是否有自来水,包括城市自来水、桶装水、纯净水和过滤水(wat er)、家庭是否有非住房负债(d ebt)。

(三)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2给出了所有变量的定义与描述性统计结果。总体而言,我国居民的自评健康较低,为2.891 0(1~5分的区间)。有公费医疗保险、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城镇居民医疗保险、补充医疗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的人数占总人数的比例约93%,大部分农村居民被调查者享有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

表2 变量定义和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2 (续)

四、模型及实证检验结果

(一)模型设定

本文采用Ordered Probit模型来研究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根据表1可知高财富组的健康均值略低于中等财富组和中等偏上财富组,但高于中等偏下财富组和低财富组,于是,本文通过加入家庭财富的一次项和二次项,用于判断中国家庭财富与居民健康之间是否存在非线性关系。因此,控制了居民的个人特征、医疗保险和家庭特征后,所构建的计量模型如(1)式所示:

其中,i代表个人,j表示省份,t代表年份,health i jt表示个人自评健康水平,lnwealth ijt表示家庭财富的对数,lnwealt h ijt2表示家庭财富对数的平方,X ijt为影响自评健康的控制变量,εijt为随机误差项。

(二)估计结果及分析

1.家庭净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 表3报告了以家庭财富为主要解释变量,以居民自评健康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由表3第(1)列可知,在不控制其他任何变量的情况下,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第(2)列在第(1)列的基础上控制个人特征变量,尽管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程度有所减小,但仍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第(3)列在第(2)列基础上控制了医疗保险变量,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仍显著为正;第(4)列在第(3)列基础上进一步控制了家庭特征变量,第(4)列的估计结果表明,尽管财富对健康的影响有所减弱,但仍在1%水平上显著。总体而言,家庭财富的增加显著提高了居民的健康水平。

为了检验家庭财富与居民健康之间的非线性关系,表3第(5)-(8)列均引入了家庭财富的平方项,逐步加入控制变量后,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仍然显著为正,且家庭财富平方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中国家庭财富与居民健康之间存在倒 “ U型 ” 的非线性关系。在控制医疗保险特征变量后,拐点值变大,控制全部变量后,拐点值下降到673 028.55元,约93.02%的样本落在倒 “ U型 ” 左边。即在家庭财富较低时,随着财富的上升,居民健康水平提高;但是当财富越过 “ 拐点 ” 后,家庭财富的增加反而会降低居民健康水平,这一结论可以解释表1中高财富组的平均自评健康水平低于中等偏上和中等财富组。而这种倒 “ U型 ” 关系主要与年龄有关①Wenzlow A.T.,Mullahy J.,Robert S.A.,et al., “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Wealth and Health Using the Survey of Consumer Finances ” ,Institute for Research on Poverty Discussion Paper,No.1287-04,2004.,倒 “ U型 ” 左边居民的平均年龄约为48岁,倒 “ U型 ” 右边居民的平均年龄为51岁,健康状况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降低。

回归结果还表明:(1)家庭收入、受教育年限、家庭规模对健康有着显著的正向作用;而是否享有医疗保险对居民的健康影响并不显著,说明虽然样本的医疗保险覆盖面达到了近93%,但医疗保险对居民的健康并没有产生积极的影响。(2)年龄与健康存在显著的 “ U型 ” 关系,随着年龄的增加,居民健康水平下降,但下降速度递减;男性的健康状况优于女性;在党政机关、事业单位或国有企业的从业者的健康优于其他行业从业者;有自来水家庭的居民的健康优于无自来水家庭;无负债居民的健康优于有负债居民。(3)婚姻状况、党员、城乡、是否从事行政管理职务对健康的影响并不显著。

表3 家庭净财富对健康影响的估计结果(排序Probit模型)

2.家庭财富构成对居民健康的影响 进一步地,我们将家庭财富分为房产和金融资产两部分,我们分别考察家庭房产净值(lnhouse)、家庭金融资产(lnfinance)对居民健康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房产净值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房产净值平方项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房产净值对健康的影响呈倒 “ U型 ” 关系。而金融资产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金融资产平方项的回归系数为负却并不显著,说明金融资产对健康的影响不存在倒 “ U型 ” 关系,增加金融资产有利于健康水平的提高。

表4 家庭财富构成对居民健康的影响(排序Probit模型)

(三)居民健康的异质性分析

我们认为,居民健康在城乡之间、以及家庭是否拥有自有产权的房产、居民是否参加医疗保险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为了检验这种差异,我们将样本按城乡、有无房产、是否参加医疗保险进行分组,分别检验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

表5的第(1)-(2)列报告家庭财富对城乡居民健康的影响,我们发现,不管是城镇还是农村,家庭财富增加都将提高居民的健康水平,且农村居民健康水平提高概率大于城镇居民。并且,家庭财富对城乡居民健康呈现倒 “ U型 ” 关系,城镇家庭财富的临界点在611 144.93元处,农村家庭财富的临界点在1 052 896.4元处,农村家庭财富的拐点大于城镇家庭,这应该是由于农村居民的财富水平较低,随着财富的提高,农村居民健康水平的边际改善高于城镇居民。

中国传统的观点认为,有房才有家,才有安全感。那么,家庭是否拥有自主产权的房产对健康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我们非常关心的问题。我们将样本按是否拥有房屋产权进行了分组,表5第(3)-(4)列的回归结果表明,拥有自主房屋产权的家庭,其财富对家庭成员的健康状况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相反,没有房产的家庭,虽财富对健康的影响为正但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无房家庭财富水平较低,所以财富对健康的作用不明显。

根据前文,居民是否参加医疗保险,对其健康没有显著影响。那么,家庭财富对是否参加医疗保险居民的健康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我们需要进行进一步考察。表5第(5)-(6)列报告的检验结果表明,无论是否参加医疗保险,家庭财富的提高都将显著改善居民的健康状况,相对于参加医疗保险的人群,未参加医疗保险的居民其家庭财富的增加使得健康水平提高的概率更大,是参加医疗保险的4.1倍,这可能是由于未参加医疗保险的往往是低收入、无固定工作人群,说明财富对社会经济状态差的人群影响更大。

(四)内生性处理

基准模型可能面临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例如,受访者的健康水平也会影响家庭财富,并且财富指标测量误差也会使式(1)的回归结果有偏。因此,参考吴晓瑜等的做法①吴晓瑜,王敏,李力行:《中国的高房价是否阻碍了创业?》,《经济研究》2014年第9期,第121-134页。,我们将房屋增值额作为家庭财富的工具变量对模型潜在的内生性进行处理,房屋增值额等于家庭自住房当前市场价与成本价之差除以家庭中16岁及以上成年人人数的对数。

上文有序Probit模型估计财富对健康的影响,从技术可行角度来看,不能直接对排序模型使用工具变量法。而采用条件混合过程(Conditional Mixed Process,简称CMP)估计法不能处理工具变量的平方项,因此,本文采用二阶段最小二乘法,可以较好地解决模型潜在的内生性问题。

表6报告了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IV估计结果,各列回归的Kleibergen-Paap F值为23左右,且均大于Stock-Yogo 10%的临界值水平(7.03),回归结果表明不存在弱工具变量。表6第(1)-(4)列中家庭财富的一次项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二次项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表明家庭财富与居民健康呈倒 “ U型 ” 关系,其结果与上文结果一致,因此解决了内生性问题之后,本文的结果依然显著。

表6 内生性处理的估计结果(2SLS估计方法)

(五)稳健性检验

在稳定性检验中,我们可以通过改变检验模型、通过改变被解释变量,以检验模型的稳健性。

1.采用有序Logit模型再估计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的影响 本文在此采用有序Logit模型来检验计量模型的稳健性,估计结果如表7所示。当逐步增加控制变量后,财富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均显著为正,财富平方项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这个结果表明当改变计量方法后,所得到的估计结果是稳健的。

表7 财富对健康影响的估计结果(排序Logit模型)

2.家庭财富对居民是否患慢性疾病的影响 为了进一步检验模型的稳健性,我们根据居民在 “ 半年内是否患有慢性疾病 ” 来定义居民是否健康,若患病定义为1(dis ease=1),未患病则定义为0(disease=0),居民健康状况则由原来的排序变量变为二值变量,采用Probit模型估计的结果如表8所示,结果表明,财富变量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财富平方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财富与慢性疾病呈 “ U型 ” 关系,即随着家庭财富水平的提高,居民慢性疾病患病率逐渐下降,但当财富值超过临界值后,随着家庭财富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居民慢性疾病患病率有所增加。因此,我们发现财富对自评健康的影响与财富对慢性疾病患病率的影响是一致的。

表8 家庭财富对是否患慢性疾病的影响(Probit模型)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利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4年和2016年的数据分析了家庭财富对居民自评健康的影响,本研究契合了《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行动计划的基本要求。我们首先采用排序Probit模型,分析了财富对健康的影响;在此基础上,将样本按城乡、家庭有无房产、居民是否参加医疗保险进行分组,探讨了家庭财富对居民健康异质性的影响;由于财富与健康之间的双向因果关系,可能存在内生性,为解决内生性问题,我们将房屋增值额作为工具变量,运用二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以消除内生性,进一步对模型的稳健性进行了检验。

研究结果表明,家庭财富增加显著提高了居民自评健康水平,且家庭财富与居民自评健康之间呈倒 “ U型 ” 关系;家庭财富构成对居民健康的影响存在一定差异,其中,家庭房产净值和金融资产的增加都将提高居民健康水平,但房产净值与健康之间呈倒 “ U型 ” 关系,而金融资产与健康之间则是正相关的线性关系;居民健康异质性检验发现,家庭财富的提高更有利于农村居民、有房者和未参加医疗保险居民的健康水平改善。稳健性检验结果表明,随着家庭财富水平的提高,居民慢性疾病患病率逐渐下降,但当财富值超过临界值后,家庭财富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居民慢性病患病率随之提高。

我们还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健康状况会下降;教育有利于健康水平的提高;男性的健康状况普遍优于女性;在党政机关、事业单位或国有企业的从业者的健康优于其他行业从业者;有自来水家庭的居民的健康优于无自来水家庭;无负债居民的健康优于有负债居民。而婚姻状况、党员、是否从事行政管理职务等对健康的影响并不显著。

本文认为健康的决定因素是多方面的,与社会经济地位、生活习惯、公共卫生、个人禀赋特征、以及家庭财富与收入状况都密切相关,且良好的健康水平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的,而家庭财富对健康状况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我们也要充分地认识到,并不是财富越多就越健康,不能为了单纯追求财富而忽视健康。我们在考虑健康问题时,应注重城镇、农村居民在健康方面的异质性,适当提高农村家庭财富,从而改善农村居民健康水平。总体而言,仅仅依靠提高家庭财富来促进健康的政策是不全面的,我们还应关注城乡医疗保险的报销比例以及慢性病病种的覆盖范围、稳定的房价、慢性疾病的预防措施、良好的教育以及安全的金融市场环境等因素对居民健康的影响,从而提高全社会居民健康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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