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贸易影响实证研究
2021-06-02郑书莉
郑书莉,邓 彩
(浙江水利水电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杭州310018)
随着世界经济包容性越来越强,国家间贸易往来更加频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In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已经成为各个国家推动经济发展的必要手段之一。外商直接投资被定义为“由投资者(通常是一家公司)提供用于建立(收购)外国公司、或者扩张(投资)一个现有(控股)公司的资金流”[1]。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发布的《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显示,2009年金融危机之后全球FDI波动明显,2016—2020年则呈现持续下降趋势。2020全球FDI比2019年下降了42%,而我国由于经济运行稳定,成为全球最大外资流入国。据我国商务部统计,长期以来外商投资企业为我国进出口贡献了一半以上的份额,它们提供了我国30%的工业产出,创造了22%的工业利润,同时雇用了10%的劳动力。但近年来由于中美贸易摩擦引起的“逆全球化”观点,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各国对我国投资的压缩趋势,特别是工业利用外资占比呈下降态势。在当前双循环背景下,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具有什么新特征,对我国经济的支撑作用究竟如何,重新成为值得探讨的问题,特别是对于外向型经济的沿海地区来说,外商直接投资的利用对于外贸出口的促进作用需要重新认知。
宏观上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经济具有正向推动作用。Blomstrom等在全球跨国数据中显示了FDI宏观增长效应的证据[2]。Borensztein等利用69个发展中国家的外国直接投资数据,进一步实证发现外国直接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大于国内投资,但是需要东道国拥有一定的人力资本储备[3]。Alfaro等则研究发现FDI会促进经济增长,主要出现在金融市场足够发达的国家[4]。Abamu等采用线性回归方法,检验了尼日利亚的出口与外国资本进入之间的关系,实证了二者之间的强正相关关系[5]。但是也有研究表明如果外国直接投资的动机,仅仅是避免进入本国市场的贸易壁垒或者协助开发本国市场,则将对本国出口带来消极影响。Jakši'c则实证发现克罗地亚区域因外国直接投资的流入大多是针对服务业,因而外国直接投资流入对出口带来了负向影响[6]。从微观上看,外商直接投资能带来区域生产率提高、技术和知识溢出、城市产业升级等积极效应[7-10]。国内研究通过文献检索和梳理发现,发表在高质量期刊关于FDI对外贸出口作用相关文章,在2008—2011年之间发表篇数达到高点,之后数量逐年减少。然而伴随着新形势的出现,这个话题又具有了新的时代意义。
浙江省是外向型经济,外资利用率在全国处于前列。除了在后金融危机时期出现波动之外,浙江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一直处于稳步增长状态,特别是“一带一路”倡仪下,加大对外开放力度,吸引外资和对外投资同时实现快速增长。引进外商直接投资的有效利用不仅有助于弥补本省经济发展中的资金缺口,更是促进了区域技术创新和管理理念迭代,有助于区域经济产业结构升级[11-12]。以往研究多数采用的是计量经济学模型来进行研究,未将数据的滞后性考虑在其中。本文采用向量自回归模型(VAR),通过脉冲响应函数、方差分解、以及格兰杰因果关系进行分析,有效提高数据的有效性与平稳性,解决数据滞后性问题的前提下,增强了结论的可靠性。
1 浙江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演变
在全球经济走势下行压力不断增大背景下,2016—2018年国际市场的资金流动也表现滞缓,全球外商直接投资流量连续三年下降,《世界投资报告2019》显示2018年较2017年下降13%,降至1.3万亿美元。2020年因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及美国与各国之间贸易争端不断,FDI流量呈现下降趋势。由于浙江省经济持续稳定高速发展,对外商形成较强的投资吸引力,从统计数据看,长期利用外资规模也呈持续上升态势。首先从浙江省FDI的总量上看,除2009年因金融危机出现明显波动外,一直呈上升态势。特别是2002—2007年以及2016—2018年增势强势(如图1)。2018年之后贸易摩擦加剧,美国谋求制造业回归,我国外商直接投资全局上面临严峻的考验。但浙江省保持了逆势增长,2018年引进外商直接投资仍保持了1.8%~4.1%的增长率,表明浙江省经济具有强劲的增长活力。
图1 浙江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走势图
就利用外资的方式而言,合资企业、合作企业及独资企业这三种为直接投资的主要方式,数据显示独资企业长期稳占FDI企业总数的70%以上。其次为合资企业,但该类型企业数量一直处于不断缩减状态。从产业分布上看,第二产业占比一直稳定60%以上,但呈现出下降趋势。而第三产业的快速发展正是导致第二产业占比波动的重要原因。浙江省2019年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GDP占比分别是42.6%、52.0%,第三产业迅速发展,是未来进一步吸引外资投资主要领域。资金来源地主要是世界上一些较为发达的国家或者地区。其中美国资金在浙江省的投入较大,韩国和日本等国紧随其后,但是从数据上分析可知,韩国和日本在浙江地区的投资明显回缩,而来自国际避税地的维尔京群岛的投资则增速明显,随着“一带一路”倡仪的持续推进,未来FDI来源将会更加多元化。
2 浙江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与外贸进出口的互动关系
与浙江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利用的增长趋势相对应,从统计年鉴数据可知,浙江省出口总额总体上呈现稳步增长趋势(如图2)。2009—2014年,金融危机和国际市场需求影响出口波动。而贸易摩擦则自从2016年美国对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计划就开始了,之后历年不断采用惩罚措施和提高关税等手段推动贸易战升级,对浙江省外贸出口带来限制和冲击。
2.1 总量耦合度
一般来说与本土企业相比,外资企业有着资金支撑、技术优势、海外市场资源以及进入国际市场的经验,整体上外资企业的引入能改善区域生产模式及出口方式,扩大出口规模,进而打开国际市场[5,13]。同时利用外资又可以促进本地企业的技术和管理理念与国际接轨,提升其走出去的意识和能力。外资利用和外贸出口的互动关系,借鉴盛亚等构建的耦合模型进行测度[14]。其测度指标为耦合指数C,描述的是两个子系统之间配合得当、和谐一致、互为良性循环的程度。耦合模型为(1)式:
图2 浙江省外贸出口总值变化趋势
u为系统综合序参量,在本研究中,度量涉及外资利用和外贸出口两个因素,因此n=2,耦合指数为(2)式:
其中,f(x)为外资利用,g(x)为外贸出口。根据耦合度指数公式,计算出2000到2018年耦合指数及其耦合程度如表1。
表1 浙江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与外贸出口耦合度表
从耦合度的变化中可以看出,浙江省外资利用和外贸出口的协调程度基本上处于勉强协调和初级协调水平,只有短期的良好协调水平。这说明在总量上二者基本呈现一种互为良性循环的关系。但是由于外贸出口同时受到生产条件、市场需求、政治关系、竞争格局等多个国内国际因素的影响,较国内环境复杂,因此协调级别难以优质协调水平。
2.2 结构变化
从产业分布结构来看,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在三次产业间的分布呈现动态变化(如图3)。实际利用外资第二产业占比从2004年之后逐步下滑,而第三产业则呈积极增长态势,到2018年占比达到64.4%。与此对应,服务贸易出口也在持续稳步提升,年增速保持在10%以上。2018年服务贸易出口额达到1 069.1亿元,同比增速为72.2%,其中信息技术服务、金融、知识产权使用以及建筑增势强劲。
从出口商品结构来看,优势出口产品从传统的机电产品、农副产品、服装及相关制品逐渐转移到高新技术产品、自动数据处理设备及其部件、汽车零配件等。另外,从出口的工业制成品和初级产品占比看,工业制成品占比越来越接近100%;从来料加工贸易出口占比来看也是逐年下降趋势,这都说明浙江省外贸出口结构不断升级优化。这也意味着,浙江的产业结构和制造水平正在伴随着工业4.0的到来发生变化,出口正在降低对传统产业的依赖程度,向高新技术产品制造业乃至于“智能制造业”迈进,而这又对外资形成了新的吸引力,从而形成全局上的良性循环。
从出口企业结构上看,三资企业生产品出口总额占比长期居于较高水平,是浙江省出口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随着中美贸易摩擦加剧以及由此带来的全局性影响,三资企业出口占比近年来开始下降,由2010年的32.2%下降到2018年的16.6%。郭方强等认为引进外商直接投资为浙江省的支柱产业以及传统产业升级转型的支撑作用还有待进一步加强[15]。
图3 浙江省引进外商直接投资三次产业占比变化图
3 实证研究
3.1 模型设定与变量设计
本文用VAR模型来分析二者之间的关系,使用EViews10软件建立时间序列模型,分析引进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与浙江省出口贸易之间的关系。VAR模型采用多方程联立的形式,在模型的每一个方程中,内生变量对模型的全部内生变量的滞后值进行回归,从而估计全部内生变量的动态关系,因而可以将贸易摩擦对外资利用和出口带来的冲击纳入到模型之中,比一般的回归方程更能准确反映出两个变量之间的关系。本文中存在两个变量因子,出口总值(EX)为被解释变量Yt,引进外商直接投资(IFDI)为解释变量Xt,则模型的数学表达式为(3)和(4)式:
3.2 数据来源与描述
本文采用《浙江省统计年鉴》2000—2018年的数据,为了模型更具有说服力和准确性,选取的数据统一以亿美元为单位,数据来自《浙江统计年鉴》,经过国家外汇管理局网站提供的汇率计算而成,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2。
表2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3.3 平稳性与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
3.3.1 平稳性检验
本文采用ADF检验,若原序列存在单位根,则说明原序列非平稳,则需要进行差分,直至差分序列平稳停止;相反则说明平稳。对时间序列的一阶差分的回归如(5)式:
利用EViews10软件对两个变量做ADF检验,各个变量检验结果表3所示。
表3 ADF检验
由表3可知,p值小于0.05,说明不存在单位根,序列是平稳的。如果p值大于0.05,则说明存在单位根,序列是不平稳的;一阶差分是平稳的,则序列是一阶单整的,即原序列不平稳,一阶差分后序列平稳。如表3所示,在5%的显著水平下,原时间序列的p值检验结果都大于5%,一阶差分序列的p值检验结果都小于5%,这说明原序列是一阶单整序列。
3.3.2 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
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的本质特征是模型在某一滞后阶数下,各个变量是否存在相互影响。检验的结果可以分为四种情形:存在由lnIFDI到lnEX的单向格兰杰因果关系、存在lnEX到lnIFDI的单向格兰杰因果关系、存在lnIFDI到lnEX的双向格兰杰因果关系、lnIFDI与lnEX不存在格兰杰因果关系。
AIC和SC信息准则是模型最优滞后阶数选取的依据。若所得AIC和SC的最小值同时指向某一滞后阶数,此滞后阶数即为所求;如果AIC和SC的最小值分别指向不同滞后阶数,则根据信息准则中各项系数的最小值个数最多的滞后阶数为最优滞后阶数。利用EViews10软件得出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模型信息准则
表4为模型的LR、FPE、AIC、SC、HQ的值,可以发现AIC和SC的最小值指向不同,而滞后阶数为1阶时各项指标的最小值个数最多,所以在格兰杰因果检验时模型(3)和(4)选取的滞后阶数为1。
根据模型的最优滞后阶数,得出因果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
由模型(3)和(4)分析结果可知:当模型滞后阶数为1时,两种假设情况下p值分别为9.77%和47.27%。因此,在10%的显著水平下存在由lnIFDI到lnEX的单向因果关系,说明引进外商直接投资能够促进浙江省出口,对其产生积极作用。
3.4 VAR模型构建
据前所述,lnEX和lnIFDI的最佳滞后阶数为1。结合lnIFDI是引起lnEX的原因,构建以lnIFDI为解释变量、lnEX为被解释变量的模型,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lnEX和lnIFDI的VAR模型
由表6估计结果可知,产业结构合理化滞后期为2时,lnIFDI(-1)的系数为正,这说明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的影响是正向,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可持续为浙江省出口带来积极的影响。
根据AR根分布图判断检验两组VAR模型具有实际意义。检验原理为根据模型的滞后阶数确定根的个数,若所有根在圆内,则说明模型平稳。结果如图4所示,可以看出所有根均在圆内,因此利用模型可以继续进行分析。
图4 单位根检验结果
3.5 脉冲响应函数分析与方差分解
通过脉冲响应可以分析外资利用对浙江省外贸出口的影响速度和时滞;通过方差分解可以分析VAR模型中变量产生影响的相对大小。本文脉冲响应分析和方差分解结果如图5所示。
根据图5所示,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出口一个单位正向冲击的初始值为零,说明外贸出口的响应具有时滞;lnEX对lnIFDI的一个标准差冲击一直显示平稳正效应,说明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贸易具有长期稳定的正向影响,并且对出口的影响在第五期达到最大,之后呈下降趋势。同时,根据方差分解结果可看出,短期内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影响较小,但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以及浙江省自身实力的不断提高,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影响的积极作用会越发显著。
图5 脉冲响应函数分析图和方差分解图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通过理论演绎和实证研究,本文得出如下结论:(1)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具有积极促进作用。首先浙江省外向型经济对于吸引外资具有先天优势,特别是我国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和浙江自贸试验区的成立,进一步推进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便利化。而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利用则又对区域经济发展形成促进作用,二者形成了良性互动关系。(2)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的促进作用有一定的滞后性,但长期正向影响显著。(3)中美贸易摩擦对浙江省出口形成短期抑制性影响,但是从长期看并未破坏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和外贸的耦合发展关系。首先中美贸易摩擦对不同行业出口影响不同,集成电路受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显著,但是纺织服装、家具等出口表现平稳,这显示了美国市场需求的推动力量;另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及拉美等新兴市场进出口也在不断增长,因此从全局上看中美贸易摩擦并未形成决定性的负面影响。
4.2 建议
基于浙江省区位优势、产业布局及发展远景“加快建设全球先进制造业基地,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形成一批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对于如何优化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发挥其对浙江省外贸的促进作用,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1)兼顾引进外商直接投资的数量和质量,助力浙江省出口结构优化升级。从总体上,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可持续为浙江省出口带来积极的影响,因此在保持区域经济特色前提条件下,坚持大力引进引进外商直接投资。但是利用外资的企业存在着产品产业同构现象,从出口结构来看,外贸企业中最高份额占有者私营企业,仍表现为产品附加值较低、竞争力不强,处在利益分配微笑曲线的底端。同时中美贸易摩擦、美国制造业回归战略以及我国本土劳动力成本、环境成本、商务成本的不断上升,都成为引进外资的阻碍因素。因此在引进外资时,应立足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聚焦发达国家、优质项目和高技术含量产业,招大引强,形成高质量外资集聚效应。
(2)充分利用引进外商直接投资的技术溢出效应,弱化贸易摩擦消极影响。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对外贸存在正向作用,除了外资企业本身国际市场开发能力较强之外,还存在技术溢出效应,对供应链相关本土企业具有带动作用。实践证明,通过技术创新提高企业在全球产业链中的不可替代性是抵御贸易风险的长效方法,因而充分利用引进外商直接投资的技术溢出效应,提升本土企业竞争力,形成外资利用和本土企业的协同发展。通过改进本地人力资本、基础设施、政府研发投入、本土企业技术差距等因素[13,16],形成可持续性本土企业受益机制和吸收能力,形成从简单的模仿到“引进—吸收—再创新”的过渡。这种长效机制有助于提升本土企业技术和产品的不可替代性,从而可以从根本上弱化贸易摩擦带来的市场冲击。
(3)平衡各地区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利用,带动全省各地区外贸出口均衡发展。浙江省内各地区经济发展不均衡,外资利用和外贸出口也呈同样特征。这阻碍了地区经济整体性优势,甚至散失了竞争优势。基于各地区经济实现可持续协调发展的目的,应考虑各个地区的资源优势和经济基础,因地制宜吸引外资直接投资。浙江省特色产业中制造业包括纺织、服装、皮革、化工、化纤、装备等,特色服务业包括批发零售、住宿餐饮、金融等,近年来海洋经济、跨境电商和生态旅游等产业发展迅速。政府在打造高质量外资聚集高地的同时,可对外资利用区域分布进行战略规划,除了各个综合保税区、产业带引进外商直接投资集聚度进一步得到提升之外,加大对浙东南、浙中和浙西南引资力度,充分发挥各地区资源禀赋优势,带动地区经济均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