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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家训中的语文教育思想探析

2021-05-30徐莉

学语文 2021年2期
关键词:教育思想家训语文

摘要:传统家训不仅可作为语文学习的重要资源,其内容中也包含着宝贵的语文教育思想。古代传统家训中的语文教育思想直接促进了古代的语文教育,研究、挖掘和继承传统家训中的优秀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将此运用到当前的语文教学实践中,可以極大地促进当代语文教育的发展。本文侧重探析“大语文”背景下传统家训中“应世经务”的语文教育作用、“修身力行”的语文教育目标以及“阅读、写作和言语”等语文教育内容。

关键词:家训;语文;教育思想

*本文为2017年安徽省社科普及规划项目“安徽地域家风家训调查报告”(GH004)阶段性研究成果。

家训,是某一家庭或家族中父母或其他长辈基于一定的经验或知识,垂训后代子孙的修身、为学、治家之言,分口头家训和书面家训两种形式。传统家训已有三千多年的悠久历史,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传播中华传统美德、教育后代、整治家风、维系社会稳定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本文侧重探析“大语文”背景下传统家训中“应世经务”的语文教育作用、“修身力行”的语文教育目标以及“阅读、写作和言语”等语文教育内容,并结合课程改革,探讨传统家训中的语文教育思想对当代语文教育的启示。

一、传统家训强调的语文教育作用——应世经务

古代中国受内陆文明的封闭式教育环境的限制,没有像西方那样实施分科教学;加上科举制度下“文道统一”的传统,使得古代中国长期实施综合性的语文教育模式。古代教育文、史、哲不分家,自然科学内容极少,是一种广义的“大语文”教育。古代教育除了官学和私学外,还有家庭教育,家训在家庭教育中是重要的学习内容,不仅能让儿童藉此识字明理,还让他们明了语文学习的基本理念和要求。

南北朝的《颜氏家训》是我国现存最早、影响最大的成熟性家训专著,被誉为“古今家训,以此为祖”[1]。颜之推在家训中对子弟修身、治家、处世、为学等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社会动荡不安,颜之推认为生活在乱世,必须多方面学习,并具备一技之长。《颜氏家训·勉学》开篇就强调语文学习的重要性:“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况凡庶乎?”连贤明的君王都不忘勤学,何况平常的人呢!“有学艺者,触地而安。自荒乱以来,诸见俘虏,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数百卷书,千载终不为小人也。”[2]只有读书才能在乱世中生存下去,不至于沦为低贱的人。颜之推主张子弟应该涉猎各方面的内容,“夫学者贵能博闻也”。除了主张学习儒家经典著作四书五经之外,还要学习百家之书,以及“琴、棋、书、画、文学”等士大夫子弟必备的学问。

关于为人处世方面的教育,颜之推在《颜氏家训·勉学》篇中告诫子孙:“父兄不可常依,乡国不可常保,一旦流离,无人庇荫,当自求诸身耳”,所以应该“夫明《六经》之指,涉百家之书,纵不能增益德行,敦厉风俗,犹为一艺,得以自资”,提出语文教育应该是培养“应世经务”本领,要通过语文知识的学习来提高自身的能力,才能不被乱世所弃。

颜之推还劝勉后人一定要坚持终身学习,他既重视“教儿婴孩”,又强调“学无迟暮”。他认为“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所以对孩子的教育一定要抓住时机,只有早教才能使孩子尽快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及至冠礼,体性稍定,因此天机,倍需训诱”,认为孩子成年后,脾气秉性趋于定型,这个阶段更要注意教育诱导。就是人到了晚年,仍不能放弃学习,“人有坎壈,失于盛年,犹当晚学,不可自弃”,因为“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有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3]。

沿着这种“应世经务”的教育培养之路,1904年的《奏定学堂章程》中将语文独立设科,鲜明提出“供谋生应世之要需”的学习意义。语文学科的特点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统一,其独特的的内容决定了其独特的地位和作用。当代语文教育仍然是基础教育学科中最为基础的学科,语文是学生学好其他学科的基础,是生活和工作的基础,是全面发展和终生发展的基础。《教育——财富蕴藏其中》指出教育有四大支柱:学会认知、学会做事、学会共同生活、学会生存[4]。从中可看出,教育从根本上说就是为了人的生存和发展。

二、传统家训注重的语文教育目标——修身力行

宋元明清时期的学者不但把读书当作出仕的途径,更把读书当作修身养性的重要手段,这种思想在家训中体现得相当明显。颜之推在《颜氏家训·勉学》篇中提出语文学习的目的,鼓励子孙将语文学习当做修养身心的手段:“夫所以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开心明目”即教导子孙通过读书启迪心志,开阔视野,提升个人修养;“利于行耳”是说读书有利于提升实践能力。颜之推还认为“夫学者犹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讲论文章,春华也,修身利行,秋实也”,以比喻的方式强调修身力行才是正果,才是教育的终极目的。

清曾国藩在《谕纪鸿》中说:“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希望儿孙加强修养,成为一个明理的正人君子。明吴麟微的读书观同样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专注于修身养性,他在《家诫要言》中说:“多读书则气清,气清则神正,神正则吉祥出焉,自天裕之;读书少则身暇,身暇则邪间,邪间则过恶作焉,忧患及之”。

清朝宰相张英也持这种观点,他认为读书可以“增长道心”,是修身养性的第一要务,“人心至灵至动,不可过劳亦不可过逸,惟读书可以养之。……书卷乃养心妙物,亲适无事之人,镇日不观书,则起居出入,身悯无所栖泊,耳目无所安顿,势必心意颠倒,妄想生慎,处逆境不乐,处顺境亦不乐……故读书可以增长道心,为颐养第一事也”[5]。清人左宗棠在《与孝宽》一信中说“读书只要明理,不必望以科名。……以科名为门户计,为利禄计,则并耕读务本之素志而忘之,是谓不肖矣。”甚至认为读书若不务“明理”之本,便是“不肖”。

传统家训虽然关心子弟读书仕宦,但更强调读书是为了修身力行,告诫子弟要切实领会圣贤书中的道理以履践如何做人。清人孙奇逢在《孝友堂家训》中说“尔等读书,须求识字。或曰‘焉有读书不识字者?余曰读一‘孝字,便要尽事亲之道;读一‘弟字,便要尽从兄之道。自入塾时,莫不识此字,谁能自家身上,一一体贴,求实致于行乎?童而习之,白首不悟,读书破万卷,只谓之不识字。”很显然,家训主体都强调读书要躬行,修身力行、读书做人才是教育的第一目的,而把应试做官排在其次。

“诗书教化”是古代语文教育秉承的重要观念,“化民成俗”“建国君民”是古代语文教育的重要目标。传统家训继承着正统的儒家思想,内容集中体现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精神核心,以父母为主体,身体力行地引导子弟求真、务实和为善的处事原则。这种“修身力行”观对今天的语文教育具有启发作用:语文教育作为一种育人过程,离不开思想情感因素,在这个意义说,“教化”也是其中的应有之义[6]。然而,在沉重的升学压力的背景下,语文教育一味以升学率为追求目标,并没有实现语文“立言”以“立人”的教育主张。当代语文教育应借鉴传统家训的教育目标,既让学生提高语文的“知识与能力”,掌握语文学习的“过程与方法”,同时又必须在语文教育中渗透正确的“情感态度与价值观”。

三、传统家训倡导的语文教育内容——阅读、写作、言语

首先,阅读是语文教学的重要内容,而学会阅读是教好语文的关键所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版)》中也提到“阅读教学的重点是培养学生具有感受、理解、欣赏和评价的能力”“应加强对阅读方法的指导,让学生逐步学会精读、略读和浏览。”因此,对于语文教育来说,阅读是提高语文素养的关键因素。基于古代大语文教育的背景,有很多传统家训中都谈到了阅读的重要性、阅读的内容和阅读的方法。

中唐诗人韩愈有一首劝诫儿子韩符认真读书的家训诗——《符读书城南》,“木之就规矩,在梓匠轮舆。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欲知学之力,贤愚同一切。由其不能学,所入遂异间。”诗人强调了读书的重要作用在于“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而读书与不读书的人生际遇会完全不同,“由其不能学,所入遂异间”。最后还说到“人不通今古,马牛而襟裾”,劝诫儿子要趁着美好的时光认真读书。诗歌通过打比喻、举例子等方法,生动说明了阅读的重要性。

明朝傅山在《家训·训子侄》谈到阅读的内容,“除经书外,《史记》、《汉书》、《战国策》、《左传》、《国语》、《管子》、骚、赋,皆需细读。其余任其性之所喜者,略知而已。二十一史,吾已尝言之矣:金、辽、元三史列之载记,不得作正史读也。”他打破儒家正统的传统,提倡“经子不分”,将诸子百家和儒家经典列于同等地位,为后世子孙提供了阅读的书目。

李鸿章在《家书两封·致三弟》中谈到“读经之法”:“穷经必专一经,不可泛鹜。读经以研寻义理为本,考据名物为末。读经有一‘耐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耐也。弟不妨照此行之,经学之道,不患不精焉。”左宗棠在《与子书》中详细谈到读书的要诀,“读书要目到、口到、心到……总要将此心运在字里行间,时复思绎,乃为心到。”这些阅读的方法和要诀至今仍有极大的借鉴意义,值得细细揣摩。

其次,写作是学生语文素养的综合体现,写作教学是语文教学的难点所在。家训中有很多谈到了文章写作的方法和技巧,值得语文教师借鉴。《颜氏家训·文章》篇集中体现了颜之推的文章写作教学思想。“学问有利钝,文章有巧拙”,“凡为文章,犹人乘骐骥,虽有逸气,当以衔勒制之,勿使流乱轨躅,放意填坑岸也。”写文章好比人骑快马,要勒紧缰绳,有所约束。用比喻的方式说明写作文章不能野马脱缰,放任自流。在文章的审美上,颜之推认为:“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把文章比喻成人的身体,义理、情致好比人的心肾,气韵、才调好比人的筋骨,叙事、用典好比人的皮肤,华丽辞藻好比人的服饰。然而“今世相承,趋本弃末,率多浮艳。辞与理竞,辞胜而理伏;事与才争,事繁而才损。放逸者流宕而忘归,穿凿者补缀而不足。”他强调文章的思想性最重要,不能够舍本逐末,不能够一味讲究辞藻优美,从而忽略了对文章主旨的把握和对义理的追求。颜之推还提醒:“学为文章,先谋亲友,得其评裁,知可施行,然后出手;慎勿师心自任,取笑旁人也。”文章写好后,要先请亲朋好友批评指正,错误改正后,才可以流传开来;而且不能固执已见,以免被别人笑话。

颜之推关于文章写作的一些主张在今天仍有积极作用,可以指导我们的写作教学,例如要重视文章的思想性,好文章在于真情实感;要加强对文章的修改,要努力做到文从字顺等。《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指出:“重视对作文修改的评价。要考察学生对作文内容、文字表達的修改,也要关注学生修改作文的态度、过程和方法。要引导学生通过自改和互改,取长补短,促进相互了解和合作,共同提高写作水平。”在语文写作教学中,文章修改是提高学生写作能力的重要方法。

第三,古人对言语训练非常重视,孔子教学的四大科目就把“言语”排在了“德行”之后,位列第二。古代家训中有很多强调了言语的重要性及言语中的注意事项。

魏稽康在《家诫》中告诫子弟要“慎言”以及如何做到“慎言”:“夫言语,君子之机,机动物应,则是非之形著矣,故不可不慎”。嵇康还不厌其烦地罗列了应当谨言的诸多地方,并强调以下四点:一是不清楚不明白的不要说,这是“寡悔之道”;二是家长里短的背后议论不要参与,这是“不义之举”;三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不要插嘴,这是“小是小非”,听之任之,对错自然显现;四是酒后胡言乱语的争论不要掺和,不如远远走开。在明确以上“四不”之后,嵇康也强调了“一可”,就是当事情到了伤害道义、形势所迫的时候,就应该无所顾忌地果断地去说,嵇康赞许这样的人为“方为有志耳”。

东汉文学家班昭的《女诫),是告诫族中女性后代的家训,其中谈到“妇言”,“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我们姑且抛开《女诫》整篇尊男卑女的封建流毒不论,独立来看班昭教导女性后代的言语要求,言语交际要注意语言美,并且要抓住时机,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并且男女适用。魏李秉的《家诫》中也有“凡人行事,年少立身,不可不慎。勿轻论人,勿轻说事。如此,则悔吝何由而生,祸患无从而至矣。”

传统家训注重语文教育的作用和内容,无论是从语文的诗书教化功能来看,还是从语文本身的素质修养层面来说,在个体的成长乃至成功中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古代传统家训中的语文教育思想直接促进了古代的语文教育,这有很多成功案例可以借鉴。因此,我们可以遵循“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原则,研究、挖掘和继承传统家训中的优秀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将此运用到当前的语文教学实践中,可以极大地促进当代语文教育的发展。

参考文献:[1]王三聘:《古今事物考》,上海书店1987年,第34页。[2][3]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增补本,上册),中华书局1993年,第178页、第208页。

[4]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教育——财富蕴藏其中》,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年,第87页。

[5]张英、张廷玉撰,江筱相、陈玉莲点注:《父子宰相家训》,安徽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5页。

[6]王松泉:《古代语文教育方法及其当代启示》,《语文建设》2014年第5期。

(作者:徐莉,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责编尹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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