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核心素养之文学与文化
2021-06-08吴永福
吴永福
摘 要 语文核心素养中的文学与文化,文学得有所延伸和拓展,并趋向于纯正的趣味;文化的范围更广,既是多元的也是多样的,但文化仍是人的表现和创造,有其精神及传承。不管文学还是文化,都要落实到素养或养成上来,进而健全人格。
关键词 文学;文化;趣味;精神;人格
语文核心素养包括:语言建构与运用,思维发展与提升,审美鉴赏与创造,文化传承与理解。其中的文学与文化既是语文教学的内容或对象,更指向于素养或养成。本来,相关的教学资源要由教材提供,但由于教材的篇章有限,所以还得有所延伸和拓展,比如整本书阅读,无疑容量更大、份量更足。但若与教材对接,相宜的仍是选本,即以选文为主,荟萃名家名作。朱光潜在《怎样学习中国古典诗词》中讲,初学者最好先从选本入手,并推荐了三种选本,即沈德潜的《古诗源》、蘅塘退士孙洙的《唐诗三百首》、张惠言的《词选》。有定评的选本不仅有聚珍之义,还能呈现出大体的轮廓来。“读了这几本选本以后,读者就可以看出哪些诗人是自己特别喜爱的,再找他们的专集去读。”先读选本,从选本里可以识得许多名家名作。就古诗来说,《千家诗》《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等,是较好的选本。《古文观止》《古文析义》《古文笔法百篇》等,则是较好的古文选本。
先读选本,再寻专集。林语堂倡导自主读书,这样才更见效用。《论读书》中说其效用是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养性灵,且多方面的效用大都体现于涵养中。“读书的主旨在于排脱俗气。黄山谷谓人不读书便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读书读出味来,语言自然有味,语言有味,做出文章亦必有味。”至于具体的方法,仍是要找到相宜的书。可谓性情相投,也即气质相近。“谁是气质与你相近的先贤,只有你知道,也无须人家指导,更无人能勉强,你找到这样一位作家,自会一见如故。苏东坡初读《庄子》,如有胸中久积的话,被他说出;袁中郎夜读徐文长诗,叫唤起来,叫复读,读复叫,便是此理。”如此心灵相通,自然读得有味。“读书须有胆识,有眼光,有毅力。”读书要得力于一家,但并非只读一家。因为要找到气质相近的作家,也得一个个地看,由此涉猎开去,才会有发现。
林语堂的《生活的艺术》中有一节“写作的艺术”:“写作的艺术,其范围的广泛,远过于写作的技巧。实在说起来,凡是期望成为作家的初学者,都应该叫他们先把写作的技巧完全撇开,暂时不必顾及这些小节,专在心灵上用功夫,发展出一种真实的文学个性,去做他的写作基础。这个方法应该对他很有益处。基础已经打好,真实的文学个性已经培养成功时,笔法自然而然会产生,一切技巧也自然而然的跟着纯熟。”与其操练技巧,不如揣摩心灵,因个性是艺术及文学上有所成就的基础。如何培养心灵,除了生活的历练外,就是读书。“当一个人读了许多本名著,而觉得其中某作家叙事灵活生动,某作家细腻有致,某作家文意畅达,某作家笔致楚楚动人,某作家味如醇酒佳酿时,他应坦白地承认爱好他们,欣赏他们,只要他的欣赏是出乎本心的。读过这许多的作品后,他便有了一个相当的经验基础,而即能辨识何者是温文,何者是醇熟,何者是力量,何者是雄壮,何者是光彩,何者是辛辣,何者是细腻,何者是风韵。在他尝过这许多种滋味之后,他不必借指南的帮助,也能知道何者是优美的文学了。”通过阅读,可以识得各种滋味,从而领会文学之美。不管读还是写,都是某种文学之美的表达。而“一个念文学的学生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应学习怎样辨别各种不同的滋味。其中最优美的是温文和醇熟。但也是最难于学到的。”
关于文学审美,朱光潜在《谈文学》的序中仍强调要多读多写,并逐渐养成一种纯正的趣味。文学可以说是趣味的培养。但趣味是多元的,要慢慢地趋于纯正,并自觉地远离低级趣味。“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也是就趣味的纯正而言,并有助于心灵的净化与升华。朱光潜在《谈读诗与趣味的培养》中说:“因为一切纯文学都要有诗的特质。一部好小说或是一部好戏剧,都要当作一首诗看。”这是视诗为文学共同的质素。“真正的文学教育不在读过多少书和知道一些文学上的理论和史实,而在培养出纯正的趣味。”但纯正的趣味,仍要逐步开拓。“文艺上的纯正的趣味必定是广博的趣味:不能同时欣赏许多派别诗的佳妙,就不能充分地真确地欣赏任何一派诗的佳妙。趣味很少生来就广博,好比开疆辟土,要不厌弃荒原瘠壤,一分一寸地逐渐向外伸张。”趣味的开辟可充实人生,从而增添兴味。“趣味是对于生命的彻悟和留恋,生命时时刻刻都在进展和创化,趣味也就要时时刻刻进展和创化。”则是说趣味也是与时俱进的。而他在《文学的趣味》中又概括地说:“文学的修养可以说就是趣味的修养。”鉴赏与创造都关乎趣味。而一旦有了文学的趣味,就可换一种眼光来看人生。朱光潜在《文学与人生》中说:“抓住某一时刻的新鲜景象与兴趣而给以永恒的表现,这是文艺。一个对于文艺有修养的人决不感觉到世界的干枯或人生的苦闷。他自己有表现的能力固然很好,纵然不能,他也有一双慧眼看世界,整个世界的动态便成为他的诗,他的图画,他的戏剧,让他的性情在其中‘怡养。到了这种境界,人生便经过了艺术化,而身历其境的人,在我想,可以算是一个有‘道之士。”人生的艺术化是作者念念不忘的话题。他认为这与其说是文以载道,不如说是因文证道。人生或生活中最有味的,就是此种诗意的栖居。
比起文学来,文化的范围更广。文化既是多元的,也是多样的。且引钱穆的说法,他在《文化学大义》中认为,文化只是人生或生活,但不只是个人的人生或生活,而是社会或群体的生活。文化是群体生活的积淀,个人不用说是在其中的。文化好比是大江流,个人只是其中的一滴水。具体地又分文化为三阶层、两类型、七要素。先说三阶层,即物质人生、社会人生和精神人生。第一阶层需解决衣食住行等问题,可谓人对物的关系;第二阶层是人对人,增添了许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诸如家庭组织、国家体制、民族分类等,都属群体关系;第三阶层则为精神或心灵的,诸如宗教、道德、文学、艺术等。或者说,人生必须面对物世界、人世界、心世界。但这三层人生不是并列的,而是演进的,或者說是层进的。再来看两类型,即农业文化、游牧与商业文化。“原来农业文化大体上是自给自足的,而游牧与商业,则同样的需要向外依存。游牧民族必然是流动的,逐水草而迁徙。老守一地,草尽水涸,生活即无法维持,迫使他们不得不向外迁移。这正如商业民族那样,因其本地区之生产不足,必待出外与近邻交换。”农业偏于静,游牧与商业偏于动。农业民族安土重迁,既有安定的一面,也有保守的一面;游牧与商业民族多有流动,不无进取。安定保守与流动进取,便形成了各自的文化趋向与特征。
至于七要素,是指经济、政治、科学、宗教、道德、文学和艺术。经济生活是人类文化之基石,但物质生活的进步可作为一项重要指标,却不足以用来衡量全部人生。科学发明应用,也多属于物质方面。“科学真理可以为我们创造一个环境,告诉我们一套方法。至于决定如此做的则是人,非科学。”是人在应用科学,比如可以改善生活。“科学只能辅助人生,方便人生,但人生决不能由科学来作指导与决定。我们了解到这一点,便可了解科学在人类文化整体中所应有的地位和价值。”从经济出发,一条路指向科学,另一条路通向政治。“科学须符合自然真理,政治社会一切措施则须符合人文真理。”政治有神权的、皇权的、民权的等等。科学是理智的,而艺术是趣味的。“理智常要把物破毁、拆碎、改变原形,想看它一个究竟底细,此即所谓‘分析。然分析所得,常是死的、凝固的物,并非物之真相与原形。艺术精神则重在‘欣赏,把整个的我,即把我之生命及心灵,投入外面自然界,而与之融为一体。于是在自然中发觉有我,又在自然中把我融释了、混化了,不见有我,而那外物也同成为一‘灵,这是艺术的境界。”艺术仍是趣味的涵养,文学本也在其中,要说区别仍就趋向而言。“艺术是偏于趣味的;文学则是偏于情感的。人生要有趣味,更要有情感。”文学更重情感的表达。“艺术人生中所发现之我,乃是我之一象征。文学人生中所发现之我,则是一真我。”因而相比之下,文学的表现更为真切。宗教可谓变相的艺术与文学,直到苦痛临头,才觉得要皈依与信仰。宗教与艺术和文学相接近,但有别于科學。宗教虽禁不起人心理智的查问与考验,却可以用来慰藉心灵。道德用来实践人生的理想,其不同于文学与宗教的有所求,是尽其在我。道德可视为人心之奉献。
钱穆在《学与人》中说:“中国人似乎很早便认为学只为人而有。一切学之主要功用在完成人。”学的目的在于成就人,这可谓中国文化的特色。“欲求了解中国文化,当先求了解中国人,而更须了解中国人之学。唯其中国人之学,主要在如何培养一理想完整之人格。故在中国文化体系中,乃不发展出宗教,因宗教功能,已在中国传统观念的学之范围以内也。而自然科学之发展,在中国文化体系中亦受限制。”再如《从中国历史来看中国民族性及中国文化》所说:“读中国书,须能想见其人;读中国画,亦一样。欣赏西洋画、西洋文学,可以不问其人。中国则不然,你必须了解其作品背后的人。这因中国文学与绘画是更人生的。中国人作画称‘写意,若我们只懂倪云林的画,不懂倪云林的意,这就得其半、失其半了。”书也好画也罢,都是用来表现人的,也就是其中有人。又如《漫谈中国文化复兴》中说:“中国如杜工部,如苏东坡,却是作家和作品合一的。从杜诗里,表现出杜甫的私人生活及其整个历史背景。开元天宝,天翻地覆,转徙流亡,悲欢离合,都在诗里表现出。他不是在写时代历史,只是从他这一颗心里,表现出他的日常生活,乃至天下国家一切事,从他一心到身到家,夫妇子女,亲戚朋友,乃至国家天下,合一融通地表现。这里十足表现了一种中国的儒家精神。”作品反映的不只是一己之生活,也反映了家事国事。就杜甫而言,其诗作便表现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望以及相应的情怀感慨。而《物与心》中说:“人心能互通,生命能融合,这是一个大生命,我们名之曰文化的生命,历史的生命。”历史其实就是文化的积累,有其传统和传承。这种传统和传承,有生活,有精神。钱穆在《中国文化精神》中说:“凡属生活,必然有这番精神,总是好生爱己,只要能生便喜欢,觉得快乐。这里面像有一种力量,也可说是一种能耐。如一棵树,要耐得风吹雨打太阳晒,外而一切都能耐。”文化传承是精神的延续,即薪尽火传之义。能为文化传承添砖加瓦,便足以体现文化人的情怀。
换言之,不管文学还是文化,都要有助于素养或养成。而人文养成,更在于自身的体认,即身体力行。罗庸在《我与〈论语〉》中说:“儒学是求仁得仁之学。要在力行,才有入处。大家如能在躬行日用上改过迁善,反己立诚,以体验所得,反求之《论语》,那便终身受用不尽。否则入乎耳出乎口,仅作一场话说,纵令不是仰天而谈,也于自身全无交涉。”书中的教导要与自身有交涉,而不只是空作言谈讲论,才会落实到养成上来。罗庸在《国文教学与人格陶冶》中提出国文教学与人格陶冶只是一件事的两个方面,还要求国文教师得对中国文化有清楚的了解,且最好具有昔日士大夫的风格。教师要有昔日士大夫的风格,而今当然不必提倡,但将国文教学与人格陶冶结合在一起,对师生仍是适合的。张伯苓在《三育并进而不偏废》中提出,教育不只是教学生读书习字,更要完善人格。具体地说,是要三育并进。三育就是德育、智育、体育,身心健康,才能健全人格。又如《熏陶人格是根本》中说:“研究学问,固然要紧;而熏陶人格,尤其是根本。‘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个人人格是很要紧的。”人文养成,应是有益于身心的人格教育。这人格教育,可视为语文素养的核心。
舒新城在《中学生的将来》中说:“学问是经验的积累;在学校读书不过是间接取得他人的经验,与社会各方面实际接触,对于自然界、人事界各种现象,随时加以观察、实验,才是直接的、最可宝贵的经验。”这是说在生活中可以积累实际经验,从而增长这方面的学问。此种学问包括出而问世,如何待人接物等等。其实,类似的话前人早已说过:“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表明书本与生活是相关联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进而,生活也可如书本一样地解读。陆游说:“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能与现实或社会对接,便可学以致用。
[作者通联:福建长汀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